当我到“虹”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嗨这边。”仙道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招招手。
“起来，上楼，这边靠窗的位置是给路人参观的。”
“是，是，走吧。”我走在前面仙道跟在后面，楼上比楼下空很多，我找到角落的靠窗位坐下，其实我也喜欢坐在能看到外面的位置。
“最近怎么样？”
“挺好，你呢？”
“一样。”
…
“你现在是住哪里呢？”
“有时候在仙台有时候回东京。反正必须要在大学里找资料，毕竟不是在读学生了，如果只在家里复习，肯定考试咨询会落伍啊，伤脑筋。”
“你当务之急是英语啊。以前不是挺好的嘛，你上次不是只有英语没到线，其他都有么。”
“正在奋斗之中。”仙道摸着自己脖子活动了一下脑袋。
这个话题结束了五分钟以后。仙道打破了沉默。
“你想说什么吗？我现在紧张的要命啊！”仙道笑着把手放在胸口“跳的很厉害，简直跟打完一场球一样快。”
说老实话，我之前都没有相应的准备，到底要如何去切入呢。直接说，还是迂回战术？
“肯定没好事。你不会说什么要出国读书，这几年没有定数，所以仙道君不要等我了，赶快去找个可爱的小学妹吧？或者，活了二十年终于发自内心的喜欢别人了？”
“…你说什么呀。你一定能发现比我好很多的人，干嘛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真没什么好的，坏毛病一大堆，脾气也一点都不可爱。”
“我觉得合适就行。”


恋爱果然是麻烦的事情，这些天连续两次被逼到绝境。我看着楼下窗外手挽手的小情侣，不由升起了衷心的佩服。
面对面简直就没办法交谈了。如果不是面对面，搞搞笑这种困境就过去了，就可以换个轻松的topic了。我完全接不上话，然而仙道正在试图捕捉我的表情。
“你喜欢别人了么？”仙道依然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看似风淡云轻的问着。也许问其他的问题，无论是什么人都会自然而然的接过话。但是现在我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并且进入了警惕状态。
这个问题哪怕不是仙道问的，我也难以回答。喜欢是什么，我从来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海南附属的牧绅一么，我以前上课的时候碰到他了。”
“当然记得这号人物。怎么？”
“没怎么…”
“恩？”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能放过我么…我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算了。你因为我这种家伙耽误了不值得。”不如自暴自弃。
“你形容的真夸张啊！不是耽误不耽误的问题其实，你也给不出来讨厌我的理由，就是不愿意，莫名其妙的不愿意对吧？”仙道双手交叉拖着下巴。
是不是今天气压有点儿低，是不是要下雨啊一会儿，好闷。感觉皮肤都黏糊糊的。


“我去一下洗手间，帮我看一下包。”我拿出一包纸巾。
“好。” 名店的洗手间都不一样，橙色的灯光，还有贴心的为女顾客准备的化妆棉和小棉签。我拿起一根棉签擦了擦略微有点晕开的眼线，然后挤了一点洗手液打算洗手。
水龙头怎么在晃动，我撑住大理石台，可是天摇地动的愈发厉害了，地震？接着手就不知不觉的松开了，头晕恶心…
“你怎么了？”“快叫人，找个地方让她坐下来。”“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我听得见，只是完全动不了。我勉强点点头。
“应该没事，来，站的起来么？”一个女人试图拽我的胳膊，拉了几次放弃了。
“让我休息会”我顺势靠着墙壁，说这句话已经是最后的力量了，眼睛睁不开，依然觉得仿佛坐在游乐场里咖啡杯一样，周围全部都在告诉旋转，包括自己。


“医生急诊！”
“放她下来。”我的背接触到了硬邦邦的床垫。
“什么情况？”
“本来好好的突然晕了。”
“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我睁开眼睛看见是一个医生大叔。
我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
“喘不过气，冒冷汗，心跳的很快。”
“有心脏病史么？”
“以前体检别人说心跳过速，具体我也没有检查…”
“平岗护士！过来给她做个心电图！我们出去吧。”医生拍拍仙道肩膀。
护士小姐关上门拉开屏风“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做检查好吗？”说着她直接伸手来解我的衣扣。
“别动。”我挡住她的手。
“什么？”她好像没有听清楚。
“我不太想做检查。”
护士小姐带着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会，“请稍等一下。”护士小姐似乎开门出去告状了。
我躺在床上，右手边是蓝色的屏风。我望着天花板上的一个黑点。在这个弥散着混合消毒水味的空间里，那个黑点是什么东西？苍蝇？还是以前因为什么原因飞溅出来的一滴血液氧化掉形成的？
外面几个人似乎还在讨论什么…
当我的研究对象从天花板转移到周围墙壁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哎呀是你啊。”
我侧过身体，看到了一身白袍的神宗一郎。
“你怎么在这里.”神微笑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仙道为什么站在外面哦。”
“…因为一点事。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那我打电话啰~~”阿神指指胸牌然后试图从口袋里摸电话。
“别打!”
“你等一下。”神又把电话放了回去然后转身出门“老师，把你的听诊器借我用一下。我的？我的前不久不是被奈奈从五楼直接丢到一楼中庭了嘛。大轰动哦，老师居然不知道？好啦，我有空就去买，是是是。”
神挂上听诊器，把听头按在我胸口上，“确实很快啊…为什么不愿意做检查？其实你这个年龄，如果不是先天的，不会太严重，当然我的太严重是马上死掉的意思。不过做了以后早知道早防范啊。”
“我以前做过，后来去问了一些熟人。我大概知道一点，所以不想做了。”
“你指的是？”
“恩。”
“那也必须做检查，心脏上的毛病没那么简单就能下定论，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抑郁情绪引发的。”
“不想做。”
“哦，对了，我已经告诉阿牧了哦，刚刚。”
“你叫他来做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笑容令人发毛。
“诶我只是觉得我们在场的人处理不了啊，包括门口的那个哦，所以我们现在先来做检查吧。”阿神拍了一下手打开门“姐姐能去给她做检查么。她同意了。”
你不可以留在这里。我的心里反复回荡着这样的一个声音。
已经能走了。我拉开门。
“你没事了么？”仙道带着一点略微欣喜的神色看着我。
“我去厕所。”
“你别想跑掉哦，我一会就去给门口保安备案哦。”阿神插了一句嘴。


我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环境，就算给保安备案也一定能混出去，那么大的人流量。我很容易的混进了一群人，从楼梯下到一楼。不能在这里久留，而马上出门显然也不是个好办法。
B楼是住院部，C是学生实验楼…我看着平面图，研究到底先去哪里才对。比来比去哪里都有不合适。不管了，这栋楼才是最不安全的。
我尽量把自己装成来探病的人走出大楼。草坪上坐着几个实习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还有几个病人在他人搀扶下在散步。虽然是下午 ，阳光还是很刺眼。我钻进一条小路，旁边堆放着几块大钢板和几个铁架子，面前是一幢破败的大楼，被围墙围着，应该已经被废弃掉了，没有几扇完整的玻璃。
我看着那栋楼想着电视剧里如果你看着这种楼一定能看见某个窗户跟前站着一个怪人或者鬼怪之类的。可惜没有。


左手边是一栋白色平房，偶尔有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和女人进进出出。我走进去就听见一阵呜咽。没有医护人员，只有两个值班的人坐在门口，无所事事而又漠然的在那，一个听着收音机，一个在看超市打折广告。
“政宗！爸爸对不起你，政宗！”一个男人的哭声。我循着声音追过去。
是死人。
一些人坐在外面的长排椅上，一个女人在抽泣，旁边的人在安慰，大概是妈妈吧。男人跪在小黑屋子里。
“政宗，爸爸不应该误会你，政宗你醒醒…”
政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后面的桌上摆着名牌和一炷香，烟是笔直上升的。我突然觉得这道门是两界的分界线。外面是生，里面是死。人生到底是什么？这个孩子一定是对人生绝望了。我听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的说这个小孩是被人欺负最后被诬陷，连老师都一起来指责他，最后从学校顶楼跳楼自杀。有的人在惋惜，有的人在说这个孩子不懂事。
而我却不相信这个看起来至少初中的孩子会什么都不思考。是积蓄很久了，最后趁着这个导火索爆发的吧。说老实话我一点都不知道生活的魅力究竟在哪里，出生，读书，找工作，结婚，生孩子，赚钱，退休，生病，等死。人一辈子的内容就在这里，还有热情去重复这一套前人走过无数遍的路么？
我打量着周围，这样的小黑屋有好多间，有的门口坐着人，有的没有。我鬼使神差的走进一间没有家属的房间。


伊藤兰。她的名字叫伊藤兰。我进去之后才发现小桌子上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死因是难产。为什么没有人来看她？连香也没有点起来。我打开抽屉发现了一包香和一个打火机。
我点燃香插进香炉，然后对着她双手合十鞠了一个躬。不知道怎么的，我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掀开了盖在她身体上的白布。并不是赤裸的，但是怀孕的体型却看的很清楚，肚子虽然没有一般孕妇那样鼓，有点萎缩掉了。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小婴儿，婴儿是单独处理掉了还是幸运的存活了，亦或者还是在她的肚子里…
我盖上布。
她很年轻，可能跟我差不多大。她露出白布外的手微微的张开，呈现出握手的姿态。我突然有了一种想碰她的欲望。我慢慢的伸过去，好像会怕打扰她安眠一样。我触到她的手指，没有想象中的凉，只是室温而已，不至于像书里说的一样是冰冷的。但是皮肤已经没什么弹性了，很僵硬。我顺着她手的弧度握了上去。
摩挲着她的手，她死之前在想什么？是不是如果有谁当时拉她一把她就不会死呢？我把祭拜用的坐垫用脚勾过来坐下，就这样拉着她的手。我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
香味弥漫着整个房间，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是谁在哪里！”又是白光...
原来刚才睡着了。是两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大叔。
“是不是刚才对讲机里说的那个女孩？”
“像。”
他们交换了一下信息，其中一个开口说：“小姐麻烦跟我们走吧，有人找你。”他察觉到我正握着伊藤兰的手，立刻抽出口袋里的手套，很粗鲁的按住她胳膊，然后用力把我们分开。
他就一直用那个带手套的手拽着我来到了一个门口写着教授福原宪丰的办公室。
“进去吧。”他打开门“她刚才摸过尸体，要消毒。”然后就走掉了。
里面只有阿神，牧和仙道。
其实我还想再次跑掉的，但是我深知现在我想跑肯定是天方夜谭。
阿神率先站起来，把门关上。
我贴着门站着不知所措。
“别紧张，轻松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神直接坐在诊疗床上，让出了自己的椅子“坐啊”可我只是愈发的往角落里靠。
“星枝，我们…刚才聊过了。你别怕，过来啊。”牧往前走一步，我就往后挪一点。
“喂，牧，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让。”仙道从后面按住牧的肩膀。
“我要定了。”牧回头看了看仙道。


“喂你们等等，让开。”神靠近过来，我已经没有地方后退了。 “你别再抓墙了哦，这个是我老师的办公室，虽然他下班了，但是明天早上看到一定会叫我去粉刷啊。这个。”阿神从白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个刚才那个医生开的医嘱，我现在还没有权利开的，所以一切行为我只是执行哦。” 神一把伸手拽过我，直接拉到水槽前。
“你松手”我想挣脱开来。
“现在有点力气了啊，阿牧帮我一下，我来倒消毒水。”
牧带着复杂的神色走过来，从背后环抱住我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别动，让他洗一下就好，就洗一下。”
神把消毒水倒在我手上，顿时发出了刺鼻的味道，“尸体上有很多细菌哦，很脏的，你啊，怕我们怕的要逃跑居然还敢用手去摸死尸。”
洗完之后牧正打算松手，被阿神阻止了“继续抓着，还没完。”
“那是什么？”仙道看到阿神手里的东西。
一定是那个。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镇静剂啊，阿牧你抓好啊，这么动法我下不去手，我是医生诶，上课的时候打针就学的一般啊，而且没什么练手的机会。”
“你到底行不行啊？”仙道忍不住问。
“牧，你用点力抓住啊。你怎么连她都按不住。”阿神埋怨的看着牧。
“我怕抓疼她啊，不行，我下不去手。”
“你不行我来吧。”仙道也把手伸过来。
“…我还是去叫奈奈好了，你们这样连带着我都没法下针。”说着阿神跑了出去。


就剩下三个人了。
……
“真伤脑筋啊。”仙道率先开口。
“那家伙读到研究生居然说自己不熟悉打针，真是的。”牧接过话茬。
“换个护士来就熟悉操作了，而且还是女性，会温柔一点的。”
“是啊。”
两个人没话找话的闲聊着。我低头看自己发抖的手。打不进去也不怪阿神吧。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望着棕红色的木门无限的渴望。
“你们好呀，快给专家让个路！”奈奈轻快的蹦了进来“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了？”
“好了好了，一会再聊，你时间不多吧，到时候那边的病人出了什么问题，你擅自离岗是要被告的哦。”阿神打断她的问话。
“我要是被索要巨额赔偿金，就拜托你了宗一郎！一定要当个黑心医生然后努力帮我还赔偿金。针管，药。”奈奈头也不回的酷酷的摆出医生手术台上接刀的姿势。
“搞什么…自己拿不就好…”神抱怨着但是还是把东西递了过去。
奈奈撕开针管的包装纸，抽取了药剂。
“都抓好了，我要下手了！”
我这次是仔仔细细的看完奈奈把药剂全部推进血管。


··没事，我已经铁下心把小仙哥当炮灰了···

··你写这么多我也混感动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直都是没人理睬的小透明的说

还有谢谢其他顶贴的米娜桑·····你们是小透明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