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Love Always
仙道彰每每回想起那一刻,都伴随着一点戏剧性的眩晕。追究其生理原因,是因为他失血又没吃早饭和中饭,但他喜欢把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归结于流川枫给他带来的惊讶、错愕、冲动还有喜悦。
那个人走进来。他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有一点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对方瘦削的脸颊和微抿的嘴角。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他,包括仙道,他暗想:真年轻,原来流川成的儿子这么年轻。
然后来人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淡红色的嘴唇。明明是有点秀气的五官,组合在他脸上却显出一种青年特有的锐利和英气。暮春,四月返潮的天气,他却仍然穿着黑色的樽领毛衣,衬得他的下颚更尖了。
仙道看着这位神秘的极少露面的社团太子爷,他觉得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可以在演艺公司或者模特公司谋一个很好职位,全港的少女们都会为他疯狂。
——也许少男们也会为他疯狂。
仙道这么想着,被自己逗笑了。
流川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迎上每一道探究的、好奇的、各有所思的视线。然后他看向仙道彰。那家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和他脸上的青紫,和房间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很刺眼。
很快,他又把视线移开了。
“小枫,回来了?”流川成放下手中的茶杯,把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流川枫点了点头。
“怎么样,这趟还顺利吗?听安西叔叔说,你在那边病了?”
“没有。”流川答道,语气缺少起伏。
“来,来,过来,”流川成朝儿子招招手,“这几位叔叔都见过的吧?”
仙道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一团模糊不成型的却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渐渐升起。
社团里的空降部队并不好做。香港的地下世界并没有森严的世袭罔替的制度,要取得地位和尊重大多要靠多年的积累和打拼。所以,即使这位流川枫是大佬的儿子,没有足够成事的魄力和手段,是不可能在这诡谲多变勾心斗角的地位站稳的。就像这些社团骨干们,表门上对龙头忽然出现的儿子尊敬有加,但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流川枫需要做的,必然是收纳一帮真正对他忠心的人,尤其是一名可靠的副手、文胆,能够把性命交给他,能够让他信任。
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在仙道的心头萦绕不去。
流川枫的出现,并不在仙道的计划之中,虽然很冒险,虽然变数太多,可也许这是一个再难得不过的机会。
他看着流川成一一为流川枫介绍着社团里的各位干部,流川枫则是有礼又节制地一一问好。青年挺直的脊背,还有冰凉凛冽的嗓音,都让他有一种无法亲近的疏离感,也让仙道意识到:取悦这个人,获得他的信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没有什么事是绝对意义上的不可能的。
仙道彰低下头,盯着脚下玫红色的绒毛地毯,他的手指慢慢蜷起来,握成拳头,但他很快意识到,又慢慢地松开了,若无其事地垂在身侧。
真是很有趣,他在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