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竹归浣，想是从“竹喧归浣女”一句中择来，倒是极雅致的一个名儿。取得甚合自己心意，又端看她行动举止，不免缓和了颜色。温声道 ）
：本就夜深晦暗，你再低着头，我如何瞧你？
：你们两人签花约也好些时候了，怎么现在来我舫中？

-按着额上让阿青弹出的一枚热烫，纵不忿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跟在阿青身后，先顾着行稳了路。两人候在门外不过一刻，还不及细看精致画舫，被阿青一牵，抬步便随她身后进了。
-阿青一松手便下意识抬了头，正同座上阿姊一对眼，只觉她年纪气度都同庄里表小姐相类，只是形容多婉致，不似表小姐那般英气，更添一分可亲。
-便极自然地向她一笑，想着自个儿的心思，却未听清阿青所说，只学着她并肩儿作礼。嘴上却心念着方才答应阿青的话，全不做声。

____.各处船舫新年里均裱饰一新，姊妹俩出了楚江萍便迷了路，再找不到执灯船上来——这一桩却怎么也不好意思明言的。听座上阿姊也是温和的样子，惧意先消退几分，眸子滴溜溜转过几圈方才抬起，干干净净一张小脸儿笑得明媚，再言时便少了几分忌讳
担心姊姊事情多，若是姊妹俩耽误了吃罪不起。方才远远看见姊姊檐下的灯灭了有些时候，才敢过来叨扰，没扰到阿姊吧？
____.见阿碧还是鼓着腮不说话的样子，又是喜欢又是着急，按下伸指戳一戳她的念头，暗暗一扯阿碧袖子，低声催道
阿碧，阿碧——快说话儿呀。

（ 随她几声唤，目光倒落在了旁安静站着的莲小渔身上。直了身，绕案行至两人前，见她低头不语似是胆怯模样，不免好笑。）
：莲小渔，小渔。这便是祸水了……若真是个木讷性子，还不如早日改作红颜去。

____.听姊姊正说到阿碧身上，便不好多话。忽而想起前日在楚江萍代阿碧签花约时，自己拦着不允她看，只唬她说她叫阿碧，这当儿她依然不晓得在这儿的帘旌是小渔，又想着这儿姊姊温柔，想来不会责罚什么，便也不说穿，忍着笑又颇有几分担心地看着她

-谨守着不说话只听着这一条，一双圆圆眼儿压做弯月，笑模样。阿青来拉袖子，颇有些茫然往她看一眼。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心里这般想，口上乖乖巧巧已开了嗓儿，声音甜枣儿似的，眉眼天真。
阿碧问姊姊好。
-听她说小渔浣女，祸水红颜，全然不明白，只是一侧首，向阿青眨一眨眼。
阿青，姊姊可是在说你？

( 听她一句“可是在说你”紧皱了眉心，原先气盛之时都不曾有人这般挑衅，如今执掌花令，反教自家的新姑娘这般轻视。面上几分薄怒一拂衣袖，气极反笑反问道 ）
：若她是莲小渔，你又是谁？

____.眼底满满的期待定定瞧着阿碧，好容易待她说话了，听得着实绷不住，忙抬袖将脑袋埋了下去乐弯了眉眼，死死咬着唇压住了笑声儿。半晌儿抑住了笑，声儿方得极轻
快回阿姊的话，她说的是你呢——只应一个是就是了。
____.又怕阿碧犯了呆，也是有意不教她明白，偏着脸儿对她做着“王夫人”的口型，意思是教她像从前表小姐的母亲来问话，阿碧不明白时一样应过去

____.才向阿碧说完，见姊姊面有不豫，才一个激灵意识到谨言慎行。一时吓得尽收了笑模样，低头怯怯打量着姊姊神色。骨子里袒护阿碧的性子使然，只怕吓住了她又不敢再说话，清凌凌先出了声儿
阿姊莫要生气——小渔一时不习惯自己帘旌，日后归浣定常念与她，教她习惯。

( 一匀气息捺了郁气，夜深困乏亦失了交谈兴致。摆了摆手扶额。却又免不得要多嘱她们两句）：我可不管从前你们是何身份，且好自记着现下自己姓甚名谁。
（ 又多看了那默不作声的，眉尾一压，轻叹一声。）：既是姐妹，日后相互扶持便是，归浣灵巧，是该多看顾小渔。罢了，你们回舟吧。等过几时日，再来寻我评玉珠罢。
（ 连唤几声木头，让她送了两人去 ）

[从花仙处出，唤了个船娘，迤逦一路往执灯这儿来。到了船外，打眼儿一瞧却是笑了，那处盈盈而立的，可不就是楚江那位？这回心里方有了数儿，竹卿池，秦淮河上数得出的名角儿，倒不负她方才所为了。]
[却不待她开口，顾自盈盈一拜，声儿带了笑。]叶清见过清棹才人，这厢有礼了。往后入了竹莲，大小诸事，若有不当，还请才人多多提携——
[委身一礼，乌发蜿蜒过白皙颈侧，俏面儿生春，刻意仔细了礼数，处处周到。待她开了口道起，方才又一欠身，不再多话，转身离去。]

（清风穿梁，云翳将沉，檐内悬一盏占风铎，风吹玉振，声声相扣。珊瑚红的蜀锦加身，长绦束腰，珠花拥簇，愈压得身姿亭亭，乌发如云。广袖两幅，尽绣梅纹，缀几朵于艳色锦缎之上，更显裙幅瑰丽。罗带轻分，香缨绶带，委以环佩，往日闺秀风姿，这方约略显出几分。）
（花仙早已拜过，及至新舫落成，暮霭渐起，才撑篙而溯，泊于熏风解愠。执灯？不过是虚妄的名头。怠慢？那又如何。旧时家中未曾惯于拜谁，如今便是入乡随俗，也断做不来低眉顺眼的模样儿，自顾由着心意来罢了。清棹才人，饶是唤个雅致名号，亦只是沦落风尘聊以自慰罢了，谁能稀罕。纵心绪百般流转，面上仍一笑了之，不曾做礼，只慵声道一句。）
竹阑珊见过清棹才人——
（眉痕两弯，挑出似笑非笑的弧，尾音倦倦落下。朱钗横髻，秦珠摇光，是惯作的雍容丰姿。仍循来时路，径自而返，棹舟破水，融于昏昏暮色中。）

（ 近日舫里倒热闹，冷眼瞧着这挨个新人进舫，虽与自己同姓，却端得傲气怕比自己往日更盛。不急不缓且牵线细绣荷包，对其轻慢之意视而不见。待这夜深掌烛之时，方停了手中针线。执了荷包对光比量花样。）
（ 木头又引一人进来，一端几分眼熟却是忆不起在何处见过。听她言恭意整道了安。不免生笑，凤家姑娘，这倒是有趣儿了。扶桌而起，绕身人前，伸手轻按她肩，携笑轻语）
：这处不是刀山火海，何来这么多的生生死死。姑娘莫将话说得漂亮，身体力行让人瞧见了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