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茗安说的风轻云淡，但在少女的耳朵里却如在乌云之下突然破出的光芒一般。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可逾越的。那样沉着而内敛的男人，早就过了那段让人感叹的青葱岁月，而她的青春却才刚刚起步。
时光，本来就是一段不可逾越的鸿沟。
茗安见她忽然发起呆来，也不恼她的不得体，又低头抿了一口茶。“小樱，你想见见红姬么？”茗安说。
少女抬起头来，目光疑惑而惊讶。
茗安又说：“有些事情是红姬知道但是卡卡西却不知道的，我总觉得这些事还是瞒着卡卡西会比较好，但是我想，你还是知道知道吧，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或许是最后一个有权利选择告不告诉他的人。”
“等告诉我之后，红姬……”
“她会死，”茗安说的斩钉截铁，“你或许不明白，就算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茗安说的没有错，红姬伤的太重，现在的小樱只需要抬一下手指，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茗安将她送到门口就停下了，她自己有些艰难才将轮椅慢慢移进屋子里。屋子里很暗，刚开始她根本看不见一点东西，只听见在不远处模糊而虚弱的呼吸声。
她慢慢靠近，轮椅的轮子在地上捻出刺耳的声响。
“你来了。”
她听见一个声音说。
“真奇怪，”小樱说，“本来，我还以为我死定了。看来上天还是对我很好的。”
她听见了红姬很轻地呵了一声。“是啊，上天对你真是好。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卡卡西会喜欢你这种小丫头。”
“红姬小姐也喜欢卡卡西老师吗？”少女刻意将那个“也”字咬得很重。
“是啊，”床上的人的声音虚弱的很，“我喜欢他，无关琳的记忆。小丫头，你想知道琳和卡卡西之间的事么？”
少女低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种不知名的黯然神色。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沉默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在温泉馆的夜里，那个时候她和卡卡西擦肩而过，那个男人叫住她，对她说：“小樱。”
那一声里，似乎包涵了千言万语。
少女忽然笑了，她带着一点决绝地语气说。
“不，我不想知道。”

玄间似乎是料到这样，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将护花使者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卡卡西。可是，实际上，却是一直跟着那两个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的两个人，一直到了离少女家不远的一个巷口。
他看到他们两个说了几句话，虽然听不见，但大致上也能从唇形上猜出来。
“就送到这里？”
“嗯，这里就好了，卡卡西老师不是还有事么？去忙吧，接下来我自己走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有什么大事……”
看见那个男人这么说，玄间很想破口大骂：你知道我在门口等了你多久？火影大人都派人来看了四五次了！你一回来居然还敢把火影大人晾在一边！！
男人当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连喷嚏也没有打一个。
少女说：“老师刚刚说什么？什么不是大事？”
“没有，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刚刚迈开了步子，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好好休息。”
少女顿了一下，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让自己好好养伤。
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一点点小感动。
“嗯。”
卡卡西没有再说话，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玄间看着那个男人慢慢地走近自己，速度堪比蜗牛，心里面的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被磨尽了。“喂喂，我说，作为朋友我应经给足了你面子了，你也好歹为我想想吧……”
卡卡西看了他一眼。“我还准备回去睡一觉，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还是先跟你走一趟吧。”
玄间被噎了一下，也不跟他计较。说：“你还是上点心，我总感觉这次火影大人找你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卡卡西微微侧目，不以为意：“是么……那我真的要好好上心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又开始做梦。可能是太累了，但是累什么呢？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在养伤，明明什么都没有干。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大家似乎都知道什么。
但是，谁知道都没有关系，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既然如此，她就已经有不为所动的打算了。
“卡卡西。”她说。
那一天，在昏暗的透过窗帘的微光下。她看不见男人的面容，只是觉得他的面色柔和的不像卡卡西。
男人向她走过来，低下头来吻她。
那个时候她就想：原本她以为佐助走了时候，她就再也不会有爱情了。可是，这种想法之所以出现，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根本看不见卡卡西藏在沉默中的温柔。
她那个时候还在期待同年的男孩子在送她回家后的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她那个时候和卡卡西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女心里的确是有些期待，期待而惶惑。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自己即将踏进那个男人的世界里。
但是，银发的男人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对她伸出手。他最后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后帮她掖了一下被子，说：“好好休息。”
她慢慢回忆着，忽然觉得安心了很多，又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鬼鲛有些轻敌，最后一次没有躲开，手臂上终于挂伤，就连鼬的衣角也被划开。
“可恶，就像是知道我的躲避路线一样……”鬼鲛说。
鼬没有说话，直直看着那片安静地过分的灌木丛。没过一会，从那个地方就有一个人撩开树枝走了出来。
“我国的大名大人听见打斗声，让我过来问一问几位是否真的要在雾之国的土地上动手？”那个人说。
鬼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我劝几位还是不要的好，大名大人这几天不适，需要静养，还希望各位给我们大人几分薄面，不然……几位在这里讨不了什么好。雾之国虽然无能，就算杀不了几位，重伤想必还是不难的。”
这番话让小樱听起来有些耳熟，仔细一回忆，才觉得这番话更像茗安的风格。
鼬看着那个人，眼神深的像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罢了吧。”
“什么？就这么算了？”鬼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被质问的人没有理鬼鲛，转身离开。直到鼬转身的那一瞬间小樱才看见，鼬目光的焦点根本不在那个人身上，而是看向他身后的灌木丛。
微风一过，那片灌木丛瑟瑟作响，但是层层叠下去，茂密地只剩下一片深绿色。

她和玄间跟着那个少年一路走出进森林的深处。小樱发现，那个少年本身是个不善言谈的人，这让她更加确认了刚才的那番话一定是有人教给他的。
即将进入森林腹地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片湖，清澈明亮的就像是天的一面镜子。茗安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坐在湖边的岩石上，看见他们过来，露出微笑。
玄间说：“我就觉得那番话耳熟，一个枣加一个巴掌，果然是你的风格。大名大人，多年不见了。”
茗安不理他的调侃，说：“来找卡卡西？”
小樱一愣，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在问她，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嗯，茗安大人知道老师在哪里吧。”
茗安摇头：“不知道。”
少女忽然觉得有些生气：“怎么会不知道，除了茗安大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在有人知道老师的下落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茗安动怒，当下亦然，白色衣袍的女子看着她，目光柔和，“让我和她单独谈谈。”
玄间听见，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和那个少年一起离开了。
“我们有段日子没见面了，”茗安说，“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小樱张张嘴，一句“我很好，多谢大名大人关心”就要出口，可最终声音还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茗安似乎早就料到这样，淡淡地说：“过的不太好？”
在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几秒的时间里，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慢慢地从一个她从未发觉的角落里渗了出来。
茗安说的没错，她过的确实有些不如意。
她还年轻，不若那些年长一些的忍者们对人情看得单薄，她还很渺小，还不能站在高处看人生的百态。她明显可以感觉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可以模糊地听见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也可以明白母亲委婉说辞里的意思。
她原本觉得没什么，她只是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并没有那么的罪不可恕。但是三人成虎，流言总是会让人伤心。
她知道，卡卡西所听到的那些东西决不会比她少。但她不是他，她没有他那样的强大，她还在追着他的脚步慢慢前进。
她说：“大人当初为什么放弃宇智波鼬？”
茗安的笑容里带了些怅然：“因为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底是什么。”
“那么，以后呢？以后大人打算怎样？”
“以后我会继续留在这里，等下一任继承人出生，然后我会亲自教导他成为一任贤明的君王，至此，便无其他了。”
少女听见最后一个字，忽然觉得舌尖慢慢划过一些苦涩的味道，抿了一下，才发现是眼泪。“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我只是爱上了他，我从来不觉得是什么罪过，就像大人一样，我以后只想陪着他，他慢一点，而我会很努力，我总会跟上他，等到我们一起垂暮的年纪，我想跟我的孩子说，她的母亲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了他的父亲，很早很早，至此，便无其他。”
她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她现在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成长了，连哭都不会再发出声音。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有洗漱完，就听见门外有人说：“樱小姐起了么？我们大名大人想请小姐一起用早餐，请小姐洗漱完后去后院里，我们大人正在等。”
小樱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她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犹是如此，她去的时候茗安似乎也是已经坐了很久了。
茗安手里拿着一份黄色的册子，一边在看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察觉到她进来，抬起头说：“起的很早啊，过来吃早餐吧。”
她说：“大人起的更早。”
大约还是在为茗安的卖关子不肯说出卡卡西的下落而有些赌气，少女的声音有些冷硬。茗安微微一笑，说：“我与你不同，我早起，那是责任所在。”茗安抬手，将面前的稀粥推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我跟你说一些事情。”
少女见她这样，知道已经是给了自己很大的面子，于是也不不识时务，低头喝起稀粥，慢慢听茗安说起来。
茗安说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于在她的叙述之中让人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那语气就像真的是在说故事一样。
那时卡卡西用了雾之国的先君给茗安的禁语花之后病情恶化，甚至可能熬不过一个月，连纲手都束手无策，后来茗安决定回雾之国去找一件东西，那件东西的力量可以抵御禁语花的毒，只是有些难拿——便是禁语花谷里的那个梦境。
其实那个梦境只是雾之国开国的先君留在那里的一段记忆，想要拿到那段记忆，就必须用自己的一段记忆去交换，而茗安是雾之国开国以来第二个可以拿到那个幻境的人，那时的雾之国大名很高兴，在茗安拿那个幻境救了卡卡西之后不久就接了茗安回国。
当时的茗安很是年幼，但是实力不俗，虽然如此，想要发动那个幻术的力量还是很难。原本就是记忆，那么药引自然也是记忆。
茗安来到了的迷雾森林，那个地方，是她和宇智波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和她母亲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自那之后，她母亲回了雾之国，就是临死的时候也没有再见茗安一面。
幻境被发动之后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幻境发动需要那么大的能量，几乎要把她的查克拉吸干。其实当时她的确是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但是她的血继限界太强大，她父亲是雾之国的君主，她母亲是百年世家松下家的长女，两个都是拥有纯正血继限界的人。幻境吸干了她的查克拉之后开始削弱她的血继限界，最后完成的时候她的忍术基本上全毁，血继限界也被那个幻境封印。
可是她母亲临死的时候拜托了阿厉来保护她。阿厉是个很强的护卫，而且她手下的实力也慢慢变强，在她之后的几年里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刺杀，但没有一次是需要她出手的。在她十八岁之前都没有人知道雾之国未来的继承人其实在十三四岁的时候是个废人。后来就算那些有心夺权的人知道了，却无奈她的手里剑已经趋于大成，还是没有人能够杀了她。
十八岁的时候她已经手握大权，也再不用隐藏什么。
茗安缓缓说完，语速不疾不徐，说完之后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说：“是个极好的故事，只是平淡了些。是不是？”
小樱沉默着咽完最后一口稀粥，说：“宇智波鼬叛变大概就是在卡卡西老师好了之后吧？”
“是这样，那时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雾之国。”
小樱说：“如果那时宇智波鼬没有叛变，大人会回来么？”
茗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像她问了一个“昨天睡得好不好”的问题。“当时我的犹豫的确是为了他，但也不全是，我很留恋在火之国安逸的生活，只是后来……没有如果了。天地不仁，我只能淡然处之。”

小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说：“那么现在那个山谷里面是我的记忆么？”
茗安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等一年半之后那个幻境回到这里，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就当是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现在，你还有时间。”
“什么时间？”
“那个幻境被拿出来之后虽然可以马上发动，但是卡卡西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在还没有搞清楚的时候随便发动它，我现在还没有感觉到任何强大查克拉的波动，所以你还有时间找到他。”
“可是木叶和晓得战斗在即，我找到他之后呢？“
“至少可以再见一面，”茗安说，“你还有问他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
少女只觉得心里一堵。“如果他发动了那个幻境的话，他会怎样？”
“最好的情况是死亡，最坏的情况是被困在自己最恐惧的记忆里，永远出不来，也就是，永远不会苏醒。”

茗安手里拿着上好的青花瓷的杯子，目光飞快地越过一行行文字，然后，很是平静地翻过下一页。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厉听见，刚刚准备说出去看看，就听见外面的人说：“玄间大人，大名大人说现在不见客……”
门外护卫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的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推开。阿厉闻声，做出全力戒备地样子，余光却瞥见茗安摆了摆手，说：“无妨。”
来的人气还没有喘匀，说：“你知道小樱失踪了么？！”
茗安“嗯”了一声，平静地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还抿了一口手中青花瓷杯中的茶。“她早就该失踪了。”
“你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局势动荡不安，要是她碰见了晓得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还看着她离开？！”
“忍者本来就是这样，玄间前辈，”茗安对他的指责丝毫不为所动，“你做过多少出格的事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玄间看着她，气的很：“但她还是个孩子，哪怕是卡卡西喜欢她，对卡卡西来说，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只是孩子的话，本来就不该这样冒险。”
茗安的目光仍旧停在手里的册子上，那样子就像是在和玄间拉家常一样。“就是因为你们总是这样想，所以她才会是个孩子。只是，前辈，她已经成长地几乎蜕变成一个女人了，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你现在去追，估计也追不上了，不如好好住一住。”
玄间真是恨得牙痒痒。“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
“你！……”
“但是她去找卡卡西了，单就这一点，我就很放心了。现在的她，不出意外，一定可以在自己倒下之前找到卡卡西，找到之后……卡卡西又怎么会让她再受伤？”


这时，夕阳的余辉慢慢地透过层层树叶射下来，光线在每一颗漂浮着的水珠中折射几次，然后穿过男人银白色的头发。
半梦半醒中男人听见了一声“卡卡西”，顿时睡意全无。醒过来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那个孩子叫自己“卡卡西”的次数寥寥可数，一半是高兴过头，一半是生气过头，只是每一次这样叫的时候都会让卡卡西有一种两人已经在一起好久了的感觉。
男人叹了口气，从温泉里起来，然后穿起浴袍，走出仍旧是水汽弥漫的温泉室。老板娘在他包下整个温泉馆后空闲时间飞涨，看见他走出来，忍不住搭讪：“旗木先生这么快就洗完了？”
他微微一笑，说：“嗯，谢谢您的款待了。”说完也不再寒暄，目光越过老板娘就准备上楼。
“刚才有位夫人来找您了，先生。”老板娘说。
“夫人？”卡卡西皱了下眉，“什么夫人？”
“旗木夫人啊，先生。”老板娘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夫人来找您，现在正在房间里等着您呢。”
卡卡西眯起了眼睛，“嗯，谢谢您了，她才来么？”
“嗯，是呢，刚刚那个女孩子进来，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我问她说找谁，她说是找您，我又说‘你是旗木先生什么人’，那个女孩子说‘我是旗木夫人’，那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了。”老板娘说着又露出了那种暧昧的神色，“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呢，先生。”
卡卡西装作轻松地耸耸肩，说：“谢谢您，那我上去了。”
卡卡西上楼，每一步都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推开房门的时候，入眼的是少女单薄的背影。女孩子背对着他，对面是厚重的窗帘，她伸出手指将窗帘挑开一道缝，目光穿过那道缝看着外面的世界。
“樱。”卡卡西说。
少女转过头来，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神里面却有着怎么也掩藏不了的哀伤。“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卡卡西。”
少女完全没有看见他的动作，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自己被一股力道向后推了一下，背就靠在了窗子上。
然后，男人的吻落下来。
以前她总是觉得害羞，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破土而出，伸出无数的触手将她笼罩起来。
她伸出因为长年练习而看起来纤细却有些力气的手臂将卡卡西抱住。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男人的呼吸里有一种淡淡的药味，少女模糊地闻到，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将他稍稍推开，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卡卡西看着她，说。
少女摇了摇头，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到了而已。”

青春这种东西之所以为人所羡慕与怀恋，是因为它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只经过一次，物以稀为贵，人老之后看见那些正在被青春“经过”的人的时候，总会觉得时光美好，于是便告诫后人要好好珍惜。一边告诫，一边再去遗失现在拥有的时光。
人生里叹时光流逝，岁月匆匆，大抵如此。
16岁的时候的春野樱做梦的时候总是梦见自己摆脱了时间的尾巴，一睁眼，就发现十年过去，她起床的时候被子里的人可能还睡的很熟，在她离开床的那一刻会因为常年的警觉而微微地睁开眼，然后再沉沉地睡去。
那时岁月静好，她可以百无聊赖地趴在那个人的身上去数那个人的睫毛。
只可惜时间不会慢也不会快，有人追忆往日的年华，有人因为现今的岁月苦恼，其实，也都是一样的烦恼，她觉得日子过的慢，但是也没有办法。
睁眼的那一瞬间，无论如何，也还是会有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现实的幻觉。
她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一个男人站在厚重的黑色窗帘的后面，手里的杯子冒着热气，模糊了眼神。黄晕的灯火下，她几乎看不见那个人的背影。
她爬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那个男人的后面，从后面抱住了他。
卡卡西轻轻地笑出了声，把杯子放下。“哎呀，我还以为我养了只猫，刚睡醒就喜欢往主人这里蹭。”
少女迷糊地“唔”了一声，说：“就是猫……”
卡卡西闭上眼睛，感觉到少女的手臂慢慢松开，然后一双手将他的手臂抬起。有人钻进了他的怀里。
“卡卡西老师。”
“嗯？”
“我们就留在这里好不好，不要再回木叶了，也……也不要再当忍者了，什么都不要管了。”
“好啊。”男人半真半假地说。
少女当然不相信，有些懊恼地说：“卡卡西老师，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少女“哼”了，又为他的这般调笑的样子而生气。“那你发誓啊。”
男人晃了晃脑袋，带着笑意说：“我发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的话……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这个太假了？那就让我来生家破人亡，孤独终老。怎么样？”
“卡卡西！”少女红了眼眶，不仅是为这样不经意的态度，更是为了他这个在少女眼里太过分的誓言。她刚想说让他不要对自己也这么狠的时候，突然看见他收敛了笑容。
“我是说真的，小樱，不骗你。”

自从三天前，那个少女来到这个温泉馆之后，老板娘几乎就没有见过她，只是偶尔看见那个戴着面罩的上忍出去买一点女孩子爱吃的点心还有一些颜色的鲜艳的发卡什么的。
温泉馆被包下来之后几乎她每天都要打发走几批顾客，今天还是照着老样子听被打发走的顾客抱怨了几句，一转头忽然发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女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碎花长裙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一头樱色的长发铺在肩上，身上撒着一些斑驳的光影，那样子就像是一只精灵一样。
少女和她站得比较远，她也不好搭话。
少女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少有的耐心，站在门口望着外面，一点也没有等得不耐烦的样子，只是不时地伸手将稍长的刘海拨到一边。
那个戴着面罩的男忍过了很久才下来，开始时少女还没有发现他，男人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失神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才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了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转过身来抱怨着他真是慢，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恼火的表情。
男人一边听一边低头吻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然后转向她的方向说：“老板娘，我们今天出去一下，可能回来的有些晚，还请您见谅。”
“两位是准备去参加镇子上的灯火节吗？”
男人说：“是啊，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听见过这里的灯火节晚上很漂亮，所以吵着要去看一看，真是没办法。”
少女瞪了他一眼，说：“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您。”说完拉着男人的手出了门。
昨天刚刚下了雨，路上有一段距离的路很是不好走，男人将少女拉进怀里，将她横打抱起来，少女吃了一惊，说：“你放我下来。”
老板娘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表情，只听见他很轻地说：“哎哎，别动，别把鞋子弄脏了……”
后面的话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尾音。

下午的时候，天气又热起来，按理说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但是店里却进来了三个人。
两个带着护额的忍者，一个穿着白色薄衫的女孩子。
比起其中的一个男忍脸上的焦急，那个女孩子表现的很是平淡，若不是看见他们一身的忍者装，老板娘几乎真的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
“你真的确定他们在这里？”一个男忍说。
“确定，不过如果我的探子眼花的话，或许就可能搞错了吧。”那个女孩子露出微笑，慢慢地打量着这一间温泉馆。“现在你看见了，那就回木叶报备吧。”
“安倍大……安倍小姐，先不说你派人跟着小樱居然不告诉我，你现在连见都不让我见卡卡西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像是平常拉家常地说：“你自己回去，或者我的护卫十个打一个快刀斩乱麻地绑了你送回木叶……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想让你见他们。我想，他们现在也不太想见到故人。”
“但是我连他们的人都没有见到，我该怎么跟火影大人交代？”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女孩子说完，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一个眼神，然后说，“阿厉，送玄间大人出去。”

卡卡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少年正将火把递过去，就在火焰碰到少女火把的那一霎那——
“唉？你的火焰不是很大么？怎么会熄了？”少女惊讶了一下，伸手去撩刚刚被一阵风吹乱的刘海。
“可能是刚刚的那阵风太大了吧……”少年有些窘迫，“对不起啊……我……”
“没事，”少女摆摆手，“我再去买一把就好……我得走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谢谢了，再见。”
少年看着对方那不经心的样子。“你的男朋友？”
“是啊，”少女说起来的时候笑容稍稍加深了一下，然后又指了指坐在茶馆前面正在专心致志地喝茶根本没有看他们的男人，“我得走了。”
少年瞬间便了然，有些黯然地说：“小姐是外地人吧。”
小樱没有听出这其实是个肯定句，微笑着点头说，“嗯。”
和他们不过才十几米远的男人在听见这段对话结束的时候刚刚喝完了手里的茶，抬头看见少女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他开始有些愣，缓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男人站起来，牵起她的手。“那再去买两根吧，我帮你点燃，好不好？”
少女看着他，还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开口道：“好啊。”

就在我抬头，看见你向我走来的那一霎那，你后面是万千的灯火，橘黄色的火光弥漫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对我安静地微笑，我忽然间觉得，天堂突然对我打开了大门。

灯火节第二天清晨，少女换了一身修长的外袍下楼，看见茗安安稳地坐在大厅里，明显是在等她。她霎时便知道自己被骗了。
“我懒得起，小樱帮我下楼去拿早餐吧。”
她现在才察觉到卡卡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蒙着被子，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但其实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吧。
少女停在楼梯口。十秒过后她将目光从茗安身上移开转了个身准备上楼，一转头就看见那个三分钟前还懒懒地让她去拿早餐的男人就站在楼梯的最上端，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男人站在那里，面罩挡去了大部分的表情。
“卡卡西，”她说得咬牙切齿，“你骗我。”
卡卡西耸了耸肩膀，走下来像是哄小孩似的抱住了她。如果她不是当事人，她也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无害地拥抱实则几乎用了男人现有的所有力气。
“是是是，我骗了你，我错了。”卡卡西漫不经心地说。“但是，小樱……”
“不要！”少女从他怀里退出来，慌慌张张地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卡卡西看着她，眼神平静，说话时，每一个字却都铿锵有力。
“小樱，你今年才刚满十六，对吧？你还有很多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嗯……等你成年的时候试着答应一个男孩子，谈一场恋爱，觉得不合适就再换一个，反正那群小子抗压能力强……等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可以找个结婚的对象，然后等到二十四岁的时候再结婚，再然后……”男人说，“你会过得很好。”
少女捂着耳朵，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上衣的第一颗扣子，眼泪却一颗一颗落下来。
卡卡西叹了口气，说：“茗安，拜托了。”
被点到名的人撇开眼，低下头来可喝口茶，难得地敛去了微笑。
他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似乎是想把这样子刻在心里，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记得不够深，可能死了就会忘记。


他做了个嘴型。
“再见。”
他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的时候衣角被少女抓住，她的力道大得惊人。
少女低着头，眼泪打在木质的地板上，晕开几朵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就算我不问，这一天也……也很快就会来……”少女断断续续地，几乎连不成一句话，“我还以为不问的话，至少会慢一点……才三天而已……三天……卡卡西……”
“我知道……你总会离开……所以……所以我连问都不敢问……你知不知道，卡卡西……”
“我每次都想……都想，就让时间停下来吧……停下来……为什么还是要这样……为什么我们还是要分开……”
卡卡西不说话，低下头，就看见自己泛白的指关节，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面。
不能心软，卡卡西。他闭上了眼。
少女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却终于抬起头。“你让我答应一个男孩子……卡卡西……可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是吧……卡卡西……你想听么，你想听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说多少次都可以……”
“我喜欢你，卡卡西。我谁都不会答应。你听着。”
“你要是不来，我就孤独终老。”

卡卡西低着头，背影稍稍动了一下，少女听见他说道：“放手，小樱。”
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手里握著的单薄的衣角就毫不留情地滑了下去，那样子真是没有一点留恋。
直到卡卡西向前走了两步，少女才感觉到了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少女向前稍倾，就在即将踏出第一步去追赶那个人的一瞬间，一双手臂从她背后伸过，抱住了她。
一只手将她禁锢，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透过那只手手指的缝隙里看见了那个男人模糊的背影。
虽然看得不算真切，但是她还是可以判断出来，那个男人没有回头。
男人一路走过去，消失在了一片模糊的黑暗之中。
其实，背后的人不用将她抱得那样紧，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勇气，她已经没有向前追赶的力气了。
就这样吧。她想，就这样就好。
“小樱，”她听见背后的那个人说，“在我小时候，我与我的母上分别，那时候我也很害怕，但是这没有什么，我在火之国度过了我人生里最快乐的两年，遇到了我毕生最爱的人，这也就够了，而今我孜然一身，也过得很好，日子本就是这样，少了谁，都不会过不下去。今天你看着他离开，以后，也会有一个人去看你的背影。”
“小樱，试着去遗忘吧。”在她背后的茗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雾之国大名府的书房里，阿厉递了一件袍子给茗安，穿着紫色正装的年轻君主接过后披在身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正碰见前来道别的少女。
“我在这里也打扰了一会了，所以我来向大名大人道别。”少女说。
茗安看着她，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今日是我长姐的生日，所以我在院子里摆了出戏，和我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少女皱了皱眉头。这个年纪的少女，没几个会对沉闷的戏曲产生兴趣。
茗安看出她的不情愿。“听完了这出你再走，就当是一点回忆，就此一别，恐怕我们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怎样？”
还能怎样？茗安一出口，她就是有千种理由也会被一一噎回去。
她从来没有听过戏，只知道一些比较有名的戏曲，其中一首就是现在正在唱的《西江月》。
主位上的大名大人正在和今天的寿星长公主聊天，说得都是一些她以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戏曲。她从小到大知道的最多的就是忍术和药材，对这种东西自然没什么研究，最多也只能鉴赏一下《西江月》幽婉哀戚的乐曲。
茗安看她有些无聊，靠过身来轻声对她说：“你若真的听不下去，就多笑笑，吃点水果，也别太拂了我的面子。”
小樱看了看一脸带笑的茗安，无奈地将桌子上她叫不出名字的雾之国特产拿起来咬了一口。
味道果然没有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给她的好吃。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吃都会有些正面的情绪影响味觉，也或许是人不同，心境不同。

她知道茗安来看过她几次。离得不远，问照顾她的侍女一些日常的小问题，就像是她只是个等待醒来的病人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有些讨厌甚至是恨茗安。这是她从来没有再茗安身上感受到的情绪，那个白衣女子是个无论怎样都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现在，她被变相地囚禁，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她有些怨茗安。
她想回去，而不是在这里，被这样地保护起来。

年轻的君主完成了隔几天一次的嘘寒问暖，正走在回书房的路上，前面的几个侍卫打着灯笼，引领着白色衣服的女子慢慢地走。黑夜寂静，四周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只能朦朦胧胧地听见侍卫们的鞋底与大地之间的摩擦声。
阿厉走在离茗安最近的地方。
“大人，”阿厉忽然说，“您这样做，那个孩子会恨您的。”
白色衣服的君主忽然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侍卫们都连忙停下来。
茗安没有回头，沉默着。
在她沉默的这几分钟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觉得时间似乎是慢了好几倍。
她淡淡地说：“总是要有个人被人恨。”
说完之后又向前走，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脚步没有一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