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的一批救援船载着满满当当的人群驶向本岛,留在岸边等待救援的人们席地而坐,或又流回广场。相瑞这回终于冷静了下来,可这样面对着伯贤,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回想刚才在船上,她那样激动地想要下船,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一股潜意识想要留下来不想走的冲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曾经说过,她能够理解袁博,也许人在选择生死这个问题上都是一致的,她没能站在船上,如何能理解袁博的感受?可如今她站在了船上,望着船下萍水相逢只不过两三天的伯贤,那种强烈的不想要分开的欲望,甚至超越了她求生的本能。
她想,在那一刻,她的脑袋,应该不是清楚的。
而伯贤和她兴许是不一样的,因为此刻的他的神情,让相瑞知道,他对于这件事是如何出奇的冷静。他能够镇定地将已经思想混乱的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并这样淡定地向她挥手作别,他一定是经过了严谨而又冷静的思考,只是现在她的这一番胡作非为,将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也将他的牺牲和付出付诸东流。
相瑞跟在伯贤的身后漫无目的地走着,那样不发一言的他让她有些害怕。他是生气了吧?她想。如果她就这样上了救生船,这样简单地与他挥手作别,甚至可能是生死的离别,他会觉得更好些吗?或者,这样才是他想要的?
她这样想着,默默地跟在伯贤的身后一步又一步,她想的那样专注,以至于并没有意识到,身前的伯贤突然停了下来,而她还是这样往前走着,冷不丁撞上了他的背,反射性地捂着生疼的鼻子‘啊’地一声。
伯贤也被她吓了一跳,这才机敏地转过了身,发现她不过只是不留神撞到了他之后,才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是绑在自己身上的一只小动物,如果不好好看紧,就会受伤,就会走丢。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浮现在他的心头,却让他反应得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从她救起他的那一刻,他已经是逃不掉的了,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走也好,留也罢,他只能接受,只能跟从,只能默默守在她身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仅此而已。
他有些怜惜地摸摸相瑞的脑袋,那与他相差了整整一个头的个子,在现在看来特别的娇小。本来窝在胸腔中的一股子怒火,现在看着她的脸,突然被消得一干二净,一个火星子都蹦不出来了。
“为什么不牢牢抓住机会?你应该知道,留在这里,能不能等到下一批的救援船都是不能肯定的。”他的眼神十分落寞,即便是看似责问的话,听起来,也尽是心疼。
“你不是也一样吗……”相瑞小声地说,“在这里的人,大家都一样啊。”
听了这话,他忽然感觉湿了眼眶,此刻她并没有看着他,这话是那么的柔软又那么凄凉,他只想把那么单薄的她拥入怀中,只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