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第一卷·杀生====第八章·仇恨====
“你你你……”雨惊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一个红鬼门第三杀手居然被一个少年惊到如此地步!
他突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是你——”殊云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别让我再说第二遍,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让你永远消失……”他无神的眼珠盯住雨惊声,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副门主,你应该知道我有那个能力……”
“那么大一片海,居然没把你淹死……呃。”殊云的刀向前近了几分,雨惊声额上直冒冷汗,“你这小子,放开!”
殊云灰色的眼珠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他。
“嘤——”一只苍鹰急急地冲破雨雾的阻隔,在众人上空盘旋着。
雨惊声看到那只苍鹰如蒙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好了小子,我立刻离开,你可以放开了……”殊云低着头放下了刀,像是一个木雕一般站在原地。
雨惊声退开几步,确定剩下几人不会有所动作之后迅速转身离开,皮靴踩在湿地上的声音宛如蛇在地上滑行,让人不寒而栗。
孟叔作势要追上去,“别追了。”疏璃摆手阻止了孟叔。“小璃,你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云啊,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兰希抢在他前面跑到了殊云身前,一把抱住了他:“云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手下一片湿滑,殊云肩上的伤口涓涓的涌着鲜血。
疏璃上前按住伤口周围,一把拔出了箭头,撕下一块衣袖按在伤口上:“小鬼,你都跑出来了那大夜呢?”
殊云木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说话啊!”
“……”殊云只是看着疏璃焦急万分的脸庞,没有说一句话。
虽然大雨倾盆,但徐尘微仍是无比清晰地看到一滴泪水从殊云的脸上缓缓滑落……
这场雨,一直下了三天。
一切的罪恶,都被这场雨冲刷了个干净,可存活下来的人心中,却多了一种负面的东西——
仇恨……
大雨迷蒙了一切,也掩盖了一切。六十余弟子除了原本严墨这边训练淘汰的几人,其余无一伤亡,为此,一位战士为他的学生、他的同伴、他的组织奉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众人围成几层圈,沉默的等待着。每个人轮流上前在石冢上放上一块石头。“师叔……”徐尘微的手颤抖着,他扶着石冢的外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死亡,居然这么轻易的……
疏璃按住他的肩膀,“不要哭。”她的眼眸清澈,眼神凝重,“在自己的路途上奔跑并死去,这是作为一个武人最高的荣誉。他挽救了你们,挽救了生灭门的未来,也捍卫了生灭门的尊严!他的死是有价值的——”
阿水来到石冢前,什么都没有说,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殊云站在她身旁,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渗出,又不断地被大雨冲走。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听到疏璃说“死是有价值的”,发出一声冷笑。
“云啊……”疏璃不明白他为何冷笑。
殊云抬头,沉默地看着她,那种直直的、仿佛对一切都无望的眼神让她害怕。只听殊云冷冷地说了一句:“哪里……有什么‘有价值的死亡’……”
苍鹰在上空飞掠而过,乌云逐渐散去,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孤鹰远去,灾难终于过去,而那份伤痛,只有等时间来平复了。
“疏璃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拉了拉疏璃的衣角。
疏璃叹了口气,换上微笑:“我带你们去本宗。”
“疏璃师叔……”小姑娘还是抓着疏璃的衣角不放。
“怎么了?纯纯?”
小姑娘低下头:“如果那些坏人再来,师叔你会不会……”
疏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会。因为……”
“不要!”依若纯哭道,还是未满十岁的稚嫩小脸满是泪水,“我不要!”
“纯纯……”疏璃的心头一沉,将依若纯搂在怀里。“纯纯,你们是生灭门的未来,生灭门的殊荣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啊,比师叔更重要……”
“我不要!我不要听!我不要再有人死了!我不要——”依若纯捂住了耳朵,摇着头大声喊叫着。
只听幽幽的琵琶声响起,略带沙哑的女声低声唱道:
“眨眼间,风卷干草帘;
刀光影,挥舞弹指间;
心飘摇,朱红轻飞溅;
难入眠,黑夜漫漫无边;
不是英雄,你不在我的身边;
走天涯,一把剑握在手间;
漫漫路,踏破铁鞋无觅处;
相思苦,刻骨铭心情不古……”
(歌曲为《秦时明月》片尾曲《情动》)
“门主,就这么离开了?”雨惊声不甘地看向只变成一个模糊的轮廓的柳岸村,伤口被雨水一淋火辣辣的抽痛着。
“村庄和训练营变成了废墟……”风满楼轻笑道,“突然很害怕看见柳无风带着杀气的眼神啊。”
“门主,您这是……”雨惊声无法理解。
“混(太湖河蟹)蛋!”一颗石子打在风满楼的后背,那杀手组织的首领居然也没躲开,一把按下想要把剑的雨惊声,一回头,只见一个男孩站在雨后潮湿的草地中,离他们不过二十步。
可这二十步的距离,一颗小石子居然毫无偏差的打在了风满楼的后背。风满楼顿时来了兴趣:“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有用吗?!”男孩双目通红,宛如一头发怒的小狮。
“你是那个村子里的孩子?”
“是。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坏蛋!”
“想报仇吗?”风满楼笑道,“等你有能力了,来红鬼门找我吧,我会给你机会的。”
雨惊声瞪大了双眼:“门主,你这是……”
“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的!”那孩子也不知恐惧,愤怒地大声喊叫着。
“那么,告诉我,未来杀死我的人你的名字吧。”
“罗小布。”那孩子喘息着,怒视着那个杀手,“我叫罗小布。”
八年后。平锡城。
“来啊来啊!开局了开局了!”进入赌场,你耳边是无数人嘈杂的声音:欣喜声、欢呼声、痛哭声、殴打声不绝于耳。
华老板坐二楼的雅座上,这里能将台下比武台的一切收入眼底。
奇怪,那保镖闹肚子下去之后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淹死在粪(太湖河蟹)坑里啦?!华老板不满地皱着眉头,他看了看身边的另一个护卫,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像他这样坏事做多的人总不容易得到安全感。
“嘿,这狮子黄已经连赢三局了!厉害啊,这小子是不是吃药了?”华老板摸了摸肥厚的下巴,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是嘛,也对,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娱乐而已,对他们来说却是生与死的战场。”
华老板一惊,但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英雄这说的什么话?这不过是每个人的一种生存方式。”他侧头看了看那只手,白皙修长、软弱无骨,宛如女子的玉手,没有看到刀也没有听见利器出鞘的声音,华老板暗暗劝自己要冷静。
“英雄?呵呵。”那人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这位英雄已经送你的两位护卫去阎罗殿了,当然,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且,且慢!”
“怎么?华老板,您现在是……害怕了吗?”听那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恼怒,“你害死那些人的时候,害怕了吗?”
“人不过一死,是早是晚又有何区别,但我死之前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我死?”
“华老板您猜猜吧……呵,不过你的仇家太多,一时之间猜不过来吧。”
“年轻人,如果只是侠义之举我劝你不要冲动。”
“华老板,我可是,杀手呢。”“你不过二十年岁,为何从事这暗无天日的职业?你如此年轻还是早早地放下屠刀为好。金钱收买不了一切,暴力也解决不了一切。”
身后那人似乎嗤笑了一声:“金钱收买不了一切,但可以收买我;暴力解决不了一切,但可以解决你——”
“救——”华老板的呼救声只喊出一半,就只觉后心一凉,一柄利刃穿过了藤椅和他华丽的外衣,刺进了那颗黑色的心脏。
赌场嘈杂,这半声呼喊也并没有人听到。添茶的伙计偶然间一抬头,就看见华老板的包房里多了一个人,而两名护卫不知去了哪里。只见那年轻人生得极为清秀,此刻正亲热的搂着华老板的脖子,弯腰凑在他耳边,好似刚刚在讨论着什么。感觉到伙计的目光,那年轻人直起身冲他微微一笑,放开了搂着华老板的手,华老板看起来表情呆滞,也不知在想什么。
伙计摇了摇头:到底是有钱人的生活,不是他这种人能够理解的。
穿过层层人群,年轻人离开了赌场,看着外面热闹的集市,伸手在身上拍打着,似乎想将那一身的糜烂气息拍去。
“解决了?”大街上走来另外一青年男子和一个胖子,那青年男子伸手勾住了年轻人的肩膀,问道。
“嗯。”年轻人微微一笑。
那胖子“嘿”了一声:“我们殊云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第一杀手——将来的。”
“喂,那我呢?”那青年男子不高兴了。
“小微你嘛……委屈第三吧。”
徐尘微摩拳擦掌着:“死胖子你皮痒了是不是?要不今天我们就一决雌雄?!”
殊云在两人肩上一拍,柔声道:“别闹了,回去了。”
两人打闹着引来大街上众人的频频注视,殊云暗叹了口气,抬起头,不再是少年清澈的深邃目光看向天空,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经过岁月的沉淀后,在某一天也许会蓦然发现:有些事,已经变了好多,恍如隔世。那些沉重的目光、曾经深怀过的仇恨、经历过的死亡深深地映在了记忆中,这才发现,自己已不再是当初的多情少年……
八年前的那六十余人,跋山涉水,长长的队伍穿行于山岭之间,宛如一次长征——生命的长征。
====伽蓝====第一卷·杀生====第八章·仇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