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这一生作茧自缚,只一段情譬如朝露。
两个月后,有个小生命在我身体里悄然生长,当然,我是被告之的。随之而来的就是谩骂指责,我的族人揣测着我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他们愚蠢而又敏锐的说那是唐人的孩子,他们以期用我祭天,以告慰亡灵,求得天神的宽恕。烛火架起的时候,师弟挺身而出,他说“孩子是我的,你们放了她吧。”我张了张嘴,我想说,师弟,你想多了。刚想说话,我觉得一阵困意,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跟故事里写的那样,未婚先孕的姑娘被家里人逼着喝堕胎药。我看着黑黝黝的一碗药,哇的一下就哭了。我嫌药苦,我吃不得苦,我嫌堕胎疼,受不得疼。我对师父说“师父,你别逼我,我不喝。”
苗寨里的人都开始对我指指点点,师父每次都偷偷的把堕胎药混进饭里给我端来,次次都被我识破,不是我有多聪明,是师父的掩饰技巧太拙劣了。后来,我受不住,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去了他曾住过的地方。
“丫头,别守着了,回来跟着师父吧。”
师弟带来师父的第三十封信,两天一封,刚好一个月。我的孩子,四个月了。我对师弟说,“师弟,我想吃鱼。”他就去给我抓鱼了,我坐在溪边看他一个大汉光着膀子在七月的烈阳下跟水里灵活的鱼比灵活,笨手笨脚的看的我想笑。我捏了一枚酸梅扔到嘴里,酸酸又涩涩的,我对他说“如果,孩子真的是你的,其实也挺好的。”他刚抓起一条鱼,听见我的话,哧溜一下没抓住鱼又游走了。他默默抓了鱼,给我做好饭,然后走了。
后来,我听说师弟跟一个女孩在一起,我就不见他了。我每天吃完饭就在溪边散步,有时候画一张画,有时候拿着那枚玉佩一坐就是一天,晚上的时候,就点着灯站在门口,困了睡觉我都不熄灯的。我住在他曾经住的房间里,睡在他睡过的床上,怀着他的孩子,等着有一天他会回来,远远的看见一盏亮灯,觉得奇怪了,然后过来看一看,看一看谁住在他曾经住过的地方,走过他来时的路。那个姑娘啊,她只是想要贴近你,哪怕一点,一点。
临产期快到了的时候,窗外桃花谢了,苗疆冷了,师父跟师娘来看我,他们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死守着这么个破地方,为什么我不去问一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因为我怕啊,我怕他说他不回来,让我别等了。把我所有的期许瞬时化为粉末。我守着这个地方,守着心安处,朝着时光无止尽的等待,最起码,还是有希望。某一天他骑着高头骏马朝我飞奔而来,捡起路边的我,告诉我,新得的素月,你是第一个坐上的人。我想,那我所有的等待到了这一刻都会得到偿还。我守着不相问,守着勿相忘,等着我的英雄王者归来的那一天,做着我最美的繁华梦。
阿碧的出生,就像她爹一样,带给我无法忍受的疼。我就想啊,这辈子能让我疼的两个人啊,都出现了。
阿碧出生的头年,那年桃花又开了,师弟来看我,我看着他抱着阿碧站在桃花树下,他逗阿碧,阿碧亲他,像及了一双父女。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笑着笑着就难过了。我想叫他名字,才发现我不知道,因为我突然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