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漏,更添几分寒意。慕容断体质偏寒,温度稍低便不能安睡。正恼着,背后有一双手便轻轻环了他的腰,而后整个身子,贴合上来。
须臾,暖意回渗。
以吾之温,暖汝之身。
两年,日日如此。
时光,淡然又执着,似水流年里,冲淡了紫陌的喧嚣。
不如傲归红尘去,相逢一笑此山中。
外界的情况,慕容断大概也知道一些——当然,出自司徒沫之口。
正值民国年间,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垄断了国家的命脉。
那个战乱迭起,却依然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年华。
当然,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慕容断浅啜香茗。莺啼燕喃,春日溶溶。巷陌深处杏花深深,红墙之内笑语吟吟。
正是江南初春。
兀自想着,慕容断便笑了。自己这身子,可真真不应景。指尖细细掠过白绫,突然想哭,复又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眼睛了。
最是无奈。
手被握住,那人在手心轻轻写道:
“跟我来。”
菱花乱,回眸看,陌上少年足风流。
鸢紫的薰衣草丛中,两个少年携手飞奔。慕容断心跳渐渐加快,却任由自己迷醉在这澹澹清风中。
就任性这一次。
这个少年太过羸弱,甚至,被剥夺了运动的权力。
花丛中,慕容断竭力想控制住天旋地转的感觉,微微拧眉,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胸口的衣领。
兀的,却有一张手绢,正细细为他拭去额上鬓角的汗珠。
一股暖流渗过,慕容断握着司徒沫的手,又紧了紧。
有他在,便可为他撑起青天一角,燃出万世流烟。
司徒沫告诉过他,他是心脏病末期,器官功能残损大半,便是稍稍运动,亦极有危险。
可这,又有什么呢?
慕容断想过,即便是一生一世,品酒赋诗,看流云任时间,伴随着薰衣草季季轮回,染鬓斑白,也没什么不好。
即使有一天,自己这心脏,真的到了大限。自己,便要最后再自私一次,独自放下这红尘三千,死在他怀里,便是最好。
很久以后,慕容断常常在想,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自己,还能否看到司徒沫乌衣年少,遗世一笑。
“司徒公子,这些年,感谢你对犬子的照顾。”
音色温润,声线富有磁性,却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接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天宸,这些年,辛苦你了。”
天宸?
似是看出慕容断的疑惑,那声音复又响起,带了浅浅笑意:“你姓蒋,是我的儿子。”
姓。。。。。。蒋?!
尔后,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