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又来了。
你拖着行李箱,疲惫地行走在这个异国的街头,撑着一把可怜兮兮的红伞,拼尽全力把伞柄拉住才不至于被风刮走。现在才是傍晚,天已经黑得看不清前面的路,乌云一种压迫的姿态笼罩大地,你吃力地把快要挣脱手的伞拉回来,虽说打着伞,实际上和没打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风把雨吹进伞里,吹进你的风衣里,你觉得异常的冷。
一如六年前的暴风雨。
僻静的街道上已经一个行人也没有了,你低头看看已经湿透的鞋子,忍住想要啜泣的欲望,心想一定要找个地方避雨。
所以当街角那间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咖啡店映进你的眼里的时候,你几乎喜极而泣。你站在店门口,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场意外,犹豫了一下。你放下伞,借由屋檐为你挡雨,透过已经有点模糊的玻璃往里看,店里只有一个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你看见她那双毫无感情的深蓝色眼睛和浅茶色头发,鬼使神差地,你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出乎意料地暖和,当然也是因为你刚刚淋了雨的关系,年轻女子将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你,示意你擦一擦,你感激地接过,然后朝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她转身在吧台上煮了一杯曼特宁,然后递给你。你低头小啜了一口,然后低低赞叹:“好香。”女子听了这话露出一个笑,七分温和三分客气疏离。
你看到桌上的那份手写菜单,翻开来看了看,写菜单的人写得一手漂亮的花体字,你一边在心里赞叹着,一边奇怪于为何只有咖啡。你不禁脱口而出问了出来,然后惊觉自己的失礼,对着漂亮年轻的女店主露出抱歉的神色。
她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自嘲地笑笑,竟是认真地回答了你:“大概是,我自己就只会煮咖啡吧。”你惊讶抬头看她,而她并未回头看你,目光似是专注于手中的杯子,却又像是透过杯子看着什么,你只好低头喝咖啡。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你终于忍受不了这气氛,忍不住挑起话题:“小姐,你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冷清吗?”女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把杯子重重放在吧台上,茭白的瓷杯磕在玻璃的吧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你吓了一跳。
“冷清,或者热闹,有什么区别呢?”
“开这家店,本来就不是为谋生,”她声音淡淡,接着说下去,“只是为了等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而已,我以为他记得的。”
你被她突然而至的悲伤情绪震慑到,不语,抬头看着窗外的雨,忧愁着要如何到达已经预定好的那家旅店。想到什么,你看向女子,欲言又止,女子却先你一步开口:“要借宿是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考虑清楚。”
你震惊了一下,默默点头,然后急忙解释:“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一道闪电,青白光芒打在她脸上,只一晃,就过去了。
女子笑容清浅,你却忍不住哆嗦起来。
你清楚地看见,女子深蓝色的眼睛后,全是冰渣一样的冷漠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