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清晨的雾气带着湿漉漉的凉意蔓延在400米长的圆形跑道上，高月穿了红衣白裤的运动衫在塑胶跑道上跑着，微微的汗湿了鬓角的头发。两辨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在身侧晃啊晃。
四圈。她终于停下的时候，整整跑了四圈。
说实话，高月的体质并不怎么好，可每天早上她都被自己规定必须跑三圈以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什么的固然讨厌，但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也不行…如此弱不禁风能做什么事啊= =
然后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拿起放在一旁石台上的书包往前方教学大楼走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同桌凡溪已经拿了早报在看了，课本安安静静地放在一旁——只要没有背诵任务，凡溪在早读时间一般是不会翻开语文课本的，因为她忙着看新闻。
高月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放在椅背上，才刚刚坐下，凡溪就已经拿了早报凑过来，她用一种高月鲜少见到或者听到的兴奋口气说：“月儿月儿，你看这个！”
“什么东西啊……”
她一边回应着凡溪，一边陆续地从书包里拿出笔袋，课本，笔记，规整地放在课桌的左上角，然后又拿出一盒牛奶，插好吸管，然后才接过凡溪递过来的那版报纸。
离印刷时间没多久的报纸在她的指尖晕开清浅的墨香，似乎都还带着一丝潮意。
“看这个。”凡溪手中铅笔的笔尖抵在了某个小版面上。
高月把目光移到那上面去，那个小小的板块里附着一张黑白的图片，还有寥寥的几个字。宋体五号，又小，又少。
“怎么样？”凡溪用的是疑问句，但是高月可以肯定，她早料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咬着吸管半天不松口，高月盯着那方面积极小的版面，沉思了好一会儿。所以在她猛然丢下牛奶盒抓着报纸背起书包就往外冲的时候着实吓着凡溪了。
“帮我请个假……”
这是她跑出教室门前留给凡溪的最后一句话。
“啊喂……我是说，”凡溪收起自己正在读的那一版报纸，小心地折了几折放进书包，看着高月离去的背景小声嘟囔，“我倒不是说你请假请得太突然……我只是想说现在是早读时间……”
这个时候出去——确定不会被门卫大爷拦回来么。
凡溪的想法确实没错。
高月刚跑到大门口，就被那个敬业的姓班的门卫拦住了。
“班大爷，您就放我过去好不好……我真的是有急事……”她说得无比诚恳，哀求楚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了人……
无奈这类早已被学生玩旧了的小把戏哪里入得了看尽逃课百态的门卫大爷的眼╮(╯▽╰)╭
“不行！”那位姓班的门卫吹胡子瞪眼，满身正气地说，那气势让高月觉得活像铁面无私包青天= =
高月一咬牙，心一狠，干干脆脆来了句：“大爷，我爷爷心脏病犯了，刚刚有人打电话来给我，我家里没人，现在得去照顾我爷爷！”
门卫一愣，又打量了高月几眼。他好像记得眼前的学生来着。年级前二十的优等生，古乐拿过很多奖项的特长生。几乎每次都是校长周晨会上叫到大礼堂上去重点夸奖的对象。
这样的学生……应该不会撒谎。
还是个挺孝顺的孩子。
“行，你走吧，自己也小心着点，啊。”
所以说高月除了成绩好有特长外还有一个优点。
撒谎的时候能脸不红心不跳。
这个城市的治安很好，三年下来几乎也发生不了什么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的事情。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别的城市犯法的人，来到这里一律脑子出了问题——公【百】安【度】局倒是闲了，精神疗养院却是忙了。
清河医院是这里极少数的精神病院之中最好的，就建在公【你】安【妹】局对面。对公【奏】安【凯】局来说——犯人得了精神病对面负责收过去；对医院来说——病人跑了对面负责抓回来。实打实的医警搭配干活不累。


高月一直冲进清河医院去，把那张报纸往路过的护士手里一塞，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好像看到他了。“
“谁啊？”
“他！”高月纤细的手指指在了小版面上的那张黑白图片上。
两个护士惊惶地对视一眼，一人一手拉着她上了楼。
——“清河医院未愈病人私自离开，望群众注意自身安全。”
这是那则小小的少少的新闻。
说白了，就是精神病人逃走了。
此时高月就坐在清河医院装潢精巧的办公室里，被对面的医生连连质问。
“你说你见过他？”
“只能是大概，并不能确定。”
“为什么？”
“他左脸上贴着一块很大的膏药……但是这张图片上并没有。”
“哦……这个病人左脸上有一颗痣，用膏药等东西来隐藏确实可能。”李医师轻轻点点头。
“那么你还记得是在哪里见过的么？”
“记得，在小区外头的那个花园。”
“确定？”
高月想了一会儿。
当时她从那人的左侧与他擦身而过，清楚地记得他穿的黑色牛仔裤和蓝色灰蓝色条纹混合的衬衣，左眼下大约两厘米处贴着已经脏得泛黄的药纸。当时他们的距离很近，她又戴着眼镜，看得很清楚。
“嗯。”她肯定地说。
对面的医生手中钢笔重复了很多次笔尖落下又提起的动作，似乎很是踌躇究竟该不该写下去。
然后他还是放下了笔，又抬眼望向高月：“要不，你还是确认一下？毕竟，不管是弄错还是遗漏，都会造成糟糕的后果。”
高月有些诧异，一个精神病人，居然能让他们那么紧张？该不会……
“抱歉…我只是，我可以知道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
“哦……没关系，不需要保密。是抑郁症和，”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边眼镜，“间歇性人格分裂症。”
“很严重？”
“不……这个算不得严重，严重的是，他曾经因为这个病症故意伤人……幸好抢救及时才没有对被害人造成生命威胁。”
“哦……”
那倒确实挺严重的。她想。
“好吧，我回去好好想想，顺便去那个花园看看能不能再看到或找到点什么”
“麻烦你了。”说着李医师向旁边两个护士使了个颜色，她们就跟着高月一同出去了。
“这里的病人大多都很危险，还是让人送你出去比较好。”
“谢谢。”

Chapter.03
“……”王秀不再说话了，一双黯淡的眼睛望过来——或许不应该是望，她不过是转过脖子把视线对着高月而已，但高月总觉得她并不是在看自己，因为王秀那双眼如同盲人的眼一般无神。
“……阿姨，先报警吧？你的……丈夫报警了吗？”
王秀没有回答她。
只是如同游魂一般出了教室，飘飘忽忽，脚步虚浮。
“阿姨！”
高月心下无奈，只能追着她出了七班的教室，拉起王秀抓着手机的手，默念了一遍上面的电话号码，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把那个号码播了出去。
一阵“嘟——嘟——”的声音过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粗犷的声音，还带着焦急与惊惶：“喂？请问你找谁？”
“哦…哦，我，我是说，我是想问，呃，”居然真的会接听……高月突然觉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理了理思绪，小心翼翼地把电话放在耳边，对着那头说道：“您，您是不是……聂琦的父亲？”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由疲累转为戒备。
喂喂，她的声音听起来就那么可怕？
高月苦笑了一下，紧紧拉住王秀不让她乱跑，对着那端的人解释说：“我是聂琦的同学，呃……聂琦同学的，妈妈来学校找她……现在可能，情绪有点儿失控，您能不能来接她……？”
“……阿秀？”电话那头的声音稍有迟疑，“抱歉，我……我现在暂时不能回去……能不能麻烦你送她回家？家里密码锁的密码是19980223，麻烦你了。”
然后电话挂断了。
啊喂……这个……有没有搞错啊？
哪有人不管自己情绪失控的妻子甚至是拜托陌生人照顾她的？如果是坏人怎么办？而且居然把自家密码锁的密码随便说出去……简直跟在马路上随便找一个人把自家钥匙送出去一样！
而且……就算是这样，她也不知道王秀家在哪儿好吧……= =
真是有够乱来的大人。
高月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电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姨，你家在哪儿？”她转过头去问王秀，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人送回家好些。
王秀仍然是飘飘忽忽的状态，没答话。
“……真要命。”高月扶额无奈，只能问站在一旁莫名其妙看着她们的七班班长：“同学……你知道，聂琦同学的家在哪里么？”
“啊……诶，”班长显然是被吓懵了，愣了一愣才回答她：“聂琦家……等，等我找找。”说着他走回教室，弯腰去课桌里翻什么，然后他拿出一本册子，用手指仔细地在上面一行一行地对着下来。“啊！找到了。”他用手比着，来到高月面前，“这儿。”
珊瑚路四十五号。
说实话珊瑚路那种东西高月从没听过也没去过。
所以……
“请等一下！”高月拉着王秀，拦下一辆出租车，先是哄着王秀坐了进去，她才坐进去的，“珊瑚路四十五号，谢谢。”
“嗯。”驾驶座上的中年大叔把嘴里刚刚还叼着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回头冲她笑了笑，最后启动车子拐了个弯。
“小丫头，你不喜欢闻烟味吧？”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对高月说。
“呃……嗯。”高月笑着点头，她确实讨厌烟味，这个司机人还挺好……果然今天她走运么？
“对了，叔叔，多少钱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去口袋里掏那个樱桃图案的钱包。
“哦……你是中学生吧？这是要去干什么啊？”司机大叔专心地看着前方开阔的道路，问她。
“哦，同学家长出了点儿事……我带她回家呢。”这解释怎么听怎么别扭……= =高月鄙视自己。
还好司机大叔没对她追根问底：“哟，是个好学生嘛，少收你一点好了，五块，大人三块，你一个小丫头，两块。……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给他打折扣呢。”
“嗯嗯。”高月笑得很甜。就差一句“叔叔你真好~”——
这个城市的出租车有多贵她知道，所以说……这司机大叔当真是好人TUT
所以她今天该是多走运啊？
珊瑚路离清河一中所在的街道虽然有点远，但是坐车去还是很快的……高月用了五分钟的时间，然后站在珊瑚路四十五号的大门前。
“呃……这样……算不算私闯民宅呢……”
高月望着面前的红色大铁门，很是纠结。
左手还拉着精神恍惚的王秀。
“应该……不算吧，毕竟是家主让我来的……密码也是他告诉我的……”
右手纤细的食指最终还是轻轻放在了数字“1”上。
19980223。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然后逐个按了下去。
最后一个“3”按完以后，门开了。
屋子里的装横很是精巧，看得出来这家人生活很富裕。
四十二寸液晶电视就放在客厅前方靠墙的木柜子上，干净得一尘不染，想来是有人经常打扫，红色的皮质沙发成“凹”字形在电视的对面摆放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摆着餐巾纸和茶具，瓷砖地也是干净得很，简直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整个客厅就这些东西。
环顾四周，真是简洁得很，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吗？
还有……看这屋子的整洁程度，家主怎么说也不该是一个邋遢的人，为什么他的妻子却……回头看了一眼王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高月百思不得其解。
是什么原因呢？
关好门，她先让王秀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电话，思虑了一阵。
要不要打过去呢？
……还是打过去吧，毕竟这是人家的家，进来了，不管是不是人家吩咐的，总得报备一声吧。
然后她又把刚刚那个号码拨了回去。
这一次那头的声音很奇怪，似乎很不耐烦，但是依旧带着刚刚的焦急惊惶。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两次通话的时间并不长，她的电话号码那人总该是有映像的吧？那么，不是那次没有看来电显示，就是这次没有看，不看来电显示……那么他很着急？
女儿被人绑了着急是应该的，可是这个样子……莫非是在跟歹徒交涉？不应该啊，要是交涉的话，为什么一丁点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而且歹徒会允许他跟别人通话吗？
那么他现在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