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Hyunkey※[140116原创]戏

待下人端上茶离开，三人坐下，李泰民介时才收了笑容，看着钟铉说道：“初次相见，我本也想好好招待金三爷一番。可惜如今时间紧急，我也不做什么花调子，就直说了。”钟铉目光犀利，看着李泰民只不发话。李泰民见他不回话，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便自顾自的继续说，“日军不时便要派出歼机轰炸浙江南带，可如今江南的国党官员已全身而退，满城百姓无所依靠。我共党想援助，派出了六十万军守在江南四周，可惜江南一带是国党依据地，我军不好明目张胆进入。如今请三爷来，只是想要个通行令，有了通行令，那我军便可柱入江南，以保百姓安危！”
“哼！李将军说的可比唱的好听。”钟铉冷声道：“我若下了通行令放你们共党柱入江南，想必明日国党就会派出重手来抹杀我这个叛党逆徒。那时江南之地归于共党门下，又除了我这个眼中钉，由此一来，李将军可是一箭双雕？”
李泰民笑笑，钟铉的确说的不错，这个通行令若下了，于自己是有利无弊，可惜金钟铉还有一个致命弱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金……”
“想用基范来威胁我吗？”李泰民被钟铉一口打断，面色也逐渐阴沉起来，可钟铉却弯嘴一笑，尽显邪态，说道：“国党此次退官弃民的确是真，但你妄想要我归顺共党，通行令我签，江南此战不可避免，我也打。而我的条件便是保全基范，他若有个闪失，我金钟铉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你李泰民来抵命！”
李泰民沉默，这个金钟铉看来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金三爷可考虑好了，签了通行令，你若不归顺我共党，没有我共党为你做掩护，国党想必天天会派人追杀你，没人会来保你性命的。”
“介时想必不是李将军能管的了。”钟铉看着李泰民，没有半些让步的意思。李泰民沉默了良久，最终长叹一口气，笑道：“曹操留不住关羽，留不住就是留不住。来人，拿纸笔！六十万大军今日进守江南！”

小崖村的夜里十分阴凉，周围竹叶拢簇，透着月光，地面上浮影重重。秋淼在这蛮烟瘴雨的鼪鼬之迳已兜转多时，却依然见不到半分人影。这本是雨井烟垣的荒僻之地，村中也早已十室九空，到了夜里更是衰草寒烟。
“表少爷！表少爷您在哪儿啊！”朝着竹林深处又呼唤几声，却依然是一副杳无人烟的模样。萧瑟的夜风中，秋淼捏着一张纸条，衣裳竟被涔涔冷汗湿透。
今日基范派她去小崖村中探话，她晓得自己不好多嘴，于是想在村中转悠几圈回去敷衍交差便是，可谁知待她回了老金家，早已是人去屋空。基范只草草留下这张写着“我离开几日，很快回来”的字条便不知去向了。急的她在这荒野山村寻觅多番无果，秋淼晓得这下可糟，表少爷是老爷的心头肉，素日里宠得恨不得带在身上，要是老爷晓得自己将表少爷给丢了，还不知该如何动怒呢！
来之前老爷还千叮咛万嘱咐，可这还不到半天，人就没了。这深山野岭，又是凉秋凄清，野禽时常出没储冬蛰伏，若表少爷迷失在这湿露滑泥之中该有多少危险！想起这些，秋淼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往乌黑的竹林中又探了几步。
山风吹鸟惊，竹林深处照不进月光，再往里头行进可就见不着路了，犹豫了一番，秋淼还是退了回来。这般无头苍蝇似得乱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把这件事情赶紧通知老爷才好。可老爷此时也应到了北平，小崖村这种穷乡僻壤也没个传电报的地方，秋淼无奈又暗自烦闷。
可惜情况由不得她多做考虑，拖一时，表少爷的安危便没了保障。她转身踩着月光跑下山林回到了老屋，屋里头还坐着一个随他们来的司机王叔，一见秋淼便慌忙站起身来询问：“秋姑娘，可寻见表少爷没有？”秋淼叹口气，摇了摇头。王叔一见她这样，急得直在屋里踱步，嘴里不断说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秋姑娘你到是想想办法呀！”
秋淼垂头丧气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她区区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办法，表少爷若是自己走的，那只凭他俩是怎么也不能寻见的。“王叔，我们回清水宅，赶紧把消息告诉老爷吧。少爷若诚心要走，你我再如何也找不到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老爷能想出办法了。”
王叔一听，吓得瞪大了眼睛，“这万万不可呀！别人不知，难道你我还不知老爷的性子……”
“那还能有什么法子！”秋淼寻不见基范，心中已是焦急万分，如今走投无路更是又怕又气，气那不懂事得表少爷只管自己，也不管他们做下人得死活，一跺脚竟流出泪来。“你说，这表少爷他究竟干什么去……唉……”王叔愁色满面，却也无可奈何。眼下也只好告诉老爷了，早点寻见人他们也安心，若是迟了，表少爷能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才有苦头好吃。

两人起身商量着连夜赶回清水宅将事情告诉钟铉，之后再派人来守着这老屋，万一基范回来，也好有个人接应。两人打定了主意便出门了，顺着潮湿的青石板往村外走，可快要到村口的时候，秋淼忽然停下了。
她看见那颗在夜色中晃着枝条的老榕树，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古朴和苍凉，心中不知为何掠过一丝寒意。王叔惊疑得看了她几眼，催促她往前走。可忽然耳边隐约传来呼啦呼啦的轰鸣声，而且还朝着他们的方向愈来愈近，那么大的动静也不像是山禽能发出来的，秋淼竖起耳朵努力辨认着声儿却不能听出个所以然。这时，身边的王叔拉了拉她的衣裳指着天上朝她喊道：“秋姑娘，你瞧那可是飞机！”
秋淼抬起头寻声望去，只见墨蓝的夜空中快速飞过一架飞机，没过几秒钟，后头便又陆陆续续飞来几架飞机，机器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两人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秋淼一直抬着头，视线跟随着那些飞机从夜空中划过。借着皎月，她忽然注意到中部的一架飞机底下似乎有什么动静，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一个砖块大小的东西便从空中落了下来。
“危险！”秋淼大吼一声，拉着王叔一下趴在了地面上。然后只听见一声巨响，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接着便是雨点般的碎石与枝叶砸落在他们身上，秋淼护住脑袋趴在地面上不敢一动，直到头顶上的轰鸣声逐渐远去才敢从灰尘与碎石中抬起脸来。
站起身来，两人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十米开外的那棵老榕树已被炸得支离破碎，粗壮主杆被分成了两半，一段一段的细枝碎叶到处都是，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这……这……”王叔满面灰尘，呆立在那里吓得说不出话来。秋淼看着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飞机，偶尔还能听见远处轰炸的声音，些许是这里人烟稀少的缘故，轰炸的次数倒并不多。秋淼抬头看看村口面目全非的老榕树，脑中忽然意识到，那些飞机，好像是朝着城里去的……

朱雀桥边一盏茶 占了什么卦
入了水的鸳鸯呀 几根白头发
我有一畦同心田 开了相思花呀
送与月儿额边挂 照她心牵挂
梨花陌上采 良人音犹在
三两愁肠屋前晒一晒
荷花红太快 巧手轻轻摘
半分嫣红悄悄爬上腮
两斗三生水 十升痴心麦
连花带曲院中埋一埋
一春又一载 瓮启笑颜开
酒香领着心上人儿回来
心里藏的许多话 说给好菩萨
愿他时时都平安 早日得还家
秋千旁的红豆呀 结了果一荚呀
私塾外的八哥它 在叫思无邪呀
丹桂好无赖 欲拂又满怀
月下心事玉兔猜一猜
梅香最难耐 绢纱装一袋
丝丝缕缕寒夜香不败
两斗三生水 十升痴心麦
连花带曲院中埋一埋
一春又一载 瓮启笑颜开
酒香领着心上人儿回来
酒香领着心上人儿回来

@浅笑の猫 @手中32°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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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泥要来唱我大越剧么……

拾陆
早知道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葬诗魂。
————《葬花》林黛玉
青石上苔藓成斑，月影下番草拢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尽头，是一间低矮石屋，四周竹架藤蔓，月照浓淡掩映。钟铉隐没在羊径前，目光盯着那间略显破败的石屋，眼中散放出无限柔情。
是否该敲门进去？他心中有些拿捏不准。上海乡间的夜晚如此清凉，他该躺下了吧，自己或许可以偷偷进去探望一番，不求能与他说话，只求能看看那张清丽出尘的面容。可若他还醒着，自己是否该和他说些什么？
钟铉不禁苦笑出声，明明清早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一日之内尽只隔一门之距却无以言对，还真当是造化弄人。钟铉低下头去，心头涨疼着，回想起清早离开清水宅时，院中芙蓉已一一败谢，只留残枝败叶浮荡在池水之中，香意不再。
少年初入清水宅时，翠池碧柳，佳草秀花。滟滟绿水中粉黛花苞初露尖角，似是想与那未施脂粉的娇好面容一决高下。还记得那池水中的莲子是他多年前投入水中的，不知为何多年无果，而今年竟奇迹般的抽叶开花了。在池边设下一帘幔帐，一盏清茶，白衣少年轻轻吟唱，他可在馥香微风中忘掉烦闷，悠闲的坐一下午。而如今花落人散，这兴许就是他们的结局吧。
钟铉在月光下长叹一口气，依依不舍的看了石屋许久，最终还是移步背行。今日这一别，他便要赶赴硝烟战场，将他们相遇相爱之地上的倭贼赶尽杀绝，若他战死烟火之中，便再无相见之缘。可若他还能活着……想必也不会再来见他了吧。
心中疼的无以复加，钟铉紧握双拳不让自己回头再看一眼，都看一眼心中多疼一分。
吱啦——
变了形的木门在夜色中被人小心打开，声音虽细微，但在夜声人静之时还是显得如此突兀。钟铉的脚步瞬间停顿下来，方才的开门声与他而言是如此的诱惑与煎熬，是不是基范？好想回头看一眼。钟铉咬着牙关与自己猛烈的对峙着，自己无比想念的人就在自己身后，可自己现如今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终究敌不过对基范的想念，钟铉扶着树干无声得躲在后头，看到了那张在月色下浸染得纤尘不染的面孔，他眉头紧锁，双眼泛潋，踏着沾湿的露草来到月光明耀之处坐下。望着他消瘦的身子和忧愁的面容，钟铉捂住自己胸口，闭眼暗自伤痛。原来他与自己一样，过得并不好啊。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得看着基范，钟铉想将他此时纯洁如玉的模样刻在心上。
不想去惊扰他，让自己看完这几眼便离去吧。钟铉站在阴暗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动了不远处那个安静的人。贪恋的眼神，钟铉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躁动，可自己却无力再去抱紧那具瘦弱的身躯，那声脆邦邦的“铉哥哥”自己也是再也听不见了。

月光照的那张小脸愈发苍白忧愁，上海与江南虽挨的不远，但夜里的温度还是稍低。基范坐在草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冰冷的夜却依旧比不过他心里的冷。没有那人宽厚温暖的胸膛，这夜竟会如此难熬。躺在床上，盖着棉被，身子却如何暖不起来，干脆披了件外衣跑到外头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可人是清醒了，心中的疼也愈发难以收拾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基范将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抓紧自己的衣袖。直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都是个只会要人照顾的小孩子罢了，从小便是这样，而如今更是连自己爹爹的死都一直是由翠姐姐来帮自己承担，自己还真是无用。
铉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想自己的……想到他，基范心里又是一阵抽疼。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愿相信爹爹会死在铉哥哥手上，他的铉哥哥向来都是个只会疼他爱他的好人，怎么会下手杀害他的爹爹？如今自己被那个什么臭将军押下，其中必定是会有什么误会或者欺骗。
基范在月下轻叹一口气，心中无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铉哥哥，听他说他是因为公务而去的北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吧，如今只要铉哥哥可以平安，他已经什么也不求了，爹爹去世了，世间能让他挂念的人只有姐姐与他了。只要铉哥哥没有亲口告诉他爹爹是他杀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绝对不相信！
基范咬着牙，拳头默默握紧。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能再要别人老是为自己操心了，特别是姐姐与铉哥哥，自己该长大了，即便帮不了他们也不能为他们惹下麻烦。他做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做别人的累赘！如今是个什么趋势他并不清楚，但他隐隐约约可以察觉着姐姐与那个将军似乎要对铉哥哥有什么不利，而自己被扣押下来，没准就是威胁铉哥哥的筹码。
若是在北平的铉哥哥晓得了，会来救自己的吧。基范心中默默的想，事到如今，他对钟铉依旧怀着毫不动摇的信任，认为那个对自己好的不能再好的人绝不会伤害自己，而自己也不能被利用去伤害铉哥哥。若是铉哥哥因为自己而为了难，恐怕自己都难以原谅自己，想到此处，基范不禁猛然摇了摇头。
可自己如今与他相隔千里，该如何和他说上一句话呢？自己要是能长了翅膀，飞到他身边该有多好。基范晓得自己只是空想，又闷闷不乐了。也许自己可以与他打个电话，自己虽不知怎么联络他，可他知道怎么联络清水宅，通知了清水宅的下人，想必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告诉铉哥哥的。
基范欣喜起来，一旦动了念头便止不住了。他想让钟铉知道，自己相信他，无论怎样都相信他，相信他是真心对自己有情，也相信他会像之前好几次那样在紧要关头救下自己。若是还能与他重逢，自己再也不会任性，再也不会离开他。
基范站起身，任清凉的风吹在身上也不在意，心中有了想念便什么都不怕了。无论如何，他都还有钟铉做他的支柱，只要还有钟铉在，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铉哥哥，我好想你啊。
基范抬起清亮的眼眸望着头顶的皎月，轻声说着。葱指抓着披在肩头的衣裳有些哽咽了，强忍着将眼泪憋回去，基范咬着下唇抬头对着月亮叹息。

“铉哥哥，你找到我了……”基范噎泪眨了眨眼睛，一豆月光照着那人俊朗的轮廓，他眼里的忧愁，基范看的真真切切。
“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钟铉看着基范的目光，内心复杂，牵扯出一个笑容回应他。基范看出了那个笑容还有隐藏的意味，他知道钟铉也有话想要告诉他，“铉哥哥，我……”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知道那双眼睛里除了对他浓浓的担心还夹杂着其他的东西，钟铉打断了他的问话，他底下头看着基范，撞上那双错愕的眼睛，他笑得愈加复杂。
“铉哥哥。”基范不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亦或者是害怕，他故作轻松得看着钟铉，想将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变得诡异的气氛轻松起来，可惜这并无用功之处。
基范内心又开始产生惧意，且愈加猛烈。
那双眼睛是那么干净清澈，可以让人一眼望穿，更何况是钟铉。他颤抖着松开基范身上的手，他知道，刚才那个拥抱，兴许是今生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这一天已经比我想的迟来了。所以我也不再向老天爷奢求什么了。”钟铉轻笑一声，是那种轻松的笑，好像放下了全身重担的那种笑意，“老天爷大概是可怜我母亲，所以一直让我那么好运，可如今我的好运差不多也到头了。”
“基范啊，对不起。”钟铉隐去脸上的笑意，朝着树杆退后了一步，站在那里望着基范。
“……铉哥哥。”基范紧握着拳，面色逐渐惨白，直至钟铉说出这番话，他才知道自己心中的相信是那么脆弱，他强咧着嘴，逼迫自己看向钟铉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连声音都在不断颤抖：“铉哥哥……我是信你的……”
心口疼的像是被撕裂开一般，钟铉不动声色地低下头，那细碎的声音好像重重撞向他的胸口，只让他喘不过气，若是还要看到他痛苦的模样，钟铉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将这场戏演到底。他将头撇过去，在阴暗的地方将自己的眼泪偷偷咽下。
基范你还在强迫自己相信我吗……明明可以猜到结果的……真是个没药可救的傻子……
“可我不想骗你。”钟铉苦笑一声，“想必先前发生的事情李泰民那伙人都告诉你了吧，你明明已经晓得了，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想要我亲口告诉你，只是想着再拖些时间不让自己难受罢了。可惜的是，你想听的解释，我不能说给你听……”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基范忽然泪如泉涌，一下子失去控制，捂住钟铉的嘴开始拼了命地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等铉哥哥你告诉我，只要你说爹爹不是你杀的，只要你说了我就相信，快说啊铉哥哥，你快说啊！”基范捶打着钟铉的胸口，眼泪布满了整张脸。

“救救他。”钟铉喘着粗气，对李泰民只说了三个字。看着怀里昏死过去的人，钟铉的内心却早是翻腾如海，基范绝不能有个万一，否则自己要痛苦内疚上一辈子，自己没能救回他爹爹已是对不起他了，自己绝不能让基范也这样抱怨而去。
李泰民看了看基范的脸色皱起了眉，他安排钟铉将他安置在床上，随后进屋有叫来了自己的下人。“二叔以前做过中医，先让他瞧瞧情况。”李泰民指着那个进屋来的老伯对钟铉说道。钟铉挪开床头的位置，但并没有离远，而是绕开来到另一边紧紧握着基范的手，看着他虚弱的模样眉头紧锁。
老伯往基范嘴里灌了些清茶水，然后将他的头微微侧撇，用帕子接住从他口中流出的污血，轮番几次，待流出的茶水不再混有血丝时才将基范的手放在床侧为他把起脉来。片刻后，他收回自己的手，又上前翻了翻基范的眼皮，尔后松了口气。
“他怎么样？”钟铉看着老伯抛出一句话，语气中暗显焦急。那老伯坐回椅子上扶了扶眼镜，说道：“没什么大碍，待他醒来便好。只是我看这孩子气血甚虚，身子骨轻，需要多静养。万不能让他极悲极怒，这样子他身子可消受不起。”
李泰民站在钟铉对面瞧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对老伯说：“谢过二叔了，您歇息去吧。”老伯点点头，应着他的话收拾了东西便转身出了屋子。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这三人，李泰民面无表情地依在墙边，看着钟铉阴沉的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叹了口气，用些许无奈的语气对钟铉说道：“要不这样，江南那边反正已经派人过去了，我许你等他醒来再……”
“装好人博人情这套法子对我金钟铉来说可没用。”钟铉毫不留情得打断李泰民的话，他抬起寒气凌人的眼眸看向李泰民，对面的人虽也面不改色，但看着那凛冽的目光心底实着寒了一把。钟铉将基范露在外头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又帮他拢了拢棉被，然后站起身回头看着李泰民。
“李泰民你记住了，我愿意帮你拿下这江南不是因为我想帮你，而是你有利与我，无论后果如何我的条件你都必须做到，若基范有个万一，我金钟铉就是只剩一口气也要与你同归于尽！”钟铉浑身都散发着阴晦的气场，他一步一步走向李泰民，气势逼人。李泰民双手抱胸，看着钟铉的眼神渐渐显现出杀意，他知道金钟铉这匹野马凭他是拴不住了。
“金三爷死活不肯给我这个面子那我也无法了，你的条件我既说了自然是会做到，只是还望三爷考虑清楚，你若不接下我这个人情你可只有死路一条！”说着李泰民忽然眼光一冷，手迅速取下腰间的枪顶在钟铉脑门上，乌黑的枪管在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泽，钟铉看着却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一直这样僵持着，钟铉既不慌也不躲，甚至料定李泰民不会开枪一般。许久，李泰民不甘心得冷哼一声，放下手心的枪放回腰间的枪盒，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这颗子弹迟早是你吃的，我先替你留着。”说完回头一把推开房门，朝着外头喊道：“备车，今晚金三爷就要带着我六十万大军与倭贼决一死战！”

“你就那么想死？”李泰民皱眉问道。
“只是不想帮你罢了。”钟铉沉着脸，看不出表情。李泰民轻笑一声，说道：“你就不想再见他一面？”李泰民不经意的一提揭开了他心里拼命想要掩埋的伤疤。自己怎么会不想见他，自己想他想的都快要发疯了。每天都只能让自己残忍地身战沙场来忘掉自己的思念，可每当一个人或安静下来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都让他难受的无法呼吸。自己只有不断的发泄，在战场上和那些俘虏身上不断发泄才能让自己痛快一些。
“只要他好便可以了。”钟铉没再多说。两人一瞬间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钟铉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若有所思。许久过去，他忽然转头对李泰民说道：“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李泰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金钟铉竟然不是在和他谈条件，而是在求他帮忙。
他看着金钟铉在夜色下显得消瘦的脸却异常明亮的眼神，弯嘴一笑，说道：“什么事？”
……
二月初六 上海
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摆在整洁的桌布上，一碟榨菜，一碟腐乳。
基范拿瓷勺搅了搅小米粥，朴素的香气让人闻起来很有食欲。他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粥，对面坐着的翠姐姐看着他，微微弯起了嘴角。
“最近几天花店生意很好，老板多给了我些钱，赶哪天歇息去给我们基范添置件新衣裳吧。我看这上海大街上的年轻人都喜欢穿着吊带裤，基范你要不要，姐姐给你买。”翠姐姐喋喋不休得说着最近的生活状况。基范安静地吃着东西，只是听着，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挂着平淡的笑意。
吃完了早饭，基范起身拖出桌子底下的一捆伞布。翠姐姐平日里会在楼下花店帮忙，他便做简单的礼拜伞来补贴家用。如今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罢了，赚钱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和翠姐姐两个人虽然收入不多，但也算可以渡日，也算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吧。
洗完碗筷，翠姐姐便要离家去花店了，离家前会帮基范把当天的报纸递进来，只是今日翠姐姐出门取报纸时见着房门口不仅只摆了报纸，还摆了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信封。翠姐姐拿着信封翻看了一阵，见上面并没有署名，里头装的东西摸着不像是纸头，而是圆咕隆冬的玩意儿。她思索一番，还是进门将东西送到了基范手上。
基范接过信封，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始拆信封，抖了抖袋子，里面“咕噜咕噜”滚出来两颗圆溜溜的东西，拿在手上一瞧，竟是莲子。“这是谁送过来的东西，送两颗莲子是要做什么？”翠姐姐看着基范手中两颗翠绿的圆物说道。可殊不知基范看着那两颗莲子竟眼下一亮，捏着信封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