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阳光撕咬着穿透甲板上陈旧的浮土,远方的几只候鸟扑上云天之间忽然就失了踪迹。
金芒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却像极了他的眼睛。
那双闪着明晃晃的光的眼睛,好像清风拂过也会同样地上演波光粼粼。
俯瞰海面倒出的扭曲的船影,抬头撞进若有若无的几缕向更远处淡去的炊烟,半眯着眼的少年伸手抵在额前的碎发间,朝着不知名的远方淡淡一笑。
那是她也不忍打破的美好,即使迎风而立的背影已经漫及她的脚边。她忽的想起儿时玩的踩影子的游戏,心里一颤,但是那抹幼时专属的味道,却不着痕迹地失去了。
她能感受到,她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恢复,可是她从来没有向他道明。因着她始终觉得,那些他不愿提及的她参与过的曾经,她要自己细细地品;而那些她和他即将参与的未来,自然也要靠她自己慢慢去经历。回忆只是一种帮助她记住过往的人和事的工具,而如果那位一见如故的,说了不会缺席自己的过去与将来的知己就在身边,如果此番赴往三台阁,也是同样为了过去安危与共的同伴们,那么记忆对她来说有没有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赢下三台阁大比,然后,换个方向去等待真相大白的那天。
她也曾拼命地回忆过去,在记不起一星半点的时候甚至发疯失态啊,可是现在的她,宁可没有记忆,也一定不要在记忆里深陷而后毁灭。
在出发前的一段时间,蓝兔稍稍领悟到了御物的真谛,但再加上后来的勤加练习,很多时候她都能下意识地调息运气,动作自然都是协调一气呵成,如今更是收发自如信手掂来。武功渐有起色她自然欢喜,只是虹猫言:未及她真正功力的十分之一。
之后又伴随着一句“不过,不必急,因为你越来越像蓝兔了。”稳稳地落下。
她惑,继而笑。
而虹猫,自获得风龙的力量后功力都比五人组的各位略胜一筹,小狸本想找他问,“可还需要长虹助你一臂之力?”但见他日益精湛的功力和迎风挥拳的飒飒英姿,长虹剑主的影子在他身上隐约重现,心里了然,回头把船舱里木匣里的长虹冰魄细细擦拭了一遍。心情沉了几分,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串字句——既然是剑客,那便不能失去剑,虹猫,我一直在等你重新拿起长虹的那一天。
入夜,在灯火明灭的掩映下长长的海岸此刻就横在眼前,轮廓依稀可辨。
掌舵的寒天抛下锚把船泊在了距岸边几里处,转身回房休息。他把木雕的匣子缓缓揭开,如今除了断了一截半串珠链别无他物,他耐着性子把抖落的几颗珠子顺着已岔开的线头重新串回去。
偶然路过他房门的叮当撞见了这一幕,不禁暗叹寒天也有柔情的一面的同时,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都有自己为之前进的执念,而她的执念,究竟是纯粹为了一个未谋面涉足,百转千回间烟波瀚渺里始终令她着迷江湖,还是因为江湖中有她心系的白衣猎猎。
可是江湖之大,未必总是能相濡以沫,在下一秒,也许会相忘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