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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白玉堂同人小说】笑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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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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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虽不知其中曲折,但方才听了半日,猜到徐国英父女有弃暗投明之意,方才稍有不察,竟被伍凤娇害死了徐凤鸾,早就在暗中提防他们再对徐国英下毒手,果然及时救下徐国英一命。抬头看时,正与欧阳春目光对上,北侠微微一笑。
徐国英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来,伍万丰趁机将枪头一拨,奋力往回带时,震飞他兵刃,再刺一枪,要下狠手斩草除根。斜地里忽然一柄刀递出,正磕在枪身上。伍万丰这枪是宝枪,等闲兵器奈何不得,那刀却也是宝刀,两相撞击“哐当”一声,宝刀完好无恙,那枪却被磕开一个豁口,连带着荡得偏了开去。
伍万丰循迹看时,欧阳春面带笑容,正站在他面前,旁边龙涛、姚猛等早就徐国英抢了过去。伍万丰在这杆枪上沉浸数十年心血,破敌无数,确已臻于一流高手之境,但要说实战,他却有一半沾了这宝枪的光。如今宝枪一击被毁,他固然是心痛,心中却也有几分畏惧欧阳春,飞快转着脑筋要找回这个场子来:“好刀!这可是闻名天下的七宝刀?久闻北侠客身佩宝刀,所向披靡,果然是不同凡响!”短短几句话把欧阳春说成了全仗宝刀欺人,意欲挤兑北侠不便再出手,今日或仍能有翻盘之机。
欧阳春何等样人,哪听不出伍万丰话里有话,眉头一皱,方待开口,玉堂快步上前道:“欧阳哥哥,你那宝刀向来不杀无名之辈,哪能轻易出鞘玷污了?还是让小弟陪伍寨主过上几招吧。”简简单单又把球抛回给了伍万丰。伍万丰听得刺耳,这话却难以明着挑理,兼且玉堂在拆除引线时已去了伪装,现出原本面目来,他又不认得,不知此系哪里来的华美少年,又是纳罕,又是恼怒,只瞪大了一双眼怒视着玉堂。
五爷笑道:“小弟白玉堂,请伍寨主赐教。”欧阳春也笑道:“既有五弟,愚兄就躲个懒了。”逐与众人闪避一旁,让出一块空地来。伍凤娇被丫鬟掺了下去,黑水湖众匪人亦“呼啦啦”退到一边。伍万丰虽听过“锦毛鼠”之名,然则他素来自负,以为是朝廷无人,不识真正高人,才让一个年轻后生钻了空子,及至如今亲眼见了白五爷,也不过略觉其方才震落女儿的长剑还算过得去,仍没放在心上。他只求不与欧阳春交手便好,送上门的便宜哪能不占,于是作出大方之态,道:“既然白五侠邀战,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最后一个字才出口,立即赶上一步,将枪一挑,直奔玉堂颈嗓咽喉处。
白玉堂早在警醒着伍万丰突然发难,一见此景,立即侧身一转,左足鸳鸯连环,飞踢对手枪尖。伍万丰急忙一沉腕力,将铁枪压低了数寸,转而抡起枪身疾扫玉堂双腿。玉堂一个空翻,转到伍万丰身后,挥刀力劈,伍万丰知道厉害,匆忙中将铁枪往外一递,只抓了末端,当成软鞭一般急转扫出。玉堂又是一纵,避开伍万丰这招“横扫千军”,掌中钢刀趁着枪势间隙中宫直进,直逼伍万丰胸口“膻中”要穴。伍万丰大惊之下回枪格挡,一招“卷帘式”,以枪尾反打玉堂的刀背,同时右足疾踢,在在向着下三路招呼。玉堂兜身一转,闪开锋芒,左腕探出,抓住伍万丰枪身,便往前带,右手刀顺着枪身一泄直下,径削伍万丰手指。伍万丰赶忙回夺铁枪。
倏忽之间,二人已交换了二十余个回合。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伍万丰所持铁枪较一般枪尤为长大,一直处于攻势,然则他此时早收起了轻蔑之心,不仅是加上十二分的小心,更巴望着若能连环进击乱了对头步伐,说不定便能擒下白玉堂作为人质,今日逐还有生机。白五爷虽则多半都在守势,可是身法伶俐,趋进逼退,偏偏就让伍万丰招招落空,如同使空了劲白耗气力,回招更是刀刀沉稳,夹带着金刃凌厉之风,伍万丰徒然拿了宝枪,竟无一招敢于直接和五爷的钢刀较力,再想用鸭嘴枪头去锁拿对方兵器也是不能。
到了此时,胜负已可分辨。欧阳春捋须微笑,卢方、徐庆等人还只是专注观战,蒋平却口里也不闲着,时不时叫一声:“小五啊,别忘了给伍万丰留条命,朱二庄主和朱姑娘还等着亲手报仇呢!”黑水湖众人则是看得两眼发直,提心吊胆,伍凤娇也没了往日气度,间或“啊”地一下,虽满心想着上前助阵,奈何对方众人盯紧了自己这边,实是欲做手脚而不得。
突然,伍万丰倒跨弓箭步来个“连环三刺”,飞也似地连刺三枪,却是枪枪落空。玉堂将他路数看得分明,提一口混元真气,倏地拔地而起,稳稳落在伍万丰枪杆上,不待这人反应过来,连走三步,已到近前,手中钢刀随之骤出,一招“四分五裂”,但听得伍万丰嚎叫声中,已将他双手筋脉挑断,跟着飘然落地,用个“地趟式”,连他腿上经络一并挑了。
伍万丰一世枭雄,骤然失机,还想硬撑,却又哪里撑得住?唯余颓然倒地耳。伍凤娇一声尖叫,黑水湖一干匪人还想上前抢回伍万丰,白五爷迎上前去,横刀而立,挡在众人之前,神采逼人,哪个还敢不要性命?五爷遂回头道:“朱二爷,朱姑娘,余下的烦劳二位了。”
朱凤身上带伤行动不便,朱彩霞大步上前,抽出三尺青锋剑,她恨极了伍万丰,一口气连刺一十四剑,几乎将伍万丰捅成了筛子,方才跪倒哭道:“爹爹,女儿今日给您报仇啦!”连磕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含泪谢过五爷。
伍凤娇不顾一切扑上前来抚尸痛哭,看看白五爷,又看看朱彩霞,看看后面北侠等人,知道大势已去,拔剑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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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日到了襄阳,三人把马车留在城外隐蔽之处,进城先找地方落脚,然后按照蒋平传书上所说前去相见,在约定地方等了些时候,蒋平方姗姗来迟。“襄阳王府正北过一条巷子,往东拐八宝珍珠巷,今夜二更。”这城中正值戒备森严之际,蒋平不敢停留,佯作与智化擦肩而过,低声撂下几句话,随即自顾自走开。
于是智化招呼柳青、展昭先回下处将养精神,等到入夜,一更起身,收拾停当,二更依约来至八宝珍珠巷口,蒋平已等在那里。雷府就在巷子深处,蒋平在前引路,一行走一行简略说了大概情形。原来彭启虽不韵武功,人却极为机敏,是稍有个风吹草动即能惊到他的,所以需要柳青的“断魂香”,又因为他屋中各类机关尽是铁枪一类长大之物,为防万一需有宝刃傍身,因此请了展昭来,还因为此时襄阳城中如同龙潭虎穴一般,事成之后想要顺利脱身,少不得借助智化的百变机智。
四人到了雷府门前,此时夜色已深,大门两侧悬着两盏灯笼。蒋平住了这几日,已将雷家平素习惯摸得熟了,知道除却更夫,阖家大小早已就寝。于是引智化三人跃上屋脊,掠过正房厅堂,穿过一重院落,又向东拐到一处门前,方才轻轻跳回地上。蒋平道:“彭启这院子极为古怪,四面墙上均有机簧,不慎踩上了便有铃声大作。到了这里咱们还是走地面得好,只是仍需小心为上,三位,千万要跟着我的步子,不可踏错。”说罢伸手一转院门上的铜环,那门悄无声息开了,他逐点亮了火折子,照向地面青砖,口中喃喃计数着单双,小心翼翼迈开步子。
柳青、智化、展昭跟在蒋平身后前行,虽可见彭启那几间卧房近在眼前,偏生不得直接便走,沿青石小路连拐数个弯子,才算走到尽头。蒋平已向雷震打听清楚,知道这院中的花木也有讲究,凡是香草、树木,底下皆密密布着铁夹,唯有长着鲜花的地面才是坦途。所以借着火折子亮光,小心翼翼踩着左近的花朵,走到房舍窗根底下,朝柳青一努嘴:“老柳,这回就看你的了。”
柳青知晓其意,取出随身带的铜仙鹤来,安好讯香,随即点燃,将窗纸捅破一个小洞,把仙鹤嘴伸了进去。过不多时,就听里面彭启叫道:“唔呀,不好,吾要糟了!”跟着“咣当”一声。
柳青说声:“妥了。”又取出解药来,分给智化等三人。蒋平仍然当先,绕路到了门前,先将门上的铜钮向左拧了两下,再反向扭转一圈,回身道:“展兄,请借宝剑一用。”展昭便将巨阙剑递了过去,蒋平用剑在铜钮上一点,随即向旁跳开。
那房门突然笔直倒了下来,蒋平一使眼色,智化、展昭会意,两人分别抢上前去,智化以刀抵住那门,展昭便运力将房门缓缓扶着垫在地上。两人原本即已多加了小心,脚下留神着方寸路数,不敢多踏一步。岂料房门倒下,其上一根横梁随即砸将下来。蒋平幸有准备,跳上前去挥剑一斩,那巨阙乃是切金断玉的宝刃,横梁立即断为两截,展昭、智化手疾眼快,分别捉住一半,轻轻放到地上。
“好险。”柳青在旁看得分明,知道此事实乃凶险无比,但凡行差踏错一步,莫说四人难以生离此地,便是闹出动静惊动了人,只怕四人亦难以离开襄阳城。他正做如此想,蒋平已当先进了屋子,急忙与智化、展昭跟上。
这房屋格局却很是简单,左手一进屋子,隐隐有香烟缭绕,乃是彭启平素炼丹的所在。门厅一直向内又有一门,看位置正是方才柳青释放断魂香之处,当是彭启卧房,没有房门,却挂着一幅极厚重的布帘。
蒋平将剑交还展昭,叮咛道:“展兄,等我挑起布帘,你就挥剑向上斩。”展昭答应了。于是蒋平带三人走到彭启卧房门前,吩咐其余三人向旁站定了,自家斜斜立于布帘边缘,将峨眉刺一挑那帘,飞快缩手。霎时间,三支箭嗖嗖射出,牢牢钉在地上。蒋平这才从一边的缝隙挤进门里,上下又检查一回,扯下了那布帘,招呼柳青等三人进来。
彭启歪倒在床边,瞧情形刚刚正是要就寝,被蒋平等人抢先一步动了手。于是智化将那布帘铺在床上,把彭启放到正中,然后将两面的边角一拉,打个死结,展昭力大,就势像背一件大包袱般,直接将这人负在背上。柳青一拉蒋平,指指旁边桌上的量天尺、珍珠罗盘等物,问道:“这些怎么办?”蒋平也有主意,随手又打了一个小包,将这般应用之物尽数划拉进去,嘴上不忘道:“都拿着,免得这老道士嚷嚷工具不趁手。”
四人手脚利落,顷刻准备停当,逐依原路返回。只不过这一次多背了一人,再穿屋越脊就有不便,等到离了彭启这院,几人直奔宅子西南角,蒋平提前看好此处,原是一处放置旧物的仓房,只有一名老朽仆人看管。到了墙根底下,再以飞爪百链锁跃墙离开。
这一路上算得上风平浪静,然则出城仍是一关。蒋平知道彭启平素深居简出,除雷英外极少见人,连带着一日三餐都不许人打扰,只在房中设一暗道,与厨房有铁链相通,厨师烧好饭菜点心放在竹篮里,挂在铁链上,直接送到他房内,这老道士则直到下一餐之前才将碗筷放回篮中,送返厨房。雷英这一日在襄阳王府当值,因此至少午饭之前雷宅不致有人发觉异常。所以与三人商量停当,展昭、智化先行在城隍庙里等到城门打开,再带彭启出城,柳青水性亦算不错,可与蒋平自护城河出到城外,等待接应。
蒋平随身携带的除江湖人应用之物外,另有他易容时所用的各类物件,少不得为展昭和智化好生装饰了一番,连带着也给彭启两颊上了不少灰粉,装扮成个死人样子,又找出衣服给三人换了。柳青也留下了两粒丹药,是讯香制成的丸子,效力虽不及直接点燃,但若是彭启中途醒来,总能让他不致找惹麻烦。
折腾了这一夜,此刻已近四更天。蒋平、柳青走后,智化嘱咐展昭,出城时只管作出哀恸模样,听自己和守卫应付便好。展昭答应了,两人就地打坐调养精神。再过一个更次,眼见天色转亮,两人站起身来,展昭背起彭启,直奔城门口。
这时时候尚早,守城军也不过刚开城门。离得尚远,智化就不住揉眼,弄得两眼红肿,展昭虽经智化提醒,实在有些哭不出来,没柰何,悄悄用根草棍捅捅鼻子,鼻管发痒连打三个喷嚏,遂也成了泪眼汪汪。
守卫看两个壮年男子背着一名老者前来,刚开口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智化抢先一步上前,哭得站也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地道:“大人,我爹前天晚上被恶狗咬了,挣了一天一夜,到底没挣过命来。”一行哭,一行去拉展昭,“兄弟,咱爹被恶狗跳起来咬在腰上,大人要查看怕是不便,快过来,把咱爹搁得近点儿。”
展昭心中虽嫌恶这老道士彭启不知害了多少人,今日还要被他占这便宜去,只是亦清楚此情此境,要想脱身除此别无他法。十分开不了口,只得低着头,一点一点往前挪,这情形倒确实显得期期艾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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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城军听说这老头是被狗咬得,先就多了几分厌恶,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前伸:“别,别,你不用靠过来。你们爹这是没救了?”智化哭丧着脸,甩了一把鼻涕眼泪,哀声道:“我家穷,买不起棺材,但总得让老爹入土为安,这不,只能让兄弟把爹背出城去安葬。”忽然又痛哭起来,“爹呀,都怪儿不孝啊,要是有钱请得起好郎中,您老也不致这么早就走了啊!”连哭带喊,一派涕泪交流模样。
又有几个守城军围了过来,向同伴问明原委,再看眼前兄弟二人,一个哀伤得有些疯疯癫癫,一个又似乎憨厚过了头,除了抹泪说不出一句话来。那老头是被疯狗咬死的,他们这些人本就有几分忌讳,又被吵闹得头疼,索性就挥挥手:“行了行了,死者为大,你们快去吧。”
智化连连称谢,又要上前下跪。几个守城军七手八脚赶开他们:“快走吧,快走吧。”智化这才千恩万谢地与展昭离了城门口。
两人走出不远却又出了点小岔子。许是被背着不甚舒服,刚才又有人在耳边连哭带吵,彭启身子动了动,似要醒来。智化发觉不对,忙取出柳青留下的药丸来,装着替换兄弟凑上前去,给他鼻子里又塞了一粒。彭启微微抽了抽鼻子,即又陷入昏睡。
展昭、智化轮换背着彭启,在城外也不忘兜几个圈子,好容易找到约定之处,蒋平、柳青已等待多时了。于是几人把彭启放进马车,蒋平、柳青、展昭看守,智化亲自驾车,赶奔武昌。
一路奔波自不用说,襄阳一方已占据多处城镇,路上应付盘查亦非易事。好在有柳青在,掐准了时候按时为彭启外敷药丸,他一直昏睡不醒,总算没惹麻烦。又有蒋平和智化,路遇盘问时推说是在外做生意的客老客,只因家中老人客死他乡,想要送回原籍安葬,巧舌应对,虽小小遇了些麻烦,也算是安稳化解了。
路上非止一日,直至到了武昌地界,四人才算安下了心。及至进了太守府,先将彭启安置在客房里,待其自然醒转,迟天禄又设了酒宴为大家接风。席间又有一桩喜事,原来朝廷调老将种世衡亲自挂帅,在新野大败襄阳军,连复十四县城,襄阳军伤亡惨重,一溃千里,如今已龟缩湖北不敢再往外探头,南路上自从去了黑水湖这一大患,如今也有朝廷大军一路挺进,现已兵临长沙城下,双方正呈胶着之态。
卢方遂道:“朝廷早日平乱,百姓也可早些安稳下来,此乃重中之重。”蒋平先笑道:“大哥呀,保不齐我和展兄、智兄、老柳这一趟还算是白跑了呢。要是种老将军进展再快些,收回襄阳,那还用得着彭启再画楼图?直接从冲霄楼总闸那里把一应机关停住了不就完事?”丁兆蕙道:“话倒也不能如此说,之前迟太守和颜大人皆提到过,赵爵在襄阳经营多年,想要破城只怕不易。”欧阳春素来沉稳,听到大家议论,亦道:“破城、破楼未必不能一日而行,或许他日我等还将与老将军里应外合。”
大家正在谈论,有人来报,说是彭启醒了。于是公孙先生先行过去看望。彭启伸个懒腰,高声道:“好睡呀,好睡!”自己却又觉得奇怪,“吾怎地饿得这般厉害?”公孙先生提前已让人备了白粥,此时忙道:“老先生不忙,我已请人拿粥水来了。”彭启“唔呀”一声,先把公孙先生吓了一跳,他自己倒还像是唬着了的:“你是谁?到吾房里干什么?”
恰在这时下人端粥进来,公孙先生温言道:“这里是武昌太守府,先生已经到了武昌。请先用些粥水再讲话。”彭启这才隐隐记起昏睡前经历:“吾是中了计了。”起身下床。他睡了这些天,腿脚不免酸麻,下床不甚利落。公孙先生上前搀扶,他堂而皇之受了,却大大翻了个白眼,只把粥喝得飞快,余者一概不理,一言不答。
公孙策再三致歉,细细解释出此下策的因由,晓以大义,恳请务以苍生为念施以援手。然则他于情于理说了半晌,讲到口干舌燥,彭启就是两眼冲天,不作一语。公孙先生正自无奈,颜查散因放心不下,推门进来,见此情形,亦道:“我是皇家钦差,湖北十六郡的按院。老人家有何要求尽可以讲,只求您能绘出楼图,救民于水火。”温言恳请良久。
彭启则是坐得稳如泰山,任你说什么,我自纹风不动。实在被说得急了,瞪着眼道:“吾乃仙班品位,汝乃世俗之流,你们没这个缘分。”继而又是一派倨傲,不言不语。
偏巧徐三爷听大哥他们商讨破襄阳、破冲霄楼的大事,自觉插不上话,想看看这边,推门进来,见到彭启这般模样,心中火往上撞。他性虽憨直,却也有个愣主意,于是便往外推公孙先生,又向颜查散道:“大人不必烦恼,这里由我来问。”颜查散虽也想过彭启未必轻易便肯答允楼图一事,却不料自己以礼相待,这人偏偏油盐不进,连搭一句话也不得,如今上有皇命,耽搁时日越久只怕越是不利。因此徐庆自陈有法子让他心内一宽,却也依然免不了担心,把徐庆叫出房门叮咛了几句,方与公孙先生离开。
徐庆转身回去,看着彭启一笑。彭启瞧这人相貌凶恶,心里先有些发颤,硬充着门面道:“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徐庆哈哈笑道:“我就是专治你这路人的人。”彭启急了,叫道:“放肆!有道是‘七十不打,八十不骂’你敢对我无礼?”徐庆道:“你犯了王法,九十也一样得到案。再说,有礼的不是让你轰走了?”
正在这时,沈仲元也进来了,他是方才听公孙先生说了这边情形,心想徐三爷这主意是好,就是缺个往内添柴之人,所以不单来了,还冲外面道:“行了,拿进来吧。”龙涛、姚猛一人提着火盆,一人拎着两只大水桶走来,火盆里烧着烙铁,水桶里泡着皮鞭。沈仲元道:“三爷,等会儿试试这里的家伙趁手不。”
徐庆心道:“我啥时候用过这种家伙?”但他正要吓唬彭启,刚好拿着做个筏子,于是捞起一根鞭子,放在手里试了试,又拿起了架子:“为了冲霄楼害死多少人命,你不会不知道吧?就冲这,你不画楼图,就得治罪。”沈仲元跟着拨火:“快,把他拽下来。”
龙涛、姚猛两个混人更不讲究甚么礼节,一齐上前,一人拉了彭启一只手臂,连拉带扯就将他拽下了床。彭启凑巧还没站稳,脚下一软跌在地上,正好是在那火盆前面,里面火炭烧得正旺,连烤带吓,这人脸上就见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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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闻听此言,沈仲元吃了一惊,艾虎却似胸有成竹:“我想来想去,冲霄楼就是再凶险,你既然曾在楼里值守,晓得里面情形,又有楼图对照,至多不过无功而返,也不致有甚大碍。我在襄阳又是生面孔,随你潜进城去不费吹灰之力,破楼时也能做个助力。”
“智兄、欧阳兄他们可知道你这打算?”沈仲元虽听艾虎的话似不错,但到底仍显冲动,不由问道。艾虎打的就是让师父、义父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已非昔日顽童的主意,哪里肯提前告知?他倒也有主意,不提自己扬名立万的心思,只拿沈仲元转投按院衙以来寸功未立说事:“沈大叔,你号称‘小诸葛’,自然是极了不起的,可惜等以后天下太平了,英雄无用武之地,有那不开眼的难免就要议论大叔你名不副实。不如趁着眼下多立些功劳,也好留作给后辈的谈资。”
沈仲元乃精明之人,岂看不出艾虎打的小算盘,饶是如此,却亦有些意动。先前他虽暗中于按院衙有所助力,终归未上得台面,后来掳颜大人到黑水湖纵非本意,一样给众位兄弟朋友惹了大麻烦,最后还得等大家去救。他心中实也想着若能立一桩大大的功劳,方能显出自家本事来,因此被艾虎这话说到了心坎里。转念又想,自己已将楼图记熟,这几日旁观彭启绘图,无事时也跟着画了一张草图,各处标记均自相同,可作随时验证之用,便是楼内情形复杂,难以破解,至多不过无功而返,料想应无大碍。
如是再三思量几番,加之艾虎撺掇,沈仲元确真是给他说动了。于是两人效仿智化等当日劫彭启,私下备了马车、盘缠、干粮等物,为混进襄阳城方便还准备下了易容改装用的衣裳、装饰一类物件。当天夜里两人便悄悄离了武昌,直奔襄阳。
此时襄阳军接连溃败,兵疲将怠,人心浮动,颓势愈加明显,除了对着百姓作威作福不输从前,气势一跌到底,盘查也不过敷衍而已。沈仲元、艾虎一路顺畅,只是行了有四五天光景,距襄阳越近,沈仲元越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这车四周好像另有他人。一问艾虎,艾虎亦有同感。沈仲元当时查看,并未发现异常。
又过了一日,眼见天黑之前便可进到襄阳城,沈仲元忽然停住马车,下车往后一瞧,智化单人独骑正在那里。“智兄,你怎么……”沈仲元话未说完,知道自己带着艾虎不告而别,冒此大险,脸上不禁有些发烧。
艾虎这时也下了车,一见智化,三分惭愧,倒有七分惊讶,叫了声:“师父。”
智化恨铁不成钢地凌空点了两下:“你呀,还有脸叫我师父。是不是你撺掇沈大叔来的?”沈仲元愈觉羞惭,忙道:“智兄,艾虎一心想为大伙分忧,小弟想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怀,一时冲动,自行跟了来。”艾虎道:“师父,只有你一人来的?”
“我听见有人回报你们出了城,就知道是为的破楼一事,急忙追赶了来,哪里有暇告知他人?”智化虽说无奈,但他一路尾随而来,实则也早已有了主意:以艾虎的性子,即便是强行带他回武昌,只怕仍要趁隙偷跑,到时他再要单枪匹马闯冲霄,危险唯有更甚。何况又碍着沈仲元面子,莫如自己与他们一道,倘若遇险总还有个照应。
艾虎听了师父之言喜不自胜,干脆把智化那匹马也套在了车上,直接拉着师父上车,商议破楼大事。智化虽未再有责备之语,却让艾虎若想破冲霄楼,需跟定自己与沈仲元,遇事听从吩咐,不得再自作主张。艾虎虽然有些不愿,但不敢与师父顶嘴,只得应了。
三人依着智化前番来襄阳时的法子,在城外下了马车,只带必备之物,趁着天黑前赶紧城里。那日彭启失踪,雷英就隐隐预感不好,怀疑襄阳城里进了奸细。然则几次严加盘查无果,正赶上大军新败,种老将军的兵马进入湖北境内,闹得人心惶惶,兼之彭启那楼图是他以自己名义献给王爷的,王爷根本不知尚有彭启其人,对此并不如何重视,几下里凑在一起,王府中人是越查越紧,自以为管控严密,底层兵士则是散沙一般,只严在了表面。
进城后三人依然是找城隍庙落脚,待到夜深人静之时,直奔襄阳王府。三人从后院墙跳进王府内,沈仲元在前引路,径直来到木城之外。这里智化也曾来过一次,但那次有白玉堂指引,并未失了路径。沈仲元于此地却熟,走离为火位进入,智化、艾虎在后,不敢错失半步。待到穿过木城,来到冲霄楼下,沈仲元道:“若是自一楼进入,机关繁复,只怕多耗时晌,咱们还是从外面进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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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化道:“但凭贤弟拿主意。”沈仲元遂走到阵眼处的石象脚下,脚在地下一蹚,蹚起一个小巧的铁手柄来,随即用力一扳,二层楼南面的窗子突然悄无声息开了。接着再推一推手柄,上面刷地一声轻响,一挂绳梯自二楼垂下,恰恰与地面相接。
智化看得新奇,心知此处的机关于是奇异,破解愈难。艾虎则直接说出了口:“这玩意儿倒真新鲜。”沈仲元道:“艾虎,我与你师父上楼去,你留在此处巡风。倘或出事,也好为我们接应。”艾虎满心盼了一路,闻听不许自己上楼颇不乐意,但看师父也是这个意思,到底不敢硬犟,不情愿地应了。
于是沈仲元、智化沿绳梯上到二楼。两人停在窗台上,并未贸然入内,沈仲元又在窗台下摸了一阵,找到一处手柄,使劲一扳,楼上窗子微微一响,亦是自行开了。沈仲元遂将手柄往下一压,又一挂绳梯从上垂下,二人抬头看时,这一回是从三楼窗口落下来的。
沈仲元已将楼图标注的各处消息熟记于胸,低声道:“跟我来。”当先上了绳梯,智化紧随其后。二人依样上到三楼窗台,智化先用刀尖在地板上顶了顶,听声音实在,才轻轻跃到里面,顺手关上窗子。
楼内四壁皆有油灯,中间又隐隐有光亮透出,乃是从正中隔间里传出来的。他二人皆听白玉堂提起过当日在冲霄楼险死还生的经历,知道里面便是铜网阵,只是从隔间小窗往里瞧去,却不见有什么东西在内。沈仲元想起楼图上曾经标出,那铜网阵联结甚广,隔间内乃是中心,边角处实则连着三楼内其他角落。所以二人仔细搜寻一遍,就见北面有座极高大的佛龛,上挂黄缎子幔帐帘儿,前面有个约莫半人高的佛柜,上有古铜五供。
沈仲元上前举起蜡台,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将蜡台一照,只见帐内影影绰绰供着神像,只瞧不清是何方神圣。智化就问:“可有盟单?”沈仲元仔细看了一回,说道:“就在佛龛上面。”智化想着沈仲元在此地远较自己为熟,还是留他策应得好,于是让他举烛,自己上去取盟单。
沈仲元遂高高举起蜡台,智化纵身跳上佛柜,放眼一张,却见佛柜上裂了道寸许深的缝隙,不觉有些疑惑,问道:“沈贤弟,楼图上可标记了这个?”沈仲元仔细瞧过,楼图上并未记明此处,以为无事。
智化便站起身来,伸手去掀幔帐。冷不防两只扁枪尖自此缝隙钻出,“噌噌”两声,劲力十足。智化“啊哟”一声,捂着小腹自佛柜上直接滚落。
沈仲元倒吸一口冷气,正要上前去看智化,佛龛后突然蹿出两个人来,皆是沈仲元昔日的旧识。此二人乃是兄弟,一个叫做王善,绰号“金枪将”,一个叫做王保,绰号“银枪将”。两人今夜在楼上轮值,一看智化躺在地上惨叫,正好是个便宜,于是分作两路,直取二人。
沈仲元就手将蜡台放在桌上,王善正好赶到,一刀“缠头裹脑”斜劈而出。沈仲元不及抽刀,当即上步闪身,左掌疾探。王善一刀落空,不待变招,脉门已被拿住。沈仲元施展擒拿之术,反腕一拧,王善吃痛,刀一脱手,立即被对方抢到。沈仲元随即就势一捅,结果了此人,却听那边地上利刃入肉之声,心下不禁一寒。
抬头再看,智化正拎刀走来。倒在地上的乃是王保。
“智兄,你可受伤?”沈仲元又惊又喜,急忙问道。智化笑道:“我这出叫作‘盘肠大战’。”一托携带的百宝囊,“瞧,这上面戳了两个窟窿,正好替了我。”沈仲元长舒一口气:“智兄哪,我可是险被你吓掉了三魂七魄。”
智化道:“先不忙着玩笑,且看看楼图,那上面可还有什么埋伏?”沈仲元不敢再托大,又细细看过了自己绘制的草图,确认无误,却仍不敢放心:“只怕咱们被那彭启骗了。他画的楼图上留了一手!”然后道,“智兄,还是你来巡风,小弟上去。”
“不必如此,你比我熟悉此处,巡风更加方便些。”智化说完,二度窜上佛柜,用刀尖一挑幔帐帘子,只见佛龛顶上倒挂着一只锦盒。沈仲元脱口而出:“就在这里。”智化随手削掉幔帐,刀插背后,站直身子伸手去取锦盒,偏偏还差了一些儿。情急下,智化一手扳住佛龛上沿,脚踏下沿,另一只手去摘锦盒上的铜环,好容易拽住了,一拉不动,再一用力,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在了佛柜上。
霎时间,上方轰隆一响,一把月牙刀突然落下,铲在智化腰间。智化“啊”地一声,沈仲元才放下的心突又提起。那月牙刀很是沉重,又是直上直下劈下来的,寻常情形下一般人难逃此劫。偏偏事有凑巧,智化乃是滑落在佛柜上的,背后别着单刀,月牙刀的锋刃恰恰切在单刀刀鞘之上,两相抵住,智化方得以保全。然而如此一来,智化整个人如同被卡在了原处,闹了个不上不下,动弹不得。
沈仲元惊得瞠目结舌,问道:“智兄,怎么样?”智化苦笑道:“我现在也说不上了,你来看吧。”沈仲元上前一查,惊出一身冷汗,甚是后怕,于是跳上桌案,双手抓住月牙刀刀柄向上扳。那刀重达百余斤,其实他仓促间能扳动的?试着逆向而拔,依然纹丝不动。
便在此时,楼下突然梆锣声响,一刹那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一般。紧跟着便是兵刃相撞的叮当之声,当是艾虎与王府中人交上了手。
沈仲元愈加焦急,再拼命向上扳动那刀柄,依旧是无用功。与此同时,楼梯上已有“蹬蹬”脚步声传来,有人喊道:“上面有人!别让他跑了!”沈仲元急得满头大汗,仍死命抱住了刀柄不松手,智化道:“沈贤弟,你快走!”沈仲元哪里肯依,只是实在搬不动那刀柄,一咬牙,打定了玉石俱焚的主意,伸手抽出刀来,堵在了楼梯口。下面有人一露头,他便上前一刀。
接连上来三人,皆被沈仲元劈倒。可是对方到底人多势众,又掌控着这楼里的诸多机关,不多时,东、南、北三面窗口,皆有人上来。智化急得叫道:“你快走,带着艾虎一道,莫要顾我!”沈仲元还要硬拼,智化急道:“你不走就全完了,要谁回去报信?”
一言提醒局中人,沈仲元想起其他人尚不知彭启在楼图上做了隐瞒,今日自己这三人绝不能全陷在这里,再看对方已自三面包抄而来,只得狠一狠心,咬牙道:“智兄,我对不起你了!”挥刀砍翻冲在最前一人,直奔南窗。一人正从南窗钻进,他当头一刀砍刀,一个“燕子抄水”,倏然越出窗子,半空中再用“云里翻身”,落在地面。
这时艾虎已砍倒六七名王府兵丁,沈仲元上前一拉他:“别打了,快撤!”艾虎不明所以,急急答应,随同他从正西小门钻出,换兑为泽大门。两人轻功均有独到之处,也亏得沈仲元熟悉路径,一路奔驰,顺利逃出王府,听得身后声音渐行渐远,知道总算是暂时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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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虎这才倒过气来,问:“我师父呢?”沈仲元含泪道:“智兄陷在楼里了!”艾虎一惊之下,几乎蹦了起来:“什么?”扭头就要往回冲。沈仲元死死抱住他:“好孩子,去不得啊!我也想去救智兄,但咱们得先回武昌送信,那老道士太缺德了,他那楼图有假!”死说活说,总算按住了艾虎。
沈仲元知道这城里是耽搁不得的,好在他和艾虎皆有几分水性,从蒋平说的护城河潜到城外,找回马车,连夜赶路。两个人均是心急如焚,也顾不上马力了,将一日当成两日来走,硬是缩短了一半的时日赶回武昌。
两人回到太守府,颜查散正与迟天禄去了衙门谈论公务,其余人等都在。一见二人满身尘土,狼狈不堪,蒋平先道:“沈老弟,你们这是上哪儿了,一别好多天不见人影。”没等沈仲元开口,艾虎见了欧阳春,先自哭道:“义父,我师父陷在冲霄楼了!”
众人闻言吃惊不小,细问端由。艾虎哭着细诉一遍,说到最后,沈仲元低着头,满面羞愧。听到楼图有假,人人义愤,龙涛、姚猛几个浑人当下就要去找彭启算账。蒋平拦道:“且慢,找他算账容易,这楼图还得着落在他身上,你们谁有法子让他画出真图来?”大家一时语塞,对这打不得、骂不得,偏偏又留了十八个心眼的老道士,确乎人人难得良策。
还是蒋平,沉吟良久,想出一个主意来。原来他揣摩彭启这人虽怯懦贪生,但又心思古怪,狡诈多变,情理上劝他不动,威吓虽能令他服帖却也难得实话,不妨骗上一骗,或有奇效。所以借用了柳青的断魂香,却将药量减半,只让他在夜半之时迷迷瞪瞪,如坠云里雾里一般,分不清梦境现实。
柳青扮作道士,到了彭启房内,暗用了些常人行走江湖卖艺的手段,甩了甩拂尘,灯火便自动点上了,有霞光浮动。彭启战战兢兢问道:“你是什么人?”柳青念声道号,说道:“在下出身云蒙山水帘洞,道号王禅。”彭启吃惊不小,慌慌张张跪下行礼,柳青亲手掺他起来,却呼为“师弟”。
“仙长为何称我师弟?”彭启生怕没听清楚,柳青只说他前世曾与师父修下仙缘,今生虽历劫降临凡尘,却和自己有同门之谊。彭启听了,得意非凡,忽然想起如今处境,少不得请师兄相救。柳青道:“愚兄正是奉了南极教主法旨,带师弟前去觐见。你的事见了教主自有分晓。”
蒋平等回明了颜查散原委,已请迟天禄事先约束了太守府下人,并将一处极宽敞的厅堂布置停当了。柳青只说带彭启前往白鹤山寿仙宫觐见教主,彭启看到看守的差人对自己二人恍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是信了个十足十,听柳青让他闭眼,乖乖闭上两眼,便觉好像闻到一股异香,随即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再醒来时,四周围香烟缭绕,已然身处陌生之地。
彭启见厅堂正中蒲团上坐着一人,身披八卦仙衣,怀抱八宝金如意,闭目阖睛打坐,他正渐生无措之感,就听身边王禅说道:“师弟,这位便是南极教主。”彭启虽是出家人,毕竟心术不正,一门朝着邪路上走,于道家的规矩、礼仪实在所知不详,听王禅让他见礼,上前就磕头,听教主说声:“免礼平身。”才敢站起。
旁有鲁世杰装扮的白鹤童子,取过两枚蒲团。柳青故意说起若按尘世年月计算,白鹤童子已过千岁,听得彭启羡慕不已。白鹤童子下去不多时,又端上一盘珍珠也似的仙果,彭启才拿起两个,忽听教主唤自己名字,慌忙揣到怀里。
“彭启。”教主道,“我已知你近日有牢狱之灾,不必惊慌。只是你虽有仙根,尘缘孽债却仍未了结,不能回归天庭修行。”彭启听了发急,遂问如何才能了断凡尘宿怨。南极教主便告知襄阳王命中并无帝王之分,彭启助他便是逆天而行,此其一也,二则因冲霄楼,地府里多添冤魂怨鬼,亦是有损修为之处。
彭启大急,忙问如何化解,南极教主却不再发话,只让王禅送他回去。彭启心里挂着此事,纵然不敢再和教主啰嗦,免不了偷偷问王禅如何是好。王禅遂指点他,只要能交出详实的真楼图,到时官府派人破楼也好,和襄阳王再有什么纠葛也好,皆是他们的因果,还能与你何干?彭启恍然大悟,连连称是,随即却又陷入昏睡。再醒来时,已回到了客房床上。
彭启这一番算是经历了生平未有之奇,恍然似是大梦一场,然而梦境历历在目,又似是真的。他正疑惑,又觉房中似还留有仙境中的异香,伸手一摸怀内,仙果仍在。于是他再无疑虑,大呼小叫喊人。差人正和他吵吵,公孙先生走来询问,彭启趾高气昂要把先前交出去的楼图拿回,明白说那图里有些地方被己打了埋伏,如今要了尘缘,情愿重新标注。
公孙先生遂去了一趟,取回楼图来。彭启当下点灯,提笔修改。他这回一心要成正果,不肯再耽搁延误,忙了半天,天亮时分把修改后的楼图往公孙先生手里一交:“拿去。”公孙先生有心追问一句:“这回不错了?”“半点也没差了。再有一点差错,让我永世当不成神仙。”彭启大辣辣地道。
公孙先生忍住笑,拿着图去了。众英雄早在前面等候,见楼图修好,围上前来查看,并商议破楼之策。大家以为要破铜网阵,必有宝兵刃打头,所以应分作三路。第一路丁兆蕙与韩彰、徐庆,自南方进阵,前往机关所在地火德星君殿破坏总弦;北侠与卢方从正西进阵;展昭与蒋平从东方进阵。三路人马进阵之后先到盆地坑,以毁去铜网阵为要。沈仲元最熟楼上情形,专管登楼盗取盟单。柳青、艾虎等人负责寻找智化下落。白玉堂居中策应,随时支援各方。
待分配停当了,大家预备动身奔赴襄阳,迟太守手捧文书走来,喜道:“众位英雄,又有捷报!”原来就是这几日光景,种老将军所率大军再下二城,不日便将抵达襄阳城下。白玉堂算算日子,笑道:“若是咱们破楼之日,能赶上老将军的破城日,内外夹击,那才痛快。”蒋平偏爱和五弟斗嘴:“你怎么知道就赶不上呢?我说两个日子定能撞到一处。”
颜查散设宴为众人送行,说道:“我预先祝各位英雄旗开得胜,早日凯旋了。”大家无不逸兴横飞,饮罢酒,辞别颜大人、迟太守,向襄阳而去。
说来甚巧,众英雄在路上所费非只一日,及至临近襄阳,恰赶上种家军连破数处郡县,直指襄阳。到此关头,赵爵仍抱定主意背水一战,因此连夜大开城门,强行迁城外农家、猎户进城,连带着城外那些农田,无论庄稼成熟与否,一并收割进城,摆明了要以这些百姓为质与朝廷大军对决,连同所需耗费的粮食也准备齐了。
城外百姓因王府这一道敕令遭了殃,却给了众位侠义之士混进城的机会。蒋平、柳青、沈仲元都曾潜进来过,知道城中哪些地方人烟稀少、防卫薄弱,可权且安身。待到三更,卢方等一干人遂依着先前分派,直奔王府。
众人分兵各个方位,到了冲霄楼,各展其能。丁兆蕙一行人走的是天火铜人位,才一进阵,两块地板“咔嚓”一声往左右一分,地下“嗖嗖”钻出两个人来。丁兆蕙和韩、徐二位皆不识,但料想必是王府收纳的匪人。但见二人抢步便砍,韩二爷身形急转,来至一人背后,挺刀一刺,直接扎入其人背心。丁兆蕙也不甘落后,一抖湛卢宝剑,余下那人还想躲,哪里又赶得及,颈中一凉,随即倒地。
徐庆道:“哎呀,怎么不给我留一个?”韩彰道:“好了,快走。”三人随即进阵,找准方位直奔火德星君殿。此处设在冲霄楼一侧,单独成院,正面系大殿,东西有配房。西屋一片漆黑,只东面配房有灯光。
丁兆蕙用剑尖刺破窗纸,原来内里聚了十余人,瞧情形皆是巡更上夜的,王官、兵丁皆有。丁兆蕙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朝韩彰、徐庆招一招手,三人转向正殿,见门锁着,丁兆蕙正愁不能彰显宝剑之利,当即削断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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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了殿,反手关上门,仔细一瞧,原来此殿不大,供桌上点有长明灯,后有神龛,一样放着幔帐。地上又有一块摆件。徐庆挪开摆件,见下有四块木板,于是掀开板子,分别放在东西南北四面,以防被人发觉闭了入口。
韩彰看木板下是一个井口,于是捡起蜡烛向下一照,一行石级直通井下。于是三人沿阶梯而行,走了不知多久,总算到了底。此处甚为宽敞,处处布满机关消息,连同铜网阵总弦,均设在此处。什么轮子、划子、铁链、钢绳,密密麻麻,绕过一处处轮子通往地面,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到了这时,谁还分得出哪是主弦,何为副链?丁兆蕙直接先砍断最粗的一根链子,“哗啦啦”响声瞬间而起。丁兆蕙不知这就是铜网阵总弦,他这一剑下去,盆地坑内的铜网尽数失灵,然则声音着实太大,守夜人当即被惊动。
韩彰、徐庆在主弦响起之时便知不好,急忙反身回到地面。才露出头,就见那些王官、兵丁正乱哄哄寻找木板盖子,喊叫:“快些堵住,别人那小子出来!”两人飞身跳上地面,便与众巡夜人战在一处。借这机会,丁兆蕙在底下继续又砍又剁,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专捡着最粗的绳索、铁链下手。
徐庆兜头一刀,砍翻一人,抬头正巧见两柄长枪一先一后刺来,于是猛地跳起,自中间穿了过去,刀分两势,左右疾砍。这两柄枪皆是木制枪杆,“咔嚓”两声即被砍折。韩彰此刻也已连破两人招式,一刀洞穿了一名王官。
恰在这时,丁兆蕙把那些机关主弦破坏得七七八八,满脸带笑跑了上来,正与一名兵士来了个对脸,二话不说,一剑穿心。余下的那些人见势不妙,顾不得什么守卫之责,掉头就跑。三人也不追赶,出了这殿,听得交战之声自西方传来。
原来欧阳春与卢方自正西兑为泽位进阵,北侠刀劈阵门,又见门里再分七个小门。欧阳春问卢方:“卢兄,我二人走哪个门好?”卢方道:“前次五弟走的是雷泽归位。”欧阳春逐道:“那好,咱们也走雷泽归位。”两人甫一进门,冷不防两人自墙后蹿出,大骂:“什么人敢来探阵?”话音未落刀已先至,迎头一刀劈向北侠。
欧阳春急切之间未抽宝刀,抬腿一脚正踹在前面那人心口。那人闷哼一声,直直横飞出去,正落在卢方脚下。卢方随手打发了此人,抬头再看,另一人已毙于北侠刀下。两人再往前走,出了阵,恰好遇上丁兆蕙、韩彰、徐庆走来。大家聚头,相视一笑,就听有人大呼小叫着从东方杀过来,原来是展昭与蒋平到了。
众人方会齐,沈仲元和白玉堂也已到了。丁兆蕙说了毁去机关总弦之事,又道:“不过为防万一,我想还是需到盆底坑走一趟,彻底毁了铜网阵才好。沈兄,你快些去盗盟单。五弟,你去寻襄阳王的下落。”于是众人分路而行。欧阳春等先到了铜网阵的天宫、地宫两处,对照楼图,确定下去线路,说道:“从这边走,需小心此处的一百弓弩手。”
因地面上有翻板,诸人议定分两拨行进,分别进到两处盆底坑。坑下挑着天灯竿子,上面罩的又是铁篦子,地面上的光亮也能照进,所以瞧得很是清楚。北侠等人分别搜索东西南北四条坑道,刚要进东道口,忽听内有脚步声音。欧阳春贴墙俏然而立,只见一人从里面探出头来,于是当胸一把,将那人拽了出来。
那人猝不及防,“哦呀”一声,欧阳春抬手举刀,那人急叫:“刀下留人!敢问你们,哪一位是北侠客?”欧阳春听这话奇怪,反问道:“你问北侠做甚?”那人口音偏于南方,说道:“老爷子,北侠并非外人,乃是吾的师父,你可晓得?”欧阳春一乐:“我不晓得。”再看那人二十余岁年纪,中等身量,身穿宝蓝色武夫短打,背后背刀,逐问:“你是谁,何时拜的欧阳春为师?”“这你就不要问了,我就问我师父来没来。”
卢方正站在欧阳春身后,看不下去,搭话道:“你找北侠?怎么没瞧出来这位就是北侠呢?”那人先是一惊,继而跪下叩头:“师父大人,弟子有礼了。”欧阳春拦道:“壮士且住。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这才自报家门:“我姓冯,单名一个渊字,有个绰号‘圣手秀士’。我一直对您老人家心怀仰慕,盼着拜师,可惜向来无缘得见。今日有幸遇上您老,这可是咱们师徒的缘分,求您一定收下我这个徒儿。”欧阳春道:“你在这里做甚?”冯渊倒不避讳,直言道:“我在王府当差。”又忙着解释,“我要拜您为师,总得有谢师礼,所以想着如有楼破之日,给您做个内应。我是天天盼着您老人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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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欧阳春闻言不禁失笑,冯渊则很是认真:“盟单在哪,襄阳王平日藏身的地方在哪,我全知道。还有之前智化大叔失陷,也是我讲情,襄阳王才刀下留人。我还知道他被押在哪里。”众人听了无不惊喜交加,欧阳春:“智化此时尚在?”冯渊得意道:“是的,正是徒儿我救的。”
原来那日智化失陷,因他前番曾为钟雄到王府送信,与府中那些人都会过面的。匪人们一见是他,以为立了大功,当下捆绑了送去见襄阳王。
赵爵得了禀报,早早升坐银安殿,殿上灯火辉煌,两边站立着各色绿林人物,弓上弦,刀出鞘,阵仗摆得气势汹汹,单等着押送智化上来。智化虽则受缚,然而一路昂首挺胸,面不改色,一直走到赵爵王座之下,立而不跪。
赵爵曾见过智化,知他能言善辩,且胸藏锦绣,是个出类拔萃的才,当日碍着钟雄不曾招揽,今日正好得了机会:“智化,孤王爱你是个人才,有意留你一条生路。你若归顺于孤,就是王府座上宾,日后加官进爵,总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执迷不悟,孤王可就留你不得了。”
智化微微一哂:“王爷不必多言了。我智化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做那朝三暮四、不辨是非之人。今日既到了这里,一死也就是了。”说罢扭过了头。赵爵倒是当真爱他这份风骨,然则底下众匪人多与侠义之士结有深仇大恨,又有黑水湖逃出来的残匪在此,知道智化机智百变,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所以众口一致,极力劝王爷不可养虎为患。
赵爵心知智化这般人,如不能为己所用就必得永绝后患,何况众议难驳,所以摆摆手,说声:“推下去吧。”两名王官应声而出,架起智化便走,智化奋力甩开二人,大声道:“用不着!我老人家自己会走。”大步朝着殿门走去。
“且慢!”冯渊这时出了头,说道,“王爷,此人杀不得。”众匪人一见,有的便要喝骂,赵爵问道:“冯渊,怎么杀不得?”冯渊清楚成败在此一节,索性侃侃而谈:“王家千岁,这就好比猎户抓鸟一般。抓鸟先得有一只鸟作饵,有了饵,才能引得其他鸟儿来。我说这人杀不得,就是要留他做个饵,好让按院衙那些人上套落网。您看此计如何?”
襄阳王听了确乎有几分道理,于是暂且留下了智化,只命人将其打入天牢。
欧阳春等人得悉原委,心上担着的大石均落了地。北侠一拍冯渊:“好小子,你这一言可值万金。”冯渊自告奋勇道:“我马上就能带你们去救人。”又道,“这里有一百名弓弩手,完全听我调度。只消我一句话,他们就能站在咱们一边,反过来对付王府的人。”欧阳春赞道:“如此甚好。”冯渊未免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那我这徒弟,您老人家收是不收?”
卢方在旁听了这些时候,插话道;“欧阳兄,我看这孩子为人甚好,你就收下吧。”韩彰、徐庆等也跟着道:“收下吧。”欧阳春一则却不过情面,二则也是确实感念冯渊相助,遂道:“那好,我就收下你了。”
冯渊大喜,跪地叩见师父,礼毕方才起来,取出梆子好一通敲。那一百名弓弩手听见号令,冲出梗道,各擎弩箭,却看见那许多侠义之士站在当场,不禁有些发懵。冯渊遂发号施令:“大家都听我的。襄阳王倒行逆施,这城马上就要破,王府也支撑不了几时了。大家被坑在这地方,难逃死罪,所以我要带你们走条活路,归顺朝廷。有不愿意的可以站出来。”众人听了,均无顽抗之心,纷纷道:“咱们听你的!”“队长说什么,咱们跟着干就是!”
他们在下面正乱着,铁篦子之上突然灯火齐明,原来雷英接到禀报,知道铜网阵出事,带领一干匪徒连带着二百余兵丁赶到,正将北侠一干人堵在了盆地坑里。雷英听人说冯渊反水,当即大怒,指着下面破口大骂:“好你个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王爷待你恩重如山,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冯渊年轻气盛,尤不肯在口头上吃亏,跳脚大骂:“雷英你个混账羔子!”雷英怒气愈盛,一旁有人献计:“我看欧阳春那些人都在下面,正好借这机会将他们一勺烩了!”雷英道:“你有什么主意?”那人压低声音道:“干脆来个火烧连营。”雷英一听此计大妙,当即传令手下兵丁,掀开铁篦子,将手中火把扔进去,其余人等去搬柴草,多多益善。
一干兵士得令,各自行动。
冯渊见势不妙,一行骂,一行命令弓弩手:“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射!”那些弓弩手听到号令,当下拉开弓弦,箭似飞蝗,缤纷如雨。他们所用的皆是毒药弩,见血封喉,雷英那些人知道厉害,匆忙躲闪。
趁此良机,欧阳春、卢方、韩彰、徐庆、蒋平、展昭、丁兆蕙等人,分别从四面道口杀出。各匪人一见,纷纷上前开战。众位英雄挺身迎战,这原是暗道机关的所在当即变了修罗场,一片刀光剑影,处处血肉横飞。
双方各展所长,打得难解难分。欧阳春以一对五,仍然分毫不落下风,宝刀出鞘,抹,削,勾,斩,招招制敌要害,将给敌人尽数毙于刀下。冯渊抽空子道:“师父,您老人家快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救智化大叔。”欧阳春道:“甚好,头前带路。”
这师徒二人逐退出战圈,直奔后面。冯渊带着师父自屋脊上穿梭而行,连过了四五层院落,来到最东首一处跨院。此处院墙便有两丈多高,墙头上尽是铁刺一类,铁门紧闭,欧阳春暗想:“这地方倒不逊于京城的刑部天牢。”抬头看看墙头,冯渊道:“师父莫急,我来叫门。”上前用刀柄砸门。
主管天牢的王官识得冯渊,三更半夜睡得迷糊,没好气问了声:“谁呀,干什么?”冯渊神气地道:“我是冯渊,奉王爷之命前来送犯人。”那牢头气哼哼道:“又是哪儿来的犯人?”冯渊道:“你开门看就知道了,我们把欧阳春抓住了。”
闻听北侠受绑,那牢头半信半疑,开了门道:“让我瞧瞧,欧阳春是甚模样。”冯渊一闪身:“你自家瞧吧。”牢头提灯凑上前一瞧,欧阳春提了宝刀立在原处,尚未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冯渊赶步上前将刀一捅:“就是这么回事。”牢头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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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渊便引欧阳春再往里走,找了狱卒带路,过了一层狱门,直接来到关押智化的牢房。智化早已听见动静,手扶栅栏向外一张,见是欧阳春和那日出言相救之人,即是一喜。
欧阳春劈开锁头,救出智化来,先给冯渊做了引见。冯渊跪倒行礼,口称“师叔”,智化双手相搀。这个工夫,欧阳春大致说了外面情形,此来不单是要救智化,另一重目的便要破冲霄楼,顺带着还有打算将襄阳王一并拿了。
他们这边正说着,牢中其他犯人已被惊动,一个个蓬首垢面哀告:“老爷们救命!我等都是好人。”智化在这里住了几日,也和一些人攀谈过,点头道:“不错,这牢里尽是些无辜之人,连周边郡县的地方官吏也有不少被他们关押在此。”欧阳春逐一一砍断牢笼锁头,那些犯人乍获自由之身,纷纷涌出来跪谢于他。
欧阳春道:“无须多礼,只是你们出去时却要当心,莫要遇上王府兵丁。”那些犯人答应着,其中有王府下人被关在此处的,清楚府内各处守卫巡视的时晌,逐与其他人商议何时进退等事。欧阳春便与智化、冯渊先行一步,才离了天牢,迎面遇上几人,却是柳青、艾虎、白玉堂等。
原来柳青、艾虎专一寻找智化下落,怎奈不知地形,来回走了几趟皆无头绪。好在遇上一名王官从冲霄楼那里撤下来,原是见势不好有意跑去叫人的,被捉了个正着,有了带路的,他们才未再四处乱碰。白玉堂则是要找襄阳王的,但这王府极大,不单各处院落曲曲折折,极难找到路径,而且赵爵寝宫等处多有密室暗道,尽是些连极为贴身之人亦不得而知的所在,五爷空自武艺高强,不识路径,竟至无功而返。他正焦急时,恰巧遇上柳青等人,这才一道过来。
众人相见喜不自胜,欧阳春向白玉堂等介绍了冯渊,玉堂说起遍寻襄阳王而不得一事,冯渊道:“这个我知道。”玉堂大喜,请冯渊领路,一行人遂直奔王宫内苑。
那边冲霄楼下,双方也是好一场酣战。卢方、韩彰、徐庆、蒋平、丁兆蕙、展昭等人力敌王府豢养的一干匪人及众兵丁,刀光剑影之中,人人均是以一敌众,展开平生所学,趋近避退,攻守相成,或大开大阖制敌于形,或小巧腾挪攻敌于心,咬定了牙关不肯放松一分一毫。鲁世杰、龙涛、姚猛等人仗了力大,抡圆了兵刃,上上下下,专打那些抽冷子放暗箭的王府兵丁。饶是如此,襄阳王这些年来收留各处流匪、草寇终见功效,连带着黑水湖流落至此的残匪,好似蝗虫也似的源源不绝,砍倒一波又来一波。
就在这时,冲霄楼上有人喊:“嗐,雷英,你还给赵爵卖命,这冲霄楼可都要破了!”众人闻言俱各吃惊,循声看时,冲霄楼顶之上站着个蓬首垢面的老叫花,满面笑容,正在向下张望。卢方等人识得正是前番多次送信的老者。原本他们亦不知这位风尘异人姓名,却是一次武圣人写给白玉堂的信中露了端倪,提到这位前辈高人与蒋平岳父花万方同属“江南五老”,姓梅,名讳是上良下祖,绰号“金鸡好斗”。
下一刻,沈仲元自三楼探出身子,高举锦盒,叫道:“盟单找到了!”梅良祖最好诙谐,方才就暗中助了他一波,以石子指点他出了阵中迷局,顺利找到盟单,于是笑道:“好小子,既然你忙完了,也上来看看热闹?”沈仲元虽不识他身份,但得了高人暗助还是知道的,急忙一拱手:“多谢前辈。”他惦记着下面战局,随手将锦盒揣在怀里,一个筋斗翻下三楼,在二楼边缘上借力点了几点,随即飘然落下。
梅良祖看了一会儿热闹,跟着跳下,前来助阵。
雷英自是不识得梅良祖,但见沈仲元取了盟单,这古怪的老花子身法又轻捷,暗暗地觉察有些不妙,命令手下众人:“给我杀,一个不留!”心中却另作盘算,开始踅摸退路。然则那些匪人尽是亡命之徒,非但与众位侠义结有深仇,而且心知一旦朝廷平定襄阳,他们这些人无不身负累累血债,便是能侥幸逃脱亦在这偌大中原再无立锥之地。因此一个个狠命搏杀,犹作困兽之斗。那些兵丁却少不得另存了心思,这一份粮饷委实不值得拿命去拼,何况看这情形不知何时城就破了,大厦将倾,王爷自身都难保,他们这些马前卒又何苦跟着落个叛逆罪名?虽说仍旧忌惮雷英,不敢不虚应故事,士气却是自然而然低落下来。
两相对比,双方此消彼长,众位英雄渐渐压倒一干匪人。卢方兄弟四个连环进击,刀刀皆不落空,接二连三劈倒数名黑水湖逃来的残匪,展昭、丁兆蕙郎舅两个所用皆为宝剑,抽刺挑削,剑势纵横,也一口气连着砍倒五个,听那边匪人们嚷嚷说是什么“五蛇弟兄”。
梅良祖虽数次为一干侠义之士传递消息,好似性情诙谐,实则“金鸡好斗”的绰号可不是平白得来。他看得手痒加入战团,一般匪人在他面前走不过几多个照面去,正打得高兴,斜地里忽然伸出一柄长刀,就势一侧身子,左手成爪探出,抓住刀柄,回头一看,原来是受襄阳王招揽的那个什么长沙总兵郭宗德,于是将刀柄往外一带,就把那刀夺了过来,随手一下,将这人直接劈翻了,口中还不忘说:“这也太不禁打了。”
到了这时,有那机灵的匪人已发觉雷英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也便开始琢磨起了退路。只有一些死硬着不知变通的悍匪,以为败了必死无疑,还在勉力支撑。可是那些伶俐的是抽冷子就撤,他们这边越打人越少,眼见得败相已现。再过一时,又连着倒毙几个。
几名王官眼见大势已去,趁着还有匪人负隅顽拒,忽而跑到阵眼的石象前面,扳动机关。蒋平眼尖,叫道:“小子别跑!”韩彰待要打弩箭,终归迟了一步,那几人跳进暗道,随即从里面关上闸门。蒋平扭头冲着丁兆蕙那边喊道:“我说丁二弟呀,你不是把机关总闸都毁了,这是怎么回事?”丁兆蕙也觉有些栽面,手上进招不停,苦着脸回:“我是把那些害人的暗箭阀门都毁了呀。难道地道的开关不在一处?”
诸王官一逃,那一众匪人也觉顶不住了,突然打个呼哨,四散奔逃。王府那些兵丁一见之下更无斗志,连一个想逃的也没有,直接“哗啦啦”扔了一地兵刃,跪地投降。蒋平看得开心,踢了下那一地的兵器,先和众位兄弟、朋友见过了梅良祖,又向着大哥道:“咱们打得这个痛快啊!不知五弟那里怎么样了,欧阳兄可救出来智兄没有?”
此时白玉堂与欧阳春、智化等在冯渊带领下直接翻墙进了王府内苑,径奔赵爵素常议事的大书房而去。冯渊说道:“现在外面战局不好,襄阳王为及时拿到战报,十夜里倒有九夜都是在书房就寝的。”白玉堂问:“他这书房里可有什么暗道没有?”冯渊这却有些作难了:“有是有,不过我只听过,未见过。恐怕这么大个王府,知道其中机关的没有几个。”智化听了,忙道:“既如此,若打草惊蛇只怕就被他跑了。”柳青遂道:“那我用讯香试试。”他的家什都是随身带的,当地点起讯香盒子,将铜仙鹤的嘴往窗内一插,过了一时,才道:“可以了。”将解药分给众人。
于是大家进到书房内,只见软榻上躺着一人,身穿龙袍,手垂在地,地上散落了些信件,脸扭向一旁,似是不经意间突然被迷晕过去。玉堂心细,先查一遍屋内各处摆设,以防暗箭伤人。冯渊立功心切,上前直接去拽襄阳王,哪知一拉不动,手上感觉亦有些不对,仔细一瞧,原来竟是个假人穿着赵爵外袍睡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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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得悉,不禁皆是一惊。五爷把那假人拨到地上,一提软塌,只听得“喀喇”一声,艾虎急忙上去拽着软榻另一角,连拖带拽,搬到一边,就见榻底靠近墙角处开了一个一个尺许见方洞口,边上趴着一人。冯渊上前一试,那人还有气息,取水来给他灌了几口,问道:“醒醒,你怎么样了?”
那人的打扮是个小太监样子,背上中了一刀,位置却稍偏了些,一时没有死透,睁开眼睛瞧见众人,本能地求道:“大人饶命……”欧阳春温言道:“你放心,我们不杀你,只问你,襄阳王哪里去了?”那小太监挣了一下力气,道:“王……王爷乘坐滑车,走……”一语未完,到底是伤势过重,两眼翻白,气绝身亡。
艾虎将那小太监尸身搬出洞口,智化向密道里张望了一下,黑黢黢一片,既无光亮,也无声息,想来襄阳王已走了多时。白玉堂心中一动,捡起地上散落的信笺来,匆匆一翻,突然说道:“看来便是这般了。”原来那些是近两天的战报,尤其最后几封,皆是今晚到的,尽是些前线急报,襄阳军接连失利,再丢两城,最后一封上赫然写着种家军正向襄阳进发,最迟明早将会兵临城下。
智化接过战报,与欧阳春、柳青一起瞧了,惋惜道:“看来今晚咱们还真是赶巧了。如不是正遇上种老将军一路告捷,襄阳王不致着急逃命,咱们也不至于扑一场空。”欧阳春道:“种将军平叛大捷乃是喜事,想来这时候沈贤弟也将盟单拿到了手,不致算是空忙。”
一行人有喜有叹,心绪各不相同,然则大事犹未了结,逐先去与卢方等众人汇合,到了银安殿上。欧阳春先前即已与梅良祖相熟,于是给大家引见了,各人过来见过前辈。唯有一点,白玉堂是武圣人于和关门弟子,他原本潜心习武,于这辈分上之事不甚在意,孰料叙论起来才知,武圣人竟比梅良祖高了两辈。而梅良祖却又与四哥的岳父称兄道弟。这辈分论起来实在乱套。
后来还是智化,说到江湖乱道,不如各论各的,还能免了尴尬。诸人都以为此计甚好,皆无异议。
说到正事,卢方与欧阳春、智化等商议,由展昭带同柳青、艾虎、冯渊等人,连同那一百名弓弩手,留下清理王府,看押一干人犯并搜捕残匪。白玉堂、蒋平、沈仲元等收管襄阳城防,等待种老将军前来。卢方与欧阳春、智化陪同梅良祖先回按院衙,整理襄阳沦陷以来的种种案卷。之前襄阳王叛乱,朝廷派遣的官员除投降者外,有人殉节,有人想方设法逃出城,跑回开封,除此二者外,也有一部分人被王府羁押,一直就拖了下来,今夜欧阳春等人救下的天牢犯人中就有为数不少。必然要起草榜文,召回这些官吏。自然,此事需颜查散定夺,所以韩彰、徐庆立即启程返回武昌,迎接颜大人回按院衙。
梅良祖一向是闲云野鹤,随卢方等到按院衙略坐了一坐,就急着要走。卢方还待挽留,请前辈稍待,等大人回来,见过了再走不迟。梅良祖哪里肯听,何况之前武圣人往西北去,已说了大宋这场浩劫终了不在襄阳,却在大夏,他又惦记着那边,到底不容分说离去。
次日辰时,种世衡老将军率大军抵达襄阳。白玉堂与卢方、蒋平、展昭等身负官职的出城迎接,与老将军相见,犒劳大军,并移交城防等事务。种世衡将军常年带兵在外,豪迈耿直的脾性和岳王爷一般无二,与众人颇有一见如故之意。待到听说众位护卫与江湖上的英雄昨夜血战襄阳王府,大破冲霄楼,老将军既啧啧称奇,又甚觉倾慕,只恨晚到了一步,若能赶上与大家内外夹击,或许就可生擒反王,此时大家已在共饮庆功美酒了。
卢方说起颜大人仍在武昌,这时尚未及赶回,不能亲自迎接老将军。种世衡并不放在心上,笑道:“之前朝中邸报已细述了原委,颜大人奉旨查办荆襄九郡,身系重任,前番又历经九死一生,实乃不易。这等细枝末节小事无须挂怀。”又说起岳王爷此时仍在君山,种世衡与岳恒交好,向来敬重这位投契的王爷,于是亲笔写了书信,请白护卫带了自己贴身副将,前往君山相迎。
过不多几日,韩彰、徐庆迎接颜查散,白玉堂迎接岳恒,恰在同时归来。种世衡设宴款待众人。席间说起为平叛乱,各人这几年来种种遭际,及因襄阳王野心,不知多少生灵受难,百姓遭殃,人人皆有唏嘘之感。岳恒道:“当初是因为按院被黑水湖的匪人劫持,君山缺少粮饷,我奉旨前来,算是临时帮忙的。如今襄阳基本已定,颜查散你也回来主持大局,本王该回京交旨了。”颜查散先谢过王爷,又道:“此番破获冲霄楼,得了盟单……”岳恒性急,不等他说完先急着问:“盟单上写了哪些人?”颜查散知晓其意,说道:“里面多是些草寇之流,也有附逆的朝廷重臣,并无钟雄姓名在内。”岳恒遂放了心。
原来自取了盟单来,蒋平、智化、沈仲元三人展开一瞧,上面共有四十八人姓名,钟雄之名赫然就在其间,少不得有些犯难,继而想到了主意。沈仲元出身下五门,于绿林道上各种稀奇工具、古怪玩意儿所知甚多,想起师父当年提到过的一种药水,能融墨汁、朱砂于无形,恰恰盟单乃是由一块黄绫写就的,上面还盖有襄阳王的大印,洗去钟雄名字再容易不过。却有一项难题,因钟雄之名位于正中,洗去简单,却多了一块留白,容易为人看出端倪。
这三人皆是以机智著称的,合计一阵,蒋平道:“既这么着,不如添上庞吉。”智化所虑的是如若不能做到万全,被人瞧出破绽,定会牵连颜查散,只怕包拯、岳恒到时也脱不了干系。蒋平倒也有他的道理:“庞吉乃是国丈,庞娘娘又素来得宠,官家非但未必有心惩戒他,只怕还要护短,将盟单一事大事化小。即便是过后瞧出有什么不对来,也必定不会再声张。”沈仲元、智化听了觉得有理,这事便定了下来。
颜查散任期仍未满,且襄阳初定,百废待兴,还有许多附逆的官吏亟待查办,由此不少地方多了空缺,需要人员增补,或是积压了公务须得料理,总之是忙上加忙,不得及时返京。于是起草奏折,将襄阳王罪状及查抄王府经过、众位英雄相助等情形一一写明,并写清了襄阳如今人手缺乏,需朝廷选拔能吏等,预备请白玉堂与卢方兄弟等护送岳王爷回京复命,将盟单与奏折一并带回京城。除此之外,钟雄也从君山赶来,同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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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一行人已离城颇远,不知不觉偏离了大道,待到勒马,已到了鄯州以西一处土岗上。“这地方好像有些背哪。”柳青正说着,一语未了,倏然土岗后面传来一声唿哨,一小队吐蕃兵转了出来,人人骑马持刀,嗬嗬乱叫,呼啦上来围住了四人,为首的两人曾在襄阳王府见过,一个是黑水湖逃出来的残匪,五寨主郭存德,一个是他族兄,前任长沙总兵郭宗德。
“哟,这地方还能碰见老熟人。”蒋平心里有些突突,口中可不肯吃亏。种世衡不识得这二人,白玉堂低声向他介绍了,随即一笑,双目如电,看着这些人:“怎么,襄阳没吃够了打,要跑到这苦边之地找补?”
先前剿灭黑水湖时,白五爷是易了容到岛上的,后来虽然去除改扮之物,恢复本来面容,但当时徐国英曾和郭存德私下里商议过是否归顺,这位五寨主留了个心眼,不单预先送走了妻儿,而且悄悄安排下船只,见势不妙即刻溜走,给他就此逃过,也因此未曾见过白玉堂真容。后来大破冲霄楼,五爷为找襄阳王费了工夫,亦未与郭家这兄弟二人打照面。
郭存德不识五爷,亦不知种世衡身份,但他见过柳青、蒋平,心知能与这二人在一处的,必非凡俗之人,咬着牙道:“哼哼,襄阳让你们占了便宜去,鄯州可就不一定了!”催动马匹,旋风也似的直冲而来,抡圆了钢刀照准五爷直劈而下。
白玉堂出言之时心中已有盘算,马战不比步战,虽则气势更足,行军打仗时多占便宜,然则马匹转折掉头到底不易,因此对方出招必然要走直线,直上直下进退,也就少了一般江湖较技的自如。因此一提缰绳,腿下微一用劲,将马头转过半圈,身子只轻轻一侧,便躲过了这一刀。他原本也瞧出来那些吐蕃兵不过十几人,不少人在马后搭了些山鸡之类的野物,料想应是鄯州不及襄阳繁华,衣食上清苦了些,这些人憋闷着难受,所以出来打猎,一则过瘾,二则未尝没有打打牙祭的意思。若再作深一步推断,城内守军想以狩猎补充粮食,亦并非全无可能。所以大抵当是这些人发觉自己四人往这边来,意图做个包抄,也算一功,故而转到土岗后等待着的。否则以自己这些人内力,绝无不察之理。
因而玉堂有心将这些人反抄了,纵然不过小胜,亦能鼓舞士气。所以低声吩咐一句:“四哥,柳兄,留神了。”其意则旨在让二人保护老将军,只是为顾老将军颜面,不便明言。那二人实则明白他的意思,各亮兵刃,催动马匹,一前一后挡在种世衡马前。玉堂此时已然抽刀在手,右肩一沉,刀势走的厚重路子,斜挑向上,反戳对手软肋。
郭存德一骇,识得这一招的厉害,急忙扭身躲闪,只是他亦是步战惯了的,颇不适应骑马打斗,扭得一个过火,腿下被马绊住,斜斜坠下。然则却是歪打正着,因有马身挡着,五爷的钢刀虽然落空,却也不好乘胜进击。
郭宗德不料兄弟竟一招落败,情急下大喝一声,奈何他与五爷之间仍隔着五六个人,哪能一时间冲得过来?却是那些吐蕃兵,在这边塞地区耀武扬威惯了,不知中原有厉害人物,劈头一刀就朝五爷斩来。
白玉堂将身一伏,几乎与马背平行,那一刀自上方划过,跟着反手一兜,刀势回转,“喀”地一声斩在那吐蕃兵手臂上。那人尚未及相信这中原汉人出手竟如此之快,手臂已然一凉,离身而去,这才发出惨叫。五爷跟着补上一刀,那名吐蕃兵翻身落马,眼见得是不活了。
这一队吐蕃兵人虽不多,然则因占了先机,猛然一拥而上,便显得人数密了不少,一个坠马,跟着便有一个补上。一旁紧挨着的吐蕃兵一见五爷出手迅捷,也不管甚好歹,呼地一刀,直挺挺向着五爷背心捅来。
玉堂内力深厚,早听出背后劲风声响,反手撩出一刀格挡。两刀相撞,“哐啷”一声大响,五爷所用的无非一般钢刀,只是每一招递出,刀身上均有内力灌注,当下便觉不对,急忙一个低头,左脚一勾马腹,斜斜向旁伏倒,跟着身子一转,迅捷无伦。但见不知那吐蕃兵用了什么好兵刃,竟将自己那钢刀削去一截。
那吐蕃兵倒似亦吃了一骇,随即反应过来,知道手中兵器的厉害,兴奋地大喝一声,探过身子来,挥刀追击五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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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身子一弹,一手抓牢缰绳,凌空跃起,右足鸳鸯连环,疾踢那人刀背。那吐蕃兵何曾见过这等凌厉中原功夫,一个拿捏不稳,刀已脱手,五爷就势一记虎扑,飞身接过刀来,回手一砍,结果了那人。
恰在此时,蒋平那边也喊了一声:“这是什么刀!好邪性!”他们那边早动上了手,想来亦是吃了这古怪兵刃的亏。
玉堂得了那吐蕃兵的刀,当下在那人马背上一点,借力一个转身,翻回到自己马上,一手拉住了缰绳,腿下催动马匹,冲入敌群之中,手上施展快刀,上削下抹,左挡右格,奇快无比,金属相撞的叮当之音连成一片。因他这刀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不惧与对方硬拼硬砍,所以招式之间纵横毫无迟滞,接连又砍翻数名吐蕃兵,直接提马与四哥等人汇聚在一处。
柳青、蒋平自然皆知种世衡地位重要,闪失不得,只是虽竭尽全力,奈何兵刃不如人,数招下来,兵刃都被削去一截,只得仗着身形灵便,又是在马匹上,两方所用均为短兵器,马匹就是天然的盾牌,总可以左支右缀腾挪躲闪,借着对方一招之内紧逼不得的便利,纵马前后拦挡,与之周旋。
白玉堂与三人汇集一起,横过了马,挡在头前,正对上郭宗德。此时郭存德也已重新上马,赶过来与兄长在一处,见五爷横刀当胸,门户守得精严,想起方才吃的亏来,心里总有些嘀咕,悄声说道:“大哥,这小子有些邪门。”
那郭宗德是官军出身,却是长于马上作战的,甩下一句:“你先对付那几个。”忽然又是一声暴喝,一招“开天辟地”,忽地当头便砍。他这一手是在战场上取胜过多次的,固然是先用大喝惑乱人心,其后却是以一身蛮力先声夺人,俗语云“一力降十会”,他这一刀劈下,即便对手能硬扛下来,也少不得震得手腕发麻,他再趁机进招,往往就占得了便宜。然则玉堂虽未听说过此人,瞧其情形心中总也有了几分了解,仗着轻功高超,双腿勾住马腹,身形一偏,竟好似平平移开一尺样,恰恰避开那一刀。跟着倏然弹起,左掌一扬,一股内力顺掌风直逼郭宗德肩颈,身子陡然跟着拔起,右手刀随之递出,径取对方前心。
郭宗德不意一招落空,吃惊之余,急忙将刀一横,向外疾撩格挡。但听“当”地一声大响,两口钢刀劈在一处,火花四迸,两刀同出一源,互相奈何不得,相较之下,郭宗德出手更重数分,玉堂内力则高出数分。
白玉堂一刀不中,随即落回马上,刀锋圈转,劲风袭人,横劈敌手。郭宗德刚才交了一招,已知玉堂厉害,一行拨转马头,一行将刀舞作一团,用的是马战常使的伎俩,竭尽所能把招式往大开大阖里走,斜砍竖劈,刀刀抡圆。若是步战,玉堂早拿下了此人,然则马上作战到底施展不开,虽看准了对方空隙,一时间却近不得前退敌。
这时柳青将半截的钢刀砍在对方一匹战马臀上,那马痛得嘶鸣连连,后腿高高撩起。那些吐蕃兵虽则彪悍,马匹受伤发疯却不是玩的,连蹦带跳,越扭越烈,吐蕃人就掌控不住,半个身子已被甩到了马鞍外,只剩了一条腿拖拉着还勾在踢蹬上。柳青于是催马上前,长臂一探,先将那吐蕃兵甩下的刀抄了起来,然后补上一刀,了结这人,转身回去再战。
蒋平那边却吃了些力,他那峨眉刺原本即是近战的短兵刃,又被削去一截,挥舞起来既不趁手,也够不着对手,只能拼命挡在身前,勉强做个自保用。四人之中唯种世衡是军旅出身,虽上了年纪,到底是马战惯了的,随身携带的也是长兵刃,双手紧握刀杆,轮得呼呼风响,气势逼人。他已瞧出吐蕃人定是得了什么上好的法子,锻造出一批锋锐无匹的兵刃来,寻常刀剑远非其敌,是以索性专一挥刀去砍对方马腿。那些吐蕃兵稍有不察,马腿先被砍断,战马扑在地上,一个个跟着叽里咕噜滚翻在地。
这倒便宜了蒋平,正好两腿勾紧了马腹,倒挂在马上,便也不嫌兵器短了,探长了身子连连去打落水狗,一打一个准儿。他又是贩马客商出身,熟知马的脾性,虽然是倒挂在马上,想进想退,欲左欲右,照样能自如来去,一时间连着结果了三四名吐蕃兵,大呼痛快。
与此同时,白五爷也瞧出了郭宗德的破绽,挽一个刀花,钢刀斜地里疾劈而下,左手早握了两颗飞蝗石子,指尖轻弹,一前一后,照准了对方出刀的间隙里激射而出。郭宗德所仗的不过是习惯马战,巴望着时间一长,对面年轻人支撑不住,哪知道他自家出招固然凶狠,两招之间到底是露出老大的空门来。不过数招,五爷便瞧出了端倪,可以将刀势向左偏了偏,郭宗德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自右举刀格挡,右肋下便空了出来。就在这时,飞蝗石到了近前,一颗正中他肋下,当下“哎哟”一声,痛得不由自主弯下腰来,第二颗飞蝗石子随即打到,正中前心。
白玉堂打这两颗石子其实也是存着讲究的,第一颗用力最足,又加了巧劲,就是要让对方吃痛不过,第二颗却是将力道减弱几分,角度则精准无比。郭宗德连续中招,胆气已丧,兼之肋下又带了伤,便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推了几推,在马上坐不稳变,“咕咚”栽下。
“大哥!”郭存德喊了一声,却见白玉堂手中白光一闪,不知又使了什么暗器,给兄长补上了一下,随即手臂一扭,刀锋外扬,“嗖”地抡起划过一道圆弧,霎时间,刀风硕硕,自己这边诸人一时皆不敢上前。再看带来的十多名兵士折损了一半有余,恐怕今日再讨不了好去,也顾不上什么兄弟不兄弟了,急忙发个讯号,一抖缰绳,带头就向战圈之外策马狂奔。那些吐蕃兵虽然悍勇不畏死,但他们素来军纪最严,一见带头的都已经掏了,也就无心恋战,纷纷催动马匹狂奔而去。
顷刻之间,对头走了个干干净净。若非地上仍留有不少人尸、马尸,大家的兵刃亦有折损,方才的一场恶斗倒像是做了一梦般,转瞬即了无痕迹。
蒋平一点数,四人共砍倒六匹马,斩敌八人,还有方才被对方落在地上又来不及拿走的兵器,共计五件。却在这时,郭宗德自地上呻吟了一声,蒋平一愣,五爷先跳下马问道:“四哥,你们谁带了绳子?”柳青道:“这应该是襄阳王网罗来的草寇。”蒋平跟着道:“这种匪人死不足惜。”种世衡却笑道:“白护卫留着他另有作用。”白玉堂也笑:“老将军说的极是。”于是蒋平不知怎么摸索出一条绳子来,帮着兄弟将郭宗德捆在马后,又收拾了吐蕃人留下的兵器,一行人这才赶回边城。
及至进了城内,先将郭宗德交给守军看押,一行人往议事的衙门来。才进了门,韩彰得知五弟回来,笑呵呵迎出来:“五弟,你猜谁来了?”一见四人身上皆有血污,不由吃了一惊,忙问:“老将军,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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