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激动的脸庞一下子挤到宋茜的面前，好像放大镜一样。宋茜的睡意顿时吓跑了：“我欠你们钱了？”
　　“寝室外面，有两个大帅哥找你！”杨雪的眼睛里冒着光，不，在宋茜看来，那在简直是红红的火焰。
　　“帅哥？”宋茜往头上套衣服，声波经过衣服上的纤维被衰减，听起来朦朦胧胧的。
　　“是啊。好帅阿，真的真的好帅啊。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人呢？”卢琳琳一副梦游的神情，“我打饭回来的时候他们刚到，然后请我叫你出去。说打你手机打不通……尤其是那个高一点的，实在是帅得惨绝人寰啊，而且还那么的有礼貌啊。”
　　宋茜给手机换了块电池，有气无力的说：“哦，他们大概是我哥和吴世勋吧。我们约好出去吃饭的，结果我睡过头忘记了。”
　　“吴世勋这个名字倒是听过，你哥哥叫什么？”
　　“金俊绵。”
　　“噢噢，”邓歌恍然大悟，“是隔壁西大的？”
　　“是的。”
　　“早有耳闻阿。”邓歌仰天一叹。
　　“开学不到一个月，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些八卦消息？”宋茜吃惊的问，邓歌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忽然铃声大作，简直要刺破人的鼓膜，仿佛在报复宋茜把他们关闭数小时之仇。摁下免提之后，金俊绵恼怒的声音传来：“宋茜，快给我滚出来！”
　　“真是，认识这么帅的帅哥也不晓得给我们介绍。”杨雪愤愤不平看着宋茜抓起手机向外冲，撇着嘴，“回来让她请我们吃饭！”
　　宋茜冲出寝室，看到金俊绵等得不耐烦在门口不停打转，吴世勋则是一惯的淡定从容，微微含笑；宋茜穿着淡蓝色的休闲服，而吴世勋则是白衬衣黑裤子——就连她也不得承认——的确是很养眼。
　　他们的出现无疑是给女生宿舍区的投下了一枚原子弹，往来者皆一步三回头，更有甚者专程从寝室跑出来围观帅哥。
　　宋茜熟视无睹金俊绵，挪着脚步，陪着笑容对吴世勋走过去。
　　“实在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宋茜小鸡吃米般点着头，“其实是我忘记了。”
　　金俊绵手掌一挥，宛如老鹰小鸡般拎起宋茜离开宿舍。虽说宋茜根本不矮金俊绵只比她高了半头但是鹰爪主人的那种气势犹如真理和正义一样充满力量。让宋茜只得乖乖听话，毫无还手之力。
　　质问开始了。“手机为什么不开？”
　　“睡醒了才发现没电了。”
　　“你……”金俊绵怒目圆睁。
　　“好啦好啦。”宋茜横眉冷对的对金俊绵翻了个白眼，“我错了行不行。”
　　吴世勋凑过来圆场：“不要怪她了，我们又没等多久。”
　　宋茜愉快的瞄了眼金俊绵，凑到吴世勋身边，抓住他的双手一握，语气包含革命热情：“还是吴世勋好。金俊绵你跟吴世勋作同学认识也这么久了，怎么人家那么多的优点你一点也没学到呢？真是活该找不到女朋友啊。”
　　金俊绵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这样的抬杠早已见怪不怪，吴世勋摇头一笑，眼角余光撇到宋茜的手迅速从自己手上弹开。宋茜指骨纤细，皮肤光滑，手心指尖俱是冰冰凉凉，像一个冰块儿。那种冰凉奇特的触感在吴世勋手上停留鹿久。
　　“今天学校纳新，你都参加什么协会了？”点完菜之后金俊绵问，语气很温柔，活像训斥小辈之后然后发觉自己过分而心怀内疚的长辈。
　　“哲学研究会。”宋茜说。
　　金俊绵嘴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人数最少的那个社团？”
　　“会长是鹿晗？”吴世勋沉吟道。
　　“原来你们交友广阔到这个地步，连我们学校的这么一个小社团的会长都认识。”宋茜兴趣盎然的说，“满有意思的一个人，还让我交一篇五千字的哲学论文。”
　　“你是真觉得人家有意思才想入会还是因为人家长的帅想去套近乎？”金俊绵似笑非笑的睨宋茜一眼，问，“五千字的哲学论文，你会写吗？以前写篇作文都那么难，还要我代笔呢。”
　　宋茜手指一挥，扬起盈盈笑脸：“答对了。果然知我者金俊绵也。为了接近他，写五千字算什么，五万字十万字都没问题。”
　　吴世勋跟着一笑，眉目也随之而动，整张脸鲜活生动在饭店轻柔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柔，引得周围几张桌子上的女生纷纷看的入了迷。他开口说：“鹿晗我认识，如果你真想入加入社团，我同他讲一声。”
　　“谢谢你，不用了，我已经是加入了。”宋茜笑微微说，“学院的不成文的规定要求我们每人必须加入一个社团，据说最后要算入学分。”
　　“别的社团你考虑过没有？”金俊绵认真的问，“大规模的协会，就像校学生会之类的。这确实锻炼人的能力。”
　　“不知道，到时候再讲，”宋茜提出疑问：“不过我奇怪，既然人那样少，不符合社团的起码条件，学校怎么不取缔？”
　　吴世勋金俊绵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
　　“知道你们学校的校长姓什么？”金俊绵颇有深意的问道。
　　“鹿校长。”
　　“鹿晗就是他的儿子。”
　　宋茜眨眨眼，讶然道：“真是有点意外。不过难怪他长的那样英俊，原来有个是继承了爹的优秀基因啊。”
　　“不过这件事情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包括你们学校绝大多数老师都不知情，”金俊绵说，“你应该也能感觉到，鹿晗绝对不喜欢张扬。”
　　“是，”宋茜同意，“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金俊绵的目光朝半晌不曾开口的吴世勋看过去，然后再挪回来：“你刚刚不是才说我们交友广阔么？”
　　可惜宋茜已经没大留心这句话，她一心一意的看着菜一道道的终于送上来了。

另一个男生也站起来，他打量宋茜几眼，笑道：“你就是那个鹿晗说的那个新加入的小师妹？宋茜？”
　　“正是我，”宋茜乖乖点头：“二位师兄好。”
　　二人就笑，“我们社好多年没有女孩子加入了，尤其是像你——。”
　　“我还怕你找不到这里，”鹿晗推门而入，“上次忘记告诉你地方，打你电话又说关机。”
　　“我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宋茜抱歉的解释。
　　“原来如此，”鹿晗说，“那开会吧。
　　“开会？”宋茜愕然。
　　“人都到齐了不开会做什么？”鹿晗看着宋茜，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那笑意似乎都盛不住，好像要流淌出来。
　　原来这个协会只有四个人。四个人。宋茜心里默念，虽然知道人少，少成这样还是让人意外啊。若是别人是会长，哲学研究社不知道得被取缔多少次啊。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鹿晗简单交待了这个学期的任务和计划，把宋茜正式介绍给其余的人，然后会议就结束。
　　本来约定好的大家晚上一起吃饭，但是剩下两人纷纷说有事得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宋茜和鹿晗。
　　“把人聚齐真不容易，”鹿晗说。说完他略微低下头，翻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青郁郁的头发，搭在前额，盖住了大半耳朵。
　　鹿晗看完手里的稿子，放在办公桌上，开始翻箱倒柜，不知忙些什么。他边找边说，“茶叶放在什么地方？”
　　宋茜本来以为鹿晗喜欢喝茶，没想到鹿晗沏好了茶却把茶杯放到自己手边。又坐回去，再次拿起手里的稿子捏着。
　　“晗，在不在？”吴世勋推门而入，脸上笑容灿烂。
　　鹿晗回头，毫不意外的问：“这次有什么活动？”华大西大两校学生会经常联合组织活动，所以吴世勋也屡屡出现在这栋活动中心。
　　“风采才艺展示的一个活动。”吴世勋说着，眼睛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宋茜，叫她，“宋茜你也在。”
　　宋茜抿嘴一笑。
　　鹿晗吃惊不小：“宋茜你认识吴世勋？”
　　“吴世勋是我哥哥的同学。”
　　“你哥哥是谁？金俊绵？”
　　“是的。”吴世勋说。
　　“原来都是熟人。”鹿晗笑起来，先是嘴角一扬，然后笑意迅速渗到黑亮的眼睛里去，他说：“还有一点时间。宋茜，会不会下围棋？”
　　宋茜浑身一僵，竭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张棋盘。可惜她还是失败了，她瞄到黑子白子还在棋盘上面贴着，刚刚开局不久，战况不算明显。就一般人来说，两位离开的师兄下的得已算不错。
　　“不会。”宋茜重复说，“我不会下。”
　　“那我教你？”鹿晗轻声说，“不是有人这么说么，棋下好了，人也就做好了。”
　　吴世勋默不作声抱臂看着二人。
　　宋茜没说话，眼睛搁在棋盘上。白棋下得舒展奔放，思路清晰，取舍得当黑棋似乎给对手气势给震住了，一副缩手缩脚放不开的样子。
　　“你会下五子棋么？”
　　宋茜回神，脸色平静之极：“不会。也不想学。”
　　没想到得到这样断然的答复，鹿晗一时语塞，吴世勋及时解围：“她不想学，就不用学好了。围棋也不是人人都学的好的。”
　　鹿晗看一眼他，没说话。
　　宋茜平静的看着吴世勋，对方亦是眉目不动。良久他转身对鹿晗说：“我回学生办公室开会去了。”
　　“晚上一起吃饭？”
　　宋茜面色一紧；吴世勋摆摆手：“不了。我跟他们一起吃。”
　　吴世勋离开后，鹿晗神色有些感慨。他说，我们小时候是邻居，住在大院子，一起长大，天天混在一起玩，什么调配捣蛋的事情都干过，后来我爸爸工作调动就搬走了，隔了好多年不见；直到上高中，我们同校同级，又开始熟悉起来，那时候也挺有意思，我们曾一起组织过许多活动……
　　宋茜心里想，难怪吴世勋对他知根知底的，原来不光是同学那么简单。
　　不过，进学校这么久了，认识来认识去的都是这些人，她隐隐觉得自己掉到一个圈子里去了。
　　宋茜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
　　宿舍的几位姐妹一下子就围了上来。邓歌笑的像奸诈的小狐狸，说：“晚上跟谁去吃饭了？”
　　“跟你们说过的，我们那个协会的会长。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开会么。吃个饭也很正常的。”宋茜翻着白眼。
　　“可是你忘记跟我们说他是鹿晗！咱们学校赫赫有名的帅哥！”
　　“我想这不重要吧。”宋茜死里救生的说，“其实，我是忘记了……”
　　“我们学生会今天也去吃饭了，”杨雪说，“不过，我可早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晚？莫非是一起花前月下？”
　　“开什么玩笑，我吃完饭就回图书馆上自习去。”
　　几个人迅速的放开她，各自回去上网的上网，看书的看书，同时不忘记送上一个鄙夷的眼神。
　　杨雪忧患忧愤的叹气：“宋茜你们咱们宿舍最有帅哥缘的，可是居然都不珍惜！暴殄天物啊，会被天谴的。”
　　宋茜勾着头，眼睛低到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她喃喃说：“已经被天谴了。”
　　她声音很低，杨雪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
　　“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杨雪再次兴奋起来，“吃饭的时候听她们说，咱们学校和西大要联合将要举行一个风采才艺比赛，分男女两组，是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到时候将会是帅哥美女云集啊。而且据说第一名有数千的奖金呢。”
　　有钱虽然是好事，但……
　　宋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吧。她来到阳台上，眺望诺大的整个学校。一栋栋的房屋林立在学校各处，灯火通明，是不是窗口里有人影闪过。这就是大学啊，到处都是鲜活的年轻人，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神。她深吸一口气，就连空气的味道浓郁甘甜，也是大学的独特的味道。

五
宋茜从来没想到进入大学之后还有期中考试，而且还是全校性的期中考试。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宋茜觉得匪夷所思，大家早就成年了，又不是小学生中学生，还要什么期中考试？
　　然而不论如何，考试这种事情跟生老病死一样，除了逆来顺受之外是没法避免的。
　　听到宋茜为考试忧心忡忡，寝室的几位室友都大眼瞪小眼的：“开什么玩笑？你会被考试难倒？班上学的最好的人不是你又是谁？”
　　这倒是没错。问题是，宋茜数学物理计算机都非常好，可是她的英语简直烂的一蹋糊涂，就像是中国足球那样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她自己和以前教过她的老师都不明白她英文怎么会烂到这样惨不忍睹的地步，她压根对二十六个字母文来不了任何灵感，单词语法简直跟她的大脑水火不容
　　宋茜本来就对上自习这种活动很有热情，考试临近的时候，她更有热情，早出晚归，就差夜不归宿。她天天蜷缩在图书馆里，除了上课时间，没人瞧得见她。而且，她的手机基本上从不开机。
　　杨雪费了好大劲才把她阻止了她再次在下课后冲进图书馆。
　　宋茜顽强挣扎：“干吗？还有两天就考试了！”
　　“院学生会让你去一下。”杨雪目光灼灼的说。
　　宋茜在脑子里演算一遍后说：“我是标准的好儿童好学生，从来没有违法犯纪，让我去干吗。”
　　“当然是有事了。”杨雪笑容满面，说，“我事先告诉你吧，是学生会准备让你参加才艺风采大赛。”
　　宋茜拍拍耳朵，平静的说：“我刚刚可能耳朵或者大脑出了问题，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他们准备让你参加才艺风采大赛，作为本学院的两名人选之一去参加初选。”
　　宋茜坚决回绝：“你看，名字叫才艺风采大赛，可是我，你看我，什么都不会，拿什么去比赛？”
　　杨雪站住了，她看着她，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别人等都等不到，现在落在你头上，你却拒绝，你真的想要气死我们……宋茜，我问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宋茜怔怔看着她，“我怎么不懂你的意思。”
　　杨雪盯着宋茜的眼睛看，灵气逼人，让人不能久视；她垂了眼睛，然后说：“你先去院学生会办公室吧。这些话你跟他们说去。”
　　院学生会的会长部长显然没有杨雪那么容易打发，几句话就把宋茜堵住了。他们看上去都像一只只的笑面虎，说：“其实说是风采大赛，实际上就是选美。什么特长都不会也没关系，你总会唱歌吧，到时唱歌去。”
　　宋茜一脸无语。
　　“我们也没办法。物理学院人少女生少，还有女生不断转系，剩下的人选也不多了。别的学院还要在系里面初选，只有咱们系不用。你要珍惜机会啊。”
　　院部长咳嗽了一声，接过话说；“更重要的，这是事关集体容易的大事。要知道咱学院多少年没有校内的文娱比赛中出过风头了……”
　　宋茜可不想带上不热爱班级不热爱学院不热爱学校这样三顶个大帽子——其实就算是一顶也够她受的——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有理想有追求热爱集体的新时代青年，宋茜签订了不平等条约黯然离开。
　　杨雪在门口等她，“答应了？”
　　“是。”
　　“那就好。”杨雪宛如将要牺牲时表情，“好好表演，证明一下咱们学院也是有美女加才女的。”
　　宋茜不吭声，沉默的把自行车头扭了一个方向，跟杨雪背道而驰。杨雪看清楚那个方向是图书馆，露出一个苦笑——她还是去上自习了。
　　宋茜将要参加风采大赛的消息犹如秋风刮过麦浪般很快席卷了整个学院，不，应该说，越了学院，并以某种趋势朝校外扩展开去。
　　期中考试刚一结束，宋茜就接到金俊绵的电话：“过来我们学校，一起吃饭吧。”金俊绵的笑声明显有点不怀好意使得宋茜怀疑这是不是一场以她为目标的鸿门宴——
　　果然下一句话就说：“听说你要参加风采选拔大赛？不错呢。”
　　宋茜心情越发恶劣，重重说了一句“我才不想去”就直接关掉手机。她沉浸在英语考试的惨败中不能自拔，近处树木残缺不全，枝凋叶蔽；远处风景是深深浅浅的灰色，宛如一层一层萧杀的雾纱。
　　宋茜缓慢的走到教学楼前取车。参加完考试的全校同学纷纷涌向食堂，车子也不剩下多少，比较好认。
　　她弯腰开锁，旁人有人拍一拍她：“宋茜？”语气却有些犹豫。
　　宋茜一下子认出她，是参加舞会那天晚上跟鹿晗在一起的林铮。在白天看来，林铮穿着灰色大衣，五官非常漂亮，打扮十分精致。她耳朵上的耳钉的价值大致相当于宋茜写一个程序的价值。
　　“林师姐。”宋茜笑笑。
　　“我果然没有认错，”林铮莞尔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回头叫：“晗，过来这里。宋茜也在。”
　　鹿晗推车走过来，脸上依稀带着笑容。宋茜扬手招呼。
　　一阵大风打着卷滚过来，吹的四周明亮许多，不再那么灰蒙蒙的。她仰首看天，太阳从乌云后探出了半个脑袋，阳光的存在果然叫人舒心许多。
　　“听说你也会参加才艺风采大赛？”林铮笑容满面问道。
　　“林师姐你也参加吧，那我还去做什么？我看根本不用选了，反正我是去丢我们学院的丑。”宋茜无奈的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六
“宋茜你没事吧。”
　　回到寝室，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杨雪凶巴巴的吼：“我们找了你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图书馆自习室都找了，生怕你出事。你到底去哪了？”
　　“我没事，出去逛街了。”宋茜把手里一个袋子提起来晃一晃，“给你们买的宵夜，都是你们最喜欢吃的。”
　　杨雪点头：“回来就好，给你哥哥打个电话吧。他们都快急疯了。”
　　宋茜嘴角弯弯的，笑容灿烂温暖：“好啦好啦，你们吃吧。我就去打电话。”
　　“你知不知道你的分数？是第二名呢。不是你哥给你打低分的话，你肯定是第一。你表演完之后，我们本来准备找你祝贺，校电视台的记者也到处找你采访，谁知人影子都不见一个。”卢琳琳说着说着，有些失神，“宋茜你还好意思说你什么都不会，钢琴弹的那么好。我听到吴世勋师兄和西大学生会的会长说你弹的那个曲子是最难弹的钢琴曲之一，而你基本上没有出错——”
　　她说半天发现没人附和，环顾寝室四周，发现宋茜又不见了，不由得大惊失色：“宋茜呢？宋茜呢？”
　　邓歌一拍卢琳琳的头：“废话那么多，专心吃你的饺子吧，没看见她去走廊打电话了么。”
　　“为什么要去走廊打电话？”
　　“因为她怕吵架声音太大影响我们的食欲。”杨雪送给卢琳琳一个白眼。
　　果不其然，宋茜正站在走廊里跟金俊绵比赛谁的声音更大。
　　“宋茜你下午跑哪里去了？”金俊绵一吼。
　　“我郁闷了我难过了我出去转转不行啊。”宋茜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天天坐在学校里给你找到然后跟你吵架的？”
　　“那怎么不开手机！”
　　“我手机什么时候开过！”
　　金俊绵怒极反笑：“怎么你不开机还有理了？”
　　“有理没理我都不开机，你想怎么办。”
　　宋茜听到吴世勋在那边劝：“回来就好了。说正经事。”
　　金俊绵深呼吸几口气，语气平和多了。他问：“你郁闷你难过什么？”
　　“有人想让我出丑，篡改了我的节目。我非常生气。”宋茜咬着下唇，说，“我被骗了我被出卖了我被人陷害了而且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换作是你，你会很高兴快乐？”
　　“好在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你也没在全校人民面前丢脸，反而给你们学院挣得了荣誉。我估计明天你们团委老师辅导员一定对你大加赞赏。”
　　“不是事情的结果好不好。事情的一开始是我被骗被欺负！”
　　“你被骗被欺负？”金俊绵“哼”一声，“那你骗了更多人。你不是跟他们说你什么特长都不会？你怎么不追究自己的责任反而怪别人？”
　　宋茜不语，半天后才开口，声音已经小下去很多：“我的确就快忘记了怎么弹琴了，今天比赛的时候，我也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不要说了，阿宋。”不知什么时候，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变成了吴世勋，宋茜听得他低声叹气，声音温粹好听，“我也学过很多年钢琴。我知道要把《第三钢琴协奏曲》弹好是需要多少时间和什么程度的造诣。你真的以为，你这个借口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吗？”
　　“是的，没有说服力，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宋茜淡淡的说，“既然不信我，那就别问我原因。”
　　宋茜首先挂掉电话。
　　经过的比赛的事情，宋茜在学校算是一跑而红。
　　上普通物理这门课的时，因老师点名念到宋茜，整个学院的人都回头看她，回头率基本上达到了百分之百。
　　普通物理课程基本上是学生来最全的。以前上普通的是一位老教授，一个月前因病住院了，一时找不到人代课，物理学院的副院长白教授白际霖就亲自上阵授课。他非常年轻，今年不过三十五，但是才华横溢，做出若干成果；年轻且意气风发的教授的一个特点就是严厉，每节课必点名。整个学院没人敢不来上课。
　　宋茜漫不经心的“到”了一声，面对诸人的注视，也不大惊奇；岂料白际霖打量宋茜片刻，又说了一句：“宋茜，下课之后留下来。”
　　我做错什么事情？宋茜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我没有违法犯罪，我从来不缺课，我成绩很好，噢，当然，除了英文。哪一件事情值得他单独叫我的？
　　对方是院长，宋茜没那个胆子掉意轻心。
　　下课后宋茜见到同学们差不多离开后，才小心翼翼的蹭到讲桌前，“白教授——”
　　白际霖扶一下眼镜，态度温和的说：“不着急吃饭的话，去我实验室一趟。”
　　“不急不急。”宋茜笑眯眯。
　　白际霖的料纳米实验实验室不在物理学院的实验室，在科学实验中心。宋茜进校的时候曾经听说过科学实验中心里的每个实验室都是国家花了巨资的，设备动辄千万，等闲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当时她心里很是腹诽了一阵，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踏进这栋传说中的大楼，简直太快了。
　　科学中心果然看上去就跟别的楼不一样，里面的简直堪比五星级酒店。地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当然宋茜心里也明白，没有灰尘是为了防治静电，里面的设备实在都很宝贝。
　　“到了。”白际霖停下来。
　　纳米材料实验室里并不像宋茜想象中的那样也是一尘不染的，跟科学中心别的地方一样安安静静。相反，里面很热闹，三个研究生正在里面为一点什么东西争论不休，吵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发现白教授跟宋茜进屋。他们一边吵，一边说这很多名词，中英文夹杂，宋茜听半个字都听不懂。
　　宋茜跟着白际霖走入小办公室。她吸一口气，准备随时接受命令。
　　白际霖指了指电脑屏幕。宋茜凑过去只一眼，一呆，自己写的程序怎么跑到他的电脑上来了？
　　“这是你给仕登公司写的那部分程序？”
　　

八
随着期末而来的，还有学期末的体育测验。宋茜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华大对体育的重视是所有大学之冠，上课严格她已经有所领教，考试的据说比上课还要严厉，一旦不及格必然要重修。没有人希望下学期同时上两门体育，宋茜和寝室的三位室友都决心在最后的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去操场晨跑。
　　北方冬天的寒冷，早上寒冷的空气拂过面颊，就像刀割一样疼。抹的润肤霜完全失去效用，一圈下来，每个人的脸完全红透了，也不知是被风吹红的还是热红的。
　　大家边慢跑边聊天。宋茜看着她们的红扑扑的脸蛋，有感而发，不由说：“认识你们，真好。”
　　卢琳琳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么叫人感动的话？”
　　“我正在成为一个哲学家，”四人肩并肩的坐到大操场的栏杆上，宋茜玩笑着说，“活着也不是一件坏事，人生可以追求的东西实在太多。”
　　宋茜的语气引发的其余几人深思，大家就那么坐着，各想各的事情，听着体育场上的哨声，任凭冬风从耳朵边呼呼刮过。
　　“从来没有问过，你们当时考工程物理，是为了什么？”邓歌忽然开口。
　　杨雪微微摇头：“起初我是被系名骗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工程物理，我以为就是普通的物理系。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错就错吧。宋茜你呢？”
　　为什么呢？宋茜默默站起来，正对东方绚烂绮丽的朝霞。天光大亮，在操场的草坪上拖出一个个长长的影子。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宋茜的体育总成绩终于拿到了可以让她不必重修的六十分。她馒头大汗，看着老师算出来的总分，开心的哈哈大笑。班上的男生很少见到宋茜兴奋成这个样子，哪怕是最难的题目解出来都没这么高兴，诧异之余纷纷都看呆了。
　　杨雪瞥她一眼：“期末考试快到了，希望你还没忘。不然我找谁问题去。”
　　宋茜拍拍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也。放心吧。”
　　大学时代的期末考试是很有意思，足足两个星期的时间，除了几门考试之外，都是空闲的。如果平时学的好，那考试的那两个星期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心玩乐，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所以人常说，大考大好玩，小考小好玩，不考自然就不好玩了。
　　宋茜不用担心别的功课，除了英语让她苦恼不堪。怎么看书都觉得看不够，好容易记住一个单词，另一个就跑掉，记住两个忘记一双。
　　英语考试周的第二个星期五考试，也就是最后一门。宋茜越想越担心英文，置室友的劝告建议于不顾，周四晚上干脆不睡，背上书和笔记本电脑来到学校附近通宵营业冷饮店通宵看书。
　　店里价格虽然不菲，装修氛围却很好，学生们都喜欢来这里。那晚正是考试结束，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大都来此消磨时光，玩牌聊天，声音纷乱嘈杂。宋茜好不容易才在二层的角落里找到了位子。这里的玻璃窗坏了一个裂口，冷风斜进来，比房间其他地方冷了许多。
　　宋茜不为身边事物滋扰，她坐定，紧一紧衣服，心无旁骛的开始看书，做笔记；偶尔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时针分针秒针片刻不停滴滴答答的走，走的均匀平静，好象这长夜也将这样过去。
　　独坐鹿久，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一扬目光就看到鹿晗走过来，他没有穿外套，露出褐色毛衣，双腿又长又直，包裹在笔直的裤腿里。
　　最右角落的几桌人宋茜认得，都是鹿晗的同班同学，当然也有林铮，她穿着大红的外套，格外显眼。林铮顺着鹿晗离开的方向瞧见了宋茜，一愣之下，对她扬手，起身离开牌桌，跟在鹿晗后面走来。宋茜对他们点点头，再次垂下目光看书，没有半点招呼的意思。
　　“你们还没考完？”鹿晗站在宋茜桌畔，问她。
　　宋茜“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感冒了？”鹿晗看到玻璃上的裂缝，皱起两道眉毛，“这里这么冷，过去那边，我让人把位子腾给你。”
　　林铮笑着走进，说；“是啊。不过是英语考试，感冒了反而得不偿失。”
　　“没事，我挺好。你们别管我，过去玩牌。”宋茜埋着头继续说。
　　她声音里的鼻音听的更加清楚，嗡嗡的，还有点沙哑。鹿晗脸色一变，刷一下夺过她手里的书：“不行。林铮没说错，跟我们过去，在这里呆一个晚上，你受得了吗？”
　　宋茜几时听到过鹿晗以这样坚决的语气说过话，她发现自己手里一空，怔一怔，抬头看了看，眼睛里阴晴不定，紧紧咬住了下唇。
　　鹿晗一言不发，开始收拾她桌上的书，看到他的手搭上笔记本盖子；宋茜猛然推开椅子立起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极刺耳的声音。两人的手同时搭在笔记本上，脸色都相当平静，眼睛直视对方，依稀可从可见坚决和不可妥协，气氛剑拔弩张。
　　这番争执惊动了邻座的顾客，大家纷纷把目光移到角落里，接二连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大概是一对小情侣在争执吧，好漂亮的一对儿。他们的眼睛就完全被吸引住不动了，长夜漫漫，枯坐实在无聊，不如看看热闹。
　　林铮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道：“晗，别为难宋茜。她想坐这边自然有她的道理。”她语速很缓，每个字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
　　“你有什么道理？”鹿晗漂亮的眼睛里的无可奈何渐渐浮了起来，起初是一缕一缕，顷刻就如洪水泛滥一法不可收拾，夹杂其间的各种感情，自嘲，无奈，愤怒，痛心等等都纳闷触目惊心。他嘴角缓慢的挑起一个笑，神色冷峻。半晌后才说：“你就是存心避开我，是么？”
　　话音一落就知道到底是说错话了。鹿晗听到自心中某个地方在叹气。
　　宋茜松开手，她指尖冰凉僵硬，擦过鹿晗的手，激的他浑身一震。她痛苦的呻吟一声，跌坐回座位，额头朝桌上的一堆书栽下去，然后抬头，有气无力的说：“师兄，我现在时间紧迫，不想同你争什么。不过麻烦你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扰我。我明天要考试，我要看书，考不及格是我重修，不是你啊。什么话可不可以明天再说啊。”
　　良久鹿晗脸色缓和下来，他深知，争锋相对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许可以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但是却丝毫不能改变对方的想法和做事办法。想到这里，他反问：“是英语考试，临阵磨枪有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强调了好不好。”宋茜拿起笔来，“有很多的事情，往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做不做是一回事，结果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并不相干。”
　　“我能理解，”林铮轻声说，“这种感觉，就像是强迫症，放不开丢不下。从来也不论结果，头破血流伤痕粼粼也不在乎。”
　　

九
新学期一开学，物理系的同学们就发现这学期的课比上学期更多，实验的比重也增大起来。冰冷的事实把班上同学的热情一下子降到最低，那所谓的寒假的兴奋渐渐从同学们的脸上退却。
　　同时变化的还有班上的人数。开学第一节新课，老师习惯性的总要点名，每每点到一个人不到，班上的同学总是郁闷的回答一声“转系了”。老师们并不意外，点点头，提起红笔，把该同学的名字划去——那种感觉非常奇怪，好像老师们大笔一挥就把这个人消灭掉，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从来不曾在世间生活一样。
　　不过对宋茜和杨雪来说，有男生转系走掉，起码还是有一个好处。
　　“至少班上的男女比例降低了。”杨雪苦笑说，“是吧？”
　　此时是开学第一周最后一堂课下课后。时间快到六点，天色非常黯淡，阴沉沉好像要下雨。
　　“我真高兴你没有转系，还跟我一起驻扎在这里。”宋茜所答非所问。
　　“我就算想转系，但是也没有钱啊。”杨雪笑笑，“所以想起来是无怨无悔。”
　　宋茜收拾桌上的课本。
　　杨雪忽然问她：“你考了多少分？”
　　宋茜一愣：“什么？”
　　“你考大学的时候考了多少分，你一直没有说过。”
　　“哦，忘记了。反正都考上了，还提它干什么。赶快去食堂吧，晚了菜都卖光了，”宋茜摸出手机看了日期，如梦初醒的说道，“对了，下周金俊绵生日，我打算明天请他吃饭，你们一起来吧。”
　　杨雪喜上眉梢：“你哥哥生日？”
　　宋茜点头：“再叫上琳琳邓歌。他从小就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每年春季学期开学的时候，宋茜就会意识到，金俊绵的生日就到了。因为父母重视，金俊绵从小到大的生日都过的非常隆重，亲戚朋友来许多，带来一大堆礼物，一张桌子都堆不下。金俊绵这往往会叫上她一起拆礼物，一直拆到手麻都拆不完。
　　“虽然主意是不错，但是我劝你还是改期比较好。”杨雪摇头。
　　“怎么了？”
　　杨雪看外星人一样看宋茜：“明天是情人节啊。你哥哥忙着陪女朋友都来不及呢。”
　　“什么什么？你是在说金俊绵有了女朋友？”宋茜惊讶叫起来，“你怎么知道？”
　　这学期杨雪的两门选修课都是在西大的十一楼也就是金俊绵就读的管理学院上，在这种前提下，她两次看到金俊绵和某位女孩子亲密的结伴而行。
　　原来如此。
　　那天晚饭后宋茜骑车来到西大，给他打电话。“你在哪里？”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
　　宋茜如是说：“我正在你们学校大学生活动大楼下面。我找你有事。”
　　几分钟内金俊绵下了楼，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不过宋茜看出他能发现他眼里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疲累。这也难怪。新生开学，学生会的事情本来就多，他还学了数学作为双学位，几座大山压下来，的确是真的累人累心。
　　他好玩的打量月光和灯光中的宋茜：“八点多了吧。你以前都不来我们学校找我，今天到是罕见得很。”
　　“本来准备明天请你吃饭的，不过现在算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吗。”宋茜遗憾的叹一口气，“我是特地送礼物上门的。”
　　“礼物？”
　　宋茜从书包里拿出小小一个方盒子，递过去，解释说：“我不敢保证你喜不喜欢，但我觉得我嫂子肯定会喜欢的。”
　　方盒子样式普通毫不突奇，但是在月光下盒子里的一对项链美极了，细而薄的银白色链子，上门镂着精致非凡的花纹，下面吊了一快菱形的紫色水晶，它们熠熠生辉。
　　“你刚刚说什么？”金俊绵欣赏的看着项链片刻，再抬头看宋茜，后知后觉的反问，“嫂子？”
　　“是啊。”宋茜笑弯了腰，“不然我赶着今天拿过来给你？明天是情人节。正好一对，多完美。”
　　“你怎么知道的？”金俊绵撇撇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茜笑起来，那笑容让金俊绵觉得她有点不安好心，“何况是大名鼎鼎的金俊绵大帅哥呢。不过我是很好很善良的，绝不逼着你把她介绍给我。不论怎么说，你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我把人家吓走了，可不好，是吧。”
　　“再笑腰就闪了，”金俊绵摇头：“准备等一段时间关系完全固定了再告诉你的，你居然就知道了。我以为你一心只读圣贤书，想不到两耳也闻窗外事呢。”
　　宋茜“咔”一声，“我刚刚送了礼物给你，你就开始嘲笑我了？”
　　金俊绵一时没搭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树下。朝四周或者更远的校园望去，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好像完全不怕冷似的，或手挽手在清冷月光下散步，或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卿卿我我，爱情的气息扑面。而来当真是情人节快到了，这股味道错不了的。
　　金俊绵把盒子口在手心，沉吟问：“花了多少钱？”
　　“没什么，我可比你有钱多了，”宋茜摇摇手，“特别奖学金和还实验室发给的补助加起来可不少。白老师那个人，对学生真的没话讲。”
　　金俊绵微微笑了，忍不住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的头发，结果引来宋茜抗议的眼神。
　　

吴世勋没有发表言论，他不声不响的看宋茜。朴善怜扭头看金俊绵，低声问：“米诗说的是谁？”金俊绵眉毛一挑，无声的动了动嘴；朴善怜立刻不说话了。
　　宋茜微笑着同吴世勋点头招呼，然后迎着米诗的目光，且笑且说：“喂喂，米诗你以为我是齐天大圣么。我可没有分身术，既然在这里，就不可能在别的地方啊。”
　　“这样。”米诗跟着一笑。
　　披萨店每张餐桌旁的沙发只能容纳两个人，宋茜抓起大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站起来，腾出位子。
　　“你们坐吧。恰好我准备回学校。”
　　米诗坐下了，吴世勋却没坐。他英俊的脸上渗出笑意来，立在原地说：“怎么我一来了你就要走，好像是我赶你走一样。”
　　“我的确打算回学校了。”宋茜搂着书包，顺便把围巾塞进去。
　　“是的。吴世勋你不要误会，之前阿宋就说要走了。说实话，我们到不觉得尴尬，但是也替阿宋想一想吧，”朴善怜握一握宋茜的手，笑说，“还有，补习英语的事情，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宋茜送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能说出这番话，宋茜深深感激朴善怜。也许她是爱屋及乌，可她到底是做出了一个如此肯定的承诺，这并不容易。
大学时光飞逝，二月份一过完，立刻就到了三月。春天很快的就来了，就像长了一对长脚。校园里每一处都打上了春天的印记，在阳光里欢快的舒展。宋茜一如以往的重复着以往的生活模式：上课上自习实验室图书馆，忙得团团转。在别人眼里看来这种生活无疑是非常单调的，宋茜却自得其乐。
　　伴随着春暖花开绿意荡漾，学校的运动会来了。
　　宋茜体育很糟，但不代表她不喜欢运动会。她记得高中时代的运动会是全校学生最高兴的几天，不用上课，晚上还会一场接一场的放露天电影。可是大学的运动会好像不一样了不再叫人那么愉快了，尤其是有比赛项目的情况下。
　　物理学院的女生实在少得可怜，学院里所有女生名单都在上面。她们不得不身兼数职，既是运动员又要去当啦啦队给男生加油鼓劲。宋茜还是觉得很安慰的，她只有一项投铅球；杨雪比她更惨，因为她有两个项目。
　　宋茜翻着选手名单，面无表情的说：“给院里丢脸你们不要怪我就是了。”
　　班长哈哈笑：“不怪不怪，重在参与。”
　　本来也没什么希望。像物理学院这样的人丁稀少的小学院肯定是没办法跟计算机学院信息学院之类的大系抗衡的，想都不要想。
　　运动场上一派热火朝天，宋茜很烂的成绩让她在初赛中就被淘汰下来，自然也不用考虑之后的比赛了。
　　田径场马上要开始男子三千米的比赛，宋茜跑过来来做后勤。物理学院的弱小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人家的拉拉队，气势磅礴，女生一大堆，把起跑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物理学院的就那么几个女生稀稀拉拉的站在那里，互相看着瞪眼。
　　参加长跑的运动员是宋茜曾经拒绝过的黎杰。宋茜有点尴尬，还是擦着人群的边缘走过去，把黎杰换下衣服接过来。
　　黎杰从宋茜手里接过矿泉水，忽然问她：“对了，你怎么不去给他加油？”
　　“谁？”宋茜不明所以。
　　“怎么你不知道么？鹿晗啊。”黎杰指着那堆女生，语气有点怪，“你们难道不是很熟？”
　　宋茜不知可否的露出个笑。裁判挥吹了一声口哨，舞着小旗子让所有非运动员离场，宋茜跟着那群女生离开跑道，站在几米外的白线去。宋茜听到她们兴奋的议论声，才知道原来鹿晗也参加了一千五百米的比赛，她们都是给他加油来的。这样的后勤队伍使得宋茜吃惊非常，原来鹿晗都已经这么有名了。她留心看了她们，里面并没有林铮。不过想来也是，她跟崇拜者自然不能挤在一起，否则成什么样子。
　　这学期开学后她很久没见过鹿晗。宋茜每个月把哲学研究会的文章发到他的邮箱，除此外，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
　　鹿晗穿着短袖短裤的运动服，头发剪短了，清俊之极。不过他好像瘦了些。宋茜这么想。正想着，她身边那群女孩子同时叫起来“鹿晗，加油”，声言重复有力，在阳光里跳跃抖动，像是一种召唤。宋茜低头看着运动会时间表，忽然觉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鹿晗回过头来，正在看着她。她抬起头，头顶的阳光像金色的大雨，远处闪耀的得一蹋糊涂，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宋茜只能感觉他在看他，表情神态却是不可知的了。她明朗的笑笑，张张嘴无声的说：“师兄，加油。”

朴善怜眼神一跳。
　　“车子出事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在车上。我叔叔婶婶用自己的身体把宋茜紧紧搂在怀里，警察到的时候，发现一车人除了她，无一生还。她坐在父母的血泊里，只受了很轻的伤，”金俊绵用手在额角比划了一下，“太阳穴这里，有道疤，现在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朴善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问：“她去看过心理医生没有？”
　　“后来她就到我们家了。为了照顾方便，”金俊绵点头，说，“我爸妈领养了她。我爸带她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医生们都说她没什么太大的后遗症，建议说让她学点别的什么东西，兴趣多了，也不会总想什么。她也继续学着棋，又开始学钢琴，还有书法画画等等，学得很多。所有的东西她学的都很好，真的是非常有天赋，那些老师恨不得把宋茜抢过来，一心一意的培养。”
　　“但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朴善怜沉思着说，“那样的事故，总会留下点什么。太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
　　“是的。”金俊绵叹气，“我跟她一起长大，念一个小学一个中学，大学也是毗邻的。可是我依然不知道她哪里变了，更不要说别人。考大学之前，我爸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心理非常健康。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晚上寝室的几位看到宋茜一回寝室，立刻扑了上去。
　　宋茜警惕的看着她们：“要笔记还是作业？”
　　杨雪讨好的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帮我们弄票吧，校际篮球联赛的票。你认识那么多人，肯定有票的。”
　　宋茜睨她一眼，“喂喂，你是学生会的好不好，难道没有票？”
　　“位子不好吗，都是最后的几排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卢琳琳嘿嘿两声，那笑容跟杨雪一模一样，“你的话，那位子肯定很好。”
　　“好吧好吧。”
　　杨雪把手机递过来，“打电话吧。”
　　金俊绵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阿宋，你是跟我要票来的？我一直等你找我呢。”
　　看到宿舍里诸位期待的眼神，宋茜忍气吞声：“是的。”
　　“三四张。”
　　“我只有一张，是给你留着的。”金俊绵不无遗憾，“前排的那些位子毕竟只有那么多。不过，你问问吴世勋，他那里应该有。我叫他过来听电话。”
　　吴世勋一接电话就笑了，语气带着调侃：“难得你主动要什么。”
　　宋茜笑呵呵，“其实就是票的问题，那个，我们宿舍的同学想去看——”
　　“是这样，”吴世勋声音一顿，说，“我明天给你拿过来。”
　　宋茜大喜过望：“不用不用。我过去找你就可以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中午可不可以？”
　　搁下电话，宋茜恶狠狠的瞪着欢呼雀跃的杨雪和卢琳琳：“你们可坑死我了。我又欠一个人情。”
　　“欠就欠吧，大不了学白娘子以身相鹿罢了。”邓歌半阴半凉的说。
　　宋茜脚下一绊，差点撞到床柱上。
　　“你不用吃惊成这样吧。”杨雪嗤之以鼻，“我的话，还求之不得呢。”
　　“人家早有女朋友了，你们死了那条心吧。”宋茜一报还一报，笑的比她们还开心。果然她立刻听到意料中悲惨的叫声。她满意的到桌前，打开了电脑。
　　第二天上午的课一结束，她就匆匆忙忙往西大赶过去。正是吃饭的时间，每条路都是人，满为患，宋茜只得把自行车锁在路边，走到金俊绵的男生宿舍楼下，她到的早了点，不过已经看到吴世勋拿着票站在楼下来了。
　　“这三张的位子靠后一些。这张是金俊绵留给你的，是特别留给亲友团的票，颜色和别的不一样。”吴世勋解释说。
　　“实在是太感谢了。”宋茜感激涕零。
　　“你会来吧？”吴世勋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啊？”宋茜愣神。
　　“没事，”吴世勋轻描淡写的说，“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我回去了。”
　　吴世勋眼光不明的转了一下。宋茜转身的时候，他上前几步，叫住她：“等一等。我有事请找你。”
　　“什么事情？”宋茜不明所以。
　　“我们老师的一个任务统筹管理系统，需要有人做开发一个软件，我们都不擅长，你能来帮忙么？”吴世勋抱臂站着，他看着宋茜神色闪烁，白皙的皮肤在白色的梨花下面显得更加白。
　　“我——”宋茜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她怔怔的说，“这样——”
　　“上学期最后一天，你答应过我。”吴世勋静静看着她，他的语气如此果断而坚定，不容拒绝。
　　宋茜没忘。不过这个代价，似乎也太大了点。
　　她吁出一口气，沉痛的点点头。
　　下午是大学物理的试验，测刚体的杨氏模量。宋茜依然第一个离开，来到科学中心。纳米实验室里只有崔秀英一个人，两位师兄和白老师出席一个材料学界的大会去了。
　　宋茜坐在电脑前看着吴世勋刚刚发给她的相关资料，颇有点心神不宁，良久后终于出声：“师姐。我问你一件事情。”
　　“我正在听。”崔秀英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说。
　　宋茜问她：“师姐，你有没有告诉过谁我在白老师的实验室干什么？”
　　崔秀英有点吃惊，她抬头看看宋茜，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说过具体的工作。不过你一提起我倒真想起来了。前几个星期，我参加一个聚会的时候，有人说程序员写的好的都是男孩，我就说不是，然后提到了你，还很跟他辩论了一阵子。”
　　宋茜无力的垂下头，“当时有谁？”
　　“人很多，除了吴世勋，剩下的你大概都不认识，”崔秀英说，“怎么了？你看起来一脸沮丧。”
　　宋茜有气无力的笑笑。
　　哪里是沮丧，比沮丧坏多了。恨不得去买豆腐撞上去。

　　瞥一眼电子计分板，朴善怜说：“六比六平，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
　　宋茜把目光投向球场。两方队员大汗淋漓，在球场上热切的奔跑拼搏，在逆境中奋起，等待着一次次峰回路转。不留给对方任何机会，仿佛一场战争，寸土寸金，分秒必争，每分每秒的都在体验一种与共同胜利与失败的情趣，也是在反复体验他自己和人生的境遇。
　　宋茜以前从未见过他们打篮球，从不知道他们打得这样好。他们在赛场敏捷的争夺交锋，十足展现了篮球运动的魅力。鹿晗扣篮时凌空飞翔的飘逸，吴世勋关键时刻三分线外的“百步穿杨”，金俊绵运球过人时防不胜防，都叫人吃惊。
　　球场上尖叫声乍然四起，朴善怜欢呼了几声发现宋茜脸色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她眨眨眼，有点理会到宋茜说的对手的意思了。她拍一拍宋茜，指着球场说讲：“你看吴世勋，如果有人需要给阳光做广告，他就是最好的代言人。”
　　宋茜“嗯”了一声。
　　米诗在一旁叫起来：“朴师姐你不看你们家金俊绵，看吴世勋做什么。”赛场声音很嘈杂，这话只有附近的几人听到，大家都笑了。
　　看到宋茜面露轻松的表情，朴善怜神情严肃了一下，说：“阿宋，跟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
　　“你哥哥的二外选的是法语，”朴善怜沉吟说：“我们打算毕业后去法国。”
　　球场上正是激烈焦灼。金俊绵他带球绕过华大队员，传球给吴世勋，吴世勋在三分线外纵身一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跳完美的曲线，如击石落水一样落入篮筐。
　　球场叫好声连成一片。宋茜把目光从球场收回来，笑吟吟开口道：“多好的事，以后我也可以去法国找你们玩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朴善怜惊讶。
　　“不用吃惊，大丈夫志在四方。”宋茜如实回答。从她得知朴善怜的父亲祖父都是外交官的时候，她就猜到他们终于有一天会走出这一步，不过没想到他们会告诉她。
　　“大丈夫志在四方，说得好，”朴善怜慢慢的咀嚼这句话，然后问：“阿宋，你的志向在哪里？”
　　“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宋茜一笑，正打算说什么，球场上又是一阵尖叫，把她的话完全盖住了。
　　宋茜立刻回头看球场，却冷不防看到一只球飞速旋转着朝这个方向飞来。她反映迅速，刷一下扯住朴善怜朝右侧倾身倒下，球有惊无险的擦过她的手臂，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撞，弹落到了脚下。
　　和球一起奔至看台下方的，还有热气腾腾的鹿晗。他边跑着便回头向队友挥手，发尖都已湿透。宋茜弯腰捡起球，稳稳朝他抛过去。鹿晗的目光落到看台上，眼睛里光亮迅速闪过。不过这都是一瞬的事情，快得别人根本没有看清。
　　朴善怜笑了，说：“他刚刚看了你一眼。”
　　“没有的事。”宋茜摇摇头，“扑哧”笑一声，“我不知道师姐你眼睛那么好。我都没来的看清楚呢。”
　　“你是当局者迷啊。”朴善怜说。
　　球场上一拨一拨的声浪掀起，两校的比分咬得很死，对那只篮球的争夺也进入了白热化，最后十分钟的时候，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什么思想准备都做好了，然而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居然会发生变故。
十二
事后各种说法纷纷而起，版本各异。归根结底是鹿晗单脚起跳投篮，由于用力过大，加上落地时恰好踩到了到了对方某一名球员的脚上，导致踝关节受伤，迅速出现了半个鸡蛋大小的肿块。
　　然而不管怎么样，结果总是不变。鹿晗受了伤，不得不在最后十分钟黯然退出球场。主力队员的缺失导致华大以微弱劣势败北，本来的很有希望的三年冠到底是打了水漂；吴世勋在这次混乱事件同样受了伤，英俊的脸在混乱中被擦伤，脸颊青了一块，大概一个多星期后才消。
　　“喂，姓宋的，”杨雪深深感到愤怒，“你们会长负伤躺在医院，你都不去看他？一个星期了你都不去看他？”
　　“谁说我没去了？”宋茜没好气，“可是我去的时候房间里人满为患，我哪里进得去呢。再说都快期末考试了，时间那么紧啊。”
　　“那你还是应该再去一次。”杨雪下了结论，“最好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陪伴左右，不离不弃，显示出宋茜你的贤惠和能干。”
　　宋茜瞪她：“已经有人干这事了好不好。”
　　第二次去医院的时候探访的高峰期都已经过了，因为所有人都开始忙起期末考试了都上晚自习了，探访的密度变小了许多。宋茜站在门口等医生给他换完药后才从门后走进病房，房间里空无一人，林铮居然也不在。
　　华大的校医院不论医生设备都是相当不错，病房条件也不错，住起来应该很舒服，宋茜边打量病房边这么想。每个房间都显得整洁干净，对病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房间里只有鹿晗一个病人，剩下两张床是空的。
　　然而看起来房间可不空，鲜花水果堆得到处都是。
　　鹿晗正在看书做笔记，毕竟腿受了伤不是脑袋受伤，不能让他免于考试。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放下手里的书和笔，静静看着来人走进病房。
　

“起初因为吴世勋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就没讲。”崔秀英拉着宋茜坐下，平静的说，“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们，包括鹿晗，都是那种坐着什么不用做，但什么都有的人。可是你不一样，你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那么勤奋的读书是为了什么？在白老师的实验室累死累活又是为了什么？”
　　轻咳一声，崔秀英轻轻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经济困难。这么起早摸黑，看的我都心疼。你这么善良，我几条短信你就大老远的跑回来，甚至都没人送你。他们那群人，我很早就认识，人很好，只是，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你。因为包括我，都不能。”
　　宋茜不吱声，可是却紧紧抓住了崔秀英的手。她垂下头，把目光低到看不见的地方，柔顺的头发缓缓从耳边垂下来。
　　在出租车里宋茜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崔秀英心念一动，站到她身后，轻轻把她头发理顺。此时她才发现，宋茜头发的颜色不是纯黑色的，而是一种暗红色，阳光从科学中心的窗户里斜过来落在上面，红色更加明显，好像暗地里流动的红光。
十四
这个夏天既热且长。
　　华大的规矩是大二开学之后才军训。工程物理系连同其他几个有特殊要求的系给拉到军队里训练了足足一个月。若干年后在同学们的回忆中，也许军训是只剩下有趣且美好片断，但在当时，这个过程都是艰苦非常的，尤其是对宋茜这种体育不佳的人来讲，日子更是过得度日如年，每况愈下。
　　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变得又黑又瘦。
　　高兴的人似乎只有杨雪。她一直苦于寻找减肥的方法，这下子终于成功了。杨雪瘦下来秀气多了，引得宿舍里那那两位又嫉妒又羡慕。
　　杨雪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得意极了：“还应该多军训几个月的。”
　　“多好多好，”宋茜“噗嗤”一声笑：“那我可以不用活了。”
　　宋茜本来就偏瘦，现在就更瘦了。不过她有个特点，虽然纤瘦，但是非常匀称，乍一眼看上去，瞧不出太大变化。
　　下课后在宋茜教学楼前的车棚里碰到金俊绵，他简直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叫起来：“宋茜你几天没吃饭了？”
　　吴世勋也说：“是瘦了很多。”
　　这学期他们有门数学课在华大上，见面的几率也随之增加。说起来也是那次生日聚会之后，宋茜头一次看到他们。
　　环顾四周，宋茜毫不以外的发现，人群的目光纷纷向他们看过来，当然女生最多。不过宋茜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关注程度，往常她半点都不在乎。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别——物理学院和数学学院的学生们都刚刚下课从教学楼里出来。
　　宋茜在学院内外都不算是无名人物，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她。看到她和两位帅哥站在一起亲密交谈，众人的回头率基本上达到了百分之数百。还不乏好事者特别热情同她招呼。
　　“我们刚刚军训结束。”宋茜假装身边的目光不存在，说，“怎么会不瘦。”
　　天气开始转凉了，宋茜今天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外面罩着格子外套，看上去仿佛一只手臂就能抱住。
　　“听说你继续拿到奖学金？”吴世勋问她。
　　尽管英文不佳，上学期的成绩宋茜依然是第一，加上多位老师的推荐，她拿到了最高等级的奖学金。宋茜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情，吴世勋是怎么知道的？
　　她诧异的看着他。
　　“楼里贴着名单。”吴世勋挑眉。
　　“为了庆祝这件事，”金俊绵立刻热情洋溢的说，“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去吃点好的补一补。你也太瘦了。”
　　“不了，”宋茜婉拒，“我约了崔师姐，她说要请我吃饭。”
　　吴世勋微微一笑，那笑容引得来往的女生目光都移不开：“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尚未回答，说话间崔秀英从实验室那条路骑车而至，宋茜敏捷的跳上后座，笑眯眯的朝他们扬一扬手，然后飞速离去。
　　“跑那么快，好像我会吃了她，”金俊绵皱眉问吴世勋：“不过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出来吃饭也这么困难了？”
　　吴世勋没有回答。
拿到了奖学金，宋茜轮次请人吃饭，寝食同学，班上的同学，实验室的师兄师姐等等人；除此外，系里所有拿到奖学金的人每个人都出了钱请全系人出去吃饭唱歌，坐在一起的时候热闹是热闹，不过偶尔还是有点苍凉的感觉浮上来，系里的人又少了几个，这学期又有人转系走了。
　　同学们吃饱喝足返回寝室，同男生在学生宿舍区的大门分开，宋茜杨雪慢慢散步着返回寝室，杨雪最近命犯桃花，跟一位师兄暧昧不清，就他们之前发生的每一件小事来征求宋茜的意见。其实以前她都不屑同宋茜讨论，大概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好加上月色迷人，以至于心情大好，脸上笑得灿烂极了。
　　宿舍门口有点热闹，人来人往进出频繁。杨雪瞪眼瞧了半天，推一推宋茜：“是你们会长鹿晗师兄咧，难怪那么热闹。”
　　宿舍门口大片场地上整齐的排放着许多自行车，宿舍楼里的灯光透出来，宋茜清楚的看到他靠坐在一辆自行车上，那种姿态像是在等人。
　　宋茜有点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
　　“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用过去问，鹿晗已经侧过了头，看到了她们。他没什么悬念的走过来。
　　杨雪笑眯眯的打招呼之后溜进了宿舍，把宋茜留在宿舍外面，临走前前不忘对宋茜挤眉弄眼。
　　“我说两句话就走。”鹿晗说。
　　宋茜凝神听着。
　　“下周五下午协会开会，有几个大一的新生入会了。”鹿晗说。
　　“当然当然，肯定会去的，”宋茜点头。“今年有几个人？”
　　“四五个。”
　　宋茜“扑哧”一声笑起来：“怎么这么多了？”
　　“我降低了要求。”鹿晗静静看她一眼，说，“一年都过去了，是么？”
　　歪着头想了想，宋茜说：“好像真是。”
　　“你又瘦了。”
　　“还好。”宋茜只笑。
　　回到宿舍，一屋子人都过来，露出老巫婆一样的叵测笑容，那神情仿佛在说，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他就是来告诉我协会开会的事情。”宋茜澄清。
　　卢琳琳当然不信，“鹿师兄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就为了说这句话？宋茜你骗谁呢？”
　　“是是，我骗你们。我欠了他很多钱没还，他找我要帐来了。”
　　笑一笑，宋茜回到桌前开电脑。
　　杨雪一把夺过鼠标，挡在显示器前，认真的说：“你们俩真应该看看鹿师兄看着宋茜的目光，什么话都在里面了，真是深情款款，看得我都……”她大吸一口气，补充道：“说他对宋茜没意思，我是不信的。”
　　“嗯嗯，”邓歌一脸着迷，“再说传言你们都知道了吧。他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上心，还特地到宿舍楼外等着？宋茜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鹿师兄是本市人，暑假你没回家，是不是跟他发生什么？”
　　“那你到底觉得他怎么样？”
　　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犹如雷霆之势，宋茜俯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没理她们，也不晓得这些话听进去了几句。卢琳琳开始摇晃她，试图让她坐起来。
　　“起来。我们在等你的答案。”
　　杨雪凝视宋茜削瘦的肩头，对其余几人摇头：“算了算了。咱们别逼她。”
开会那天宋茜忙坏了，课程特别多不说，还被叫老师叫到院办填一大堆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的表格，然后白际霖又让她去实验室调试软件中的某个错误。
　　北方十月的风向来不留情面，大的可怕。虽然不像冬天的风那样宛若尖刀割着人们的面颊，但来势汹汹，卷着砂石树叶等等她能带走的所有东西，遮天蔽日，天地都为之变色，何况是人呢？
　　这样的天气，骑车已经成了极大的困难，宋茜只得走到活动中心。
　　外面风大，活动中心里面却很热闹拥挤，形成强烈反差，电梯前围了一堆人，宋茜估算了一下人数，不打算跟他们挤。她沿着楼梯走上去，在二楼时恰好碰到到林铮从三楼上下来，表情寂寥。
　　“林师姐。”
　　楼梯并不宽，林铮一言不发的走下去，沿途撞了宋茜一下，用力之大差点使宋茜楼梯上跌下去，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她。
　　哲学研究会的成员都到齐了，果然有几张她没见过的面孔，男女各半，看上去聪明，读书很多，不然也不会要来加入这么一个冷门到极点的协会。
　　宋茜抱歉的笑笑，虽然她没迟到，可是也没早到。鹿晗放下手里的东西，做了介绍。大一的新生非常可爱，立刻管宋茜就叫宋师姐，宋茜弯弯嘴角，受用得不得了，好容易也混到被人叫师姐了。在大学里，就是大一的最容易被欺负。
　　会议很快结束，宋茜身边的一位大一的女生捅捅她，轻声问：“师姐，鹿师兄有女朋友么？”
　　宋茜一怔。
　　“到底有没有呢？”那位女生神情有点着急，“刚刚有个很漂亮师姐还找鹿师兄，两个人在外面说话，我靠门坐着，听到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我想，你应该跟他很熟吧。”
　　鹿晗在房间的另一头和几个新生谈着什么，宋茜瞥他一眼，苦笑：“他有女朋友，或者没有，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如果没有，我就去追他。”女生眼睛明亮，自信满满的说。
　　“嗯。”宋茜应了她一声。
　　女生本来是期待的看着宋茜，等着她的答复，可是在“嗯”的一声后她什么都没等到，不免非常失望。她打量这位师姐，发现她神色轻松，看着手里的那份协会的年度计划，嘴角还挑着一丝笑纹。
　　正是晚饭的时候，人也陆续离开。鹿晗满屋子转，问她：“宋茜，你知道活动室里的围棋在那里？”
　　“不知道。”宋茜停在门口。她来这间活动室不过三四次，对里面的摆设不甚熟悉；不过话说回来，鹿晗来这里的次数也不比宋茜多太多，所以房间虽然小，他也弄不出清楚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
　　“帮我找找。”
　　

于是两个人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一时没人说话，只有柜门不断被拉开然后又关上的声音。
　　为了缓和气氛，宋茜问：“找棋做什么？”
　　鹿晗站到椅子上，去开最高的那个柜子。他居高临下站着，宋茜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他说：“棋本来是棋协的，我借过来放在这里。现在打算比赛，要找出来。”
　　“比赛？”
　　“两校的棋类比赛。”
　　棋果然在最高的那个柜子里，鹿晗把两盒棋子递给宋茜，自己拿着棋盘从椅子上跳下来。宋茜把棋子放到桌上，问：“师兄你参加比赛么？”
　　“嗯。”
　　宋茜点点头，表情不明的抿了抿嘴。
　　“会下围棋的人不多，我不过是去凑数，”鹿晗一顿，继续说：“这次比赛，学生会和棋协请了郑乐民老师来做裁判，能把他请来不容易。”
　　“郑乐民？”宋茜慢慢的反问。
　　“德高望重的九段棋手，在围棋界很有名。”鹿晗抬头看一眼宋茜，她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在外面被风吹久了，她脸色煞白，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可是那双眼睛里的灵气只有增无减。他凝视宋茜，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即将抚上宋茜面颊的时候停住。
　　宋茜没看他，不露痕迹的退后一步，说：“学生会真忙，各种活动没有停止过。”
　　“这是大学。”鹿晗为了掩饰尴尬，这样说。
　　“是啊，这是大学。”宋茜喃喃的重复。
　　这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是绝大多数中学生所憧憬向往的华大。
整个学校最后熄灯的在教学楼开始赶人，宋茜这才缓慢的开始收拾书包，动作就像慢镜头。一层楼里都没人声，灯一盏一盏暗淡下来。
　　十一点半宿舍熄灯，也就是说宋茜还要在外闲逛半个小时才能回去。气象预报说是西伯利亚的寒流侵袭，这几天北方大多数天气急剧降温伴随有大风。风声从宋茜耳边呼啸而过，猎猎熊熊，简直像是嘲笑她半夜不归。
　　宋茜坐在没人的湖边发呆。关于湖的故事永远是华大传说中最有趣也是最诡异的一部分。湖里死过不少人，情场失意的，心情抑郁的，学业不顺的，很多人都决裂的往湖水里跳。仿佛纵身一跳，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困惑都解决了，全然没有想到，他们是解脱了，却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跳湖的人，有时候也有例外。他们是英雄，为了救人而跃入水中，可是也永远没能上来。
　　据说大部分自杀的人都是在半夜跳下去的。正想着，真的看到有个人影在湖边来来回回，那个人步子很快，手指间有个红点，几秒钟一个来回。
　　宋茜走过去，借着路灯她发现那个来来回回的人她认识，还很熟。是实验室的师兄吕沛。他神情憔悴的不成样子。宋茜昨天还见到他，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宋茜还听到他跟袁成隆讨论说准备去跟崔秀英告白。可不过一天不见，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是宋茜啊。”他回过头说，眼神呆滞，“都十一点多，你怎么还没回寝室？”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宋茜担心的看着他，考虑着要不要打电话叫人来，“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想出来静一静。”他把手中的烟扔进湖里，眼眶四周都是黑的。夜色深沉，他开始说话：“你知道吧，崔秀英拒绝我，她说我们之间没可能。她虽然没说，可是我知道，她肯定是觉得我家境不好，门不当户不对。”
　　“崔师姐不是那种人。”宋茜说。
　　吕沛歇斯底里的笑起来：“我从读大一的时候开始喜欢她，可是她居然说完全不喜欢我，一点都没有。”
　　他一下一下用头撞树，然后也坐在湖边，压抑的哭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哭起来真是让人看得心酸。宋茜不忍心看，又不敢走，陪在他身边等他哭完。
　　“这些都会过去的。”宋茜盯着湖面，静静的说，“师兄，至少你还可以每天看到师姐，每天陪着她上课下课，一起做实验，说说笑笑。这些事情是如此的平凡和理所当然，以至于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本身有多么的幸福。”
　　吕沛看了看宋茜，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缓慢的离开。走之前他说：“谢谢你宋茜。我要想一想。”
　　宋茜站在湖边，看到他彻底的离开后才返回寝室。
　　回到宿舍是还有几分钟就熄灯，大家忙忙碌碌的开始关电脑。杨雪见到宋茜回来，一脸兴奋的汇报战况：“宋茜，我今天在网上下棋，居然赢了一次。”
　　“哦，挺好。”被刚刚的事情影响了情绪，宋茜没什么热情的说。
　　杨雪的男朋友参加了围棋比赛，也激励了杨雪学习围棋的兴趣和斗志，从男朋友那里了解了围棋的基本的规矩之后，立刻激发了对围棋的无限热情。
　　杨雪不但自己有热情，还非常能影响群众的喜好。寝室的其他两位在她的鼓吹下，也开始学起围棋，而且热情也不低。那两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总是跃跃欲试，凭借着五子棋的功力，天天在网上跟人挑战，不到十一点半是绝对不会关闭电脑。
　　当然上她们三从没赢过。
　　这次杨雪兴奋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寝室熄灯都没发现。
　　“啊，我第一次觉得围棋这么有意思。你看啊，我 ，虽然我最后只赢了半子，可是我还是赢了。”
　　卢琳琳和邓歌听得羡慕不已。
　　洗漱完毕躺倒床上去的时候，杨雪才想起寝室有宋茜这么个人，已经熄灭的热情又被点燃：“对了，宋茜，你不要脱离群众好不好，也学学下棋吧。光读书不学点其他的东西是不行的。如果你也学会了，那咱们不但是室友，还是棋友呢，这多好啊。”
　　这个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附和。卢琳琳说：“宋茜你不要这么事不干己好不好，听杨雪说，你们家鹿师兄围棋也下得很好，你可以让他教你啊。”
　　宋茜没有搭话，她还在想着吕沛的刚刚的神情和那种绝望，她非常担心，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那男生退后一步，笑了，“你不用吓成这个样子吧。看你这么小，也在上研究生了？”
　　宋茜拾起杯子。
　　“不是，我在上大二，崔秀英师姐带我来的。”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师妹。可不可以请你支跳舞？”男生笑微微说道。
　　没来得及回答，崔秀英提着裙子迅速走过来，很有气势站到宋茜面前，白那名男生一眼，“不可以，坚决不可以。张艺兴，你想都不要想打她的主意。”
　　那个叫张艺兴的男生摆摆手：“崔秀英，你也太伤害我的感情了。你怎么知道小师妹不肯跟我跳舞的？”
　　宋茜笑笑：“我不会跳舞。”
　　“那你总会说话吧，”张艺兴笑嘻嘻坐下来，“我们说话可以吧。”
　　崔秀英目光不明的看他一眼，然后对宋茜说：“他要是对你有企图，千万别客气。”看到宋茜肯定的点点头，她急匆匆的离开，又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张艺兴还真的很能说，从天上到地下，从岸边跑得到水里游的，没有他不知道的。宋茜喝着果汁听他讲话，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这样下去吧，暖和的房间，嘈杂的人声，曼妙的音乐，有人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讲话，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思考，不用担忧，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
　　“小师妹你是叫宋茜是吧。”很久之后，张艺兴才谈到开始问名字，“你挺有名的。”
　　宋茜抿嘴笑笑：“我姑且把这句话当成了赞许吧。希望不是恶名，就算是恶名你也不要告诉我。”
　　“你很有趣。”张艺兴一笑起来，脸颊上就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今天晚上你们学院没有活动么？”
　　“有的，”宋茜说，“他们不让我参加，我就出来了。然后师姐就带我来这里打发时间。”
　　“开什么玩笑呢，”张艺兴皱眉，“如果你都不去了，那活动还有什么意思？”
　　宋茜看一眼他，微微笑了：“师兄，你为什么不去跳舞？”他从坐下开始这半个小时，已经有两三个女孩子前来请他跳舞，他都拒绝了。
　　“我去跳舞就没人陪你聊天了，你难道不遗憾？”张艺兴这样说，他脸上带着调侃，“你跟崔秀英关系很好？”
　　“师姐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张艺兴追问：“好到什么程度？”
　　宋茜看着他生动的脸，有点啼笑皆非。
　　“你现在还在弹钢琴么？”他忽然换了话题，“去年我听到过你弹琴，印象很深。”
　　舞厅光线不好，宋茜瞥他一眼，发觉自己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他耸耸肩：“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我。”
　　宋茜看看墙上的表，站起来：“我要回去上自习了。”
　　“你还是不原意跟我跳舞？读书期间最后一次参加舞会了，三月我就毕业了。你真的忍心让我留下遗憾？”张艺兴也站起来，不甘心的说，“你不会跳也没关系，我无条件带你，不收费的。”
　　宋茜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是我非走不可了，至于遗憾吗，人生总会有的。”她的英语资料还在十七楼的自习室等她，再不回去，肯定要被管理员收走的。
　　宋茜在舞厅外面找到崔秀英，她正在同人讲话，语速很快。知道宋茜要走，崔秀英转身，轻轻短暂的拥抱她，然后立刻放开，一举一动仿佛都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旦节一过，期末也终于来了。每门科目都已经结束，宋茜天天都去十七楼上自习，连实验室也不再踏足。她也从不去找老师答疑，加上回宿舍非常晚，所有人都觉得她就像失踪了一样，想见一面都困难。系里的同学差不多人手一份宋茜的笔记，这时候觉得越发歉疚。
　　考试周也终于来了。宋茜依然如故，在每堂考试前五分钟到场，每次必最先交卷离开，背着那只沉甸甸的书包，头发绑成两个马尾垂在耳畔，来去匆匆。她重复着这样的生活，直到熬到考试周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的英文考试宋茜依然是最先交卷。她是直接从十七楼过来考试，还有一堆参考书放在那里，交卷之后她回到十七楼。
　　十七楼人本来就少的可怜，前前后后的考试结束后，整栋楼更没了人影子。宋茜走过安静的木质楼梯，来到教室里。她的本意是打算收拾好书回宿舍睡觉，可是不知怎的，在这古老的教室里，古老得只剩下木质的地板和桌椅，她忽然不想动了。外面阳光很好，洒满半个教室。她在阳光里坐着，感觉暖洋洋的，仿佛世界都不复存在。
　　

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冬天天黑得特别早，五点多已经看不到光，寒气也随着黑夜的降临肆无忌惮，从窗户里的缝隙涌上来。
　　宋茜背着书包去一食堂吃饭。
　　前几天下了雪，室外很冷。夜空无云，一轮寒月悬在黑沉沉且一无所有的天空上，孤孤单单，看上去让人感觉更凉了。
　　六点多了，食堂里没什么人，也没有剩下什么菜了。大概是为了庆祝新年，食堂布置的非常华丽，中间的空地那里还放了一盆高大的冬青，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看起来有种难得的喜剧效果。
　　食堂的大师傅怜悯的看着她：“应该早点来吗。”
　　又冷又硬的饭吃到一半，宋茜觉得有几个人影挡住了光。
　　该来的果然挡不住。不过学校这么大，随便出现一下就被人抓到，自己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宋茜想，难怪有人说自己很有名。
　　宋茜略微抬个头，微微笑着说了句“你们考完试了吧”然后低下去继续吃饭。那张苍白脸上的倦色看的金俊绵既心疼又恼火，他一把扯着她站起来：“这段时间你给我玩什么失踪？很好玩是吗？你告诉我是不是很好玩？”
　　仓皇之中站起来，宋茜重心不稳，手划过桌面，带着餐盘飞出去，饭菜全砸在了吴世勋长长的深褐色大衣上。
　　果然是做什么错什么。宋茜叹口气，但是又觉得这几个人脸上啼笑皆非的表情很好笑，就真的笑出来：“这不是我的错。师兄，洗衣费你找金俊绵要去。”
　　大衣颜色很深，看不出污迹。吴世勋瞥一眼衣角，不以为意的笑了。他眼睛里那么亮，像是所有的灯光都陷落进去。他看着宋茜，声音平静，但隐隐有些罕见的责备之意：“宋茜你没事就好，不过无论如何，你总该跟我们联系吧。寝室电话找不到，手机打不通，过来找你总说不在。”
　　“杨雪倒是给我说过，可是最近考得天昏地暗，总是忘记了。”宋茜弯腰把餐具一一拾起来，莞尔一笑说：“金俊绵，你不是都从我宿舍同学那里知道我的情况了吗，你只要开口问，她们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金俊绵一条眉毛竖起来，眼看着就要发火，被一旁的朴善怜拉住。她恨恨瞪一眼他：“你好好说话不行啊。又打算发什么脾气。”
　　金俊绵的火气降了三分，说了正事：“我买了后天的票回家。”
　　“哦。好啊。”宋茜说，“反正我也没订票。”
　　他们还没吃饭，几个人就一起去吃火锅。
　　店里热气腾腾，欢声笑语阵阵。考完试还没回家的同学肯定要来庆祝一番，从心底发出来的笑扩散到脸上，真是让人心里舒畅胃口奇佳。
　　点好菜之后宋茜环顾店内，惊奇的“咦”了一声：“王忱带我来过这里，那时觉得火锅非常好吃，我们点了一大桌菜，居然愣是吃完了。好像还是我请的客。”
　　吴世勋挑起一道眉毛：“你跟他很熟？”
　　“还好。不过很久没见他了，忙着毕业吧。”
　　吴世勋神情淡淡，说：“他保送了研究生，学生会的工作也扔下不管了，天天跟你一样，总找不到。而且没人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种情况却也在意料中。宋茜觉得如果就这个话题谈下去，金俊绵的怒火再次会被引起来。她瞥一眼他，看到金俊绵正在跟朴善怜说话，没留意到这边的谈话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不过师兄，怎么米诗今天没跟你在一起？”
　　吴世勋双手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他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反问：“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还用解释么，地球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宋茜微微笑，神色自若一盘一盘的往锅里加菜，笑而不答。
　　金俊绵听到他们提起米诗，不自觉的眉头一紧，凑过来把一盘肉片倒入红锅，说：“以前你从来不问，怎么今天想起米诗了？不论怎么说，阿宋你不知道就不要讲话。”不待宋茜有表情，他继续说：“你们系里的那些同学，还有杨雪，跟你和好了没有？还在冷战？必要时跟系里的同学们道歉吧，毕竟你瞒着他们，是你不对在先。”
　　朴善怜在桌子下踢了金俊绵一脚，用力很大，踢得金俊绵忽然一声叫起来。宋茜侧头，只见的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对视。
　　一顿火锅吃到晚上九点多，几个人吃饱喝足的从店里出来。朴善怜最是精神抖擞，提议去唱歌。宋茜又饱又困，推辞了说要回去睡觉。见到她眼睛四周的眼圈，也没人忍心再强迫她，只得让她回了寝室。
　　寝室里黑黝黝，没有人在。卢琳琳和邓歌比她们提前考完，都回了家；杨雪大概是跟男朋友出去玩了。宋茜又累又乏，倒上床就沉入睡眠中，甚至梦都没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