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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仙鬼是人间
“极乐阵，乐极生悲，悲极也可生乐。互生互化时不能有一丝差错，否则阵毁。所以……”
“差错还不简单。”风夕飞身往一块阵石而去，只待丰息催动阵法，便将其毁去。
丰息点点头：“毁石之后，赶紧离开，越快越好。”一个黑影忽然来到丰息身边，丰息示意其背断魂门主出去。然后他也飞身离去。
“外面再见。”风夕说道，没有回应但她知道他听见了。
惊雷阵阵再起，云开日出，花展泉涌，转变得如此之快，掩不掉尸体与血迹。
风夕毁石，仿佛打破了悬崖边上的微妙平衡，天旋地转，若整个断魂门总部掉下了悬崖。
眼睛十分的难受，连究竟是强光刺眼还是黑暗无边都分不清，抗拒着无形压力的撕扯，忍着肩上的剧痛，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待一切平静下来，风夕睁眼，这是回到了人间么？
回头看看，普通的一草一木，普通的青天白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郊野春色，不远处看得见那苍茫山高耸入云。
唯一不普通的，是地上的血迹，却连尸体也不见一个。这个极乐阵，吃人不吐骨头！
那黑影放下断魂门主，便消失了。
一个人也不见，但原来毁了极乐阵，这里不是仙境不是地狱，确实只是人间。
他呢？
举目望去，无处可寻。
“黑狐狸！黑狐狸！”风夕扬声喊道，等了片刻不见回音，心中莫名一紧，一沉，她举步欲往里走去，“黑狐狸？黑狐狸！！！”
“你还没在里面呆够吗？还进来？”那修长的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中。
心中安然，风夕一闪到他身边，怒道：“你还活着啊？怎么不回答我？我还以为可以吃烤狐狸肉了！”
丰息把头发拨到身后，笑道：“真的，就差一点，你就可以吃了。”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危险，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
“狐狸肉好吃吗？”风夕想了想，摇摇头，“才不呢，我怕吃下去，你在我肚子里捣乱。”
“好主意，你可以试试。”丰息的目光落到她肩上，“你的伤怎么样了？”
“呃，哦。”风夕这才想起伤口，她转头，手扶住伤口，皱了皱眉头。
丰息走到她身后，但见白衣上她的血与杀人留下的血迹混在一起，一些干涸了，她一扯，撕裂了伤口，不由低低呻吟一声。
“我来。”丰息让她盘膝坐在地上，自己坐在她身后，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褪下她肩头的衣，露出肩伤与半截藕臂，没法不重新撕开伤口，她却再也没有哼一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捏碎洒在伤口上，清凉清凉的，灼烧般的疼痛顿减，舒适不少。丰息未曾点穴，但血已止。
“这是什么药？”风夕问道，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灵的伤药。
“紫府散。”丰息一边上药一边回答，“韩家的独门灵药，你听说过吗？”
“哦……对。紫府散和佛心丹，听说一药千金？”
“是啊。这紫府散不但疗伤极快，还可祛疤，恢复后根本看不出痕迹……”丰息说着，忽然手一顿，置于风夕肩上不动了，他似在思考着什么，风夕回头奇怪的望着他：“怎么了？”
丰息回神般继续为她上药：“我只是在想，这么好的伤药，给你用实在可惜了。”
她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这紫府散是不错，或者说，好的过头了。应该让你留一道疤，谁叫你瞎炫耀的？”丰息手上不停，嘴里却这般道。
“你……哼，我本来就比你多杀一名长老！”风夕有些得意地看他一眼，“这回我赢啦！”
“还差点赔进去一只手臂。”丰息替她说完。
“小伤小痛而已。”风夕不以为然。
“是么？”丰息手指在伤口上一点，他并未用力，风夕却一下子疼的跳起来：“该死的黑狐狸！”
“帮你上药呢，别乱动。”丰息眼中是得意之情，伸手把她拉了坐下，“来，坐下。”
风夕回头警告道：“你……黑狐狸，我警告你，你再敢乱来，下回我……”
丰息微微俯身靠近她，笑得有些坏，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什么才叫做乱来？”右手在她的右臂上捏了一把，正捏在酸筋上，风夕倒吸一口凉气，回身左手抓住他的脸：“黑狐狸！”
对于风夕咬牙切齿的愤怒，丰息倒是很冷静，他微笑着：“放松，女人，别乱动。”微凉的手指在她温暖的肩周锁骨以特殊的手法拿捏按摩着，风夕惊奇地发现疼痛减轻了。
她坐回去：“你再敢乱来，下回我逮到你……看我不往你伤口上撒盐！”
“乱来？我这不是帮你呢？”丰息似乎很奇怪。
“那你倒告诉我，哪种按摩手法用得着捏酸筋？！”风夕怒道。
丰息含笑回答：“我家祖传的。”
“哼！”她的回答是重重的一哼，他的嘴角溢出笑来。
上好了药，丰息想了想，取下自己头上束发的龙纹白绸带，作为绷带帮她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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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箭雨扣长城
景炎二十年春末，风都，看武台。
虽然并未宣扬天下，风国大臣依然记忆犹新，两年前，惜云公主曾在此以三丈白绫独战五百名将士，最后五百刀剑皆被她一根白绫缴上看武台！
近日，此台也是人流如潮，只因风王下诏，从风云骑及全国招募善箭之人，竞技选出神箭手，以组军队。
五万风云骑加上万人参加了此次竞技，经过风云骑将军亲自层层考拔，只剩千余人，大多是风云骑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有民间奇人。
而今天，惜云公主将要亲自挑选，创箭雨队。
对于这位注定要成为下一任风王的公主，人们谈起来，不是叹她体弱多病休养山野，就是赞她貌比西施才胜清照，若能见得公主真颜，也是人生幸事一件。万巷人空，百姓远远聚集来看武台，风王、箭手、风云骑将士还有殿上大臣皆在场，这么多人，除了白凤旗与风云旗飘扬，鸦雀无声，连民众也被风云骑静默的气势所慑，静待惜云公主驾到。
“哒哒，哒哒……”远方一阵马蹄，才刚听闻，片刻便到面前，雪白的马，雪白的甲，若一道白光穿云而来。
“拜见公主！”风云六将齐齐跪下，齐恕与林玑当头。风云骑紧随其后，洪亮的声音与队伍同样整齐划一。
除了风王只是站起身来，其余的臣民自然连忙跪下，不少人心中暗暗嘀咕，这惜云公主，怎么会骑马而来……不是女子矜持的侧身而骑，她腿一夹，那马随即立定，既不站立，也不嘶鸣。
惜云公主眨眼已下马至风王身前一拜，她身着白凤软甲，英姿飒爽，雪锦披风在风中飞扬。暮雨过来牵住那匹白马，这是匹难得的骏马，但雪毛上沾满了汗水，喘着气，似是奔跑了许久。
风王与惜云几句低声交谈，但听惜云扬声道：“乱世天下，征伐不断。君王逐鹿争霸，百姓却民不聊生。此次招兵，旨在组成一支善骑射之精兵，保家卫国，使百姓免受流离之苦，而非主动出战。选出的弓箭手，不必多，但必精：一要有百步穿杨之箭术，二要有战场杀敌之勇气，三要有一心为国的忠心。”她再次翻身上马，“今日本宫将亲自选拔，共有三关：射箭最重要的是拉的动弓，所以第一关考的是臂力；更要瞄得准射得中，是以第二关考眼力，过了这两关便可进入箭雨队；第三关则是自由发挥，随机应变；这三关的成绩将决定你们的职位高低。淘汰之人若欲留下，可编入风云骑。”她朗声说着，策马领着候选人往看武台东南面去。
青龙门前考臂力。那弓箭看似普通，实则是惜云公主下令特别打造的，以庸铁铸造，沉重坚韧，麻丝为弓弦，难以拉伸。
朱雀门前考眼力。用风筝把人形靶子放到半空中，其中有两个头戴红缨代表将军。击鼓三十下的时间内，看谁能射死“将军”，射到“士兵”的要害也能有成绩。
近半的人被淘汰出局。能一路过关的人，都是人中后羿。白虎门处，公主尊前，各显神通。一射百丈、一弦数箭、百步穿杨，马上射箭……
经过一天的严格选拔，最终有五百人脱颖而出，聚集到玄武门前，领赏，编队，只是具体的职位还待商榷。
天色已暗，风王带着百官离开，箭雨队也集中到了军营中。早应回宫的惜云未离，她独立看武台上，静观白天热闹无比，此时却冷冷清清的场地。
手中捧着一张纸，上面题有小诗《踏香归》一首：
策马寻花去，误入桃源里。
若问春可在？蛱蝶逐马蹄。
笔迹有几分稚嫩，纸张有几分陈旧，甚至是破旧，沾着泥屑。一般人或许会随手丢掉的东西，却是素来稳妥的她今天稍微晚到的原因。视若珍宝地，她收了起来。

她身后，暮雨的引导下，风云六将领着数名少年无声登台。
惜云脑后有眼似的知道他们来了，她转身，他们行礼的时候飞快地打量了一番，他们目光是难掩的久别重逢的激动欢畅，脸上却是沉静的。目光在其中两位一模一样的少年身上停留一下，他们年纪最小，十一、二岁的样子。然后她看着一位少年，他一直嬉皮笑脸的，行礼的时候也是动作夸张，惜云的目光也未能让他收敛。
久容注意到了，他转身制止那个少年，不得在公主面前无礼。
“修将军，属下为表尊敬，尽心行礼，不知何行不端？”那少年也不怕，恭敬反问。
久容对他向来头疼，责他嬉笑，以犯上之态注目公主，少年却胆大包天，打断他而道：“修将军可是令属下正眼不看公主一眼？属下可不敢犯此等大不敬之罪啊！”他表情浮夸，还冲惜云眨眨眼，问道，“公主容颜绝世气质出众，请教修将军是怎么把眼睛移开的？”
旁边几人虽然面色规矩，嘴唇却是紧紧的抿着，生怕一泄气就笑出声来。
久容目露怒意，无形中有一种统领军队的上位者的威严，只可惜那俊秀的脸上一抹红，流露出羞涩之情，幸好光线暗，看不清。那少年似也被威慑，他移开目光看着地上，声音似无限钦佩：“属下明白，修将军坚韧不拔定力非凡更胜吕布，属下等此生惟有仰之……”
齐恕出声喝止。慑于其威少年不再多言，只是目光中的那种神情依旧。那种神情惜云是熟悉的，笑中带刺，玩世不恭。不是那般深沉隐秘，也没有那么张狂无忌，介于两者之间，又非常人……她竟然并未显得生气，甚至唇角也是微扬的：“久容。”声音清澈如水，自能静心，净心，几位将军也控制住情绪，向惜云汇报。
原来这几位少年，大多数是与惜云等人一同长大的，后来齐恕久容等成为风云六将，这几位则上雾山学武，如今学成归来。
听他们提到那两位双胞胎兄弟，江琉江琅，天资聪颖，后上山却不输几人，风夕微微一笑，比声音更清澈的是眼睛，明亮却深邃，这几人，将是军中的暗棋。
她给几人分配了不同的职位，战时他们将会有特殊的任务。又把一张设计草图交给林玑，令他照图打造，那是经过改造的弓与弩，威力加强。惟有那少年——折笛没有分配。
“公主贤明公正，只是他们都有了各自的任务，属下呢？”他满脸委屈地问。
“折笛武艺高强，机智风趣，便留下来服侍本宫吧。”惜云优雅知性的浅笑依旧，只因相处久了，齐恕发现了她眼中的那抹顽皮笑意，以前是很熟悉的，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写月公子的离开也未曾带走，只是随着年龄、权力与责任的增长，才渐渐少了。
折笛眼前一亮，摇头晃脑道：“公主独选中属下，可是因为……因为属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又能逗得公主开心颜？”
惜云脸上和眼中的笑都未变：“在雾山上待久了，折笛可还记得宫中规矩？可知如何服侍？”
他一愣，然后胸一挺道：“规矩自不敢忘……属下自当尽心尽力而为，任公主差遣，以身侍主，在所不辞……”他旁边的同门兄弟脸也不由抽搐，这个家伙……
惜云倒是镇定，悠悠道：“我看规矩能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宫中规矩是非多，还是雾山上自在。”
“不要！再回雾山……”他叫道。
“雾山上呆腻了么？”惜云又是一笑，“那也没关系的。本宫常年不在宫中，你若想随身服侍……”他眼前又是一亮，却听她道，“便去浅碧山行宫服侍吧。”
“不要！”折笛瞪大了眼睛，惊叫起来。其他人唇角不由扬起，几人皆知，惜云公主“常年休养”于“浅碧山”。
“怎么，你要抗命吗？”惜云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严厉坚威。
“公主……”他祈求道，却也只得连忙摇头，“属下不敢。只……”
“很好。回去休息吧。”惜云一锤定音，转身离台，众人跪下恭送公主，只有一脸可怜样眨着眼，咋一看竟眼泪汪汪，旁边几人心中暗笑。
十余日后，林玑进宫向惜云汇报新的弓、弩，王家自是一国的聚宝地，他见也过不少好弓，可还是惊叹不已。无意问起何处得来，惜云脸上的表情却是微一恍惚，她回答地模棱两可：“不过机缘巧合，无意发现的罢了。”林玑自不再追究。
长长的地道竟是明珠相照，可她知道不久就会落入他人手中。一路无声走过，杀死了埋伏之人，来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她往右边而去。看来右边并非主道，但显然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地上设有绊线，若是绊到，墙上的暗弩便取人性命。击开尽头的门，里面不是什么珍宝，而是这张草图。看了看，未曾多犹豫，她悄悄收入怀中，暗暗想道，这东西，落在恶势力手中上伤是无辜百姓，用好了却是保家卫国。转身她往回走去，长发一甩，抹去心事，看起来似是一切如常。
又往分叉路口的左边去，跨过地上的尸体，他们死时血都未流。
左边和右边竟没有太大的区别，也是……放着什么东西的。尽头的门是用钥匙打开，里面已空无一物。角落有一个掩着的暗门，她打开进去，又是一个类似的空房间，也不知里面本来放的是什么。也有一个暗门，竟是……绕回了第一个破门而入的房间，这三个房间原来相通。她再次顺着路回到交叉口。
笑笑，无言……
她举步走出了地道。依旧，阳光明媚，桃花灿烂，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毕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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