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仿佛是偷来的浮生闲。
彼时我坐在不知通往何处的公车上,侧头看向窗外,异国风格的建筑林立,浓郁枝叶交错,阳光筛下斑驳光点,仿佛穿梭在古朴城堡门下的甬道,飞逝经年时光。
洁净的玻璃窗上映着身边人的侧影,他柔软的墨蓝发色,架起眼镜的挺拔鼻梁,完美的轮廓,在每一片绿意掠过的瞬间勾勒越发深刻。很小的时候就在玩的把戏,同车而行时,只要坐到他的身边,就可以佯装欣赏风景地肆无忌惮偷窥,窗影上清秀的少年逐步转为优雅的成人,没变的,只是这令人恼火无法控制的习惯。
那真是糟糕的预兆,冥冥中预示着,即便沿途景象再精彩,终究逃脱不了他身影的笼罩。
怔忡间他似乎注意,转过头,隔着镜面距离,浅浅扬起唇角。我懊恼地飞速移开目光,以至整条路程都不再多望一眼。
“阿岚,到了。”他忽然起身轻声说。
“恩。”
从车门走下便被充盈的晨光迎了正着,空气里有郊外田园独到的芬芳,清爽风息剥落尖锐外壳,露出夏季柔嫩的里核。
站在翻滚翠色的绿地中,与软草一并没过脚踝的,还有朝阳泄下的青光。我没有问,只沉默着随他前行。转过幛栏,意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的浅绯水粉,白石小径从脚下蜿蜒,林茨花树织起通往异界的梦境,明明身在盛夏,却听到来自春的召唤。
“今年最后一拨晚樱。”
我抬头,正听见忍足微笑说,他注视着前方,花色倒映在镜片上,连带整个人都比往日倾和许多。
“所以忍足先生这是特意带我来国外欣赏日本盛产的花?”我扬眉。
“还记得我们初识么。”没有接我的讥诮,他迎上我的目光,温煦地笑,似乎并不期待我回答般自顾自继续说:“是春天,月岛府宅,樱花开的很漂亮。”
樱花开的很漂亮,浅粉的花瓣纷舀飘落在十二岁的我的头顶,十二岁的他的衣领,定格做时光都不忍苛责的扉页。
“很抱歉阿岚。”我垂了眼帘,唯有他的声音仍不可阻挡传来,“我没办法让时间回到四月,所以只能找来这些晚樱,我们重新来一遍好不好,从相识,熟识,约会,一直到最后,将错过的时光倒转。”
我惊诧地飞快看向他,他目光真挚,像一片晴朗的海域,在期待我的回应。
可又能怎么样,逝去的终归逝去,留不住追不回。
“来吧。”思绪纷乱时,手腕忽然被握住,接着轻轻一带地不由自主奔跑。
“喂——”我下意识挣扎。
他侧头,将手指竖在唇边,眨眨眼,露出“放心”的神色。
似乎许多次被他带着奔跑,上次的逃婚,上上次的宴会,却从未有一次如现下般从花云间穿行,眼角流淌浅绯色泽,花瓣簌簌下落,那是曾经我梦里的景象,可以有一条永远也不到尽头的路,可以永远都跟在他身后不会迷失方向。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流转就好了。
如果我现在依然是无邪的十二岁,是不是就不必再面对前路的荆棘与坎坷。
不知何时他停步,松开牵紧的手,对面而立,煞有其事整了整领带,欠身行礼,“月岛小姐您好,我是忍足侑士。”
我望他,抑或越过数千日夜望回到初见的时日。
略带稚气却撑出成熟模样的少年,在缤纷落樱中对我露出了第一个微笑,成为那之后每一秒都无法解除的魔咒与束缚。
“您好。”我轻轻回礼,“初次见面,我是月岛岚。”
我是月岛岚。
是将要喜欢你十五年之久的月岛岚。
有人说,樱花坠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那么,我该用多快的速度,才可以追赶上你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