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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连载·第五期】 指 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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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时萋终于开口了,文珈罗觉得自己瞬间像老了几十岁一样,一直在耳鸣着,以至于她都不清楚当时徐时萋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来。而悲哀的是她几乎单看那女人的双唇开合,就已经能弄懂她的意思。
  不是的,你不要多想。
  “那你就说话。”文珈罗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她,略微的暴躁使她的脸涨得通红,“证明给我看。”
  为什么……大家都要证明呢。徐时萋晃了晃神,抬手想去抚平文珈罗眉间的阴郁,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徐时萋无奈地张开嘴。
  不要逼我。
  文珈罗抓住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许久后才脱力般地放开了她。
  “我没有逼你,只是想不明白而已。”文珈罗茫然地说。
  这个时候徐时萋一点也不想去找纸来写字,因为解释不了,再争下去也许会有更大的伤害。她上前轻轻拥住女孩。没有缘由的不信任会不会摧毁一个人的爱,长久的沉默会不会造成他日的枯燥无聊而难以为继。无论什么谎言都是有破绽的,就像当初这女孩以为自己将心事隐瞒得很好。
  她也用了一个牵强的谎言,用百遍成真的方式去面对,然后无力地发现将彼此都深陷其中了。
  明明是很贴近的距离,却因此而有了一些间隙。徐时萋很无奈,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文珈罗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但也没了主动。她僵立在那儿任徐时萋抚着她的后背,在那轻柔的动作里却越发的难受了。
  许久后,拉开了徐时萋,文珈罗潮红的脸色渐退,变得几乎没有表情,有着过于平静的可怕。
  “你不愿意说话,我想来想去,想过的那些理由都不太可信,所以我只能怀疑,”她微眯起些眼睛,“有没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话才让你做这个决定的?用不开口来委曲求全,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徐时萋呆住了。
  文珈罗竭力平淡的声音里正酝酿着另一场风暴,只要她一点头,恐怕女孩曾经为了家人而决定隐藏自己的那一面就将完全撕裂,并且将血淋淋的。她毫不怀疑。
  你想太多了。徐时萋用口型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女孩的眼睛正紧迫地盯着她,那目光冷峻的甚至想要看穿了她。
  你明明知道,没有什么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得已,徐时萋还是拿了纸笔写字。你这样,我会更难过的。
  文珈罗垂下眼去,看着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收起纸来:“如果是那个原因,起码是因为你太想和我在一起,不过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隐瞒了我……”说到这,她没有继下去。
  徐时萋一瞬间像被提前判刑的人一样紧张到无以复加,但又不敢透露一点失控的呼吸。好在再难的事她都经历了,她还算能克制自己不在女孩沉默的余音里慌乱。
  “不说话真的不难受吗?”文珈罗突然又问。她放下了那本书,静静地看着徐时萋,“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也许,就会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了。”她又笑了笑,似乎是嘲弄自己太笨了,“早就应该这样,同富贵、共患难。时萋,因为我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爱。”
  徐时萋心中顿时浮起不太好的预感,珈罗,你要——干什么?


225楼2013-06-30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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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一章 非冷战
      徐时萋很快知道文珈罗要干什么了。
      那夜十点半,上床睡觉。自然而然的亲吻,抚摸对方温热的身体,一次次确认这个人正在自己身旁。
      只是这夜有点太寂寥。
      有些心不在焉的徐时萋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说了那样隐晦的话的女孩。但就如同女孩说的很爱她一样,吻是热烈的,身体贴近到几乎融为一人。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直到沉入睡眠,徐时萋都还有些昏沉沉的不清不楚。浸润在那样的深情中,很难清醒地去看清女孩的意图。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文珈罗已经上班去了。
      徐时萋趿了拖鞋出来,看到早点已经买好了放在桌子上,平常这其实都是她去做的事。
      饭桌上还压了一张字条,用的是她常用的便利贴。
      微波炉里还有一碗豆浆,如果凉了,就热一下再喝。
      徐时萋抿着唇笑了笑。文珈罗的字很规矩,一笔一划的,想象一下她写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端正。
      但徐时萋又很快笑不出来了,她瞪着那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几乎把它灼燃至烬。似乎知道为什么昨晚会有寂寥的感觉了——无论是亲吻还是别的,她竟然没有听到文珈罗说一句话。
      同富贵、共患难。
      不,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徐时萋手忙脚乱地翻出了手机,拨了文珈罗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但是没有声音。徐时萋手心冰凉,仿佛瞬间移换了灵魂,回到当时文珈罗打她电话的情形。
      她很想开口哀求让沉默着的那个人开口,可是却像被封死在四周通透的玻璃房中,使上了全部的力气都像隔绝的旁的世界里。无力地跌坐在饭桌旁,徐时萋撑着头,听着手机里的呼吸声,还有呼吸背后的别人说话的声音。
      谁也没有挂电话,僵持着似乎正在比较谁的心更软或是更狠一些。
      直到徐时萋听到电话里有人在叫文珈罗的名字,她才猛然惊醒一般,如丢掉烫手的山芋般,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手机碰到盛着小笼包的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像刮过徐时萋的心,一种找不到落点令人浑身都不自在的颤抖。
      文珈罗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分局局长正问她中午出不出去吃饭。
      摇了摇头,文珈罗紧闭双唇。
      “怎么了?”局长好奇地问,“好像心情不好哇。”
      文珈罗指了指嗓子,笑了笑。
      “哟,嗓子哑了?”局长也笑,“不会是昨晚去K歌,吼得太用力了吧?”
      没有,声带受了点伤,医生说暂时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局长低头看她写字,也就有些担心了:“那……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文珈罗张开口,差点吐出字来,好在她及时又忍住,只得摇头。
      局长没再说话。他是知道文珈罗身份的,平时她的工作量不算重,但都完成的很好。起初的时候相处时还有些小心翼翼,但久了就知道这个女孩真的是有很淡泊的性格,能和大家都保持良好的同事关系。
      “那资料室这几天正好要打印一些材料,你就去帮助一下,不用说话,正好可以休息嗓子。”局长想了想,说,“你现在这样给人办执照也不太方便,对吧。”
      理由很好,文珈罗偏头想了想,笑着答应了。
      谢谢。无声说话,原来就是这个感觉。喉咙和嘴唇分家,那一刻身体和思想也被隔离开似的。
      受到照顾的文珈罗被允许下午不必上班,事实上在下面分局里有时候工作会更有弹性,这就是很多人其实不愿意去市局里上班的原因。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文珈罗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拧开了门。
      迎面就是一张笑脸,徐时萋把拖鞋放在她的脚下,又接过她的包,笑得太温婉的面孔让文珈罗有片刻的失神,差点就脱口而出“我回来了”。
      没有听到声音的徐时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垂下腰去替文珈罗放好了鞋,抬起头时依然保持着嘴角上扬的那个弧度。拉着女孩走到饭桌旁,上面正是热腾腾的午餐,有女孩爱吃的那几个菜,包括一个咖喱牛肉,但显然比女孩做的有水准些。
      快说我正好饿了,快说太好了都是我爱吃的菜……
      似乎没看到徐时萋亮晶晶的眼睛,文珈罗只在那站了一下,就转身进卧室去换衣服,又去厨房洗手,再去盛饭出来——而徐时萋只是立在那儿像随着太阳转动的向日葵,紧紧地盯着她。
      吃饭。
      徐时萋看着文珈罗的口型,整个人轰得就爆炸开。她猛地拉住女孩的手,拼命的摇头,眼睛里都甩下泪水来,但女孩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毫不动容。
      文珈罗就着两人的姿势把饭碗分别放下,这才转身,微微一笑。你不说话,我陪你好了,没有什么难关过不了,我早就应该和你一起品尝这无声的世界。伸手抚着女人急红了的脸,文珈罗倾身去吻她,却不料被她一偏头躲了过去。
      不要这样。徐时萋说,文珈罗摇头。
      我会好的。徐时萋又说。我陪你一起好,文珈罗笑。
      徐时萋无力地滑坐在椅子里,手里被对面的女孩塞进筷子,那双嘴唇只吐了一个“吃吧”的口型,就继续沉默着。


    226楼2013-06-30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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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琳伊转头追上她:“怎么了,心情不好?怎么不说话?”
        坐在沙发里的老太太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小孙女这回似乎没有看到她,还只是迳直上楼去。
        “等等,你站住。”罗琳伊提起裙子一路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女儿的房间,她把门关上,转过身来脸色变得很难看了。
        她觉得很不对劲,不说话只会点头摇头和微笑的女儿像极了那个女人,像是被传染了致命的毒药一般。
        这时文珈罗俯在桌子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扬在了她的眼前。
        我想休息一下,妈,你出去吧。
        罗琳伊屏息地看着那行字,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惊疑变得清晰,女儿这么古怪的举动真得令她很不理解:“你什么意思……好好的不说话,写什么字?”
        文珈罗微笑地看着她,但表达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好。
        我、不、想、说、话。
        “为什么?”罗琳伊怒冲冲地抓住那张纸质问。
        但她没有得到回答,只看到女儿又继续低下头去写字。
        她真有种砸了那张书桌的冲动。
        时萋决定不说话,我只是也想试试,一个能说话的人却不开口,那到底是什么滋味。
        罗琳伊呆呆地看着这张纸,心里头只剩下一个了反应——女儿,魔怔了。


      232楼2013-06-30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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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文珈罗起床的时候徐时萋还在睡觉,她吃完早餐的时候对方刚进浴室洗漱,等她上班去时那女人则坐在餐桌前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
          “我走了”这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几天了,所以习惯了似的。文珈罗定在门口等了会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徐时萋依然坐在那里发呆,许久之后才开始收拾餐桌,打扫卫生。她把整个住处上上下下都擦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让脑子停下来想任何一点东西。不管怎么样的相处,痛苦也罢,僵持也罢,连妈那样不理解的眼神都可以容忍,还有什么吞不下去。
          大概十点的时候她接到一条短信,是查医生发来的,问她许久不去,有否有空出去聊聊。
          看着整个屋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做的了,徐时萋一个人也感到很闷,就答应了他。
          文珈罗中午回来的时候有一点挣扎,单位里经常有饭吃,这天中午也不例外。她原是点了头的,因为暂时不想回去,可想到那个女人将孤伶伶的一个人吃饭,就又心痛起来。
          下一个决定是很容易的,坚持决定却很难。不能说话连唾液都是多余的,日渐干涸的嘴里一路空洞到了心中。
          可她回家后却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前,背手立着,从容稳重。
          “爸?”文珈罗惊讶地叫了出声,然后猛地闭嘴,脸色变得很难看。
          文洲看着她点了点头:“回来了,快开门吧。”
          文珈罗咬着牙低头上前,开门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明明是决定了不开口的,但是在看到爸的时候居然就冲口而出,轻而易举就塌了。她气馁地大力推开门,僵硬地把她爸让了进去。
          “您怎么来了?”文珈罗无力地问他,只几天没有说话,倒并没有磕磕碰碰的别扭。但那个女人就不一样,几个月哪,不知道到最后会不会真的失去语言功能。她很害怕,所以看到她爸倒就得到一种安心的力量。她们父女间就是这样,相处并不多,但感情却非常深厚。有时候她妈也会笑骂她是小白眼狼,又感叹人人都说女儿还是跟父亲要亲些果然是对的。
          “来这边开个会,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文洲坐在沙发里说。
          文珈罗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看他,半晌才哼哼地说:“骗人。”
          文洲就笑了笑:“你妈挂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这应该是真话了,文珈罗点了点头,笑了。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文洲四顾了番,问她。
          文珈罗猛地站了起来,这才想到她爸是被关在了门外的。“不是的……您是知道的,那个徐时萋也住在我这,大概有什么事情所以出去了吧。”她有些失落地说着,就跑到厨房里去,结果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做,连菜都没有买。再回来翻手机,才发现里面有条短信,是那女人说中午会在外面吃,让她自己解决午饭。
          摁着按键的指尖都疼了起来,文珈罗心中苦涩。那女人难道也想逃开她吗,一辈子那么长,怎么才能牵住她不让她想放开。
          “珈罗?”
          “她中午有事,不回来了。”文珈罗一震,冲她爸扬了扬手机,“怎么办,家里没煮饭,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文洲见状脱下了外套,解了衬衣袖扣卷了起来:“有面条吗,还有鸡蛋,今天尝尝爸的手艺怎么样?”
          “真的?”文珈罗顿时高兴了起来,在她的印象中她爸是典型的君子远庖厨,让他洗手做羹汤真是想都没想过的事。
          “总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儿饿着吧。”文洲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爸……”文珈罗鼻子微酸,眼眶都红了起来。
          “乖,在外面等着。”文洲拍了拍她的肩,迳直进了厨房。


        234楼2013-06-30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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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洲磕了磕烟灰,点了点头:“我知道。珈罗,给我倒杯水来。”
            文珈罗应了一声,看了看还杵在那的徐时萋,就朝她眨了眨眼,可那女人却视而不见,只低头研究着地上。
            而等她一走,徐时萋就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慢慢地和那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对上,彼此都不说话,带着冷淡的意味。而文珈罗一出来,她就转开了视线,走到门口去提临时买的菜。
            进厨房前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文洲,文珈罗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爸,您不急着走吧。”
            “不,我今天还要赶回省里。”文洲喝了水站了起来,拿起外套,“不过我没有开车过来,你送我去市政府一趟吧。”
            “好。”文珈罗拿了车钥匙,想去和徐时萋说一声,又见她爸立在那看着她,只好在出门时才打了个招呼走的。
            听着关门声响起,厨房里的徐时萋顿时浑身失了力气,只能靠在流理台边怔怔出神。是因为知道他女儿不开口说话所以才出现的吧,果然他对于那女孩是极为重要的,一来就让她开了口,真是能轻易的改变一个人的起伏。
            想到自己一看到短信就忙赶回来做饭给文珈罗吃,徐时萋心里直酸楚起来。谁在你心里的份量最重,谁的话你会听,突然之间,她就失掉了一些信心,对那一年之约也迷茫起来。


          236楼2013-06-30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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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章 错误的怀疑
              车刚开上高速的时候,文珈罗接到她妈的电话。
              那日觉得女儿魔怔了的罗琳伊是有些惊恐万分的,她盯着女儿转身离开的背影,像又回到女儿厌食那时的情形一样。
              或者,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女儿。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等再亲近的时候已经失了亲缘。就算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罗琳伊突然不敢深想下去,她惶惶地看着那张纸条,简直就要昏倒了。
              然后她就想起自己的丈夫来。
              文洲是她生命中顶天立地的象征,和自己不同的是,即使他比自己接触女儿更少,但他们父女间却更亲密,丝毫不因外在因素而改变。
              文洲曾说过,女儿如果有什么不对劲,要在第一时间里告诉他,尽量不要让两个老人担心。没错,大概当初女儿得厌食症突然暴瘦的事还在让他耿耿于怀,但她何尝不是。女儿这个星期真的又瘦了几分下去,刚养起的肉又没了,她心疼啊。
              想到自己是注定拿这个只会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女儿没办法的,所以她赶紧告诉了丈夫,让他去和女儿谈谈。
              后来她接到了丈夫的电话,说女儿说话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而让她不要多心。
              那怎么会是多心呢,那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
              忐忑了几天后的罗琳伊见是到了周末就终于忍不住打过来电话,而女儿一接到电话就开了口,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当得知她已经在回程的车上时,她就连忙叮嘱了两句开车注意安全的话便挂了电话。
              送徐时萋到家时,文珈罗拉住了准备下车的她,递给她一管膏药。徐时萋认得那膏药,便诧异地折起自己的手臂,果然看到手腕上方那个地方又起了瘀青。不会是什么皮肤病吧,徐时萋脸色微白,她自己并没有在哪里撞到过这儿的印象。
              “没事,搽了就会好的。”文珈罗轻声说,“很快就会好的。”
              徐时萋隐约觉得这瘀青起得奇怪,但又不想让文珈罗担心她,只好咽下猜疑,准备回家后自己去想。
              文珈罗回家后意外地并没有看到她妈在等她。倒是老太太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在二楼朝她招手。
              进门时老太太依然是坐着的,脚下那块圆形地毯看起来大概太温暖了,使她一过去就跪坐在那上面。
              奶奶也是很瘦的。文珈罗抱着老太太的腿,头枕在她的膝上,有些硌着脸。
              低头看着比上一回更加疲惫的小孙女,老太太庆幸提前把她妈支了走是正确的。那个当妈的就是心太急切,不会给孩子留些余地。这孩子并不想听什么大道理,要的不过是一点可以支撑的安慰罢了。
              似乎,有这么久了。
              老太太轻抚着小孙女的头,低低叹了口气。
              文珈罗微微一颤,脑袋浑浑噩噩。老太太这声叹气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也许是她心绪所致,竟在其中听出了理解和宽容。
              那是多么难求难得的东西,文珈罗忍耐着内心的沸腾,双手几乎捏紧在了一起。她曾不想伤害的的人,最终变成她追求幸福的荆棘,但无论被刺得如何的血肉模糊,她都坚决得要走下去。因为没办法忍受徐时萋那一点的瘀青,没办法想象她每一夜都是那样僵硬地睡在她的身边——那样的爱,总不会是幸福的。
              “奶奶。”文珈罗喃喃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老太太也轻声问她。
              “我们出车祸后,我知道您去找过徐时萋,那天——您跟她说什么了?”
              老太太愣住,小孙女语气里那并不浓重的埋怨丝丝传来,她的心不由被揪紧了一下。
              “奶奶,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文珈罗没有抬头,眼光的焦点也不知道落在哪儿,她的心暂时是麻痹了的,声音也是木愣的,“我到底喜欢上了谁,您虽然不说,可一定是猜到了的。”
              老太太低下眼去,看着小孙女的发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使她累至极限,但总是和那个女孩脱不了干系的:“本来是不知道的。”声音一下子就苍老了起来,“但你对她太好了,她对你也太好了,远远超过了姊妹朋友的情谊。”老人的声音终究还是淡定下来,“离开医院前的那晚,我猜想你们总会要见上一面的。其实并不希望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可是……”有心算无心,想要知道什么总是很容易的事。老太太微微抬头,目光远远地放在关紧的门上面,没再说下去。


            239楼2013-06-30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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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珈罗至此了然,整个人的劲都松懈了下去,几乎是滑卧在老人的身旁,像一只大型的宠物。
                好一会儿后,文珈罗才像重新在腰间心里积蓄起力量一样,坐起身来。她盘着双腿,撑着下巴,仰望着这个家里最有权威的人,用最轻最轻的声音问:“所以,您就用我来威胁她了?”
                没错,她心里一直对奶奶去找了那个女人而耿耿于怀,直到发现那本手语书时她才像将断点的线猛然串联起来一样,多少猜到了一点。虽然徐时萋告诉了她奶奶找上门去干什么的答案,也虽然那女人并不承认有人说过什么,但她其实根本就不相信,也根本没有放弃自己从蛛丝马迹中形成的猜测。而相较于她和徐时萋的事被大家知道,她更想弄清楚的是究竟是否有人,如果有又是谁在黑暗中威胁着那个女人。
                比她和徐时萋不能在一起更难忍受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所以她不说话,总会有人因此而变脸,但如果大家都很着急,而唯一不动声色的那个人,便最可疑了。
                偏偏上次回来的时候,对她不开口说话最抱平常态度的,就是奶奶。
                想到这个人是奶奶,文珈罗心里很痛,但其实又是有些意料之中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奶奶听了她的话后慢慢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毫无伪作的痕迹。
                “威胁?珈罗,你在说什么?”
                文珈罗呼吸骤紧,脑子空白了那么一秒时间。
                老太太盯着她:“我找她,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喜欢那个女孩,纯粹对于车祸给她造成的伤害感到不安,所以才希望能给她一点补偿。”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什么都没要。但其实我想她是要了的,她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是默认了么?”
                文珈罗惊愕了,她呆呆地看着她奶奶,简直感觉那苍苍白发的头顶上有圈金色的光环在转动。
                “你以为我在给你们制造困难?”老太太惊讶地问她。
                咬了咬下唇,文珈罗闷声回答:“难道不是吗?”
                老太太叹气:“既使我没有给你们制造困难,你看看你现在,不是都已经过得很辛苦了?我又何必再给你们压力呢。何况压力这种东西,最终还是出于自己内心的,外界都是再其次不过的了。”老太太拿下老花镜,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声音微有些含糊,“比如说,我让你离开她,你会吗?”
                “不会。”文珈罗坚定地说,“这一辈子都别想。”
                老太太的手定了定,苦笑了下,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但其结果她难道不是能想得到的吗。
                这辈子已经经过太多的惊涛骇浪,老了老了还要受这么大一个刺激。她倒是从旁冷眼中慢慢想通了,不知道那个老顽童一样的老爷子知道后会不会暴躁的把枪掏出来。还有珈罗的爸妈,那些人恐怕还不如自己开明。
                其实这开明,又有什么好的,老太太一点也不欣赏自己的这个优点,但无奈早已经被这一双小女儿给说服了。一定要理由的话,大约当初那丫头的声音在每日里给自己催眠的时候,就在无形中下了蛊吧。
                没有激烈的争执,没有各执一词的倔强,更没有反目割亲的绝决。在继杜蒙蒙之后,文珈罗又将她和徐时萋的世界里再囊括了一个人,还是元帅级别的。
                但此刻文珈罗的心里反而空虚了起来。她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个在背后威胁徐时萋的人如果不是奶奶的话又是谁,或者只是自己想错了方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不,文珈罗不相信。她脑子里只要一出现那女人手上的瘀青就快要脑充血了。
                看着小孙女脸色连番变化,老太太并没有追问关于她对自己质疑的事。对于她们两个人,她不支持不反对,只看事情的顺其自然,世间万事,都离不开顺其自然这四个字。强扭的瓜是不甜的,她现在完全能猜到当初小孙女的厌食并不是真的因为什么暗恋师兄。
                想到便问,这让老太太想了几年的事如今应该不至于说不出口。
                果然,文珈罗缓缓地把那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老太太,并轻轻地笑着说那暗恋故事其实都是她根据看过的小言情杜撰出来的。


              240楼2013-06-3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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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五章 二手烟
                  第二天,王媛躺在床上抱着肚子叫疼,但又不肯去医院,只是拉着女儿的手不放。
                  “妈不舒服,你今天能不能不过去?”
                  看着她妈希冀的目光,徐时萋点了点头,替她倒了杯温开水。她没有劝她妈一定要去医院,因为再怎么看她妈都是在撒谎,但演技又实在不怎么高明,只不过自己不愿去戳穿罢了。隐约猜到她妈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但既然她不说,自己总不能撞上头去。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时萋抽空发了个短信给文珈罗,那边只回答了一个好字,看起来很干脆。
                  但是不过半小时后,文珈罗就上门了。她提了不少水果,美其名曰来探病。
                  当和老太太说清楚了心事之后,文珈罗在家里就可以说是轻松了一半。在她眼里,把她奶奶说服了,剩下的人就都不是问题,包括她那个暴躁的爷爷也不例外。
                  老太太没有给她出任何主意,表任何态,所以她也就什么都不说。原本说好了下午来接徐时萋,两个人还赶得上过去看一场画展。票是别人送的,当做约会也不错。
                  但没想到徐时萋竟然说不过去了。
                  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女人是不是向家里坦白了,所以被扣了起来。文字里读不出太多的情绪,坐不住的文珈罗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上一趟门。
                  反正不管怎么样,徐时萋都别想丢下她一个人上路。
                  来到徐家,果然她妈妈是歪歪地靠在床边,不过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有些莫测,就连回应她的招呼也是迟疑的。
                  “这天热起来就很容易中暑了,阿姨要好好休息。”文珈罗大刺刺地坐在床边,像女儿一样替她理了理毛毯,再从容地开始削苹果。
                  王媛艰难地说话:“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对了,你不是要走吗,明天还要上班吧?”
                  “晚上去也没关系,”文珈罗笑着回头,看了眼立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徐时萋,“对吧?”
                  不等女儿表态,王媛就连忙说:“时萋今天就不过去了,我……要休息好几天,她可能要去店里帮一下忙。”
                  文珈罗拿小刀的手停了下,苹果皮被削断了,她小心地把断了的皮放在桌子上才说话:“您也知道她不太方便,不然这样吧,我替她去店里守几天怎么样?”
                  “那怎么行。”王媛断然拒绝,“不好这样,这样不好。”
                  只会这几个字打转,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理由,那么之前的意思显然就是借口了。文珈罗扬眉,继续拆招,并击出一拳:“不会不好的,她现在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我应该负责。”
                  王媛被打了个闷伤。她看了看女儿,好像完全没在听她们的对话一样。又是站在这女孩身后,像在为她守护撑腰。看着这情形王媛就越发郁闷了:“珈罗,你也不要说这样的话。车祸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别放在心上了。至于时萋好不好的……那都是命。”她突然转了下口吻,有些兴奋的,“再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不,昨天还有人很是相中时萋呢。我看呀,好事不远了。”
                  文珈罗皱了皱眉,看着床上这个突然之间就笑得红光满面的女人,心下一沉。
                  徐时萋做了半天的隐形人终于站了出来。头疼的听着她妈爽快的笑声,徐时萋觉得她怎么这么经不起撩拨,轻易就被女孩惹得说胡话了。
                  她现在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她妈一定是看出她和女孩的关系了。只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可以的话,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就趁着这个时候哪怕和女孩一起跪在她面前,也可以勇敢的把感情坦露出来。并不是谁都需要知道,只是因为你们也是我最爱的人,我贪心的谁也不想失去,贪心的想在你们面前光明正大的和女孩拥抱。
                  可是因为开不了口,而且时间还是不对,于是徐时萋就犹豫了一下。不过她这点变化完全呈现在了王媛的眼里。该被掐死在摇篮里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那种话一说出来就存在于世间了,再消失不掉。所以不说就好了。
                  “唉哟,我又头痛了,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出去吧。”王媛赶忙躺下背对她们,闭起眼关上耳朵,什么都不听到就好了。她会想办法将事情回旋过余地来,这个时候装傻就可以了。
                  徐时萋无奈地拉起文珈罗,发现那女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一看就明白原来她也是这么经不起撩拨,轻易就被她妈的胡话给刺激到了。
                  果然,一离开她妈的房间后,她就被女孩旋风似的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说,怎么回事?”文珈罗把她抵在门背上,在呼吸相闻的距离里一寸寸地打量她。抿紧的唇依然可见不悦不满,“你真的相亲去了?”
                  徐时萋摇了摇头,凑上去吻了吻那冰冷的唇线。唔,不是听说醋有软化作用吗,怎么反倒叫这个女孩僵硬起来了?
                  “那你妈总不至于凭空来刺激我?”文珈罗眯着眼想了想,“喂,你觉不觉得,我们的事快要大白于天下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徐时萋揪了揪她的耳朵。又不是有什么冤情,什么叫大白于天下。
                  “我告诉你,”文珈罗俯在她耳边,“奶奶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徐时萋听得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猛然推开了女孩,脸色苍白。
                  “你在害怕?”文珈罗紧盯着她,“为什么?”她抓住女人的手臂,见那瘀青依旧,眼底不由染上痛楚,“你知道你手上的瘀青是怎么来的吗?”
                  徐时萋摇头,一回来就被她妈缠上,她压根就忘了这事了,何况又不怎么痛。
                  “是你自己掐出来的,”文珈罗抱住她,压低了声线,“就算在梦里,应该也会有感觉吧。”


                242楼2013-06-30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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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着女孩的肩,徐时萋诧异地举手试验,果然和指印大小一般大。但她是完全没有印象的,至于梦里的事,醒来便忘了,也没有受过什么痛苦。可是抱着自己的女孩似乎在轻颤着,仿佛是她在承受难以忍耐的折磨。
                    似乎又连累到女孩了啊。徐时萋心中叹气,紧紧环着她。这一年,到底会是谁比较吃苦呢。原以为是不能说话的自己,但是就像吸二手烟的人一样,伤害是在不知不觉中造成的吧。
                    老太太已经知道了?那么意味着什么呢,所有人都要知道了,她们该面临更大的难题,而她还不许在任何的困难前退缩。
                    这,也是那个人的条件。
                    像看透了世事一样,每一句话都在得到验证。
                    那么,知道了的老太太,到底是什么反应的呢。
                    而答案是,没有任何反应。
                    在家里多呆了两天,徐时萋还是一个人坐车走了。
                    没有任何人或是电话找上来,神经一直紧张着,但结果简直是风平浪静。看出这女人正忧虑的快掉头发的文珈罗安慰着她,告诉她老太太的态度就是默认,或者是不闻不问。
                    等下次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见奶奶吧。文珈罗吻着徐时萋这样说,徐时萋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的,她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只是没有等两天,文珈罗突然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说是老太太突发心脏病,情况危险,已经派车来接她了,让她立即赶回家去。
                    放下电话的文珈罗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现在确实是没办法去开车。她从没听她妈有过那么慌张的声音,挂断电话的嘟嘟声都像在催命一样的刺耳。
                    看着脸色大变的文珈罗徐时萋也揪紧了心,等听女孩说清楚电话内容后就拉着她的手再没放开。
                    没事的。徐时萋把她的头揽在自己怀中,温柔的抚摸着她僵直的背。
                    “前几天明明还是好好的。”文珈罗低喃着,目光几乎没有焦距。她怕,怕老太太是因为她的事而犯的病。
                    老太太不会有事的。徐时萋牵起文珈罗无力的手,轻轻吻着她。
                    等接文珈罗的车到时,徐时萋也坐进了车里。她迅速地写字条,然后递给她。
                    我陪你一起去。
                    文珈罗咬了咬嘴唇,又是一张字条塞进她手里。
                    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一路风驰电掣,司机还是以前那个男司机,他的快车简直有穿云破雾的凶狠,偏偏神情稳定得不见一丝波动。等下车的时候徐时萋简直要吐了,文珈罗的脸色也由白转青。但她们还是感谢这个拥有超高车技的司机,缩短了她们在路途上的煎熬。
                    医院,又是医院。
                    进医院的时候,徐时萋心中起伏很大。她身体一向不错,极少进医院,并没有许多人的那种讨厌医院的感觉。但这一年里她已进出许多次医院了。无论在哪里的医院,气味都是类似的。就算护士装换了粉红的颜色,也还是掩盖不了这个地方无形中透露的阴森而冰冷的气息,总能令人不寒而栗。
                    一进病房便是满满的人。文珈罗抬眼望去,自己的爸妈都在,宝华也在,其他人大概还没有赶回来。几个人一听到开门声便齐齐转过身,看到文珈罗牵着徐时萋走进来。
                    “珈罗。”罗琳伊走过来拉着她,红肿的眼睛瞟了眼跟在女儿身后的人,带有几分戒备的。
                    老太太还躺在里面,医院的老院长正亲自给她做检查。也是刚到的文洲背着手收回了望向女儿的目光,转头静静地等待着。
                    “奶奶怎么样了?”文珈罗说着就要往里走,被她爸拦在门外。
                    “等着。”文洲说着,眼角扫见徐时萋正绞着手默默地站在病房门边。宝华见到她也有些意外,正朝她走过去。
                    “怎么突然之间……”文珈罗心急如焚,咬唇问。而里间的门正好开了,挂着听诊器的老院长走了出来。
                    大家都围了上去,文洲问:“老院长,我妈怎么样?”
                    老院长扯下听诊器,表情实在有些艰深。
                    而他的沉默看在众人眼里就成了不妙的征兆,大家都白着脸抢进里间。
                    唯一没有跟着进去的就是门边的一个女孩。老院长走近了,这女孩就只是朝他弯了弯腰,并不说话。
                    老院长颇有些高深莫测地打量着她,稍后,在经过女孩的时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唔,经过女孩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她突然僵住了。老院长随即稳稳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开门离开了。


                  243楼2013-06-30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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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间的门是关上的,里面没有传来一点声音。徐时萋站在那,有些惶惶然的。刚才这个老医生那是什么表情,她简直不敢想,只任由自己僵立着,连思绪都已经沉入万丈深渊中,还似乎一直在往下坠往下坠,制止不住。
                      如果,如果老太太真的有什么意外;如果,如果文珈罗因此而悔恨而要离开她,她要怎么办?
                      徐时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情。可是她没办法不这么想,她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苦心经营的,宁愿舍弃一切而换来的万全机会,也许最终还是会在最初的担忧下化为灰烬,无踪无迹。
                      这明明只是病房而已,分什么里间外间,为什么要建得这么大呢。徐时萋微抱双臂,感觉凉飕飕的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个女孩在里面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要一想就愈发的冷了。
                      里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徐时萋受到震动,好容易定下神来,才看清楚是文宝华。
                      “奶奶听说你也来了,让你去看看她。”
                      徐时萋无端松了口气,垂下双臂,如果还让她在外面胡思乱想,她一定会疯掉的。而里面不管是什么,都是该承受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准备,只是觉得踏进门后就将有无数的可能。也许最好,也许最坏,但她觉得自己都已经准备好了。


                    244楼2013-06-30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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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六章 久违的声音
                        其实这不属于她的世界,眼前的这些人,原本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和宝华是同学而且十分要好,但也仅只于她们两个人而已。换在去年的十月份前,或者再晚一些,她应该也还和这些人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床边有一个瘦弱背影,让她一但目光粘贴就开始陷落并且永久停驻。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徐时萋,很明显,她是唯一的那个外人。可是这个外人却是床上老太太唯一开口要见的人,床头的老爷子脸色很差,大家的眼神多少都有些疑惑。
                        默默地让开道,徐时萋走近了床边。老太太闭着眼看似睡着了,脸色暗沉,嘴唇的颜色很难看。
                        文珈罗缓缓挪开了身,给她让出一个位置。一个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小孙女,一个是老太太无意间处下的“忘年交”,那沉默的背影都如此相似,都微伛偻着背,半俯在病床前。
                        老太太极为缓慢地张开了眼睛,平时里清明慈祥的眼神被一片浑浊掩盖。她伸出枯叶一般的手,缓缓抓住徐时萋的。
                        “奶奶……最想念的……就是……你……给唱的……那支歌……”老太太喃喃地念叨着,唇边似乎有那么一丝轻惆,“带奶奶……回到……年轻的时候……”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是无力的,手背青筋毕现,近乎紫色。徐时萋仔细地在空中抓着老太太轻飘的话,心里不由被拨弄过一根主弦,发出嗡嗡的重音。浑身又有如在火里煎过水里浸过,忽冷忽热。
                        另一只手也被握住,熟悉的手感,平日里熨贴的温度现在像火一般的灼热。徐时萋不必偏头,也可以感受到女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倾述、有渴求,还有正在竭力抑止的痛苦。
                        徐时萋闭了闭眼,从出车祸开始就一直悬吊着的那个念头,突然就崩落了。没有轰然的声音,只是轻巧的降在了地面,没有激起一粒尘灰。两只握住自己的手,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压力,是的,只不过是自己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
                        哪怕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也许正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成为可以让她紧张的事了。
                        先是一声轻长的喟叹,模糊在众人耳边,还不等抓住就消散了,渺然很不真实。然后,才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像跋涉过万里漠漠黄沙路,艰难似曾黄沙掩面,曾呼吸阻绝。
                        “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作……长风……绕战旗……”
                        整个病房真是静得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了。
                        这是断了水的声音,听的人仿佛耳中有细砂磨研,慢慢又粉碎成会旋转的风,流动的水,吹拂着汇入夜海,想寻却再不见踪迹;可是,这声音又像宝剑深藏,粗心的主人护理不全,在剑刃上留下了褐的锈色,毫不光滑的,伤不了人的,独自孤僻着。
                        昔日听到的迂回旋转婀娜多情的曲调,像也是经过了岁月变迁,带着些许沧桑,无法激昂的心性变得平缓,不过深情依旧。
                        老太太几乎是屏住呼吸听徐时萋磕磕绊绊地唱完这句歌,猛然松开了握她的手,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十七,你能开口了?”文宝华惊喜万分,忍不住在后面叫着。
                        罗琳伊依然十分惊疑地看着床边的情景,她的女儿一直以来都那么关心徐时萋的嗓子,以至于都魔怔了,但现在女儿竟然毫无反应——那只给她一个后脑勺的背影让她莫名地很不安。罗琳伊不禁侧过头去看丈夫,却没想到丈夫脸上是微微的冷,眉头也轻轻地拧着。
                        唱了一句歌后,留下的空白像度日如年般难熬。奶奶给了她反应,看起来十分欣慰;身后宝华也很高兴,她几乎能感觉到每个人流动的情绪,唯独身边的女孩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握着她的那只手都变得很不真切。
                        徐时萋微白着脸缓缓地转过头,可还没等她看清眼前就觉眼一花,被粗鲁地扯进了一个颤抖着的怀抱。
                        文珈罗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泪水流在她们相贴近的脸颊上,徐时萋觉得简直要被烫着了。
                        脑子里有短暂的失神,徐时萋任文珈罗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在耳垂被咬痛之际才猛然清醒过来,忙不迭地想推开她,但却被女孩箍得更紧。


                      245楼2013-06-30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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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想来想去,还是做了顺其自然的那一把顺风。
                          其实要说演戏撒谎,谁又能老练过她们这种历经世事的人。老太太打定了主意,就打电话招来了老朋友,也就是老院长,经过深入的交谈后,老院长虽然不同意但却拗不过老太太的决心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她装成突发重病,必要的话还得弄来点药刺激她。
                          ——其实是逃也似的离开病房的老院长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喝茶。一想到那个老头子如果知道自己成了这么一个帮凶,茶都变得苦了起来。老院长忍不住抱着茶杯仰头四十五度朝天。他是医生,他有良好的医德,他怎么能说谎呢。所以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如果给了那些孩子们什么错觉那是他们理解有问题,真的,并不是自己的错。
                          “珈罗说,其实说谎是很容易的事,只要自己相信就可以了。”老太太伸了伸腰,摸着自己的心脏,现在跳得还有点不正常,“唔,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时萋,你认为呢。”
                          徐时萋怔怔地听着,苦笑了下。大概是沉默太久的原因,她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倒下身去,伸手抱着老太太的腰,把脸轻轻地搁在老太太的肚子上。
                          “好像吃了不少苦呢。”老太太轻声说,拍着她的背,嘴里轻轻哼着歌曲。
                          仔细聆听,正是那首《知音》。
                          “奶奶,您怎么能……这么……吓我们呢?”徐时萋眼睛又湿润了,鼻子好像被塞住。她竟有种预感,短期之内,自己会一直和眼泪打交道。
                          “那是因为你们心里都有奶奶呀。”老太太呵呵笑着,“说真的,奶奶说要听,你就真的唱了,奶奶很高兴。”
                          徐时萋闭了闭眼,泪水滑落在被子上。她有些热,额前都有汗了,但却不愿意起身。她心里有很多感动,但一时都无法表达出来。在感动之外,心又是被绞着的,唱是唱了,可是……
                          “奶奶想,你是可以说话的对吗?”老太太伸手托起徐时萋的头,轻柔缓慢地问,“珈罗一度怀疑是我威胁着你不让你说话,嗯,时萋,真得有这么一个人吗?”老太太感觉到她浑身一颤,心想果然。她装病当然是为了引时萋说话,秉执的自信就来源于这丫头对自己的那份心。但她也并不相信一直以来时萋是真的不能说话而突然被自己刺激到了,这可能性恐怕和失忆的人突然记起一切来得更需要机缘巧合。相对的,她更相信另一种解释。这丫头是能说而不能说,但她是否会为了满足自己病重的心愿开口呢。
                          老院长问她,如果那女孩没有开口呢?
                          如果真有人威胁她,那她虽然枉顾我的病,但至少是深爱珈罗的所以死不开口,那是被迫不能。
                          那开了口岂不是证明她不那么喜欢珈罗?
                          不,如果开了口,这孩子才是真正的重情重义。那样,无论她面对什么,我都会帮她。
                          老院长听了她的两种回答后抚额叹气,说来说去你都是要帮她的。
                          对,老太太也叹气,但我至少希望我的小孙女不要再受什么苦了。


                        247楼2013-06-30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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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七章 轻幽芬芳的叹息
                            徐时萋不敢直视老太太睿智的眼睛。
                            这位洞悉了一切的老人正想办法帮助她,可是她却像被施了定形术一样,不敢动弹。里间的门外,仿佛那双眼睛有穿透力,正冷淡地关注着自己的举止。说出真相也许就是往前踏了一步,但这一步是坦荡平途还是万丈深渊,她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底。
                            如果说她对老太太还有一点把握的话,那那个人的面孔就不止是冷硬了。
                            谈话没有继续下去,老院长被老爷子揪着闯进来了。
                            “来,吃点药。”老院长殷勤地端了清水过来,老爷子像门神一样立在他后面。
                            老太太张了张口,但看老院长神情还是很严肃的,就知道自己要适可而止了。如果过火了可是会有反作用的,到时候两个丫头再一自责就糟了。
                            刚才被赶出去的人迫不及待地又跟着进来了,但其中没有文珈罗。
                            徐时萋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下,不由担心起来。
                            “你回去吧,”老太太适时地拍了拍她,“你能说话了,你爸妈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去吧。”
                            “谢谢……奶奶。”徐时萋点头,走前和文宝华握了握手。
                            一出病房就看到文珈罗坐在走廊里的椅子里,低垂着头,不辨神情。她的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像在拧毛巾一样的使着力。
                            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徐时萋心神不禁有些恍惚。决定闭口不说话的时候在这里,打破约定也是在这里。突然间她就有点儿迷茫,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做了一场梦。想一想,是一场年轻的,固执的梦,只不过没有斑斓的翅羽,有的只是暗沉的,滞涩的一片阴影。
                            “我送你回去。”文珈罗站了起来,低声说。
                            徐时萋摇头,见女孩眯起了眼睛,才缓慢地轻声说:“不用……你留在奶奶身边……”
                            文珈罗拉住她的手:“送你过去我就回来。”
                            徐时萋有些紧张地转头看了看,见病房的门确实是被自己关上了,这才松了口气,只得答应女孩。
                            两个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路轻快地哼着歌,在车流中像游龙一样穿梭着。不过这趟车的乘客很安静,看表情也让司机没有试图交流的欲望。
                            到了徐时萋家的店后,文珈罗并没有下车,徐时萋钻出车门的身子顿了顿,就听到女孩在背后说话。
                            “晚上……等我电话。”
                            徐时萋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女孩拉住。
                            “……好。”徐时萋只好开口。
                            目送出租车转弯出去,徐时萋深吸一口气,转身推门。
                            天很热,王媛正坐在柜台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听到动静一转头,竟然看到女儿站在那里。
                            “时萋?”王媛站了起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桌上的日历,“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有事?”
                            徐时萋张了张口,眼睛又发热了。
                            王媛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举动,接下来女儿又将紧紧地闭上嘴巴。但是这一回不是的,王媛听到女儿叫了一声妈,那片刻间她简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妈……”
                            “不得了了,”王媛抖着嘴唇盯着女儿,在看到女儿竟然微笑着掉眼泪的时候,几乎要跳起来。现在店里还有两桌人数不多的客人,正在很安静的吃饭,但是她现在管不了了,她大声地朝厨房叫起来,“徐中达,快出来——”
                            “瞎嚷嚷什么呢?”徐时萋擦着毛巾走出来,一边朝那两桌受到惊扰的客人递上抱歉的笑容,然后才发现女儿回来了,“咦,时萋?”
                            “快、快——”王瑗几乎要语无伦次了,直指着女儿的手也抖动起来。
                            徐中达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然后就听到她叫了一声爸。
                            徐中达揉了揉耳朵。
                            “爸……”徐时萋心一酸,上前抱了她爸一把。
                            “哎呀,我一身的油。”徐中达忙让开身,然后直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端菜的几个服务员听到动静地好奇地走过来,在听到徐时萋开口说话的时候都不由高兴起来。服务员之一的玲子高兴之余不免有些遗憾。话是能说了,但似乎没有以前那种恨不得把耳朵整日贴在她嘴边的好听……
                            王媛终于兴奋够了,把人都轰走,拉着女儿走进了平日里休息的小房间里。
                            “说吧,怎么回事?”王媛追问,忍不住上下打量女儿。
                            徐时萋断断续续的把老太太住院的事说了一遍,但还是隐藏了很多内容。最后王媛得到的答案只是让她很感慨。难怪都说潜力是无穷的,果然变化会在人预料不到的时候出现,而自己的女儿和那家人的老太太又似乎太有缘了,她这个当妈的都几乎要吃起醋来。
                            “真好啦?”王媛拉近女儿,仔细去研究她修长的脖子。
                            “慢慢……会更好的。”徐时萋笑着说。
                            王媛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别突然说太多话,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不是。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知道了。”徐时萋轻轻撒娇。
                            王媛眼圈一红。冷静下来才又想到,女儿的声音已经不是那像吸取了日月精华天成的妙嗓子,而是带了点点低哑的,钝钝的腔调。
                            “我……会慢慢……好起来的。”徐时萋叹了口气安慰她妈。
                            “不要强求了。”王媛抹了下眼睛笑了笑,“人总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齐全完美。”


                          248楼2013-06-30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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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时萋愣了愣,心底涌上无数尖刀,真有刮骨般的疼。她涵起了胸,抱住她妈:“妈……是我太……天真了吗,我就是想……什么都不失去……”
                              王媛也愣了,女儿的声音里无限悲哀,像累极累极了似的,头都有千斤重一样。她的心不由就软了下去,是真的软了下去。她觉得干脆睁一眼闭一眼好了,管女儿做什么跟谁在一起,只要她幸福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苛刻她呢。
                              可是,还是不行啊。王媛也很痛苦,她不敢想的事,女儿就聪明的一直没提。但那还是不行的,人生那么长,道路那么多,绕错了一两条小弯路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最终回到正道上不就行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女儿重新开口说话总是喜事一件,王媛到厨房点了几个菜,晚上一家三口围桌好好地吃了一顿。
                              能看得出来今天女儿心里也有过了很多起伏,看她的眉眼都要蜷伏了似的,王媛就心疼地让她先回家。捏着手机依然没有等到女孩的电话,徐时萋想了想在哪里等都是一样的,也就答应了。
                              华灯初上,徐时萋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有开一盏灯。靠在窗边上,不是高楼没有广阔的视野,她只能对着不远处的楼房发呆。她又找到她爸的烟,点燃了一支,然后看它慢慢地燃烧。
                              一会儿后,手机提示有短信进入,徐时萋捞边手机,还没打开,一个电话就冲了进来。
                              “……喂?”
                              那头静了许久,才问:“你在哪?”
                              “……在家呢。”
                              “一个人吗?”
                              “嗯。”
                              “我马上到。”
                              电话很干脆地被挂断,徐时萋去翻短信,竟然也是女孩发过来的,她不由苦笑。想必今天的事太突然了,不止是自己还回不了神,跟自己受了几个月苦的女孩也大概还以为在梦中吧。
                              文珈罗很快就到了,介时徐时萋已经开好了灯,冲了个澡,开窗驱散了烟味,精神抖擞地等在门口。
                              竟然和上回一样,文珈罗恼怒地想。她一进门,还在换鞋,就被女人抱住了,什么都轮不到她问她想,那人就不管不顾地亲上来。紧贴的身子缠绵之极,恨不为两相融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等等……”换气的空余里文珈罗喘息着叫。
                              徐时萋置若罔闻,伸脚把门踢上,拉着女孩一路扭进了自己房间。
                              倒在床上的瞬间,文珈罗简直要脱力了,被掩在徐时萋身下,整个胸腔都受到挤压,害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珈罗……”
                              文珈罗正积蓄力量准备翻身把徐时萋制住,冷不丁耳朵里钻进这轻幽芬芳的叹息,像从千百年前一路迤俪而来,走近后却风霜满面,历经伤痕。她顿时就酥软了下去,微闭起眼任泪水从旁滑落,捧住女人的脸,吻了上去。
                              再没有比这个更动人心弦的时刻了,彼此都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取悦对方。明明已经不知道这么靠近过多少回,可无论是浅尝还是深入都能轻易的令人颤抖起来。
                              但是终究,文珈罗还是没有令徐时萋如愿,她缓缓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从床上坐了起来。
                              “时萋,”文珈罗替对面艳红着双唇喘息着的女人拉了拉歪了的衣领,露出光滑的裸肩的女人有着天真无邪的诱惑,她不得不竭力控制自己,“叫我的名字。”
                              “珈罗,文珈罗。”徐时萋轻声念着,喉咙里的沙砾在慢慢风化,她也在逐渐地找回说出话的感觉。
                              文珈罗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眼都不眨的,仿佛在用心灵镌刻记录这组音波。
                              “是不是很神奇?”徐时萋微微笑着,硬生生地打趣,“大概……和狗急了也跳墙……这种类似吧。”
                              “怎么这么说自己,”文珈罗拧眉,“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徐时萋偏了偏头,好像忍受不了女孩坐在对面所散发的气息一样,按捺不住地又贴身上去,与她交颈而偎:“奶奶问我,是不是有个人威胁我,大概也只有你们……不相信我真的是被奶奶刺激了那么一下……才能开口的……”
                              文珈罗扯了扯嘴角。这真的是个很亲密的姿势,但却是个看不到表情的姿势,这女人在如何斟酌着说这些话,她其实用后脑勺也可以想到的。
                              “我想……那是因为你爱我,奶奶又知道你爱我吧,所以想法就会有点偏激……其他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啊,文珈罗在这熟悉的语调中终于想起来,这女人其实是有张很伶俐的嘴的。只是这几个月没有开口,因为不方便,即使是用字条交流她也是避免冗长的句子,能简短尽量简短。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徐时萋还在循循善诱,但接下来的话就被女孩吞没了。比往日里更柔软的吻,像羽毛轻轻刷过那瓣能把话开得无比灿烂的花舌。花蕊是会分泌香蜜的,文珈罗轻轻吮吸,像只种了饕餮灵魂的蜜蜂,要把每一滴蜜都收纳囊中。
                              刚刚还说个不停的女人已经快要迷失方向了,脑子也完全不够用,再动不了心思去多想一个字。
                              文珈罗是故意的,就像徐时萋在她一进门开始就在故意诱惑她一样;而她不想再听女人说这样的话,也就像不想看到她手背上的瘀青一样。文珈罗想,她大概已经把这女人逼得很惨了,到现在还在找理由寻借口。算了,不问了,免得把她弄得神经兮兮的。反正她已经开了口,剩下的问题自然会浮出水面。
                              被吻得失神的徐时萋终于被放开,文珈罗替她理了理头发,亲昵地捏着她的耳朵:“你应该知道,奶奶是故意装病的吧。”
                              徐时萋点头,必须用手撑着床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丢脸的腰软下去。
                              “家里人都被她吓死了,她也吵着出了院。”文珈罗洞悉了她,伸手揽着她的细腰,这一回主动让她靠在自己脖子上,“我再陪她一天,所以再等我一天,我陪你去医院复查一下。”
                              “不用的……”徐时萋想了想,又改口,“好的,我等你。”
                              “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了,但是不可以去相亲。”文珈罗突然轻轻掐了她的腰一下,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又塌软下去几分。
                              “我没有去相亲。”徐时萋无奈地解释,努力攀住女孩的瘦肩。
                              “想也不可以,”文珈罗顿了顿,“我就怕你妈——”
                              “我妈?她明明……很和蔼可亲。”
                              “和蔼可亲?你不觉得她对我像对待敌人吗?”
                              “那是因为……你把她女儿……抢走了……”
                              “我看你妈和我奶奶一样,都有一双侦察员的眼睛。”
                              “你妈……好像也差不多……”
                              ……


                            249楼2013-06-30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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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八章 秘密的真相
                                老太太出院了,似是虚惊一场。早年老爷子征战杀场,老太太本来是闺阁碧玉,后来跟着他四处奔波,身子骨那是受了很多苦的。上了年纪后老爷子是依旧雄风,老太太却整日守着自家的老宅,不常出门。
                                怕最怕的就是突然病倒,偏偏老太太还玩了这一手。
                                罗琳伊是最常守在家里的儿媳,被这老太太吓去了二魂六魄,等把老太太接回了老宅,才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很奇怪,她第一件乐的事就是徐时萋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想必应该不会再住在女儿那儿了吧。
                                第二天她把这意思一问女儿,没想到女儿魔怔依旧。
                                “她只是刚刚恢复,我看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可以说话了就可以找工作,没处住和我也是个伴。”
                                罗琳伊很迷惑:“女儿,咱们做得已经够好了,又没有欠她的。对了,当初出车祸的时候你爸还亲自去看过去她,我看一定给了不少好处,再说了……”
                                “什么?”原本是坐着的文珈罗猛然站了起来。
                                罗琳伊被她吓了一跳,见女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了,不由看了看坐在一旁看报纸的丈夫。
                                文洲是难得有空回家的,这次也是被老太太拉着住了一天。她们一家三口更是难得团聚一堂。原本是想趁着丈夫在家正好把那根梗在心里的刺拔了,但没想到她才刚开个口,这刺就像扎到了自己女儿一样。
                                文珈罗睁大了眼睛,缓缓转身,像没有灵魂的机械一样,几乎能听到那僵硬的声音。
                                文洲放下了报纸,抬起头和女儿对视。
                                父女两人什么都没说,但却已经够了。太好的默契在这一刻比语言还有作用,彼此的眼神都像楔子一样直钉入了对方的心里。
                                “怎么会?”文珈罗逐渐茫然起来,嘴巴里犹如一口吞了十斤黄莲,苦得不堪难受,连开口都成了痛苦的事。她觉得她爸眼里的那根楔子正在被一把巨锤一下下狠狠敲击在心头,挤压、碾转,快把她的心绞碎了。
                                罗琳伊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突然之间就像敌人一样对立起来,在看到女儿一步步走向丈夫时,她忍不住插在了她们中间。
                                “你们父女俩是怎么回事?”
                                “我都不知道,原来您也去找过她。”文珈罗的声音空洞的,焦点落在她妈的脸上,但其实却是穿越了过去,直指沙发里那个在她心目中永远高大的身影。
                                文洲在沉默,罗琳伊则抓住了女儿的手:“珈罗,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爸他最清楚了……”文珈罗顿时就激动了,手指都忍不住痉挛起来。她想她现在的脸一定不能看,想必扭曲得很可怕。
                                可是再可怕,也可怕不过她爸做的事。
                                文洲也站了起来,身居高位,久而久之自然有一种威慑力。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你也看不出他是不想说还是正在思考什么。但他只要看着你,就足够弹压得你无法动作。她爸的这种威严,文珈罗其实从来没感觉到过,但今天她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甚至立刻能猜想到徐时萋在对面这张面孔时内心的压力。
                                难怪那天爸去看她时,那女人见了他会那么紧张。
                                “珈罗……”
                                适时的有个声音缓解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状况,把爆裂的临界点拉了回来。
                                “奶奶!”文珈罗头也没转,但却喊了一声。
                                听到动静出来的老太太站在二楼,静静地对小儿子说:“你,上来一趟。”
                                罗琳伊看着丈夫上楼,看到女儿也跟在身后,她猛然心中暴起一阵鸡皮疙瘩,有了从末有过的最糟的预感。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能感觉到是和女儿有关,甚至是和那个徐时萋有关。看着文家的几个人都上楼去了,自己却像外人一样不被理睬,罗琳伊狠狠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老太太房间里点了安神的香,却不能缓解文珈罗的烦躁,她狠不得把狂跳的那颗心揪出来,即使让它一动不动也是好的。
                                看着这回是真正受到了打击的小孙女,老太太叹了口气。想必相对于自己,她恐怕根本没想过她爸爸会是幕后的那只黑手吧——那么,真的是文洲让那丫头不许开口说话的吗?
                                “爸,你找她说什么?”文珈罗根本等不及,但却又宁愿自己是耳鸣目盲。
                                说什么?文洲坐在他的母亲面前,身边站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受质于自己的女儿,他微微的拧了拧眉。
                                的确,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知道的内容,远比文家所有的人都要多,甚至多过于女儿她自己。
                                当年女儿在查医生那里被催眠时,只有他在场。
                                他听到很可怕的事情,当时除了呆滞,有片刻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做官从政,没有什么场合没经历过,却从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她女儿说她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
                                当时那个查医生的表情现在想想还是很绝妙的,自然是恨不得剁了自己的耳朵,尤其在他的冰冷视线下。但是,那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很快表态这不是病,也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不是安慰他,也不是糊弄他的。那个查医生倒是做起了他的心理医生似的,从解释相关名词,到给他看事实案例,总之他很快明白过来,这真的不是病,治疗反而是畸形的手段,如果他想眼睁睁看着这个正在自残的女儿完全枯萎凋零的话。
                                不再刺激她,这是他和查医生暂时定下的方案,所以这个世界上那时知道她女儿性向的人,应该说只有他们两个,即便是女儿的心理治疗手册里,这也是决计不许记录进去的。


                              250楼2013-06-30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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