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啊啊!!!!”我顿时慌了,惊恐地大喊出声,面前的人却笑得猖狂,“哈哈,这没骨气的窝囊废,操,你愣着干嘛,他喊你就不动手啦?!折!给老子折!”
恐惧,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被如此纯粹的恶意包围,以前的挨的打跟这时比起来屁都算不上了——四方不敢再怠慢,用力一掰——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疼晕了过去。
“别怂了,醒醒!”啪的几耳光下去,我被迫回到现实,左手疼得钻心剔骨,脸上火辣辣的,肚子上似乎又添新伤。冷汗,心跳,激素的急促分泌,耳鸣,幻听……我想我可能快死了,救我吧。救救救救救救我,救我吧,救,……痛啊,为什么倒霉的事情总是轮到我?重生只是下了更深的地狱,我在往下呀,痛啊,神,救赎,没有忏悔……罪的反义词是什么?咦奇怪为什么会想起这个问题,谁在一直在我耳边重复……没有意义的话语?
忽然,我感觉身上一轻,所有伤痛感都消失了。接着又忽然感到巨大的压力,连气都喘不上了——
“喂,住手吧,放了那小子。”我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弗雷站在门口,背对着外面的夕阳,看不清他的脸。
抓着我的人也真是听话,就立刻松了手,我正纳闷弗雷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有用了,回头却发现,那两个啰罗竟然倒在地上,死了。
眉心正中插着钢棍,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地身亡,这难道是……弗雷干的?
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了,我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见弗雷已经径直走到了米米尔约一米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小鬼算他 娘的怎么个意思?”
米米尔向前一步,拳头握得青筋凸起,“弗雷啊弗雷,你还真是有良心啊,就这么不舍得这小鬼死?你知不知道,老子今天找到你了,就是要取你狗命的!”
弗雷扭头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艾伦,艾伦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特么不要脸。
“你找了我快四年了吧,最后还不是靠王八蛋告密才找到了老子??这么多年了,米米尔,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米米尔气得咬紧了后牙,他的手下也四面八方地围了上来,随时准备将弗雷拿下。
“哼!!!”深吸一口气,米米尔止住了啰罗们的动作,“老子杀你之前,有问题要问你!!”
“安琪洛可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当年你卷走的那笔钱去哪了?”
“赌输了。”
“加图索,尤里乌斯,米罗达,痞子林,神棍……都他妈的是你害死的吗??????”最后一个问题,米米尔是吼出来的,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把弗雷射穿似的。
弗雷沉默了几秒,“是。”
米米尔抬手就是一个勾拳,令人意外的是,弗雷竟然没有躲开,就任由他打在了自己的下颌上,顿时鲜血四溅。
“住手啊!!!”我不禁大喊。
弗雷后退了好几步, 吐出一大把牙,抹了抹血,回头冲我一笑,“小鬼啊,大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我眼睛一酸,感觉弗雷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只怕我俩这次都得要交代在这里。
弗雷稳了稳身形,抬起头道,“米……米尔,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跟这个小鬼无关, 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就把他放了吧……”
米米尔狂笑道“弗雷啊弗雷!!你害死了我那么多兄弟,现在却要我饶过你捡来的一条狗??你这辈子就没要过脸!!!”
说着走上前去,抓起弗雷的衣领,右手挥拳,“哈!我!打死你这个!狗娘养的!!”说话间在弗雷的胸口落下数个拳头。弗雷也不还手,只是闷哼几声,“你他x的,就这么想死???”米米尔一把将弗雷扔在地上,道,
“痛痛快快地来干一架!你就算是狗也是流星街养出来的狗!!!”
我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惊了,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这样不可思议的暴力,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合常理。
弗雷瘫坐在地上,笑道,“好啊,我和你打,你把爱因斯放了。”
米米尔猛地看向我,“这个小鬼???他对你这么重要??你儿子??”
我无力:真不是,呃,千万别是啊…………
弗雷大笑三声,“哈哈哈!!老子英俊无双,再怎么生也生不出这样的蠢货啊!”我淦你的。
“英俊无双???天天贴着张假脸,谁 他 娘的还管你长什么样!”
假??脸??
弗雷忽然对我笑道,“小鬼,老子今天凶多吉少啦,最后也该给你留个念想。”说完,他的脸就开始奇怪地扭曲、变形,像橡皮制材的面具似的抽搐——片刻之后,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显露了出来:仍旧棱角分明,但脸型瘦销了许多,深凹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典型的大高加索长相,还真的勉强对得起英俊无双这四个字。
“呵,”米米尔冷笑着说,“要不是艾伦,我恐怕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你!谁能想到啊, 埃斯波西托?乔瓦尼就躲在米米尔的眼皮底下!”
弗雷,或者说乔瓦尼,笑得趾高气扬:“我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要不是,”他侧头看了艾伦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报以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 埃斯波西托,你既然来了,就应该明白。”
“Occhio?per?occhio,?dente?per?dente.”米米尔嘟囔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乔,你欠我太多。”
乔瓦尼显然听懂了,他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把爱因放了,我任由你们处置。”
米米尔恶狠狠地看向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这小鬼什么来头?”
乔瓦尼耸耸肩,“我捡回来的,仅此而已。”米米尔仍然瞪着我,想把我看出个洞来,乔叹了口气,“就算是我最后的赎罪吧。”
米米尔大笑出声,“赎罪?好吧,乔,我的老朋友,我最、最、信、任的埃斯波西托?乔,这就是你最后的请求吗?”
“是的。”
“你不求我放你一命?”
“你会?”
“当然不。”
“那不就是了。”
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弗雷,乔瓦尼,米米尔,他们用谈论天气的语气在谈论着人命,甚至是自己的命。上辈子我也曾经求死,也有过“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的念头,可我明白,人在真的面临死亡时是绝对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的。我们都怕死,怕得深入骨髓,万物都将走向死亡,只有人类除外——因为是死亡向他们走来。
可是眼前这些人在说着些什么呢?在做着些什么呢?他们还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近半年,我才可悲地发现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
“去外面打?这里不方便活动。”
“呵,你是怕误伤到那小子吧!”
弗雷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
两人还是走到了屋外,我挣扎地想要跟过去,却被身边的人一脚踹了回去:“不想死就滚远点。”
不一会外面就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我大气都不敢喘——但周围的米米尔的人却都十分放松,不知道是对自己老板的绝对自信还是……根本不在乎?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弱。
米米尔,米米尔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的弗雷呢?我很想大声地质问他。
“死了?”艾伦问。
“废话。”米米尔肯定地说。
“怎么处理这小子?”另一名手下问。
“放了呗。”米米尔漫不经心地答。
“斩草除根啊。”艾伦高声地说。
“说定了的事,算了。”米米尔转身。
“这么个小子能咋样。”一名手下笑着说。
“总算搞定了这档子事。”一个人对着身边的人道。
“回去吧!”米米尔招了招手。
我想如果是电视剧,那我应该在这里昏过去,方便导演切镜头。
可这是现实,我眼睛瞪得溜圆我疼得忘乎所以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昏过去拉倒。我死死地盯着艾伦看,我想要记住他的脸,我很怕自己忘记。等他们真的都吵吵闹闹地离开了,我也一动不动仍然盯着空气。啊……要是我是漫画里的主角该多好,我应该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把他们统统打翻在地,然后哭着捧起弗雷 的尸体,下定决心变得更强,走向巅峰。
可这是现实,就算它再怎么不可思议再怎么扭曲变形,它也是我生存的,现实啊……
我一边忍着剧痛,一边用没断的右手拖着身体向前蠕动。门外等着我的会是弗雷怎样的尸体呢?我不禁想。
也许我从死而复生那一刻开始,就觉得自己活在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里。我强了别人的身份胡乱地活着。
但反正与我无关。
怎么样都好。
几个月以来我为自己编织的谎言在此轰然落幕了——弗雷,脖子被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 角度,眼睛瞪得老大,孤零零地躺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