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片天地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我见过它一碧如洗,见过它染上黯然的铅色,也见过它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还见过它哭泣的模样,有时是细密而绵长的,有时是猛烈且疯狂的。
上面这段话只是为了证明我只有二十几岁,我还很年轻,但是我记忆力不太给力,死命也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三个字都很困难,更别说四个字的。
上面这段话只是为了表达一觉醒来后我记不住紫眼睛蓝头发那孩子的名字了。
比如,这天课间,我批改完了作业,我比较懒惰,可是这如同高山一般拔桌面而起的作业对我欣赏隔壁办公室的帅哥实在是个阻碍,我得找人把它除掉。我环顾整个办公室,目光锁定在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上。
“那个眯眯眼,对,就是你,过来一下。”我朝那个高挑的身影招手。
他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被叫的是自己,向我走来并坚定的纠正我:“藤泽老师,我叫柳莲二。”
“噢,抱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我一笑而过,把自己的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指着桌面上“高不可攀”的作业本,“麻烦你把作业搬回班上吧。”
他点头,轻而易举的将又厚又重的作业山搂在臂弯,我只能感叹:年轻真好啊。
就在他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猛地想起了昨晚计划好的事情,又叫住了他:“哎,眯眯眼,再麻烦你把C组那个蓝头发紫眼睛的叫过来。”
好似按了暂停键,他停下脚步,稍稍转过身来——他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红色的眸子,却绝对不是玫瑰或者樱桃那种鲜艳的红,而是血一样混沌的猩红色,有什么深沉的东西在其中游走。此刻,我只能看见愤怒、无奈和阴险:“老师,我想按照幸村的成绩,他是不是可以在外面另找老师补课呢?”而后扭头,扬长而去。
正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小合伙人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我疑惑的目光询问下,她解释:“柳同学是在说绪子姐你教不好哦。”
我默默在心里对眯眯眼比了个中指。看你长得那么正经乖巧,原来是衣冠禽兽来到的。
八.
舒心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我正好结束了沉思,抬头就看到他恍如黎明的微笑,据我观察,他对人一般都会保持这样的笑容,无论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的人都不忍以强硬的态度同他交流。不过这样笑是比较有杀伤力的,看吧,我旁边的合伙人姑娘紧张的扯住了我的衣服。
“啊,你来啦,小蓝。”我尽量不那么生硬的说。
“小蓝?”他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讶异,重复了一遍。
“嗯,我记不住你的名字嘛。”我搔了搔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湘南海一样的蓝色,所以就叫你‘小蓝’了,会不会有点娘?或者叫‘阿蓝’,再或者别的什么?”
他的笑意又深了一层,漫上了一个孩子特有的玩味:“不,这样挺好的。”
仿佛,一朵浪潮顽皮地与岸上细沙嬉闹在一起。
九.
或许,“小蓝”真的比“眯眯眼”好听吧。我对自己说。
“那么,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我坐正身体,用自认为严肃的神情看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想让你当化学组长。”
“唉?!”这句话明显比“小蓝”更有力度,他惊讶得身子一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连冷汗都滑了下来,“老师…您说什么?”
他给出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内,我双手环胸,像在讲述一个鲜为人知、失传已久的秘密,扬起唇角:“我想让你当化学组长,协助我工作,主要是收发作业,布置实验任务,替同学解决困难等等。”
在“这是真的”和“我聋了”这两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不、不可能的吧,您说…我?可是我的化学……”
“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多锻炼。”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为人师长的感觉,这个班级,这些学生,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是我人生里的又一次“最初”,我想,无论多少年之后,他们仍是我无法磨灭的记忆。
他勉勉强强认识到我是认真的,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姑娘:“那川崎同学不当化学组长了吗?”
身后的姑娘拘束的站得跟旗杆似的直挺挺,就算深深低下头,还是能看到小巧的耳朵从头到尾红了个彻底,像刚出锅的金秋大闸蟹,我估计她互相摩擦的牙齿要是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发出刺耳、火车刹车的那种声音了。
“她协助你工作。”请允许我抵挡不住从心底直冲而上的恶趣味,当然,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丫头紧张的放在我背后的手,快把我的皮给活剥了。
他还是将信将疑,我打断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挥手下达逐客令:“好了,回去吧。相信自己。”
不久,“幸村精市当上化学组长”的消息流传开来,其影响力不亚于在长崎爆炸开来的“小男孩”。就连教导主任看我的眼神,白纸黑字写下来就是“你疯了”三个血红的大字。 但是我是清醒的,小蓝也是清醒的。
他有一颗太过骄傲的心灵。
而那颗心,绝对不允许“妥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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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阿幸问问他亲爱的部员们:“化学组长怎么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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