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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当晚江洛汶被璇姨留了下来用晚餐，璇姨亲自下厨，三个人在舞厅二楼包厢吃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
说实话，江洛汶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港菜了。
一来他本身虽然会做饭，但不是很擅长厨艺，而且他是独居，工作又忙，基本上都是在快餐厅随便解决的；
二来和客人应酬他大多会选择去西餐厅，气氛优雅而安静，适合讲事情；
三来……他一直以来的交往对象，无论是以前交往过的女友，还是程亮，亦或是Ceci，都是偏向于西式文化的……
一想到那两个人，江洛汶的心情就不由得低落了下去，下意识地咬着筷子，他开始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汶仔？你没事吧？菜不合口味？”璇姨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担心和忧虑。
江洛汶回过神，带着些歉意对璇姨笑了笑，正想开口，就听到雷兴哼了一声：
“阿妈你别理他，你的厨艺可是一流平常他哪能吃得上？！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自己给自己在添堵了……您就别为他操心了。”说着给璇姨夹了一筷子菜。
江洛汶不由有点黑线，一放松下来就开始和自己对着干了吗？这家伙是小孩子吗？从小玩到大他都玩不腻的吗……
*********************************
还记得小时候刚被送到璇姨那边的时候，自己13岁。
13岁啊，正常来说应该还是可以对着阿爸阿妈撒娇，来换取自己想要的玩具和零食的年纪吧？而那时的他却已经在保良局整整呆了4年……
阿爸是个警察，他个子很高，最喜欢把儿子举得高高的，然后放在肩膀上。然后那时候还是个子小小的江洛汶就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紧紧揪住阿爸又黑又硬的浓密的短发，奶声奶气地要求阿爸跑起来。
阿妈会在一旁看着闹的正欢快的两父子微笑。
阿妈是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女人，但是她很善良很温柔，她总是那么微微的笑着，就能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阿妈做得一手好菜，她以前是做过社工的，专门看顾那些孤寡老人。据说她的厨艺就是和一个老太太学的，只是那老太早已过世，而阿妈自从生下他之后，就做了专职太太，偶尔也会去看看那些老头老太。
虽然阿爸工作很忙，但他总是会抽出时间来陪他们母子吃饭，陪他玩游戏，一大一小往往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回家，然后阿妈就会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他们，眼里却闪着温柔幸福的光芒……
还有阿爸的同事兼老死程叔叔也经常来他家做客，还经常送他好吃的和好玩的。
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真是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然而，一切都开始慢慢崩坏……
他五岁那年，阿爸突然和B社会的人扯上了关系，经过内部聆讯之后，莫名其妙就再也做不成警察了……
然后阿爸整个人就开始慢慢地变了，原本干净清爽的黑亮短发养长了，还染成了枯黄的颜色；一直以来贴身休闲的运动套装也换成了拉风的皮衣，还经常和一些他不认识的穿着奇怪的叔叔们在一起，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渐渐变得不爱笑了，眼底总是闪着小小的江洛汶看不懂的神色，不过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一种厌倦与绝望……
那段日子，阿爸和阿妈总是吵架，阿妈觉得阿爸不在乎这个家，不爱她和汶仔了；江洛汶看着阿妈声泪俱下的哀求阿爸不要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但最后的结果总是阿爸甩门而去，然后又是彻夜未归，就算有时候他是回来的家的，也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倒头就睡……不止一次，他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着阿妈断断续续的哭声入睡。
程叔叔也来找过阿爸，但那会儿阿爸不是不在家，就是拒他于门外；阿爸不在的时候，程叔叔会陪阿妈和他聊天，讲他和阿爸小时候的事情，讲他们一起在警局的事情，将他们一起查案的事情……讲这些事的时候，程叔叔会笑的特别的温柔，连带着阿妈也轻轻地笑起来，那是在那段日子里难得的轻松。
程叔叔向阿妈许诺说，他一定会把阿爸带回来，把以前那个温柔的，开朗的，快活的阿爸带回来。他说的坚决，阿妈也一直相信他能做到，不过，阿妈终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当晚江洛汶被璇姨留了下来用晚餐，璇姨亲自下厨，三个人在舞厅二楼包厢吃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
说实话，江洛汶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港菜了。
一来他本身虽然会做饭，但不是很擅长厨艺，而且他是独居，工作又忙，基本上都是在快餐厅随便解决的；
二来和客人应酬他大多会选择去西餐厅，气氛优雅而安静，适合讲事情；
三来……他一直以来的交往对象，无论是以前交往过的女友，还是程亮，亦或是Ceci，都是偏向于西式文化的……
一想到那两个人，江洛汶的心情就不由得低落了下去，下意识地咬着筷子，他开始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汶仔？你没事吧？菜不合口味？”璇姨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担心和忧虑。
江洛汶回过神，带着些歉意对璇姨笑了笑，正想开口，就听到雷兴哼了一声：
“阿妈你别理他，你的厨艺可是一流平常他哪能吃得上？！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自己给自己在添堵了……您就别为他操心了。”说着给璇姨夹了一筷子菜。
江洛汶不由有点黑线，一放松下来就开始和自己对着干了吗？这家伙是小孩子吗？从小玩到大他都玩不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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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小时候刚被送到璇姨那边的时候，自己13岁。
13岁啊，正常来说应该还是可以对着阿爸阿妈撒娇，来换取自己想要的玩具和零食的年纪吧？而那时的他却已经在保良局整整呆了4年……
阿爸是个警察，他个子很高，最喜欢把儿子举得高高的，然后放在肩膀上。然后那时候还是个子小小的江洛汶就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紧紧揪住阿爸又黑又硬的浓密的短发，奶声奶气地要求阿爸跑起来。
阿妈会在一旁看着闹的正欢快的两父子微笑。
阿妈是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女人，但是她很善良很温柔，她总是那么微微的笑着，就能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阿妈做得一手好菜，她以前是做过社工的，专门看顾那些孤寡老人。据说她的厨艺就是和一个老太太学的，只是那老太早已过世，而阿妈自从生下他之后，就做了专职太太，偶尔也会去看看那些老头老太。
虽然阿爸工作很忙，但他总是会抽出时间来陪他们母子吃饭，陪他玩游戏，一大一小往往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回家，然后阿妈就会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他们，眼里却闪着温柔幸福的光芒……
还有阿爸的同事兼老死程叔叔也经常来他家做客，还经常送他好吃的和好玩的。
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真是美好得如同梦境一般，然而，一切都开始慢慢崩坏……
他五岁那年，阿爸突然和B社会的人扯上了关系，经过内部聆讯之后，莫名其妙就再也做不成警察了……
然后阿爸整个人就开始慢慢地变了，原本干净清爽的黑亮短发养长了，还染成了枯黄的颜色；一直以来贴身休闲的运动套装也换成了拉风的皮衣，还经常和一些他不认识的穿着奇怪的叔叔们在一起，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渐渐变得不爱笑了，眼底总是闪着小小的江洛汶看不懂的神色，不过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一种厌倦与绝望……
那段日子，阿爸和阿妈总是吵架，阿妈觉得阿爸不在乎这个家，不爱她和汶仔了；江洛汶看着阿妈声泪俱下的哀求阿爸不要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但最后的结果总是阿爸甩门而去，然后又是彻夜未归，就算有时候他是回来的家的，也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倒头就睡……不止一次，他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着阿妈断断续续的哭声入睡。
程叔叔也来找过阿爸，但那会儿阿爸不是不在家，就是拒他于门外；阿爸不在的时候，程叔叔会陪阿妈和他聊天，讲他和阿爸小时候的事情，讲他们一起在警局的事情，将他们一起查案的事情……讲这些事的时候，程叔叔会笑的特别的温柔，连带着阿妈也轻轻地笑起来，那是在那段日子里难得的轻松。
程叔叔向阿妈许诺说，他一定会把阿爸带回来，把以前那个温柔的，开朗的，快活的阿爸带回来。他说的坚决，阿妈也一直相信他能做到，不过，阿妈终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江洛汶六岁那年，阿妈去世了。
阿妈生病了，是脑瘤。真的很突然，前些天还好好的只是有些头疼的人突然就在他面前倒下，然后就被邻居们送去了医院。
剧情的进行实在是狗血到另三十四岁的江洛汶郁闷到想要流泪，但当时还只有六岁的江洛汶只是懵懵懂懂的感觉到，大概阿妈也要丢下他走了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他就只是跟着一群大人到了医院，然后坐在急救室门口，呆呆的睁大了一双眸子，茫然的看着忙忙碌碌的大人们。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憋得难受，根据和阿妈一起看的电视剧的情节来看，现在他应该是要哭的吧？然后就该是阿爸急匆匆的赶来，抱着他说对不起，然后医生就会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他们阿妈没有事情，最后故事的结局就该是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但是电视剧里的东西终究是假的，就像江洛汶终究只是睁大了一双干涩的眼睛没有留下一滴泪，就像阿爸最后还是没有出现在手术室门口，就像医生走出来对他们说，阿妈得的是脑瘤，需要做手术，而这个手术，需要一大笔钱……
阿妈在医院里住了大概有一个星期，阿爸一次都没有来。
在程叔叔的帮助之下，他们总算是筹满了钱给阿妈做了手术。小小的孩子想，也许接下来就会和电视剧里一样了吧，阿妈的手术会成功，然后阿爸能够及时赶来，最后他们会重新得到幸福……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阿妈的手术失败了，阿妈死了。
江洛汶看着阿妈被一块白布盖着，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从来没有向那个时候一样讨厌白色。
阿爸的确来了，不过已经迟了。
江洛汶面无表情的看着阿爸跪倒在阿妈的尸体旁边，抱着那具还有余温的躯体，紧紧地抱着，泪流满面。
程叔叔冲上去，拎起阿爸的领子，狠狠地在他脸上揍了一拳。程叔叔真的很生气，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举起拳头，好像又要揍下去，阿爸没有反抗，确切的说，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偏着头盯着阿妈发愣。
旁边的大人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都上前来劝架了，场面一时混乱。
江洛汶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一切，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从椅子上爬下来，一步步挪到了阿妈旁边。
脚好麻啊……他想。肉呼呼的小手蹭上阿妈已然开始僵硬的惨白脸颊，阿妈你起来给汶汶揉揉好不好……眼睛开始变得酸涩，热乎乎的液体在睁大的眼眶里转了一圈，滑了下来。
江洛汶明白，阿妈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阿妈去了以后，阿爸变得更加憔悴，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和那些奇怪的叔叔们也来往的更加密切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让自己和他一起出去。
程叔叔也总是带着零食和玩具来看他的，偶尔和阿爸碰见，他都会很激动的上前质问阿爸，但是阿爸却总是懒洋洋的不理他，几次下来，程叔叔的耐心也被磨光了，渐渐地不再搭理阿爸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来，江洛汶也变得不爱笑不爱说话。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却总是一个人的，因为同学们都说他说他阿爸是B社会的混混，没人敢和他做朋友，他被孤立了。
但他无所谓，他希望的只是阿爸能早点回家陪他吃饭，虽然这个简简单单愿望也总是很难得能实现的。
三年下来，他学会了一个人生活，学会了忍受孤独，内心却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天晚上，就是父亲失踪前的那个晚上，程叔叔突然把他接去了自己家。
程叔叔是一个人住的，江洛汶有听人说过他和妻子之间有些什么事……然后他在程叔叔家里见到了自己两天未见的阿爸。
阿爸的脸色很难看，惨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让他不由得想到了阿妈白布下惨白的脸庞……巨大的恐惧抓住了他的心脏，好像，自己又要失去什么了……
见到他来，阿爸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感受到阿爸偏冷的体温，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感觉有冰冷的液体落到自己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阿汶……”失控般的，阿爸不停地向他道歉，“是阿爸太天真，以为靠自己就能做到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了……连警队都放弃我了……”紧了紧怀抱，阿爸对他说，“阿汶，阿爸不能陪着你了，不能看着你长大……对不住……听程叔叔的话，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阿爸站起来，指腹轻轻滑过江洛汶的脸庞，江洛汶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阿爸对他笑了笑，是他在这三年里不曾见过的温柔与轻松。
“一切都拜托你了……”他听见阿爸对程叔叔说，程叔叔点了点头，神情凝重而哀伤。
“保重。”他看见阿爸毅然转身，开门离去。
伸出手，他无措的张开嘴。叫出来啊，叫出来，也许阿爸就不会走了呢……他对自己说。
那个背影转过楼梯角，再也看不到了。
手臂垂下，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度。最终，他还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程叔叔半跪下来，搂住他小小的身子。他能感受到，程叔叔在颤抖，一种莫名巨大的哀伤在房间里扩散……
然后？哦，没有然后了，阿爸没有再回来。三年前，阿妈被推进手术室，然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睛；三年后，阿爸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从此杳无音讯。
后来他被带到警局，进行了一些问话和记录，然后回去了程叔叔家。那天晚上，程叔叔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他又被带到了警局，然后他才知道，昨天晚上，程叔叔在进行任务的时候，被杀害了……
人的生命啊，究竟是有多么脆弱？小小的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在程叔叔的葬礼上，他见到了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这样算来，其实那才是他和程亮的第一次见面吧？江洛汶想着，懒懒的笑了。
“喂喂，你究竟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是雷兴的声音。
抬起头，他看到璇姨忧虑的眼神和雷兴不耐烦中带这些担忧的表情。
有些抱歉地笑笑，他说：“没什么，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而已……啊，兴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璇姨和你的时候吗？”
“哈？当然记得，你木呆呆的跟个木头娃娃似的，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亏我还特意想法子逗你开心。谁知最后木头就变成了只白眼狼……”雷兴似乎有些郁闷，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是啊，多亏你们……”江洛汶轻叹。
保良局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他有一个“混B社会”的警察叛徒的老爸在，谁知道会不会欠下什么债要儿子还的呢？
人类就是这么现实的生物，所谓的善心也是建立在自身的安全和利益之上的。所以虽然他长得不错人也聪颖，却始终没有什么人乐意收养他。
他向来是早慧的，自然明白周围的指指点点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也明白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无论是小的“他”，亦或是大的“他”。那些不知情的人却只会将自己的臆测随意加诸他们身上，无知而残忍。如果江洛汶足够中二，也许他可以站在高地，蔑视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无知的人类”，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少年，他能做的，就只是用两层坚硬的外壳包裹著自己，一层是名为冷漠的外表，一层是名为冷酷的内心。
然后在他十三岁那年，他碰到了那个男人，雷震霆。
那个有着侵略一切的强大气场的男人，就那样看着敢于和他直视的拥有一双一个孩童不该有的冷淡眼睛的小小少年，蓦地一笑，对他伸出了手：“你叫江洛汶是吧？跟我走，怎么样？”
他呆了一下，然后大手和小手握在了一起，再然后，他拥有了一个新的“家”。
和母亲一样温柔的璇姨，喜欢和他吵闹打架的雷兴，还有每个月都回来住上几天，供他读书的雷哥……这个家庭也是不完整的，但终归给了他些许的温暖，至少融掉了他冷漠的外表。
但他心里明白，“温柔”和“温暖”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因为一旦拥有，就不会再想松手，一旦失去了，将会是撕裂心脏般的痛苦与冰冷……所以他依旧选择冰封自己的内心，他会去接受那份温暖，但绝对不会让自己沉溺，再温暖的东西，终有冷却的一天……
明明是这样决定了的，最后却还是破了戒，把自己弄到伤痕累累。
**********************************
一顿算不上多愉悦的饭吃下来，江洛汶其实根本没动上几筷子。
夜幕降临，已经到了舞厅运作的高峰期。礼貌地作别，江洛汶安慰了依旧有些担心的璇姨几句，离开了舞厅。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
细细的雨丝在彩色的霓虹照耀下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迷离。
来的时候并没有开车，江洛汶突然起了兴致，也不叫车，就那样将双手揣进裤袋，在雨中信步走着。
大概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吧，头脑有些迷糊。凉凉的雨丝滑进领子，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马路边。
人行道上红灯正亮着，一辆卡车呼啸而过。如果他刚才就那样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的话，明天估计有很多人会开心得要死吧？会不会，包括他呢？
怅然的微笑着，他抬起头叹了一口气，却在那一瞬间，笑容僵硬。
他看见，自己刚刚还念着的人，就站在马路的对面，白衬衫黑裤子，西装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也有些愣神似的看着他……
细雨蒙蒙，两个人就隔着那一条马路，默然相视。
第六章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充满巧合啊，看着马路对面浑身湿透表情呆愣的个子高挑的男人，程亮叹了一口气，唇边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如果不是因为和雷兴的会面，他也不会把和几个客户的会给推掉；原本以为对方好歹是个社团大佬，不会那么轻易松口，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结果对方那么轻易就应了下来，该说他大方呢还是有魄力？结果工作做完以后他难得有机会提前下班，碰巧他的车又送去了保养，一下子又打不到车，想到时间还早，他新找的房子也离得不远，他就索性选择漫步回家，也正好可以享受一下那难得的闲适与惬意。
谁知，就那么碰巧遇见了他最想见也是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巧合？不，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或者，他注定，是要和这个人一辈子都纠缠不清的了的吧……
沉默中，红灯跳动熄灭，接替它闪亮的是绿色的灯。
迟疑了一下，程亮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迈开步伐，向着对面走了过去。他看见那个人低头似乎是笑了一下，湿漉漉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就在他跨上人行道的时候，那个人也迈开了脚步，与他擦身而过……
“啪”的一声，在一片寂静之中突兀的响起，程亮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突出的腕骨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硌得他手有些疼，触感湿冷，他忍不住蹙眉。
虽说雨不大，但现在，可是冬天啊，即使不是很冷，但那雨丝里夹带着的丝丝的寒意也是无法忽略的……
这个人，怎么总是……
说起来，那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雨天；然后这个人，好像也是在淋雨？
莫名熟悉的场景开始与记忆重叠……
**********2005年，香港**********
细密的雨丝从天空飘落，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画出一道道透明的痕迹，似乎在宣告它们曾经存在过，然而这存在的印迹随即就被雨刷抹去。
阴沉沉的天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烦躁……
程亮的眉峰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看方向盘，“嗖”地又越过了一个红灯……
他遇上一单麻烦的case，当事人被控醉酒架车撞伤了一个行人，证剧确凿，但当事人认定是那个行人闯红灯，而且自己当时根本没醉，主要责任不在自己……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有交情，程亮压根儿不想接这单case,虽然当事人坚持主要责任不在自己，但事实上就是那个行人受了伤，断了一条腿，而当事人也被检测出酒精超标……
赢面太小。
本是打算私下和解赔偿了事的，但开出的赔款额达不到共识，最终还是扯上了法庭。
毫不意外，这单case，他输了。
对于输赢，他其实并不是很执著，毕竟在上庭前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让他难受的是，那个平时可称为“朋友”的人，在他输了之后，居然撕破脸皮大骂他没用。
这朋友，大概是做不成了。
当时他冷冷甩下一句“我一早就说过了，这个官司赢面不大”就果决地离开了。
不过即使他表现得再多么的无所谓、有个性，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输了官司本来就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发生这档子事就更给他添堵了……
烦闷地握紧方向盘，他无视了又一个红灯……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一天到晚闯红灯，就算交警叔叔放过你，不出点事情，老天也看不过眼了。
于是，程亮程律师这次终于被报应了。
他突然看到前面人行横道线上突然冲出了一个人。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急打方向盘，然后直直地撞上了一边的路灯。
安全气囊立时打开，在巨大的冲击下，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椅背，一时间眼冒金星。
在意识陷入混沌之际，他听到拍打玻璃的声音，和什么人焦急的喊叫声……
啊啊，今天出门前应该先看看黄历的……他想着，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充满巧合啊，看着马路对面浑身湿透表情呆愣的个子高挑的男人，程亮叹了一口气，唇边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如果不是因为和雷兴的会面，他也不会把和几个客户的会给推掉；原本以为对方好歹是个社团大佬，不会那么轻易松口，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结果对方那么轻易就应了下来，该说他大方呢还是有魄力？结果工作做完以后他难得有机会提前下班，碰巧他的车又送去了保养，一下子又打不到车，想到时间还早，他新找的房子也离得不远，他就索性选择漫步回家，也正好可以享受一下那难得的闲适与惬意。
谁知，就那么碰巧遇见了他最想见也是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巧合？不，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或者，他注定，是要和这个人一辈子都纠缠不清的了的吧……
沉默中，红灯跳动熄灭，接替它闪亮的是绿色的灯。
迟疑了一下，程亮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迈开步伐，向着对面走了过去。他看见那个人低头似乎是笑了一下，湿漉漉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
就在他跨上人行道的时候，那个人也迈开了脚步，与他擦身而过……
“啪”的一声，在一片寂静之中突兀的响起，程亮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突出的腕骨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硌得他手有些疼，触感湿冷，他忍不住蹙眉。
虽说雨不大，但现在，可是冬天啊，即使不是很冷，但那雨丝里夹带着的丝丝的寒意也是无法忽略的……
这个人，怎么总是……
说起来，那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雨天；然后这个人，好像也是在淋雨？
莫名熟悉的场景开始与记忆重叠……
**********2005年，香港**********
细密的雨丝从天空飘落，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画出一道道透明的痕迹，似乎在宣告它们曾经存在过，然而这存在的印迹随即就被雨刷抹去。
阴沉沉的天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烦躁……
程亮的眉峰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看方向盘，“嗖”地又越过了一个红灯……
他遇上一单麻烦的case，当事人被控醉酒架车撞伤了一个行人，证剧确凿，但当事人认定是那个行人闯红灯，而且自己当时根本没醉，主要责任不在自己……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有交情，程亮压根儿不想接这单case,虽然当事人坚持主要责任不在自己，但事实上就是那个行人受了伤，断了一条腿，而当事人也被检测出酒精超标……
赢面太小。
本是打算私下和解赔偿了事的，但开出的赔款额达不到共识，最终还是扯上了法庭。
毫不意外，这单case，他输了。
对于输赢，他其实并不是很执著，毕竟在上庭前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让他难受的是，那个平时可称为“朋友”的人，在他输了之后，居然撕破脸皮大骂他没用。
这朋友，大概是做不成了。
当时他冷冷甩下一句“我一早就说过了，这个官司赢面不大”就果决地离开了。
不过即使他表现得再多么的无所谓、有个性，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输了官司本来就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发生这档子事就更给他添堵了……
烦闷地握紧方向盘，他无视了又一个红灯……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一天到晚闯红灯，就算交警叔叔放过你，不出点事情，老天也看不过眼了。
于是，程亮程律师这次终于被报应了。
他突然看到前面人行横道线上突然冲出了一个人。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急打方向盘，然后直直地撞上了一边的路灯。
安全气囊立时打开，在巨大的冲击下，他的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椅背，一时间眼冒金星。
在意识陷入混沌之际，他听到拍打玻璃的声音，和什么人焦急的喊叫声……
啊啊，今天出门前应该先看看黄历的……他想着，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江洛汶很郁闷，今天简直是霉运当头，车子坏了去检修了不说，偏偏赶上一个老客户公司的会计师因家庭问题辞了职，必须进行财产清查，作为老相识自然而然就找上了他，而且因为账目太多还要他自己过去……
偏生这就凑上了月底，手上的总分类账、明细账等等一大堆账目都要汇总编报表等等等等……
但是总不能悖了老客户的面子……事实上更忙的时候也有过，只不过今天事情都凑一块儿了而已。
客户的公司就在事务所的邻街，所以在忙完事务所里的事以后他撑了把伞冒雨就匆匆赶去客户的公司，在一个路口等了半天的红灯以后终于亮了绿灯，急急忙忙的想过马路，结果……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他呆若木鸡的立在马路中央，手里的伞不知何时已经落下，被一阵风带到了不远处的地方。
不管是谁，就算是再淡定的人，突然看到一辆车不理红灯直直就冲了过来，然后在将要撞上自己的时候转弯撞上了路灯，都会有那么一会儿的呆滞和后怕的吧？
除非他不是正常人。
江洛汶自然是个正常人，所以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call了999，他跑到车头已经变形的轿车旁边，透过车窗看到了司机——一个长得挺秀气的年轻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脸色煞白。不过身上并没有伤口也没血迹，但也许伤到了内脏或骨头？对医学方面的东西不太了解，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动那个昏迷的人。
江洛汶纠结了一下下，他已经call了999，而且这起事故明显是因为这位靓仔司机闯红灯，从监控录像就可以知道了，也就是说事故原因不在自己，而自己还有工作……是不是应该就这样走开呢？
江洛从来不认为自己算是个“好人”，但是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没良知”的人，好歹人家是为了躲开自己才撞的车……
今天，还真是麻烦的一天呢……江洛汶无奈叹气，再次拿出了手机。
“嗯，就是这样……抱歉了陈老板……好的，明天是吗？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多谢。好的，拜拜。”
拖到明天再做啊……啊啊，时间表又被打乱了呢，看来只能把和璇姨的晚餐推掉了呢……
远处传来了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江洛汶斜过眼睛看着车里的青年，内心无比怅然。
日后想起这一幕，江洛汶曾经想过，如果他当时果断离开，事情就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可事实就是，那个时候他留了下来，看着警察和救护人员撬开车门，把那个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与他纠缠不清的男子抬上了救护车，然后他也被警察请去了警局做了份口供。
然后他从一个热情的小警察嘴里知道了程亮是一个十足十的闯红灯达人，而且不止一次的被请到警察局里喝茶，屡教不改……
难道这也是律师的职业病？！就像他不管做什么都习惯性的要发票准备记账或报销一样？
………………………………………………………………
事实上程亮的情况并不严重，轻微脑震荡罢了，在医院观察了一天没有什么问题后就出院了，然后例行公事般的到差馆喝了一杯茶。
程律师喜欢在开车时思考问题的事实，间接造成了程律师喜欢闯红灯的假象，小事故也是时有发生的，兼之职业关系，所以程律师可以说是和这一带的相关警务人员都混了个脸熟，连热情的小警察也乐意同他多聊两句。
所以着一路聊下来，他知道了那天他险些撞到的人名叫江洛汶，是个会计师，人斯文人品也好，在自己险些被撞的情况下，主动打电话报警救他不说，甚至没想追究过他的责任。
总而言之，算是个好人。程亮得出了一个结论。
得知江洛汶在中环有一家事务，程亮打听了一下地址，决定上门道歉加道谢。虽然他不喜欢主动接触陌生人，但终归自己有错在先，人家还不计前嫌的原谅了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绅士，没点表现也太不应该了不是？
所以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程亮拎了瓶红酒和一篮子的水果去到了江洛汶的事务所。
江洛汶其实也有想过去探望一下那位“闯红灯达人”的程律师，毕竟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只是他太忙，财产清查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好的，账目多数目大，稍一不留神多记一个数或是漏算一个数，都有可能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
而且，他还真给找出了不少问题。
账目乱不说，还有很多与凭证不符的多余数额，税务方面也杂乱无章。
他清算了一下，那位前会计可真是利用做假账赚了不少啊……
不过这假账，做的可真够不高明的。
理清账目并不难，麻烦的是税务方面的东西，如果被税务局发现追究起来的话，那可不是补上税额交交罚款能解决的事情了。
把情况同客户说了以后，那位陈老板立时愁了眉眼，本就长得不咋样的脸看起来就更滑稽了。
最后决定找律师，先把那个会计告上去再说。
这件事到了这里和江洛汶就没什么干系了，最多就是在开庭的时候上庭作个证什么的，几天忙下来他只觉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花，也彻底把去探望那位“闯红灯”先生的事抛在了脑后，反正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助理进来说有一位先生要找他，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一手拎着红酒一手提着果篮有好点眼熟的青年。那个装满了红红绿绿的水果的果篮在透过落地玻璃窗的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事故的那天程亮只来得及看清一个高挑的身形，所以他曾想象过那位好心的会计师先生的样貌，无非是温文，清和，没准还会带着眼镜。
看到真人的时候，他有些微的愣神，和想象中差不多的温文清和，只是没有眼镜，多了几分的优雅带着些些的憔悴，干净的办公桌显示着主人已经打算离开。
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在程亮愣神的时候，江洛汶终于想起了这位有点眼熟的先生是谁……
“程亮……程律师是么？”带着得体的笑容，江洛汶礼貌的问道，站起来伸出手。
“啊……是的，叫我Alfred就可以了，江先生，今天我是来向你表示我的歉意的，上次，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吧……”笑容里包含着真诚的歉意，他将手里的礼物放到桌上，然后握住了那只手，上下摆动一下，然后放开。手掌里余留着干燥温暖的触感，看着对面人的笑容，他突然觉得……有些拘谨。
“Alfred是吗，那么请叫我Alex就好了。上次的事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不用太在意。”上次的事？好吧虽然的确挺让人难忘的但他最近实在太忙事实上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你能不追究真是太感谢了……”依旧有些局促，程亮笑着，注意到江洛汶疲惫的神色：“江先生……Alex，你似乎很累？”
“最近比较忙……”疲惫的揉揉鼻梁，连笑容也带上了几分疲劳感。
“啊真抱歉，我打扰你了吗？”脸上再次挂上了愧疚的神色，程亮抱歉地问道。
“不，不算打扰吧……”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啊……江洛汶想。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告辞了。”看得出Alex真的很累，程亮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告辞的好。
“是么，那请路上小心……如果有什么财务方面的需要可以来找我，再见。”再次握手，顺手递上了一张名片。
“啊那如果有法律方面的需求也可以来找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程亮忍着笑和江洛汶交换了名片，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再次道了别，程亮走出来，看着名片上花体字的Alex，愉快地想，似乎，是个可以交朋友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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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不会那么早就再见，谁知那位陈老板居然把案子交给了程亮的律师事务所，做假账已经是刑事罪了，所以程亮很快就帮陈老板联系了合适的律师，在整理资料的时候，他看到那些整理好的账目上有着一个清隽的签名，江洛汶。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那一刻他是这么想着的。
但这个缘分究竟是好是坏，又有谁能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