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金钟云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仅仅只是这一次，他就喜欢上金厉旭的身体了，当然，只是他的身体而已。
他立即做了新的决定——他要金厉旭和他一起上大学。这般销魂蚀骨的滋味，他可不想尝过一次就舍弃掉。
不过他也不肯定金厉旭会不会愿意，虽然他之前说过要和他报一所学校的话，但金钟云不相信他真的会放着重点大学不去来陪他念差生专属的三流大学。
那就看情况再说吧，金钟云乐观地想，如果金厉旭不愿意的话他就说两句话哄哄他，金厉旭很好骗的，他说什么都听。
像小的时候他不想带着金厉旭玩，就骗他说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等金厉旭乖乖地数到10之后转身，他已经跑得老远和其他伙伴下河抓泥鳅去了。
像上初中的时候他骗金厉旭他生了病要治疗不能告诉其他人，金厉旭就一整个暑假都在快餐店里打工，挣的钱被他拿去和朋友泡在网吧里整日整夜地充钱打游戏。
金厉旭很听话，这点是让金钟云最满意的。
他听话地从小自己照顾自己，听话地省钱打工给金钟云钱花，听话地和金钟云交往，听话地发了高烧也一个人默默忍受。
第四天的时候，金厉旭的烧才退了一点，其他疼痛也缓解了一些，人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他用桶打了热水回来洗了个澡，又去食堂吃了顿饭，身上渐渐有了力气，才回去收拾宿舍里的一片狼藉。
昏昏沉沉的时候吃洒的面包屑，从室友桌子上借来吃了的方便面的袋子，手握不稳水杯洒在被子上的水渍……
金厉旭跑到小卖部买了方便面放还到室友的桌子上，把弄脏的被套换下来，床铺收拾整齐，把地扫干净拖了一遍，才把被套和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泡进洗衣盆里。
这时才看见，阳台上水都已经蒸发得差不多了的金钟云的被子。
这么多天了，金钟云都没有想起过他的被子还在他这里。当然，更不会想起他这个人。
金厉旭甩甩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蹲到地上开始洗被子。
第六天的时候，金钟云的被子晾干了，金厉旭从阳台上取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抱去还给金钟云。走到金钟云宿舍门口的时候，金厉旭第一次有些怯步。
他想起了那个晚上金钟云蛮横的顶撞和第二天残暴的殴打。现在想来，身上都还在隐隐作痛。
他怕他进去看到金钟云，金钟云又会生气地打骂他。
金厉旭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下一秒就要转身逃走之际眼前的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他时隔六天再次见到了金钟云。
很有久别重逢的味道，不过这个词语可能不太适合用在他们身上。
金厉旭一直觉得金钟云就是一块磁铁，只要稍微一靠近，他就忍不住想挨着他想触碰他，可是现在他居然有了一点退却，他一面鼓动自己贴近他，一面又害怕地想转身跑掉。
不过金钟云没有给他跑掉的机会，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气急败坏地一把把他扯进来。
金厉旭一个趔趄，慌乱地抱紧怀里的被子，紧紧揪住。
“你滚哪里去了？！”金钟云把金厉旭推到墙上踢上门，他生气极了，几天不见金厉旭，心里已经笃定金厉旭是在躲他。他忍了几天，今天才终于决定去找到他修理他一顿，没想到他又出现了。
不过金厉旭望见他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让他的愤怒不减反增。他凶狠地瞪着金厉旭，阴测测地问，“你在躲我？”
金厉旭看着他可怖的眼神，张了张嘴巴，“我没有躲你……”
金钟云用手使劲掐金厉旭的手臂，“那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
金厉旭被掐得很疼，眼睛里产生了些雾气，他楠楠地解释，“我就在宿舍……”
金钟云“哼！”地一声放开他，理直气壮的责问失去了立场，不过还是气势汹汹地命令到，“还不快把被子给我收起来！垃圾也该倒了，我扔在阳台的角落里。”
“钟云……”金厉旭看他转身要走，竟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哀戚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金钟云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把自己摔在床上玩手机去了。
金厉旭愣愣地看了眼被甩开的手，有些无措，他其实只是迫切地渴望得到哪怕一丝丝的安慰，他只是想问一句，“钟云，你怎么不来看看我？”

15.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金厉旭无数次觉得自己被幸运之神眷顾了，因为他和金钟云被分到了一个班，安排宿舍的时候也没有把他们调开。他们的生活，久违地又可以每天从早到晚都交叉起来了。
而金钟云对他的态度，也好得诡异。虽然没有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也没有动不动就凶他骂他，在经历过上一次的拳打脚踢后，金厉旭对这样的对待已是非常地满足了。
大学果然和高中不同，游走在校园里的脚步不再争分夺秒，耳边的谈论也不再是立体几何，一片欢声笑语，怡然自得。
不过大学生活也不是全然的舒适，至少在开学整顿后的半个月军训，就让大家叫苦不迭。
F学院学校排名不算高，军训却要求格外严格。大一的新生都是被送到正规军营里完成训练，训练过程也是异常艰苦。
出发前夕，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床单、棉被、水壶、脸盆……全部都要带上，每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拖到操场上集合。
金钟云收着收着，就发火了。
“这是什么破学校！”金钟云装了几次被子也没有装好，恼怒地往床上一扔，就发起脾气来，“搞什么军训搞得这么麻烦，老子不想上了！”
同宿舍的肖冰和丁卫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情绪被金钟云挑起来，也跟着发闹骚，“就是嘛，别的学校都是在自己学校里军训，老子们偏要去什么破军队，摆明了是折磨我们嘛！”
“学校肯定就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想让我们以后都乖乖听话！”
“这什么破拉链啊，一拉就破了还怎么装啊！”
“不去了不去了！老子是来玩儿的不是来被玩儿的！”
眼看这样的对话一发不可收拾，金厉旭生怕金钟云真的耍脾气不去军训了。连忙放下自己的衣服，走过去帮他收拾起来。
“别生气了，你去旁边坐着吧，我帮你装。”他边把金钟云的被子叠好边安慰道。心想一定要把金钟云稳住，老师说军训是要算学分的，不过关的话来年就要重修更甚者会被勒令退学。
金钟云哼哼两声，撇撇嘴坐到对面的床上去了。
“哇哇哇！”肖冰和丁卫两人一见这情景，立马发出阴阳怪气的感叹声，朝着金厉旭吹了几声口哨，又转头望向金钟云，飘过去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神。
金钟云点点头表示明白，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你，把他们俩的也给收拾了。”
金厉旭“嗯”了一声，心想这个场景真是熟悉，还像在高中的时候一样，只是对象换了而已。高中的时候是小贾和小毅，现在是肖冰和丁卫。

16.
军训生活非常艰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集合，训练时间长，强度大，才几天就折磨得大家叫苦不迭，甚至累倒了好些体弱的女生。
金钟云身体不弱，可是他挑嘴，平时在学校里都要吃好的，现在到了军营里，每日三餐又简单又难吃，早把他熬得饥肠辘辘了。
金厉旭看着，急得不行。
他把早餐里每人一个的鸡蛋分给金钟云吃，把中餐和晚餐的菜里少得可怜的肉挑给金钟云吃，可他还是觉得金钟云像是越来越瘦了。
他听着金钟云暴躁地发脾气，看着他日渐焦黄的脸色，半夜都心疼得睡不着觉。
而他别无他法，只能趁着训练途中的空闲时间去军营里唯一的小卖部给他买牛奶和肉干之类补充营养的东西，好贵，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舍不得。
后来每天下午的时候，军营外面会有一个老婆婆来卖鸡腿和青苹果，金厉旭偷偷揣了钱，跑到栅栏底下，买一只鸡腿和一小袋苹果，给金钟云藏在枕头底下。
金钟云每天晚上可以吃到一只鸡腿和一个苹果，一袋苹果里面有五个，他分给了宿舍里的其他人，宿舍里六个人都在，金厉旭就没有了。倘若有一个人没在的话，金厉旭就可以分到一个。
吃饭问题暂时缓解了，可是还有其他很多困难存在。
军营里管束严格，平时没有时间也没有地方洗头洗澡洗衣服，唯一一次集体安排洗浴还因为规定时间太少没能洗成，金钟云无数次在宿舍里踢桌子摔东西，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
金厉旭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晚上训练完之后提着水桶去排队期望能接到一点热水。几千人的学生加上教官，却只有一个热水供应房，排队晚一点，热水就没有了。
不过幸好，他去接水的时候遇到了之前帮助过他的朴焕陵。朴焕陵排在前头，等候时东张西望就眼尖地发现了队尾的金厉旭，于是大声招呼了他过来，还不由分说地接过他的水桶帮他接了水。
金厉旭提着桶里半热的水，跟朴焕陵一起晃晃荡荡地走着，再次感激道，“真是谢谢你啊焕陵，你又帮了我一个忙。”
朴焕陵不以为然道，“客气什么呀，朋友嘛，不就该互相帮助的吗？还是说……你还没把我当成朋友？”
金厉旭愣了愣，对“朋友”这个词语感到生疏，不过还是急忙解释道，“我当你是朋友的。”
“那不就对喽，”朴焕陵畅快一笑，瞄了眼楼栋号，作别道，“我就住这栋，我先上去了哟，你路上小心点。”
金厉旭提了水回去，再兑点冷水，终于让金钟云在狭窄的厕所里洗了个澡。又抓紧时间把金钟云换下来的军训服洗了一下，晾在床头，对着窗户吹着，这样明天一早就能干了，金钟云就能穿上干净的衣服了。
金厉旭想着金钟云穿上干净衣服时高兴的样子，睡着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以至于第二天站军姿摇摇欲坠的时候，他都放心地想着，钟云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了，现在晕倒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身体根基极差，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金厉旭很丢脸地成为了他们连第一个晕倒的男生。
金钟云看见他倒下去，看见他旁边的同学把他捞到背上狂奔去医务室，也只是将微抬的手放下来而已，并且在晚上训练完毕回到宿舍看见憔悴地躺在床上的金厉旭时，附赠鄙夷的嘲笑。
不过不管怎样，伴随着回校检阅仪式的圆满完成，大学生涯的第一个下马威，总算是扛过去了。接下来的生活……金厉旭怀抱了最大的热情与憧憬。

17.
朴焕陵发现金厉旭的欲言又止和刻意疏远时，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领教到了金钟云强大的占有欲，这一天迟早都是要来的。
可是每次看见金厉旭看他时想亲近又不敢的哀戚眼神，心中还是不免生起怜惜与愤怒。他趁着金钟云不在的空挡跟金厉旭说了说话，问他，“你难道愿意一辈子这样被他牵制被他束缚吗？他还不是你的、你的男朋友，他凭什么这么做？他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你就甘愿永远这样下去吗？”
金厉旭仰脸看着他，眼底一片悲凉，“焕陵，你不明白的。他就是我的命，我逃不掉，也不想逃。我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不论他怎么对我，我都还是喜欢他，我改不掉的，改不掉的。”
他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埋怨过自己为何这样没出息，为何这样喜欢金钟云。可是只是随意假设一下，假设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或者从此不再喜欢金钟云，他的心脏就会像被掏空了一样，茫茫然不知所措。
不喜欢金钟云，金厉旭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连假设都经不起，遑论真的选择放弃。
朴焕陵细细地品味着金厉旭眼神里的歉意和凄凉，终于轻叹了口气，说，“我劝不动你，但你要记得，爱别人的同时，也要好好爱自己。”他转身轻轻抱了抱金厉旭，“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金厉旭如鲠在喉，眼眶一点点变得湿润。
他因为胆怯，因为懦弱，在爱情和友情中选择了爱情，抛弃了帮助他包容他的他唯一的朋友，可是他的朋友却没有责怪他，没有鄙视他，他的朋友说，“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金厉旭的一辈子，在漫漫的生命长河里，飘啊，荡啊，在奔腾的洪流里奋力地追逐着，累得气喘吁吁，也无人问津。
而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好像拥有了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在他漂泊流离筋疲力尽的时候，能歇下脚，至少可以得到一个安慰的拥抱。
从认识到现在，朴焕陵都在不计回报地帮助金厉旭。而最重要的是，金厉旭终于在他的理解和包容下找到了心灵的依托。
他喜欢金钟云这件事，他不敢和别人说。他心里清楚，那是禁忌的，是不容于世的，是蔑伦悖理的。或许很多人都知道，可是从没有人对他表示过支持，也没有人理解过这份感情。
他坚持的，一直都是一个人默默坚持着。直到朴焕陵的出现。
朴焕陵没有质问他，没有歧视他，即使在他那么顽固地强调他对金钟云的喜欢后，朴焕陵也还是真心地愿意做他的朋友。
这个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他暗自下了决心，他不想失去这个知心的朋友，他要好好和金钟云解释，要争取金钟云的同意。
如果金钟云不同意的话，他也不能放弃这段友情。他宁愿被金钟云打，被金钟云骂，也不愿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想来金厉旭也没什么立场和他闹，金钟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多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不过直到睡着，他也没弄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金厉旭的反应，金厉旭这样无声无息，他也没想象中的满意，反而徒增了一点……不甘？
金钟云鲜少有这样复杂的情绪，他也不想理会，安安心心地见周公去了。
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今晚上金钟云又做了梦。可是梦境杂乱无章，一会儿是追着他屁股跑的小小的金厉旭，一会儿是送他爱心便当的朴伊伊，一会儿是狠心拒绝他的李雅其，一会儿是挽着他胳膊娇滴滴的现在的女朋友……
“钟云哥哥，今天我考试得了满分，老师奖励了糖，来，给你吃。”
“钟云，你怎么又买了草莓味的果汁，我说了我喜欢苹果味的。”
“我就是不会喜欢你，绝对不会喜欢你。”
“我觉得你很不错哟，怎么样，试试吧。”
最后，是金厉旭站在操场上看着他的样子，目光哀婉，神色凄凄。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合，颤抖着声音一遍遍地喊他。
“钟云……钟云……钟云……”
金钟云腾地坐起来。
他伸手抚上自己狂跳的胸口，才惊觉汗水已经把衣服都打湿了。想起刚才的梦境，突地打了个冷战，战战兢兢地往金厉旭的床位上看去——还好，金厉旭就安稳地睡在床上。
金钟云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心有余悸，于是试探地叫到，“金厉旭？”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金钟云几乎就要确定只是自己做了噩梦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声极小的“钟云……”
金钟云当即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大着胆子吼了一声，“金厉旭，别装神弄鬼的！”
又是很久没有回声，金钟云又喊了一声，“金厉旭！”
这下很快就有了回复，隔床传来幽幽的声音，像是穿越了大片迷惘的森林，跌跌撞撞，闻道犹迷，“钟云，为什么啊？”
金钟云一愣，金厉旭却似乎没有要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为什么啊？你不是说和我交往的吗？你不是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吗？你不是说你会慢慢喜欢上我的吗？你骗我的吧，呵呵，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可是怎么办啊，我还是想相信你啊。钟云，我喜欢你啊，怎么办啊，我这么喜欢你啊。”
半夜的宿舍寂静无声，只有金厉旭一个人的声音飘飘洒洒地回荡着，言语混乱，气息低迷。金钟云听着听着，心脏像被这声音抓揉成一团。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终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金厉旭也没管他，似乎也不知道他已经醒来甚至和他对话，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紧紧揪住胸前的衣服，五指哆嗦着，喃喃自语，“钟云，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金钟云怔愣了片刻，忽然语无伦次地解释到，“我、金厉旭、她、我跟她没什么，我跟她不算交往的，我……”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语气急促地问了一句，“那我们呢，我们算交往吗？”
金钟云没料到金厉旭会回答他，支吾了半天，期期艾艾地什么也答不上来。
又是一片静默。
“钟云，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这句话传到金钟云耳朵里的时候，金钟云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可是明明是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一句话，他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从小就追着他求着他的金厉旭，那个把他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金厉旭，那个喜欢了他很多年很多年的金厉旭，对他说：钟云，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19.
当人类面临猝不及防的意外时，总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金钟云就是这样，听见金厉旭那句坚持不下去时，有些惊慌，有些迷茫。像置身在大雾的天气里，努力地伸手拨开眼前的障碍，却仍是一片混沌。
手足无措。
于是一句“我会和她分手的。”就毫无防备地溜出口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两眼对视，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可是不管你昨夜如何痛彻心扉，天明以后，还是只能继续苟延残喘。
感性都留给了深夜，闹钟一响，还是靠理智过活。
金钟云已经无数次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说那样类似于赎罪的话，也无数次地鄙视自己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不过幸好，金厉旭没再提什么坚持不坚持的事。
罢了罢了，那个新女朋友，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吧。
不是为了履行承诺，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补偿。实在是金厉旭那句话太有威慑力，金钟云不得不仔细地分析一番。
新女朋友和金厉旭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她最多只是床伴，而不能成为他的菲佣。
如此一比较，金厉旭的重要性又凸显出来了。
金钟云发现，和金厉旭“在一起”后，总是不停地在权衡利弊，而金厉旭总是能轻易地打败对手。
这样看来，他的“仆人”角色还是深得自己的心的。
金厉旭看着金钟云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哭着喊痛，哭着说不能坚持。可是梦醒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迷在一个叫金钟云的陷阱里。
仿佛一看见金钟云，只那么一眼，他就把前尘往事都忘干净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痛也都成过眼云烟了。
更何况，金钟云那句“我会和她分手的。”，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短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回忆了几百几千次。
金钟云说，他会和那个人分手。
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自己抱怨了他的欺骗吗？是因为自己动摇了坚持的决心吗？所以他就要和那个人分手了？
金厉旭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可是心里就是忍不住窃喜，看吧，金钟云还是在乎他的，因为他的不愿意，就要和那个人分手。
说不定，金钟云答应他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呢？时间长了，金钟云真的会慢慢喜欢上他呢？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呢？
你看，现在已经有了进步不是。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那只小小的昆虫煽动着翅膀，在一片黑暗中发掘了一朵光亮，它飞啊飞啊，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想不到了，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目标。可是等到终于靠近的时候，迎来的却是难以承受的炽热。
小飞蛾被烫到了，猛地往回飞了一段，栖息在冰冷的墙壁上独自承受伤痛。
可是等疼痛慢慢缓解之后，它又毅然决然地往前冲去。
它在漫长的追逐过程中早已淡忘了该与不该，它只铭记着它的初衷——追求温暖和光明，所以即使结果充满了凶险，它也义无反顾。
真是执迷不悟。
金厉旭就像这样一只小飞蛾。不，他连小飞蛾的觉悟都没有，他连后退一步的反射性逃避动作都没有，他连舔舐伤口的机会都没有。
意识捆绑，驱逐而行。
金钟云说些似真似假的话，他就坚信不疑。

20.
金厉旭在宿舍里昏昏沉沉地躺了好些天，迷糊间总看见金钟云在他眼前晃。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虚弱地笑笑。
金钟云看他连微笑这样的动作都痛得皱起眉，心里还是多少生出些内疚的情绪来。
如果不是金厉旭的话，躺在床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金钟云不禁纳闷起来。他坐在金厉旭的床边，仔细地盯着金厉旭的脸看——到底是什么让他会为自己挡拳头呢？他不怕痛吗？他胆子这么小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
答案显而易见。
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吗？金钟云不解，那如果喜欢要这样为别人吃亏的话，那他还是不要了。
幸亏我没有喜欢的人，金钟云无比庆幸地想。
不过他对于金厉旭这次的行为还是有些震撼的，其次还有点感激和内疚。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金厉旭生出这样强烈的情绪来。
所以他把金厉旭背回宿舍，替他向辅导员请了病假，去医务室买了内服外用的药，还会顺带帮他买买饭什么的。
金钟云感慨自己真善良，把金厉旭伺候得这么周到。
“你看你挨个打多值得啊。”他被自己的奉献精神感动到，暗想金厉旭这次真是赚翻了，要是他是清醒的看到自己这么照顾他还不得激动得痛哭流涕啊。
等等！金钟云的思维突然顿住，该不会，金厉旭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自己感谢他照顾他甚至是报答他吧？
这样诡异的想法一旦生成，就一发不可收拾。金钟云思前想后地琢磨了一番，深感这个理由才更能解释金厉旭的行为，也更能说服自己。
本来金厉旭就喜欢自己，更妄想自己也喜欢上他，所以他好不容易逮着可以表现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以求自己对他改观对他爱慕。
原来是一出苦肉计啊。
真有心机，真恶心。
先前的感谢、内疚都被适才萌发并滋长的“心机论”给抹杀掉了，金钟云认为自己找到了最正确的答案，问心无愧地不再深究下去。瞬间像变了个人，转头嫌恶地瞥了金厉旭一眼，啐道，“还指望我照顾你呢！做梦吧！活该！”
金厉旭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面对金钟云的冷眼相待，也并没有过多的吃惊和失望。相反的，他还很庆幸。
庆幸金钟云没有受伤，庆幸金钟云和那人分了手，庆幸金钟云在他昏迷的时候照料了他。意识迷茫时觉得是梦，现在清醒了才肯定是事实。不是金钟云的话，他怎么会在宿舍的床上，桌子上怎么会有药，身上的伤怎么会不那么痛了。
金厉旭光想想，就开心地笑出来。
至于那些暴徒能不能惩治，金钟云不提，他也就没立场过问了。而金钟云不再搭理他，他也觉得没什么，自己一个人爬起来吃药，打饭，洗了之前的脏衣服。
金钟云本来打算如果金厉旭跟他邀功的话他就大骂他一顿的，结果金厉旭没有任何示意，他也不好恣意找茬，也就作罢了。
除了金厉旭左手臂上因为和粗糙的地面剧烈摩擦留下的疤痕，这件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21.
有了信念，金厉旭干起活来特别起劲。
早上早点起来看看书写写作业，上午的时候有课就专心上课，空闲的时间就去图书馆，下午没课就去烧烤摊打工，一直持续到晚上11点。
时间安排得很紧，不过金厉旭觉得没什么，至少比起高三的冲刺阶段，已经好太多了。而唯一让他吃不消的，就是金钟云无休无止的欲望。
早上起床、中午休息、晚上偶尔一次早归……金钟云可以抓住任何一场只有他们两在宿舍的时间和他做爱，毫不怜惜地一次次凶猛地在他体内冲撞，不顾他的哀求，为所欲为。
甚至有一次，下午下课后硬把他拽回宿舍，按到床上粗鲁地进犯。金厉旭不停地讨饶，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等金钟云终于餍足，金厉旭全身已经没有一丝气力。可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一步步奋力地挪到打工的地方。
老板见他迟到了这么久，脸色又那样青白，关心地问到是否生病了。金厉旭支支吾吾地撒谎说只是老师临时准备了考试他很紧张才导致的。
可是眼睛越来越分不清楚土豆串和莲藕串，脑子也越来越算不出来客人该付多少钱，两只脚走着走着也会互相绊到，最终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上。
老板吓坏了，匆忙拜托了隔壁的摊主帮忙照看摊位，就背起金厉旭狂奔向最近的诊所。
金厉旭醒来的时候还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盯着眼前老板担忧的脸看了又看才终于想起来，他慌乱又内疚地，“老板，对不起，我……”
老板打断他的道歉，关心地说道，“厉旭呀，医生说你太劳累了，休息不足，体力透支，而且营养又跟不上。你、是不是我给你的工作太多了呀，要不然……”
金厉旭一听老板这话，惶急地从诊疗室的小床上蹭起来，“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解雇我，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我没有要解雇你，”老板无奈地拍拍金厉旭的肩膀示意他镇定，“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金厉旭不肯再躺下，“老板，这次是意外，因为、因为我临时考试，所以才……”
“哎……”老板不忍见他再紧张，只好把话说死了让他放心，“我不会解雇你的，你放心，不过你得先休息两天，这样吧，星期六下午准时过来。”末了看金厉旭愧疚的表情，又添了句，“这两天的损失我会在你工资里面扣的，以后可不许再迟到了，要罚款！”
金厉旭这才半忧心半安心地答应下来。
老板暗自又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娃娃呀，怎么就没摊上好点的命呢。
金厉旭从来不抱怨他的命不好，在他看来，这般的命运，也是极好的了。虽然被父母遗弃，但却被福利院收养平安长大；虽然没有家人的关怀，但却有嬷嬷和伙伴们的陪伴；虽然没有富裕的家庭，但却还是谈得上吃饱穿暖地生活着……
况且那一切的一切，都不敌一个金钟云。
倘若他不是孤儿的话，他就遇不到金钟云了。
金厉旭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感慨原来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他命途中所有的幸与不幸，也许都是注定了的。
遇见金钟云，爱上金钟云，也是注定了的。
天假其便，抑或称之为，在劫难逃。

22.
金厉旭顿觉毛骨悚然。
金钟云忙着撕扯金厉旭的衣服，毫不犹豫地答道，“是啊。”
丁卫闻言，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眼神里却充满了怨毒，他上下打量着金厉旭，然后凑到金钟云的耳边，一边用说悄悄话的姿势说着大声的话，一边和金厉旭惊恐的眼睛对视，“那你的小奴隶，可以借给我们用用吗？”
金厉旭如遭雷击，金钟云也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丁卫装模做样地理了理凌乱的衣服，一举一动好整以暇，“你看你每次和你的小奴隶办事都把我和肖冰撵出去，这也太不道德了吧。你不也说了咱们是好兄弟吗，你的东西不就是我们的东西。”他的口气轻松，像在和金钟云聊着天气，“你每次完事都爽翻的样子，看来你的小奴隶很美味啊，我们也想尝尝他的味道啊，你不会不同意吧？”
刚一说完，被点名的肖冰醉醺醺地冲过来，和丁卫一左一右围着金钟云，语无伦次，“就是啊，嗝，你、你每次都不让我们看，你自己，嗝，倒舒服，我们也要舒服。”
两个醉醺醺的人，说话含含糊糊，吐字不清，还夹杂着打嗝声和哈欠声，可是一字一句，却清晰有力地，化作一把把锋利的斧头，把金厉旭砍得血肉模糊。
金厉旭整个人都跌进了冰窖里，寒冷的液体浸透进他的身体，冻得他簌簌发抖。他绝望又期望地看向金钟云，甚至都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反抗，只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看着金钟云。
金钟云被那样沉重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他扭开脸去，恰又对上丁卫一脸‘不是说了是好兄弟吗难道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答应’的表情，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犹豫着半天没开口。
金厉旭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甚至想着，只要金钟云拒绝了他们，只要金钟云阻止他们这个无耻的要求，那金钟云再做什么，就算真的当着他们的面强暴他，他也可以忍过去了。
可是金钟云也只是犹豫而已，他复又转头看向金厉旭，眼神复杂，似乎带了点茫然，带了点同情，又带了点纠结，或者还有一丝丝的不甘，然而金厉旭终究也没有力气去辨认了。
他望着金钟云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字一顿，说，“你们尽管用吧。”
你们尽管用吧。
在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等待里，在金钟云犹豫的期待里，金厉旭连呼吸都不敢，只等着最终的判决书。安稳直前，还是，堕入地狱。
古时候那些犯人在被执行死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明明没有丝毫的希望，却还是渴望得到刀下留人的转机。
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像他现在一样。
金厉旭忽然就笑了，凄凉而又绝望地一点点弯了眉眼，他放弃地滑下了努力推拒金钟云的双手，规规矩矩地躺好，双手贴着裤缝，眼睛大大地睁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嘴唇微微抿着，闭合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他是一样东西，就该有一样东西的姿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丁卫几乎是饥渴地一下就掀开金钟云扑了上去，他趴在金厉旭的身上，着迷地摸了摸他的脸，又顺势往下摸了摸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如痴如醉地一点点触碰着，还不忘对刚到手的食物下评语，“别看他是个男的，摸起来还是挺爽的嘛！”
肖冰一听，也扑过来，嚷嚷着，“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丁卫有些不耐地抬手挥开了他，敷衍地安抚着，“你先等等，我爽过了就轮到你了。”然后，终于迫不及待的一口咬向金厉旭的嘴唇。
金厉旭麻木地躺着，手臂被丁卫掐得生疼，鼻腔里充斥着罪恶的酒味和陌生的体味，他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却还是在丁卫凑向他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猛地避过头。
这一避，就毫无防备地撞上了金钟云的眼睛。
金厉旭侧着头，脸贴到地上，他的眼神专注，然后渐渐变得空洞，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钟云的方向，慢慢地，流出一滴泪来，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淌到冰冷的地板上，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了两下，小小地喊了一声，“钟云……”
金钟云一愣，赶忙惊慌地躲开了视线。
他企图镇定地看一看其他地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老是出现金厉旭刚才的眼神。只是那么一瞬间，就牢牢地刻在他的记忆里了。
一遍一遍地，反复播放。
那么绝望，那么苍凉。
像是干涸的沙漠里渴死的旅人，像是滚烫的礁石上晒焦的鱼干。
金钟云心里一紧，心脏剧烈收缩着，像是被人狠狠抓住，使劲拉扯着，越来越用力，直到快要窒息。
他张大了嘴巴呼气，一下一下地，努力做着深呼吸，空气却还是到不了胸腔里，堵在喉咙，更加喘不上气。
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丁卫正压在金厉旭身上，伸出舌头舔他的耳朵，忽觉一记风拂来，太阳穴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钝痛。
他纳闷又愤怒地抬起头，就见金钟云正对着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一只手揪着他自己的领子，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再次向他挥过来。
“金钟云你疯啦！”丁卫赶紧逃开，堪堪躲过这坚硬的拳头，惊疑不定地骂道。
金钟云也觉得自己疯了。他揍开了丁卫，又一脚踹翻趁虚而入趴到金厉旭身上的肖冰，然后盯着地上狼狈的金厉旭，再无动作。
金厉旭的衣服被撕破了，软软地搭在身侧，头发凌乱，面色铁青，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渗出两点猩红，脖子上也被咬了两处牙印，像两张血盆大口，狰狞地盘踞其上，一不小心，就会扑过来咬到自己身上。
金钟云一个激灵，酒似是全醒了。
丁卫和肖冰的咒骂声都被抛诸脑后，他甩了甩头，缓缓地蹲下去，盯着金厉旭又看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去，刚要碰到金厉旭的身体，又突然停住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金厉旭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以后，眼神才慢慢有了焦距。
金钟云顿觉前所未有的慌张。
金厉旭也没看他，只徐徐抬起自己的手臂，千斤重似的，很久才挪到身前，然后缓慢地圈成一个圈，抱住自己。
金钟云又伸了伸手，还是不知该如何动作。
金厉旭维持着这个动作大概有几分钟，才慢慢地坐起来，坐了一会儿，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很冷似的，全身都在打着哆嗦。
金钟云坐立不安，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得时快时慢，心乱如麻。可是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此刻醉得好像又更凶了，四肢也开始麻木，只能睁眼看着，金厉旭迟缓的一举一动。
迟缓地站起来，迟缓地爬上床，迟缓地蒙到被子里。
迟缓地，慢慢改变。

23.
金钟云早上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混乱，肖冰和丁卫两个人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夜里气温低，都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紧皱着，大概是因为寒冷和宿醉的头痛。
他自己也胡乱趴在凳子上，又冷又饿，脑子有些短路，他使劲摆了摆头，才逐渐想起他们为何没有好好躺在床上的原因。
他们出去玩，喝醉了，然后回宿舍，看见金厉旭居然也回来了，他让金厉旭给他倒水，然后……
然后就是那个绝望的眼神，又闯进了他的脑子里。
像一颗沉重的铁锤，凶猛地敲击着他的思想和记忆。
几乎是一瞬间的，他就要转头去看金厉旭的床位，可蓦地又停下来，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停顿着。
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胆怯来，想看，又不敢看。
又过了一会儿，金钟云才说服了自己，这有什么的，虽然他是做得稍微有点过分，可谁叫金厉旭先忤逆他的呢，况且最后又没有真的怎么样。
想到这里，金钟云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那又如果，真的怎么样了的话？这样的后果是连想象都不能接受的。金厉旭这个人，他的身体，他的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怎能容许他人染指。
何况是那样亲近的事情。金钟云如此想着，竟有些生起自己的气来，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和金厉旭做爱时的样子。
金厉旭内向、腼腆，那种时候也学不会开放。他总是紧紧咬着嘴唇，隐忍地不发出一点声音，额头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目光迷离，两只手会用力地揪着床单。起初疼痛的时候会低低地喊一声他的名字，难耐的时候会连脚趾头都卷缩起来，双眼紧闭。
他们之间的情事，大都是粗暴地半强迫，可即使金厉旭再痛再难受，也不会真的用力反抗，他最见不得自己难过了，自己皱一皱眉，他就立马放弃抵抗乖乖地任自己为所欲为。
在自己偶尔温柔些的时候，金厉旭会露出难得的微笑，即使没有多好过，也还是会弯着眉眼看自己，满眼的依赖与迷恋。会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自己，如果自己不甩开的话，他会很开心，会支起身体把脸贴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磨蹭或亲吻。
耳鬓厮磨，温柔缱绻。
记忆行进到这里，金钟云更加恼怒起自己来。
那个样子的金厉旭，只能属于他一个人，怎么能被其他人看到甚至享受到。
脑海里金厉旭迷乱的表情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已经反复播映了无数次的眼神。当时，丁卫就正压在金厉旭的身上，撕他的衣服，亲他的嘴巴。
啊！金钟云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烦躁异常地抓着头发，反反复复地来回踱步。终于在又一次停在丁卫面前时，冲上去提起他的衣领狂吼了一声，“金厉旭是我的东西！你他妈的不许碰！”
丁卫睡得正沉，被这声咆哮吓得一个哆嗦，迷糊地挥了挥手赶走噪音，又继续呼呼大睡了。
金钟云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怒气更盛了。
可是随着怒气蒸发到极点，理智也慢慢回笼，他又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丁卫是他的哥们，金厉旭是他的……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定位的角色，两者的重要性显而易见，他不可能因为金厉旭而得罪丁卫。
更何况，丁卫他们，是询问了他的意见的。
那么刚才，他是为何胆怯？为何暴怒？
金钟云发现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充斥着各种各样矛盾的情绪，他理也理不清，宿醉的头痛更加严重了。
罢了罢了，理不清就不要理了。
金厉旭都没说什么他在这儿纠结个什么劲儿啊！等等……金厉旭？

金钟云这才想起被他抛诸脑后的话题主人公，不过他这时经历了漫长的思想斗争，已经没有心情再顾虑其他了，于是想也没想就扭头去看。
他打算着，如果金厉旭醒着，那他就主动和他打个招呼，对他笑一笑，甚至提出帮他下楼买早餐。倘若金厉旭真的对昨晚的事情感到生气的话，他也大方地表示理解，大不了就说点好话哄哄就好了，反正金厉旭很听话，随便一哄就会好的。
可是他准备好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因为金厉旭的床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床被子安静整齐地摆放在床脚。
金钟云的脑子里瞬间也空空如也。刚才还一团乱麻的情绪，都化作清风从窗外扑面而来，吹得金钟云浑身冰凉。
金厉旭……去哪里了？
金钟云茫然了片刻，忽然慌张地左顾右盼，又跑到阳台、厕所，都没有。或许他去食堂买早饭去了呢，等等他就回来了。
金钟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次看了看金厉旭的床位，找到凳子坐下来。从阳台上窜进来的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席卷了整个宿舍，冷得他的一条腿不自觉地微微抖着。
坐了一会儿，金厉旭还是没有回来。金钟云才想起给他打电话，结果听筒里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金钟云站起来围着宿舍转了两圈，突然快步冲到金厉旭的书桌旁，手忙脚乱地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了课程表，再次确认今天早上第一节真的没课。
他顿觉有些脱力，颓唐地坐回凳子上。
金厉旭跑到哪里去了呢？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金钟云越想，觉得脑袋越痛。平时这个时候，他宿醉醒来，金厉旭不是应该好好伺候他的吗？会早早地起床为他买好早餐，会打热水来让他洗脸泡脚，会泡蜂蜜水给他喝，更遑论昨晚就让他又冷又难受地趴在板凳上睡了一夜。
隐隐地又有一些怒气升上来，可是转念一想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荒唐。这样反复地生气后平静，平静后又生气。几番纠结下来，他才终于打定了主意。
算了，就算他的不对好了。毕竟如果金厉旭真的生气以至于对他置之不理的话，他就亏大了。比如这种喝醉了酒没人管的情况，可不能再出现了。
找到了应对的办法，金钟云觉得豁然开朗。他又坐到板凳上，安安心心地等。管他金厉旭去了哪里，总之都要回来的。
可是又等了好些时间，金厉旭还是没有回来，金钟云开始有点坐立不安。
时间一晃就快到中午了，金钟云鬼使神差地走出宿舍，到食堂晃荡了一圈，到操场晃荡了一圈，到教学楼晃荡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宿舍。宿舍里的两个酒鬼已经清醒了，看到他进门齐刷刷地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金钟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三人难得地沉默着。最后还是丁卫忍不住先开口，阴测测地埋怨，“金钟云，你竟然敢打我！”
金钟云没说话，只迈了两步站到他面前，“你打回来吧。”
丁卫没料到他是这反应，和肖冰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把拳头挥出去，只半愤懑半调侃地说“我说金钟云啊，你也太不够哥们了，说话不算话，说拿小奴隶给我们上的临阵还反悔了，有你这样的哥们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金钟云或青或白的脸色，讽刺了两句，才改口道，“算了，我们也不是那么饥渴的啦，昨晚只是因为喝醉了酒而已，而且你的小奴隶惹到我了嘛，我才想报复一下他的。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们也就不强求啦。你打我那一拳就当是我亲了两口你的小奴隶的报酬好了。”
金钟云硬邦邦地反驳他，“我没有舍不得。”
他也是喝醉了酒，才那么反常的。
丁卫两人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好啦，”肖冰受不了这么尴尬的气氛，拍了两下金钟云的肩膀，劝道，“就为了你那小奴隶，难道你还记恨我们不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别愁眉苦脸的啦。”
金钟云闻言，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肖冰嘿嘿干笑了两声，又问，“咦？小奴隶去哪儿了呀？不会被我们吓跑了吧？”

楼主要来深鞠躬，第一，断在这里给你们造成了误会；第二，又忙又懒，好久都不更文。给你们打两下好了，哈哈。

金钟云晃晃荡荡地度过了一天。
金厉旭去了哪里这个议题一经提出，就被他不屑的一句“管他去了哪儿，不见了最好”给了结了。
他按捺住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肖冰和丁卫戏谑的眼神中骂骂咧咧地诅咒了金厉旭两句，还大方地请两人出去吃饭。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冰释前嫌。
有些情节，大家都不提，就当没发生过了，欢天喜地地，还是好哥们。
只要金厉旭那里不出什么幺蛾子，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金钟云这样暗想。
反正大家都是因为喝醉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金厉旭一直都没有出现，他心里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不过也只是心理上的一点点担忧而已，不会演变成什么行动。他还是笃定了的，金厉旭肯定会回来。
他守株待兔就好了。
上午的心路历程又开始上演，金钟云自觉有了对策，又轻松下来。
睡觉、打球、玩游戏……只是可能昨晚没睡好，做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
然后日头西斜，天黑尽，路灯亮起来。
金厉旭还没有回来。
肖冰第N次纳闷“哇，这金厉旭不会真的不见了吧”的时候，金钟云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的手顿了顿。
他愣了一会儿，又继续玩游戏。
10点，10点半，11点，11点5分，11点10分，11点15分……
11点20分的时候，金钟云觉得口渴，于是翻身坐起来，“我出去买点吃的，你们要不要，我给你们带。”
结果还没等人开口，就已经窜出门去了。
他出了宿舍，向前走了几步，脑海里总像惦记着什么。于是想，反正都出来了，就去看看金厉旭到底去哪儿了吧。
然后朝楼下跑去，健步如飞。
所幸金厉旭没有让他失望，刚踏出宿舍楼大门，金钟云就看见了不远处阴影里那个单薄的背影。
已经太晚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熙熙攘攘的校园只剩下一片寂静。路灯照映下来，投射在路边的大树上，庇佑出大片大片的黑暗。
偶尔有风拂来，吹动树叶簌簌地响着，也吹动缩在阴影里那个人的衣服，飘飘荡荡。
金钟云脚步有些虚浮，大抵是夜深了，他没穿外套，风吹进了胸腔里，冷飕飕的。
他把白天的计划拿出来复习了一下，做足了心理建设，才一步步地走过去。
“金厉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