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短篇完结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闷油瓶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孤高，不过仍旧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他游离在人群和规则之外，不关心大多数人关心的问题，别人的看法不会影响到他分毫。
对于我，那些动辄几十万上百万捐资做公益的人都有一种伪善的感觉。而一个平时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人，会在酷热的上午帮素不相识的大妈收菜，只是为了让她早点回家。在我眼里才是真实可触的善良。
闷油瓶之后带着我在这村子里又逛游了一天。
早上，遇见一个小孩，看着我的相机，眼睛里简直要流出口水来。
我说你要不要拍。他笑着摇摇头，却跟了我一路。到中午了，他说要回家吃饭，我又问他，你要试试吗？他踟蹰了一番，点了点头。
闷油瓶把我的相机挂在那小孩的脖子上，教他按哪个键，小孩捧着手上的相机乐得直转圈，就像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在快门按下的时候，人内心总是洋溢着一种喜悦。那是某种寄望尚未看到结果之前的自然流露出的情绪。希望能抓住些什么，虽然世事从来很少如此。
闷油瓶的背影映在老屋间的青石板路上，我听见他的快门声，突然很想变成他，去看看他眼里的世界是否和我眼里的一样。
下午，我们行走于田间。
卡车经过的汽笛远远传来，四下是泥土啜吸雨露的声音，细细密密，像恋人絮语，虫声呢喃。像来自心底某句未明的预言。
一个十七八岁的妹子坐在地头，把蔗尾收拾干净，准备下种。看到闷油瓶长得白净，削了根让他尝，眨巴着大眼睛，说，可甜可甜呢。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在她晒成棕红色的脸上分外耀眼。
我打趣道，就给帅哥哥，我就没有啊？
闷油瓶扭头把他刚咬过一口的塞进了我嘴里。
也许还顺手把他自己也塞进了我心里。
傍晚，我们并肩站在村子高处，看斜阳抚过山岗，岚光迷茫，雀声渐远。
忽然间我有话想问闷油瓶，我转头见他望着我，又觉得已不必多言。
夜深，月明星稀，我趴在竹楼的小窗户上拍巷子里坐着的人，闷油瓶捧个杯子，从我身后探过头来。
一张照片能给予我的，总会比我看到的更多。但却无法包括此时的声光、味觉、温度——仍有太多无法随着快门一同记录。
就比如闷油瓶在我耳后的呼吸，和他身上的味道。
他正在打包行李。
看着他把东西一件一件塞到包里，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不愿你只是我虚无生命里一道温柔的幻影。
我看着闷油瓶。我跟他说，我一个人走累了。
他说，我去西藏，你来不来。
我说，来。
我要去有你的未来。
一年后，我再一次参加了闷油瓶的摄影展。名字叫，两个人。
入口第一张照片依旧是他孤单单的背影。
而在出口处的最后一张照片，拍的是医院的玻璃。玻璃上映出了两个人。一个是输液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的我。另一个是正在亲吻我扎着针头的手的闷油瓶。
这是他第一次以人为拍摄重点。
也是他的照片里第一次同时出现两个人。
我看看照片又看看他，闷油瓶笑着吻了我。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