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了皇宫也算是我顾氏这辈子的宿命，我可不是那甘心平庸的主子，那一日顾淑仪来北殿的模样我依旧记着，众人簇拥就连那平日趾高气扬的女官也都是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有朝一日，若是我顾氏沉妙也有那般的位分，那才是为我顾氏长了脸，门外的宫女欠身施礼进了里屋，说是宝妃娘娘到了，这宝妃的名号在玉蝶上也是瞧见过的，只记得她住在含章宫里面，怎么今儿倒是来了琅华，心中倒也是有几分疑虑，起身出了屋子。）
：琅华顾氏问宝妃娘娘安，娘娘长乐无极。

-
这方下辇，她已上前来迎，礼数周全，略略一眼，窥得七分模样态度，不算绝色，已是上乘。虚扶一把噙笑
：起吧。适才路过，见琅华北又迎新人，便来瞧瞧。

-
她一番谦辞，我只含笑，颔首随她入内，扫眼里边儿陈设。一念起，思及当年沐氏，恭王生母。各宫北殿，坐北朝南，本是极其承接瑞气所在，可惜几任主子都不尽如人意，落得平平而惨淡。入内未刻意取主座，只随意择一合眼缘处落座，闲闲一问
：你姓顾？却不知和主殿淑仪是——
一直在猜，顾氏身后的人是皇后还是华妃。论那一桩事的来龙去脉何其工于心计，似是华妃更像，而论前后因果皇后态度，不言自明地偏袒顾氏，又教人联想颇多。眼前人若与顾氏有亲缘，十年头一遭的册封落在她身上，就很能说得通。

-
（。宝妃倒也是随着我进了里屋，与那一日顾淑仪来北殿不同，她倒是没有坐上主座反而是在一旁的位子随意挑了一个座儿靠了身子，想来这倒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性子，听着宝妃问及我与那顾淑仪的关系，只道。）
：妾身福薄，没有顾淑仪那般好的出身，想来五百年前或许是同宗而已。
（。这么说既不会驳了我那琅华主妃的面子又好生的答了这宝妃娘娘的问题。）

-
原来不是。嗯，不是，也好。
宫娥奉茶来，我取一盏，掀了盖儿一窥茶色，耳边她的话回了一回。若未记错，顾氏乃国子监主簿之女，这出身委实算不得好，至多堪称书香萦萦。
：原来如此。
茶未入口，单眄她一眼，溺三分笑与试探
：打从见你，就一口一个身份低微，福薄，虽是在十六宅中耽搁一年，心气儿磨消沉了可不好。

-
（。听着宝妃娘娘的口气倒不知这她这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一时之间也是猜不透。我如今才是刚刚册封了位分，事事都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出了什么差池，宝妃说及了十六宅里面的事情，听着她所说的只怕是她看错了我顾氏，若是在那十六宅里面被磨去了心气儿又怎会在这十年看着我顾氏册封才人之喜，道。）
：娘娘不知，妾身出身没有旁的采女那般显赫的家世，十六宅里面虽说是住了一年，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妾身如今不也是照旧和她们一般列后妃之位么。
（。顾氏可不是什么青灯古佛了却余生的主儿，那梧桐树要我瞧着才是好的栖身之处。）

-
所以方才那些话，她只是随口谦一谦。无所求的人最牢不可破，但凡她想往上行，就有我权衡的余地。
：你能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层，足见你眼界，但有时候列后妃之位，乃至将来荣光，所凭所借，可不全然是家世。
甚至往往家世越平淡无奇，越无外戚之虞，皇帝更乐得宠，皇后不感受威胁，也乐得扶持。而要凭借的是什么呢，唇角笑意深些
：有道是后发先至，只要才人，懂得把握机会。

-
（。宝妃的这一番话倒像是话里有话，顾氏也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儿这宝妃如今能和这熹妃并列这妃位，这能耐也是可想而知的，若是单凭这恩宠只怕是九嫔之位已经足以，而今的妃位只怕是对这宝妃心计最大的肯定才是，我顾氏如今势单力薄，倒不如靠着一颗大树好乘凉，道。）
：家世不家世只是对那些高傲的官家小姐所说的，顾氏虽出身官家但不显赫，这俗话说的好，这纵使千里马技艺再高超，没有那伯乐相中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若肯将那个橄榄枝抛给我，我顾大娘自然也是双手静候在那儿接着才是。）

-
自元泰朝便有一则约定俗成，若非四大或帝子格外恩典，唯五品以下官员之女方可入宫为妃，既是祖宗规矩，成安朝也不例外。不入流仕族的娘子，还要计较个五六七品，我呢？纵我母亲来自岭南沈阀，却遭休弃，我赵氏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却到底是商人。这般出身屡遭诟病，我早不以为意，卑微又如何，还不是羡慕圣上对我另眼相看羡慕得两眼发红，还不是得妥帖伏地称一声，宝妃娘娘？我始终相信人只要足够强大，所有的缺憾都可以被光芒掩盖。你站在那里，就永不会，也不能被看轻。
：伯乐相马，观目色，，躯干，四肢，步态——
她话中不无求依傍之意，而本无心在后宫培植党羽的本宫，因了琅华，因了顾氏，倏然觉得，也很需要这一枚棋，下到该去之处，所以，如是应她
：千里马总得表露一二征兆，让伯乐瞧见。自然，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本宫若予你一囊，你可愿一展锋芒？

-
（。她的话里话外倒也是中了我的心意，倒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倒也是情愿栖身在她之下，能屈能伸才能得到最后的荣耀才是，顾氏不是那莽莽撞撞的主儿，这宝妃也是谨慎小心的人儿，若是有了我自然是当自己人来看的，道。）
：承蒙娘娘不嫌弃，顾氏倒是乐意一展锋芒的，这十六宅里面居住了一年，顾氏可是等着大展拳脚的那一日诺。
（。我得话儿意思清清楚楚的表明自己的心意，瞧着宝妃也是直性子的女子，我何必在那儿扭捏作态反而讨人嫌弃。）

-
她并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应下，我也乐得省去弯弯绕绕，示意她近前来，口中低语六字，堪堪只二人可闻
：替我留心淑仪。
话罢转眸，端起方才的茶抿一小口，旋即蹙眉，扬手抛茶盏于地，面色微愠
：好烫的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看来温才人也不必给本宫看什么锋芒了。罚宫规三卷，送去你们淑仪那儿，让她好好教教你如何待客！
罚她，一来撇开此行关联，二来，予她一个往顾氏处哭诉委屈的机会，若她足堪聪慧，大可借此结交顾淑仪，甚至做她心腹，为我传递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