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献度娘。接下来是简单背景。

这一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神坠被夺走，穷奇复活，柏寒登上了统领之位，山鬼谣卧底身份的揭开。如今，是好不容易暂时恢复的平静。破阵统领回归，辗迟也救出了他姐姐，山鬼谣重新回到玖宫岭。可是云丹，却回不来了。
云丹并没有死，也没有失去记忆，可她却不能再使用元炁了。准确地说，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使用侠岚术时元炁的运行，这样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伤害。这是比令她死还要难过的。一个侠岚，竟然不能使用侠岚术，呵，多么可笑。
她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连哭泣也没有，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然后，她主动向破阵统领提成去褪忆林，成为一个普通人。
破阵统领允了，不出任何人的意料。一个已经这样的侠岚，留在玖宫岭，还有什么意义吗？云丹的骄傲使她不能够留下。并且，她也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面对……那个挂念了十年的故人。

正文ing。

冬日，白色柳絮不知何时开始在玖宫岭的天空飘散，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原本干燥的青石板地上也像是覆上了一层薄雾。
弋痕夕站在炽天殿门外，对着身旁的浮丘和山鬼谣说：“看，下雪了。”
玖宫岭的冬天是很少下雪的，这儿下的雪也是独特的，因为它不会化成水，而是在某个夜晚，静静地渗入地下，聚集在扶桑树的根系下，和元炁一起滋养着扶桑树。就像它未曾出现过一样。
弋痕夕还记得他们的师傅左师以此来教育他们，那时左师在鸾天殿门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他说：“你们看，这雪其实就像我们，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世人。即使最后无人记得，即使最后我们像这雪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也应该感到骄傲。一种身为侠岚的骄傲。”
那时候天真怯弱的弋痕夕身旁有前来串门的娇俏浮丘，有当时不可一世的山鬼谣，还有那时活泼灵动的云丹。
而如今，稳重尔雅的弋痕夕身边只剩成熟干练的浮丘和历经沧桑，筑起心房的山鬼谣。
时过境迁，他们，终究是不复当初了。

“山鬼谣，你去看过云丹吗？”浮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山鬼谣的拳头突然握紧，一刹那，又松开。他淡漠地开口：“她不是已经走了吗。”说出的话不含一丝温度。
“山鬼谣，十年了，你就没有过一丝愧疚吗？云丹她，毕竟等了你那么久！”浮丘的音调陡然升高了许多。她是看着云丹的变化的，她不明白为何现在山鬼谣已经不再是千夫所指的叛徒了，却还是那个老样子。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说的话那么伤人，他怎么可以对云丹无动于衷！
山鬼谣没有说话，久久地沉默下去。就在浮丘耐不住性子想要仔数落山鬼谣的时候，他开口：“你不也和弋痕夕拖了那么多年？要再想多事，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再说吧。”
这句话让浮丘微红了脸，不过她还是嚷嚷着：“我这是为你好，不领情就算了，我浮丘还不稀罕管呢。”
山鬼谣没有再理会浮丘，踏着脚下的薄雪，离开。
浮丘想要追上去，一直不出声的弋痕夕连忙拉住浮丘的手，说：“别去追了，他一定是去找云丹了。”

飘雪的寒夜，镇上的大多数人都回家与妻儿依偎。街道上只有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朦胧微弱的月光洒在白发男人的身上，投射出一个孤寂的影子。
他一路步伐沉稳，在一家店前停住。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写，可店里的茶香却是清清楚楚透露出这是一家茶馆。山鬼谣没有犹豫，推开了没有闭严的大门。
门“吱呀”的声响没有惊到店中的女子。她身着碧绿色长裙，发饰面容依旧没有改变，素手执茶壶，正缓缓向茶盏中倒茶。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冷若冰霜，多了几分娴静温柔。一时间，山鬼谣竟有一种从未真正了解过云丹的不安感觉。
“天寒，可要坐下喝杯茶？”云丹没有抬头看面前来人。也许她对每一个来这儿的人都如此，但对于山鬼谣来说，她温柔的语调已经让他心安许多。他关上店门，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云丹对面，没有说话。
云丹放下茶壶，看向山鬼谣，眸里清澈陌生，可是他却感觉云丹的眼神中还藏了什么东西。像是……一种紧张。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在山鬼谣近乎剖析的目光下，云丹不自觉垂下眼眸，下一秒却又硬生生地让自己对上他的视线，微笑。
山鬼谣没有回答，拿起面前云丹刚刚泡好的茶，浅尝一口，放下道：“耳坠很漂亮，哪里来的？”
云丹一怔，恍惚了一下，回答：“谢谢，应该，是故人送的吧。”
“真巧，我也送了对一模一样的给一位……从前的故人。可那个故人，一直以为是别人送给她的。”山鬼谣嘴角有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云丹再一次低头，眼睛中聚集的风波等到说话是已经消失殆尽。“那真是可惜。”依旧是轻柔的嗓音，却带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再一次无话，云丹泡茶，山鬼谣注视着。“店名是什么？”山鬼谣突然问道。
云丹这一次显得平静许多。“还未取呢。想了许多店名，都没有我想要的韵味。阁下可有好想法？”这是实话，一开始云丹真的在为这店名心烦，后来觉得无名也是一种独特，就搁置了。
山鬼谣轻笑了一下：“你的名字就很好。如果再加上一个字的话。”

“什么字？”云丹有些好奇，这么一个大男人会想出什么名字。
“你不先问我为何会知道你的名字吗？”山鬼谣盯着云丹，似乎想从她的反应中找出什么。
“我的名字又不神秘，你若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
山鬼谣听了这话收起了锐利的目光，拿起茶盏搁置在嘴边，刚想饮下，却被面前的人儿阻止了。
“茶凉了，就没有它特有的味道了。我再帮你泡一壶吧。”云丹伸手想要夺过山鬼谣嘴边的茶盏，却被山鬼谣按住。他看了看自己与云丹相碰的手，轻笑，又主动把茶盏给了云丹。
云丹迅速收回被他碰过的手，有些困窘。连忙拿起茶盏起身去泡茶。山鬼谣也起身。
“云加上谣。你觉得如何？”云丹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她转身，那人却不见了。
登徒子！云丹目前心中唯一对山鬼谣的想法。

山鬼谣从云丹的茶馆回来，总想做点什么。他一向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所以刚一回来，他就想马上去找弋痕夕，可是他觉得这么晚了就算弋痕夕被他逼迫起了床，也不会帮他的。只能等天亮。
“你要做招牌？”弋痕夕特别惊讶，山鬼谣是从来不屑于做这些玩意儿的。记得从前左师布置的手工任务都是自己帮他完成的，他就在旁边看书，顺便嘲讽几句。
弋痕夕的眸光突然黯淡了。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会有些改变，他所了解的仅仅局限于曾经，不知道那些共同经历的日子有没有在时光的腐蚀下褪色。
不过，自己这又是这伤感什么呢，好在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弋痕夕又打起精神，问：“你做招牌干什么？”
浮丘有些鄙夷地瞥了弋痕夕一眼，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听说云丹开的茶馆还没有取名字呢。弋痕夕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云丹也做一个啊。”弋痕夕瞬间明白过来，和浮丘一起向山鬼谣投射意味不明的眼光。
山鬼谣若无其事，极其镇定，看上去很坦然。他对两人说：“到时候你们俩成亲时，我也会送你们一个招牌挂在迎客大厅。”
浮丘显然没有明白山鬼谣真正的含义，道：“你送啊，你倒是送啊。你会做招牌吗？”
山鬼谣继续一本正经调侃：“你要是现在和弋痕夕结亲，我马上就做。”
浮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水元炁聚集在手掌准备“送”给山鬼谣。可是一想到云丹，又收了回去。 “山鬼谣，等到你把云丹带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山鬼谣脸上带着笑意，心底却充满了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把云丹带回玖宫岭吗？十年不是一个短的过渡，是一把刻刀。他们都被刻成了不同于以往的样子，可是好在，被雕刻的只是面，不是初心。

初雪停了，这场雪持续了两三天，沉寂的街道开始重新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火烧店飘来的氲气，给这个桃源镇添了几分生机。山鬼谣走在市集中，许久不曾鲜活的心脏有了细微活泼的喜悦，只是这感情，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当卧底时，有悲痛，有坚忍；打败穹奇时，有欣慰，有自豪。此刻，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但他意识到，雪在冬天的重要性。
再一次踏进云丹的茶馆，氛围与上次已经完全不同。这儿来了许多人，他们有的喝茶聊天，有的叫上一壶茶，接着开始下棋，还有一群人围着个像是说书先生的在听故事。茶馆充满他们琐碎的话语，平凡且温暖。
云丹也坐在说书先生旁听故事，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山鬼谣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听见了说书先生在说侠岚。其实那个先生并不算说书的，只是能说会道，又被侠岚救过，说起侠岚这些事儿来也是侃侃而谈，有理有据。
说书先生拍了一下桌子，道：“嘿，您猜怎么着？那零竟然从我兄弟身上出来了！我当时就在旁边，看得真真的。那侠岚虽然年轻，可身手那叫一个好，恐怕在座的都比不上呢！”说书先生说得眉飞色舞，底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山鬼谣看了眼云丹，无奈道：“恐怕只有辗迟游不动才能和你一样听故事这么入神。”
云丹对上山鬼谣洞悉一切的目光，发觉他什么都已经知道。“破阵统领告诉你的？”
“钟葵老师。”山鬼谣眼中的戏谑更深。“原来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云丹心中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道：“一开始我真的打算去褪忆林的。”
“我知道。”山鬼谣简短有力的话让云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什么都知道，为何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陪她演下去。
云丹这回是想错了。山鬼谣原本是以为她真的不记得了，可上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发现不对劲。

果然女人的红娘天性就算老了也一直都在……

再无话。两人静默许久，云丹低头温声道：“我不想回去。”她觉得，现在这样子也挺好。
山鬼谣的视线还停留在刚刚说书人的位置，尽管那些人早已散去。他突然抓住云丹的手，力度刚好，既不能使云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强迫云丹对上他的视线。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迟早，我会把你带回去的。”接着松开她的手腕。
云丹轻笑，可笑声中却听不出半点愉悦轻松，倒是有些自嘲与沉重。山鬼谣啊……闭上眼睛，整个人靠坐在椅子上。心的温度，与手边那杯茶一样，慢慢冷却，直到与外边的雪一样寒冷。
“明天开始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来看你。”山鬼谣转过身去背对云丹。
“嗯。”云丹轻轻的回答一句。
山鬼谣猛的有些恼怒，大步离开。
云丹之后才睁开眼，望着他出门后在雪上的脚印，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几天，山鬼谣真的没有出现。不过云丹知道他肯定是有任务在身。况且，他不在，自己更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些问题。
“这里不是茶馆吗？怎么这么冷清？”从门后探出一个女孩儿的脑袋。
“对不起，这几天打烊。”云丹微笑。
女孩推开门，有点可惜地说：“这样啊，那请问我可不可以在你这儿借宿几天？我可以干活的。”
云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清秀，不过说话时让人感觉亲近可爱。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看起来不像本地人。“进来坐吧。看姑娘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那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云丹身边道：“对啊，我游历了很多地方，这几天到这里打算歇息一番，可以让我借宿几晚吗？”
云丹看着女孩儿的眼中有年轻闪亮的光芒，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的阻碍，自信而又美丽。年轻时的她和其他三人也有这样的目光，可惜不知何时丢失了。
“好。跟我讲讲你的旅行吧。”云丹想听她的故事，云丹有太多想去而一直未曾到达的地方。她想在她的故事中，找到一些东西。

云丹在后面的谈话中得知这个姑娘叫宛聆，很清丽的名字，云丹颇喜欢宛聆交谈。每次同她谈起游走四方的经历 ，她总是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几天下来，连云丹也有些向往她那样的生活方式。不会一成不变，随自己的心意，无牵无挂。她向往的也许就是无牵无挂的心情吧？可惜，她这前半生背负的使她从未想过离开。
这几天不知怎的变得极为寒冷，明明已经快要到春天了，可天黑得却越来越早。这打乱了宛聆原本的计划。好在她也不是什么一定要按照计划做事的人，多留几天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听说过零，不过我倒是觉得零也不是那么恐怖。有些人，倒是比零恐怖多了。”宛聆和云丹聊起，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你没见过零，它们，被世人的恶念吸引，妄想统治整个世界。它们，只会害人！”云丹略微有些激动，声调提高了许多，杯中的茶水也洒了一些。
“云丹姐姐，你也没有见过真正心怀恶念的人。他们有感情，有良知，却往往做出无情无义之事。这样的人，不是比零更可怕吗？还有，既然零是被人的恶念所吸引，那也只能说明人的恶念实在是太多了，迟早会使他们做出一些极端事情。”宛聆不甚在意地看着门外，说出自己的观点。她不想同云丹争论，只是她也走过了许多地方，阅历丰富，看待事情往往更客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