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潼熹书橱】直到白头陌路 文/后妈

Chapter21
老爷子很快联系到了合适的角膜，手术时间也定了下来 。手术前一晚刘雨潼留在医院陪着杨承熹，杨承熹半夜不睡觉非闹着刘雨潼讲故事给他听。
刘雨潼无语望天，大少爷您真有童心......然而虽说刘雨潼一直跟文字打交道，却没看过什么故事，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自然打发不了他杨大少爷，可除此之外他知道的，就是娱乐圈真真假假的八卦。听得杨承熹洁癖发作，皱着眉打断“脏死了，你就不能换点别的什么纯净一点的？”
“好吧，少爷，”刘雨潼无语叹息，“我背情诗给你听。”
——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背完诗两个人都沉默着，良久，杨承熹才抬起头，眼眶泛红哽咽着说“有过的，梦到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醒过来却发现被你抱的紧紧的......”
“承熹......”
刘雨潼把杨承熹揽在怀里，低着头亲吻他带着清香的头发，人生苦短，我的小太阳，一定要幸福啊。
我真的希望你快乐，我希望你是真的快乐。
杨承熹睡着了，醒来身边并没有刘雨潼的身影。事实上从他进手术室到手术结束，再到出院，刘雨潼都没有再出现。
他可以看见了，刘雨潼却不见了。
杨承熹却不着急找人，回到别墅继续从前那样离群索居的生活。管家虽然一直照顾杨承熹，对他和刘雨潼的事知道的却不多，也从不过问，而杨承熹出院后生活规律的像个清教徒，管家一直没觉出不妥，直到有一天傍晚杨承熹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自杀。

Chapter22
老爷子不知道儿子到底想做什么，可他这个儿子他从来也管不了。本来前几年就该做手术的，可杨承熹躺着手术台上却说不想做，这件事在杨家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当事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住进了别墅区。前些日子杨承熹说要做手术，老爷子是真的开心，却没想到会闹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老爷子觉得心塞，在杨承熹心里他从来不是好人，无论在Ray的事上还是现在的刘雨潼。老头子蹲下身把杨承熹扶起来，他这个儿子上一次这样求他是在四年前，求他救Ray的时候。
医生进来给杨承熹打了一剂安定，老爷子叹息，对着管家吩咐道“把他找回来吧......”
然而管家一直没能找到刘雨潼，这期间杨承熹越发沉默，整日坐在阳台望着那个花盆发呆——这些红豆一直没有发芽。
这盆红豆再也不会发芽了。
第二年春天，杨承熹搬离了那幢别墅——从前眼盲倒没感觉，如今才发觉这房子实在空旷的很。
搬家那天杨承熹只带走了那盆没有存活的红豆，还有那瓶从未用过的KY。这是刘雨潼留给他的最后两件东西。
他重新买了花盆，学着刘雨潼的样子种下红豆，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却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
他不知道它会不会发芽，就像他不知道刘雨潼会不会再回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是刘雨潼间接导致Ray的死，四年前他的确恨不得杀了这个人，只是后来他意外车祸失明，躺在病床上不分昼夜的日子那样漫长，他却出入意料的平静了下来。他不愿做手术，三年里离群索居，只因失去了Ray，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再也看不见Ray，那便不如终身黑暗。
他就这样忘了刘雨潼，直到两年前刘雨潼再次出现。最初他确实有过报复的念头，可他没想到在一次一次的纠缠中，刘雨潼竟然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自欺欺人，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他想这样若无其事的过下去，可他忘了考虑刘雨潼。他原谅了刘雨潼，然而刘雨潼却为了赎罪将角膜捐给了他，并从此远走。
他们总是擅自为对方做决定，从未想过对方是否需要。
杨承熹想起手术前刘雨潼背的那首诗，其实刘雨潼没有背完——有一天，我们梦见我们相亲相爱了，我醒了，才知道我们早已经是陌路。
原来他早就想离开，杨承熹苦笑。

Chapter23
杨承熹接手杨氏的消息很快在A市传开，各家媒体都想采访，可杨承熹却只答应了一家媒体，并点明要陆柯。
陆柯见了杨承熹没什么好脸色，简单利落结束了采访就要走，却被杨承熹拦住，不等杨承熹开口，陆柯就笑了“杨先生何必费这个力气，他不想见你，他也没什么能给你了。”
“他在哪？”杨承熹问。
“不知道。”
“告诉我他在哪！”杨承熹扯住陆柯的衣领，有些失控的低吼。
“我凭什么告诉你！”陆柯推开杨承熹，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也顾不上捡，把杨承熹抓过来揍了几拳，喘着粗气说“你害得他双目失明双腿瘫痪还不够吗？他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刘雨潼那种猪脑子才会想把过去的那些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失踪的那么凑巧，杨承熹稍微一查就能清楚。可陆柯没想到杨承熹这样沉得住气，隔了一年多才过来找他要人，陆柯没什么耐性，客套的笑着给自己的小师弟讨饶“Ray的事的确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他......也受到了足够大的惩罚。”
杨承熹靠着墙，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嘴角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迹，“他怎么瘫痪了？”
陆柯不回答，反问道“你爱过他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从头至尾都只是报复？”
“是报复......”杨承熹偏头看着窗外，最终滑坐在地上，低声哭了出来，“可是他走了，他不让我报复，他不要我了......”
陆柯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回头瞥见杨承熹半挽的袖子里露出的半截手臂，动脉处的疤痕格外扎眼，陆柯叹息，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都是大老爷们你还越哭越带劲了！我带你去看他！”
车子一路开上城市高架，杨承熹坐在副驾驶，还没忘记先前的问题“他的腿怎么了？”
陆柯沉默了一会,“......去年出了车祸。”
杨承熹神色一凛，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倒是陆柯笑了，“觉得残酷是吗？可这就是生活，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生来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失去眼睛对你来说没什么，你还有整个支撑着你的杨家，可其他人，比如雨潼，就好比失去了全世界。”
“他眼睛不好为什么不找人照顾他？”
“疗养院里有人照顾，那天他自己跑了出来。A市发展太快，疗养院周围好几个工地，那些渣土车横冲直撞，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他曾这样腹诽过那盆红豆，却不想有一天这话会应验在刘雨潼身上。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雨潼，我们回家。

Chapter24
后来杨承熹总会想起那个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的傍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刘雨潼的样子。
管家找的资料里有刘雨潼的照片，只是没有真人真实。
杨承熹坐在走廊迟迟没有推门进去，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就在里面，可是他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护工来来回回几次，看到门口的两个人少不得琢磨，哪有看病人站门口的？护工认出陆柯，笑着打招呼“怎么不进去？雨潼最近精神不错，胃口也挺好的。”
陆柯朝他比了比手里的打火机和烟“烟瘾犯了。”
“这儿可不让抽烟，”护工指指墙上禁烟的牌子。
陆柯不置可否笑的客气“所以我只拿在手里过过干瘾。”
护工还有工作要忙，端着东西走远了。陆柯玩着打火机，心不在焉的说“她照顾雨潼有一年了，小姑娘肯吃苦，照顾雨潼这样基本生活都难自理的人也从没抱怨过......”
“......哦。”
“就是太聒噪，叽叽喳喳的，雨潼由她照顾倒是不会闷。”
“嗯。”
陆柯没话说了，身边的人是冰肝雪胆铜墙铁壁裹着自己，任别人怎么说都老僧入定无动于衷的样子。陆柯把烟和打火机装回口袋，自顾自的开门进去，故意没有关上门，故意让杨承熹看见里面的情形。
刘雨潼慢吞吞的扒着饭，听到开门声便撂了筷子“我吃饱了。”
“饱你大爷！”陆柯看一眼餐盒里压根没动过的饭菜，忍不住骂他，“你这叫胃口不错？行啊刘雨潼，长能耐了都敢联合人家小姑娘唬弄我了！”
盲了之后才知看不见的坏处，刘雨潼压根没想到来的人是陆柯，可他不吃饭是事实，却没伙同护工骗陆柯。刘雨潼转着轮椅，有些委屈的替自己辩解“我哪敢唬弄你啊，你瞧你现在的气焰，仗着我看不到就欺负我！就今天晚上这顿没吃，还让你撞见了！师哥你去买彩票吧，准中大奖！”
“滚蛋！”陆柯直接用脚踹他，“多大的人还没个正行，就会跟我撒娇。”
你见过哪个大男人撒娇？！刘雨潼一口血涌上来，只恨自己看不到没法吐陆柯一脸。
只不过要是真拿自己的血吐了这狗东西一脸，刘雨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血。
“师哥，你真打算把我放疗养院里养一辈子？”
“不然怎么办？”陆柯收拾着被刘雨潼弄脏的桌子，头也没抬，“你这么些年敢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不就是仗着我能给你擦屁股吗？！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难不成你养我一辈子？你不结婚了？”
“......你想结婚了？跟谁啊？”
“我这样的谁敢嫁我？”刘雨潼揉着脑袋，轻轻吐出一口气，“要不师哥咱俩搭伙过日子呗......”

陆柯回头看一眼僵在门口的杨承熹——半个身子已经进来了，却始终不肯完完全全的进来，陆柯在心里爆了粗，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人要你就来祸害我？刘雨潼你当我是收破烂的！”
刘雨潼没接话，默默在心里对陆柯竖了中指。
“麻利点说，趁本大爷心情好，说不定能满足你！”
“你给我麻利滚吧你！”刘雨潼懒得理他。
陆柯撇嘴，嘴上却使着坏“这不杨少爷吗？您怎么在这儿？”

第十四章被吞了
心好累

Chapter25
这种把戏陆柯玩过很多回了，每次在刘雨潼堪堪出神时他就会这样说，刘雨潼半信半疑了几次，后来就再也没信过。所以这次刘雨潼连假装出来的震惊都没有了，黑着脸骂陆柯“师哥你真是够了！你觉得热吗？”
潜台词就是哪凉快哪待着去！然而刘雨潼没等到陆柯的回答，却听到一声“刘雨潼”，陌生，熟悉。
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杨承熹目送陆柯出去，而后关上门径自在刘雨潼对面坐下。“我一直在找你，刘雨潼......”刘雨潼愣怔怔的显然是没缓过神，杨承熹毫不在意似的自顾自的说下去“刘雨潼，你觉得你现在过的轻松吗？你把眼睛给我，自以为还清了债，你以为这些就够了吗？”
刘雨潼坐在轮椅上近乎失语，呆怔的低着头。
“......你知道看到他死了我什么感觉吗？你体会过那种万念俱灰的心情吗？上一秒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下一秒就躺在血泊里——刘雨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杨承熹说这话的语气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在和对面的人讨论吃什么一样，事实上杨承熹真的觉得从前的那些恨意怨怼都不足为提。过去的那些黑暗的岁月，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朝前走却仍旧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天地里，如今才发现不值得。
他想起原先喜欢过的词作写的一句歌词:多年后才想起今天值不值得。一个轻易就把自己抛弃了的人，杨承熹不敢想像日后Ray若活着，是不是也有轻易将他抛弃的那一天。好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人，有了更想做的事。
杨承熹抹去脸上的眼泪，走到刘雨潼身边，俯下身抱住刘雨潼，他说“我在看不见的时候恨了你三年，可是你用了一年的时间让我爱上了你，然后用一年的时间让我清楚的明白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可是这一年里没有你，”杨承熹的额头抵在刘雨潼的额头上，难过的像个孩子，“刘雨潼，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了救人救到底，也说了要负责任，可是你一走了之，你不要我了。”
一直以来刘雨潼都觉得这场爱情里，杨承熹才是主动的那一方，然而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即便次次都是杨承熹开的口，可站在原地的那一个永远是杨承熹。他被动接受他一切的决定，他一直在原地等他回去，可刘雨潼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去了。
他从一开始就有了决定，无论杨承熹爱与不爱，他都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刘雨潼回过神，拍拍怀里的人，笑着把他扶正“好啦，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以后谈恋爱结婚倒让人家女孩子来安慰你。”

“那你呢？”杨承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
“我跟女孩子谈恋爱结婚，那你怎么办？”
“你希望我怎么办？”刘雨潼沉吟，毫无生机的一双眸子无悲无喜，“承熹，你该长大了。”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疲惫，杨承熹终于听出不对劲，泪水还未干的脸上透着森然的寒意，有那么一秒他竟想冲过去撕碎他脸上的笑意。

Chapter26
杨承熹重新笑了，又恢复了人前自矜高高在上的样子“真不简单，老爷子给了你多少钱？”
“我本就是问心有愧，接近你对你好也只是求个心安理得，又怎么会拿杨家的钱。”
刘雨潼面上一副油盐不进的冷心样，却是强撑出来的，心里的那点不可名状的勇气消失殆尽，要是此刻杨承熹抱着他，他一定不会拒绝。可是心里却是清醒的，他孑然一身，甚至连拥抱都艰难，他必须且只能推开杨承熹。
“刘雨潼你怎么敢——”杨承熹把刘雨潼从轮椅上扯出来，被怒火烧红了眼的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的把人抓过来揍了几拳，而后重重将人丢进轮椅里。
做完这些杨承熹像是从梦中猛然惊醒一般，蹲下身伏在刘雨潼的腿上不管不顾的哭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刘雨潼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走，刘雨潼你不要走......”
刘雨潼过了几分钟才完全缓过气来，他的小太阳何曾这样痛苦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杨承熹所有的痛苦、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
“承熹你听话，先站好。”
刘雨潼推开趴在自己腿上的人，转着轮椅后退。房间里只剩下杨承熹的哭声，刘雨潼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滂沱大雨，冷意侵袭痛的麻木。
这个看起来沉静如斯的男人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在杨承熹说完“我爱你”之后，“可是承熹，我不爱你啊。”
很久之后杨承熹都无法摆脱这场恶梦，他的满心欢喜在刘雨潼残忍的笑容里一点一点破碎，他以为黑暗到了尽头，从此白云终老不羡仙乡，却被告知这只是一场无关爱情的自我救赎。
前尘往事一幕幕，他在极度悲痛之下昏了过去，醒来已是另一番天地。
而那家疗养院再没有那个人的身影，甚至陆柯也无处可寻。
刘雨潼留给他的只有寥寥数语。
——没有拥抱你只怕这场爱情代价不菲。
杨承熹蓦地明白，刘雨潼再也不会回来了。
今生今世，已是白头陌路。
白云终老，不羡仙乡，已是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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