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初
夏末依旧难掩燥热，空调已开了十足的凉风。窗外便是高大浓密的法国梧桐，树影的斑驳洒进室内来，铺在米白的大理石地砖上，该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凉意的。
王耀把鬓发别到耳后，素色短衫解开最上面两粒扣子，依旧觉得身上有些腻味。
揉了揉眉心灌了大半杯凉茶，继续批阅着手下的一大沓论文。
红色墨水流畅的划下线条，末尾是精炼的评语，一笔楷书刚正有力。
门被轻敲了两下，王耀抬头，随即有人推门进来。
“先生，在忙吗？”进来的女孩子有着栗色的长发，另有一绺头发打着卷儿的吱棱出来，随着走路一晃一晃，一身乖巧的浅粉棉布裙子，鲜亮又美好。
“在批论文阿鲁。”王耀笔尾点了点正在看的一篇论文。
“昨天先生叫我做的备案我已经列出大纲啦，先生帮忙看看。”女孩子笑咪咪的递上档案本。
王耀随手翻了两页，“思路不错，先试着这么做好了。”
“嘿嘿，小玲同我一起做的。”女孩子拿回档案本，弯着的嘴角处微微凹了两个小酒窝。
“就知道你呀……”王耀了然，带着几分宠溺的看着女孩子，“氏玲这几天另有旁的课业要忙，别老烦她。”
“明白明白。”女孩子忙不迭的，“我也有帮她的，我们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那先生我先走啦，不打扰你了。”
“嗯。”王耀点头，“路上慢点，蹦来跳去的再小心摔着。”
“安啦安啦。”女孩比个鬼脸，轻快地带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又安静下来，空调运作的嗡嗡声，墙上钟表的滴答声，在王耀脑海里徒然放大。
“大哥……”王耀听到有人这么唤道，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糊。茫然的抬头环视一圈儿，不大的房间一览无余。
幻听么？王耀按按额角，最近虽然忙了些，但也没疲乏到这个程度吧。

“大哥……”王耀紧呡着唇，有些头晕。
“大哥……”
“大哥……醒醒了。”
王耀迷糊着睁眼，聚了半天焦，才看清立在自己床边的嘉龙。“唔……几点了？”揉巴揉巴眼睛，瞄向一旁床头柜上的闹钟。
“七点半了啊。”王耀慢悠悠抱着被子坐起来，再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嗯，张老板来送花了，在楼下。”嘉龙退两步，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哦……”王耀眯瞪着眼往身上套衣服，套到一半，突然从床上弹起来。
“张老板已经到了？！怎么不早叫我啊！”懊丧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手忙脚乱冲进洗漱间。
我叫了你倒是起来。王嘉龙默默腹诽。
洗漱完毕王耀三两步蹦下楼，王嘉龙正清算着账单。张老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蹲在门框边儿上，见着他下来拍拍裤脚站起身。
王耀堆着一脸歉意的笑，招呼着王嘉龙去小舟上搬花。
清晨的水面雾气未消，花香馥郁，丝丝缕缕融在薄雾里，清甜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王耀深吸了两口气，带着微凉的香气充盈四溢在肺腑里，刚起床有些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来来回回地搬花待忙活完后，王耀顿觉腰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立马爬回床上睡个囫囵觉。王嘉龙瞥了眼直愣愣倚在墙上的自家大哥，以后清晨跑步一定要把他拉上。
王耀还未意识到自己以后要如何的遭罪，挪回店里给张老板结清费用，顺带送了小盒明前龙井。
张老板笑呵呵收下，再闲扯两句。王耀店里的花都是他在送，打了多年交道，王耀送他些新茶，他时而拎着自家酿的米酒来对饮几杯，杀两盘棋，都是乐事。
送走张老板，钟表时针已慢吞吞指向9。王耀无奈只得打消了回去再睡一觉的念头，吩咐嘉龙看着店，自己去厨房收拾着准备做个简单的早餐。

02.遇
王耀望着窗外淅淅落落的雨，庆幸嘉龙濠镜出门时带了伞。
屋里有些暗，王耀浸在湿漉漉的水汽里有些昏昏欲睡。
门被推开了，风铃清脆的哗啦一声把迷糊的王耀吓了一跳。拄着脑袋的手一松，额头“咚”一下砸在柜台上。
“欢迎光临！”王耀顾不得自己有些泛红的脑门儿，跳起来招呼客人。
进来的是个高大的客人，没有打伞，带着潮湿的雨气，淡金色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有些颓败。
脸上的表情倒是笑着的，弯着的眼睛表示他现在心情不错。
王耀懊丧的皱下眉，这个客人应该是看到刚才自己犯蠢了吧……
“客人需要些什么？”
来人有些腼腆地冲他笑，“请问……这里有向日葵吗？”中文说得不甚流畅，却足够清晰。
“有的。”王耀从柜台后转出来，“客人需要多少呢？需要包装吗？”
“三支，嗯……不需要包装。”
王耀取了三支向日葵递给他，“多谢惠顾，一共十八元。”抬头间的对视，王耀发现这个异国的客人竟有着一双比紫罗兰还要璀璨明丽的紫色瞳孔，带着的笑意使它们灼灼生华，在这昏暗的空间内，仿佛是唯一的光源。
猛然发觉自己盯着对方的眼睛许久，王耀垂了垂眼，有些歉意的挠了下脑袋。
异国的客人接过花，掏出钱递给王耀，笑容灿烂的堪比他怀中的向日葵。
“客人是来旅游的吗？”王耀随意的问着。
“嗯，这里……很美，很温暖。”客人说，“以前没有见过。”
“这里雨水比较多，客人随身带把伞比较好。”王耀翻出把伞递过去。
客人的表情有些错愕，又有点小孩子受了大人奖赏的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不用还的，”王耀解释道，带着点狡黠“当然想还的话也可以，那就麻烦您下次惠顾了。”
“嗯，谢谢。”客人接过伞，把花小心地抱在怀里，“我会还的。”
“我叫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来自俄/罗/斯圣/彼/得/堡。”
“王耀。”
还伞什么的不过是个玩笑话，不过这的确是个会印象深刻的客人。
王耀拨弄着柜台上摆着的一小盆桔梗，紫色的花瓣上滚着水珠，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双眼睛。
嘉龙和濠镜回来就看到王耀冲着一盆花发呆，今天大哥好像经常走神呢。

雨已经停了，伊万坐在河边的台阶上，看着手上的伞。还是王耀给他时的样子，卷的整整齐齐，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怀里的向日葵蓄了诸多的水珠，伊万用脸蹭了蹭向日葵的花瓣，沾湿了脸颊，像是刚刚落了泪。
伊万今天很开心，他以前未曾这样淋过雨，俄/罗/斯的雨一旦落下来，便是沁人骨髓的凉意，哪里有这江南的雨如此温润。
还遇到了一个比这江南雨还要温润的人。
伊万把伞和花一起搂在怀里，像是小孩子搂着心爱的玩具熊。

傍晚临近，起了薄雾。类烟飞稍重，方雨散还轻。朦朦胧胧的氤氲，有了夏末的凉意。
王耀合了窗子，打开灯，暖黄的光照亮了桌子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把王耀整个隐在里面。
铺开一张信纸，抵着笔尾思考了会儿，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半页。塞进信封里，写了地址和收件人，再贴上邮票，王耀长舒口气，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大哥。”王耀回头，嘉龙正站在房间门口，王耀挥挥手示意他进来。
王耀把桌上的信封递给嘉龙，嘉龙扫了眼信封表面的地址和收件人，把它收到兜里。
“大哥，想回去吗？”嘉龙问。
王耀摇摇头，手盖在眼睛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台灯的灯管有些老旧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大哥……你信不信任我和濠镜？”嘉龙突然问，刘海微微盖住眼睛，明明灭灭。
“信任啊。”王耀偏头看他，笑着。
“大哥你信任我们么？”嘉龙也笑了下。
王耀抿了抿唇，有点苦涩，“我若连你们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能信任谁呢？
王耀看见一只飞蛾在灯管前徘徊良久，终于毅然的撞上去，以决绝的姿态。然后灼伤了翅膀，掉到桌子上。
真残忍啊，王耀想。这就是本能，是自然规律，即便你并不向往火源，本能还是驱使你义无反顾冲上去，直到粉身碎骨。
王耀把蛾子拨弄到垃圾桶里。

03.念
王耀一大早就被嘉龙拖起来，理由是去晨练。
王耀以老年人不易多活动的借口在床上赖了五分钟，被嘉龙再不运动会骨质疏松给诈了起来。
于是乎在一座安详的南方小城，能在河岸边看到两个晨跑的人。跑在前面的青年面无表情，跟在后面的一副梦游样，辫子松散的搭在肩上，不安分的翘起来些许。
天已经大亮了，被昨天的雨洗刷的透明，预示着今天该会是个好的天气。
王耀抻了抻腰，停在一颗柳树边。
“嘉龙，去早市吃点东西吧，回去也不用做早饭了。”王耀望着不远处的早市，精神饱满。
嘉龙跟着王耀走向早市，摊贩早早地已摆开了摊子。人声鼎沸，纷纷扬扬。
“是去吃吴家的灌汤包呢，还是刘家的奶黄包？老李的豆花也很好喝啊。”一路各种诱人的味道扑面而来，王耀恨不得挨家挨户吃一遍。
“奶黄包。”嘉龙干脆果断的帮他做了选择。
“嗯也好，正好可以在隔壁端两碗云吞。”

王耀喜欢柔软的风，安静的河边和温和的太阳。现在他拥有这些，心情愉悦。
至于现在正同他一起的这个尚且陌生的人，王耀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好客。或许是好久没有见到曾经的那些人了，在他有些遥远的还是学生的时代，突如其来的怀念。
还有其他的原因。王耀用指尖捻着草叶想。应该还是那几枝向日葵和紫色的眼睛吧，明亮的东西总会吸引他。
王耀看了看身边的人，因为身高的缘故，看到伊万的脸总要微微仰头。只到他的脖子呢，王耀对自己的身高默默埋怨了。
“为什么一直戴着围巾，不热么？”王耀垂头看看伊万围巾的尾端，随着走路微微的晃动。
“习惯了。”伊万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我家那里经常很冷。所以一直很想来这样温暖的地方。”
王耀了然的点头，“这里五六月份下起雨来也是磨人的，不过你来的倒是时候，热虽然热了，天气倒还好。”
“看来我很幸运了。”伊万笑着。
“是，你中文说的很好阿鲁。”王耀由衷的赞叹。

小镇并不大，即便是以这样慢悠悠的散步速度，不消半日也转了大半。
日头越升越高，将要值一天最热的午日。王耀走出了一身薄汗，把耷拉着的马尾扎高了些。
“带你去个地方。”王耀抹抹额头的汗水，冲伊万眨眨眼。
一切暑意似乎都被绿色消融了，青皮竹长的高而密，王耀拉着伊万穿梭在其中，直到看见一汪泉水。四周静谧的听不到其他声音，只有汩汩的水声，蜿蜒出一条清溪来。
“除了开春来挖笋的，这儿平时鲜有人来。避暑圣地呐。”王耀坐在泉水旁的矮石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石头被水沁的哇凉，让王耀想起小时候镇在家里后院井边的西瓜，因为贪凉吃了整一个，肚子闹了一整日。第二天在老爸书房里又跪了一整日。
“这竹子长的好高。”伊万挨着王耀坐下，仰头看那些竹子，正好挡了阳光，只透出来绿色的线，绒绒的亮。
“嗯，春天生的笋很好吃，现在没有了，只有笋干。”王耀扯了片竹叶子，放在唇边吹了几个音调出来，低低哑哑的，叹口气，“就是学不会阿鲁。”
“什么？”伊万也学他扯了片叶子。
“叶笛，就是可以用叶子吹出来曲子。好像用柳叶比较好？”王耀摸摸鼻子，“可惜我就是学不会。”
“好神奇。”伊万看着手里的叶子，把它放到嘴里嚼了嚼，皱了下眉，“苦。”
王耀笑得前仰后合，“你以为你是滚滚吗？”
“滚滚是什么？”
“熊猫。”

04.识
王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的时候直直迎着一双瞳孔，瞅的他心里一颤。
“抱歉啊。”王耀翻身坐起来，眼睛瞟了瞟伊万的腿。枕着倒是很舒服，但自己好像睡了蛮久，腿应该麻了吧……
伊万还是在看着他，王耀不自觉的摸摸脸，“我脸上睡出印子了吗？”
伊万伸手捏了把王耀的脸，光滑柔软，绵绵的。然后看着他笑，“好了。”
王耀不明所以，只觉腹中空空。
“去夜市吗？”感觉睡了这么久，这下午也就该过去了，中午午饭也没吃……“今天一天都没做饭，真是，人都变懒了阿鲁。”

夜市比早市更是热闹些许，熙熙攘攘的。
这是烟火人间，王耀曾以为自己不会属于这里，可现在他就是身处其中的平民老百姓，感受四周的欢喜与热闹，笑看长灯十里。
屋檐角下挂着一长溜的灯笼，从巷头直到巷尾。天空的蓝色变得深邃了，暖黄笼罩着每个人的身周，彼此笑脸相迎。
朴实的汉子，明媚的姑娘，白发的老人和嬉闹的孩子。夜市总会把这些浓缩在其中，让每一个身处此地的人感受到这一天的完满结束。
王耀每次来夜市都会想到太平盛世，应该就是这样，从表面看上去，每个人都幸福安逸。
不过这只是这世界的小小一隅，表面永远光鲜亮丽，没有人知道谁转过身去就会流下眼泪。
伊万紧跟着王耀，并不是很习惯这样纷闹的地方，伊万的高个头有些突兀。人们对这个异国人投来善意的目光，微笑点头。伊万不过回他们笑容，一转头王耀就看不见了。
伊万有些慌的四处张望，不过一天时间就习惯了跟随的平和身影，突然就孤身一人。
怎么会这样？伊万看向周围和他擦肩而过的人，明明不是容易被牵动的情绪，也已经习惯了多年的独行。此时此刻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啊，曾是迎着血雨也没流露出惊慌神色的。
“伊万！”伊万听见了有人喊他，王耀穿过人群向他跑来。原来他也是在寻找他的，在他不见的时候。
这世上有多少人巴不得他出门撞死走路摔死，有多少人为他的消失欢欣鼓舞。这只不过是一次短暂旅行中遇到的一个普通的人，有着简单的身份简单的经历，却会为他而担忧。
或许是因为是个陌生的人，人们对于不熟识的人都会抱有最初的善意吧。
伊万看着王耀有些散乱的鬓发，这哪里是个普通的人，一举一动都在牵扯着他，真是奇怪。
拥抱这样的人，就像拥抱太阳吧。
可是太阳的温度那样高，接近都会灰飞烟灭吧。
“走着走着发现你不见了，我这个暂时导游可真失职。”王耀仰起脸，“好在你很显眼啊，一找就找到了阿鲁。”
“为什么找我啊？”伊万突然问。
“哎？”王耀一下被问住了，“是我把你带到这来的，弄丢了岂不是很不好？”
果然是这样啊。
伊万拉着他，“我饿了，去吃东西吧。”
“嗯。我已经饿的不行了，这条街街尾一家老鸭汤煲得可好喝了……”

扶着肚子沿着河边溜达的时候，王耀觉得今晚吃这一顿够他下定决心跟嘉龙晨跑好几天的了。
吃饱喝足后就该是互相告别分道扬镳，王耀正要挥手说再见，手还没举起来就被伊万握住了。
“我不记得要怎么回旅馆。”伊万一向都不否认自己路痴，更何况今天东跑西跑早不知道此处是何地了。
伊万住在一家便宜的青年旅店，这种不起眼的小镇也只有喜欢四处疯跑的背包客经常光顾，过上一两天悠然自得的日子，瞅着天光的明灭打发光阴，然后再次启程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除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这里留不住任何匆匆而过的人。
王耀数着脚下的石砖，一块，两块……一百零九块，一百二十块。
今天过得蛮快啊。王耀站在旅店屋檐下和伊万道别。
再见吧，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王耀这样想着，就这样哼起来。

开了店门王耀才发现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雨了，王耀理了理散乱的发，直接踏进细碎的雨中。
也不知道是怎样养的习惯，只觉这无根水，才能洗的干净透彻。
蒙在烟雨里的清晨古镇，透着遥远年月沉淀的朴质意蕴。尚还没有人气，如同平铺的一幅水墨，山和水都被这细雨弥漫融合，在人间却又不似人间。
王耀拢了拢衣服的领口，沿着河岸走得缓慢，不远处有一座桥，过了桥，是一溜儿的廊檐。这个镇子的一街一巷，已然熟记，一花一木，皆在心念间。
时光究竟是匆匆还是缓慢？王耀看着河水被雨滴波动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荡开，连成无数个同心圆。
有些不明白，现在这样的日子，似乎很快便能到老了，与一个平凡但善良淳朴的女子厮守到生命结束的刹那。
诚然濠镜曾说过大哥这张脸，有几个女子及得上的？王耀很不以为然，这世间美丽女子何止千千万万，怎比不上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了。
可这些年，却没有哪个人能停在心尖上的。这种事也无需着急，不过是看个缘字罢。
他老爹当年十分的能干，有仨儿子。他已过了而立，传统观念即便被磨得淡薄了，也不是没有一丝愧疚。
只是愧疚归愧疚，王耀依然高傲的单着。连带着濠镜和嘉龙，仨高傲的光棍。
要是老爹尚还活着，肯定是家法处置，再罚他们在院子的青砖地上整日地跪。然后硬压着他们去见各种的女孩子。
只是这些都不会有，也没有人会在他们满身伤痕的时候，悄悄把药膏放在床头。
唏嘘复唏嘘，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连痕迹都捕捉不到了。

07.梦
要说这镇子哪里不好，阿尔会说，太闲了。
待了没几天性子就按耐不住，看着天上慢悠悠飘过的云只打哈欠。
王耀领着他和马修出去散个步，走个半里路就不见人影儿了。
王耀走路算不得一步三蹭的速度，却也赶不上阿尔的一步三窜，手边只跟着马修，抱着熊二郎低头看砖缝里冒头的草。
王耀也不去管他，总不至于丢了，和马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聊阿尔当年犯了什么蠢事，马修在加/拿/大的生活，还有美/国的龙卷风，江南的雨。
“要是有一天去加/拿/大，请你吃枫糖煎三文鱼呀。”马修笑得腼腆。
“好啊。”王耀不由得有些神往，美食之心不可磨灭呀。
吃遍全世界是他年少的梦想，只是这么些年，那曾经望着四合院上方方正正的天空幻想过的事，再回忆起是那么陌生而遥远。
王耀去过那么些国家，却是从未好好吃上一顿。
往后还能再实现么？
还是痴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