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斗篷上覆了厚厚的积雪。
转暖的温度让雪花融化,滴滴答答着滚落。
她坐在枝头,还有些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看他将晾干的柴禾扔进炉灶,再用长枝拨弄几下,起身解下斗篷,挂在一边。
星星点点的碎雪落在光秃的枝桠上,却打不湿她的发梢。
她醒得太早了,这么想着,却不愿再次睡去,只是支着下巴,透过窗棂,看着屋内的人认真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她认得他,这个村子的阴阳师——日番谷冬狮郎——有着雪一般的长发,苍碧色的眼眸。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去年的冬末。
奈良的樱花还未开放,她却醒得格外早。
院内的梅花开如疏星,呼吸间尽是若有似无的幽香。
她坐在距他最近的枝桠上,瞪大了眼看着他轻抚枝头还未长开的嫩芽。
他用她从未听过的低哑的嗓音轻唤:“桃。”
他的视线穿过她的脸,看向遥不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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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凋谢时,她蜷缩在开满桃花的枝头,懒懒地晒着太阳。
直到整个奈良被绽放的樱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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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到她,或者并不止是他,连那个时不时出现的式神……或者说是妖,也看不到她。
对,这位受人尊敬的阴阳师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到绛紫发色的女妖出现在日番谷面前时,她并没有像初次看到时那样发出惊叫。
日番谷唤那只妖为“Hiramori”,她不由猜测是不是与女儿节有关,Hiramori,雏森。
而雏森是不会说话、也没有多少神智的。
她出现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日番谷偶尔会帮她梳理头发,或者对她说些窗外的她听不到的话。
或者,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再次归于虚无。
雏森偶尔也会在他深眠时出现。
她会推开沉重的门,站在月色下。
最后缓缓化作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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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桃花总在樱花来到前安静绽放。
开败之后,又是一个漫长的冬夜,她缩在枝末,任由冰冷的雨水淋湿周身。
然后是珊珊来迟的雪,送来她新年的白衣。
她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白发的阴阳师去了很远的地方,他走后,村民们找到了这里,砍倒了桃树,拖到了荒地上。
为首的人点燃了早已折断散落一地的枝干。
她听到耳边的凄厉的哀鸣,却被摇曳的火光阻挡了去路。
她看到那个名叫雏森的妖站在火中央,面无血色地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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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的。
看着满院的人,她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日番谷已经离开这里很久。
她看着那些人将屋内的东西搬空,看着那些人是若无物地走过桃树所在的位置,个头高些的甚至穿过了她的鞋尖。
日番谷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只剩下躯壳的女妖雏森也再不会见到。
而她,他的桃,却再也离不开这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