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第一卷·杀生====第十五章·哭泣的鲜花====
(我这种虐得很开心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徐尘微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倚着圆坑的壁,虽然蜷缩着睡了一觉浑身疼痛很不舒服,但精神头已是好多了。醒了醒神,居然听见有人在低声哼唱着什么,对面站着一个人,原本黑底红纹的长袍此刻完全被血染成了黑褐色,正是殊云。
“云?!”他吃了一惊,立马站起身来。
殊云原本在观察着石壁,听到动静回过头,冲徐尘微微微一点头。
“你没事了?”他看了看殊云的身上,血迹已经干了,看起来伤口不再流血了。
“我若是说没事你也不会信的。”殊云抚摸着石壁,似乎在摸索着上面的纹路。“你看出什么来了?”一旁吃着干粮的唐酉问此刻也起身,问道。
“这里有人待过。”殊云指了指地上的一滩血迹,“而且此人也是重伤。”
“嗯……然后?”
“然后……酉问兄,麻烦你把他打昏。”殊云的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徐尘微一脸惊愣,唐酉问也是呆在原地。
“咳咳,想出去的话就……”殊云话音未落,徐尘微始料未及,唐酉问一掌击在他后颈。“他至少会昏迷两个时辰。”唐酉问淡淡道。打昏人和把人打死是完全两码事,唐酉问这一手的力道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殊云暗叫一声好。
唐酉问瞥眼看着他:“你待如何?”
殊云微微一笑,移开覆在墙上的手掌,问道:“有水吗?”
唐酉问在身上摸了一阵,掏出一个水壶:“不要用完。”
殊云接过水壶,打开塞子将水壶贴着石壁倾倒,浸水的墙壁颜色渐渐变深,显示出原本奇特的图案。
唐酉问扶着徐尘微,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许久后,问道:“你是不想让他看见,为什么?”
殊云冲他微笑,他的双刀在刚才的奔跑中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此刻他的手中只有那一根蜘蛛尖刺,他看着唐酉问,眼中多了一分狠戾:“今日这事,你若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唐酉问心中疑惑,“你……”那面墙上原本的图案,却是一朵莲花,巨大的、九瓣莲花!这莲花与雪域高峰上唐风月施展伽蓝术时出现的莲花一模一样!
“这面墙只能用伽蓝术打开……”殊云拂去了额前的碎发,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我会伽蓝术。”
“你会伽蓝术?!”
“我会伽蓝术,我不能让他知道。”殊云看着徐尘微道,“以他的性子必然会追根究底,我不想让他知道,但是我没有自信一个人把你们俩带出去。”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殊云盯着他,静如止水的双眸一直看进唐酉问深邃的眼睛里,唐酉问却觉得他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里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你最好……”殊云一字一顿道,“还是继续好奇吧。”
唐酉问语塞。
殊云抬手:“你站开点。”
唐酉问打断他:“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弱点呢?你能够……”
殊云皱眉:“唐公子,我记得我们不是很熟吧。”
“……”唐酉问不说话了,看着殊云转过身将手按在了墙壁上。
“我真不知道……我当年学的现在还会多少……”殊云喃喃道,手微微收回几分,与墙壁保持一定的距离,猛然发力——乳白色的、水雾一般的柔光从他的掌心流动出来,汇成了一个转动的光圈,与墙壁上的莲花图案相对应,光圈中缓缓扩大的那朵莲花转动着寻找契合点,殊云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唐酉问不懂什么术法,但知道他身负重伤,眼下却是不知该如何帮忙。
打开吧。殊云一咬牙,五指弹动,唐酉问瞪大了眼睛,半月前殊云一招制住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此刻那三重绽放的九瓣莲花再现,却是依然惊艳万分,在白光的映衬下,那呈三重开放的九瓣莲花随着殊云手的移动缓缓转动,如白玉雕琢的一般,甚是好看,并在某一瞬间与伽蓝术的那朵重合,接着殊云出掌,白生生的手掌印在了那墙壁上——
“啊。”殊云未料到会生出如此变故,吓得叫了一声:只见他的整只手掌都陷入了墙里,正面墙壁生出了细密的如蛛网一般的裂痕。殊云呆了片刻,抽出手掌,右手完好无损,蛛网状的裂痕也复原如初。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殊云深吸一口气,握着尖刺,头也不回地对唐酉问说,“我先过去,你,你跟上。”
“嗯。”唐酉问扶着徐尘微,应了一声。
殊云靠近那面墙,墙面与身体相触的瞬间,居然就这样穿了过去。殊云屏息,低着头“走”入了那面“墙”。
待殊云的身影完全消失,唐酉问带这徐尘微,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是……”眼前完全是雾蒙蒙的一片,唐酉问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居然连手都看不太清楚,这能见度如此低下,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唐酉问忽然暗道不好:历史上的阵法,特别是他们唐门众人所接触的各种阵法,浓雾绝对是极好的掩护。这样想着,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雾有毒!耳边一阵嘈杂,而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殊云?他不知道,唐酉问放开了徐尘微,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徐尘微从昏沉中醒来——他觉得自己是醒了,可浑身乏力,双眼睁不开来,只听见耳边有什么人在哼唱着什么。这唱歌的依稀是一个男子,嗓音低沉却并不沙哑,但那种在空气中回荡的感觉却是别有一种飘渺虚无之感。
翻来覆去是几句诗词,不分平仄,调子也只及其平直,几乎没有起伏,听起来却让人有一种愁肠寸断的感觉:
“清明孤城漫雨游魂,乱指惊声风满楼,怒海狂澜没孤坟;冬末梅花雪海飘香,坟头杂草青郁犹殇,落红千层化埃尘。”
接着是调子几乎相同的四句,音调一再拔高,到最后一句却是低转着迂回来,依稀是:“夜清冷,我合葬一座坟;雨空蒙,指抚弦月光冷;血海花,负仇又探枝出;暮冥冥,天路向何处伸……”
徐尘微不懂音律,却觉得听了这歌声后他的心情糟透了,无奈眼皮似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着这招魂的歌声,心中不禁有些恐惧,就好像你知道自己在做一个梦,却反反复复走不出去,就这样被魇住了……
唐酉问此刻的感觉却是比徐尘微更加糟糕,他感觉自己是被人搀扶者走的,嗓子里干得几乎冒烟了,整个人如同在西荒的沙漠里缺食少水的走了三天,而且身上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阵令人发疯的刺痛,那种感觉又疼、又痒,让人痛不欲生,他忍耐了一会儿,隐隐感觉快要发疯了。
“咳咳。”搀着他的那人低声咳嗽了几声,停了下来,扶着他坐在了地上,一个东西凑到他嘴边,他甚至能问出里面清新的泉水味道,喝了半壶,却是空了,他挣扎起来,身上的难受似乎比刚才更加剧烈。就好像一个人吃了黄连再去吃蜂蜜,他会觉得蜂蜜简直太美妙了,可让他先吃蜂蜜再吃黄连,他会觉得苦得生不如死。
现在唐酉问就是这个感觉。
“醒了吗?”那人感觉到他的挣扎,让他平躺下来,扶着他的头让他枕在腿上。
“咳,嗬——”唐酉问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人,是殊云。
“你……”
“你中毒了。”殊云扶着额头,似乎很是疲惫。
“雾……”
“雾?”
唐酉问转动头,发现那要命的大雾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心中却是一阵纳闷:“雾有毒,你……”
殊云摇头:“雾没有毒,是花有毒。”
花?唐酉问能看见四周有三三两两的花梗,却无一不是覆上了一层冰霜,他撑着身体从殊云身边移开,发现身边的地面都覆盖着一层薄霜。
“咳,这里种满了花,我不知道是什么花,但是这花会释放毒气,还会吸引来一种有毒的蝴蝶。”殊云指了指他身上传来巨痛巨痒的伤口,“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一步,你已被划伤。”
“划伤?”
“嗯。”殊云保持着瘫坐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徐尘微呢?”
“我不知道。”殊云摇头,“我没有……我没有看到他……”
唐酉问脸色一暗:“是我……”
“不是你的错。”殊云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这花我毁去了一片,可大雾不散去根本找不到路……”
“你?!”唐酉问心中大惊:这是伽蓝术还是……未等他想好发问,殊云却是一下子栽倒下来,唐酉问手忙脚乱的接住他,只觉得这人浑身冰冷:“殊云?!”
殊云没有回答,唐酉问急得要命:现在是两个失踪一个重伤,他几乎也是个伤残,掉进这鬼地方,还不知其他几人怎么样了……
伤口又疼又痒,唐酉问拔出腰间的长剑恨不得把伤口处的血肉整块的挖下。
“住手……”殊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吃力地说,“这种毒不致命,你只要忍住这种感觉就好了。”
唐酉问甩开他绵软无力的手:“老|子忍不住——”他反应过来,他居然爆了粗口?!
“毒素会影响心智,你千万控制住。”
“说得容易!”以集中精力,他立马痛苦的恨不得马上去死,“我受不了了!”说罢就像抬剑往胳膊上刺去。
殊云低喝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掌拍飞了他的佩剑,双手扣住他的双腕,将他压倒在地。
“你跟我说你受不了?!”殊云的眼中又显露出狠戾,“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你有承受了多少?!你他|妈跟我说你受不了?!”
唐酉问挣扎着:“你他|妈才懂什么啊?!你中了那见鬼的毒了吗?!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感觉吗?!”
殊云冷冷地盯着他,“毒我没有中,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唐酉问此刻无法再从殊云变化莫测的眼睛里读出什么来了,现在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疯狂)——痛苦的疯狂!
“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你知道我几岁开始杀人?!十二岁!我他|妈十二岁的时候带着一队杀手回家,杀光了我全家上下一百二十六口人!”
唐酉问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表情吗?!他们好像在说‘恶魔,你果然是个恶魔’……”殊云的双目变得全黑,脸上开始蔓延着一种诡异的黑色纹路,唐酉问看见,他的身上腾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隐隐的,居然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为什么全是我的错?!”他掐住了唐酉问的脖子,将唐酉问掐得脸色青紫,“你告诉我!为什么?!”
“呃,咳咳,放开……”
殊云似乎脱力,一下子松开了手,唐酉问咳嗽了几声,看见殊云眼中的黑色和身上的黑色纹路如潮水般退去。“你……”
“啪!”一声轻响,居然是一滴泪水打在了他的额头上,血色从殊云的脸上退去,“你……”第二声“你”刚出口,殊云闭上双眼倒在了他的身上。
唐酉问愣了半晌,身上之人气息微弱,毫无刚才可怕的戾气,他犹豫了片刻,环臂抱住了他。
身边的冰霜开始融化,一滴冰水从残余的花梗上滑落,犹如死去鲜花的泪水一般。
====伽蓝====第一卷·杀生====第十五章·哭泣的鲜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