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中的柠檬 @瑞魔义 @噬愿月音 @1622180558杨 @夜翩羽

Chapter.1 （索兰特视角）
窗外的夜雨还在下。透着半开的窗户，我只能看到窗外黑洞洞的夜色、隐隐绰绰远方城区外的荒山，只能听到偶尔钻入的风声，凄厉得让人心里发瘆——其实也并非如此，只是一个人值夜班，空空荡荡的医院总让我心悸。
我放下笔，一抬眼就是白茫茫的墙壁。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这个房间是心理治疗室，怎么说也不适合花里胡哨的颜色。
看着眼前这面墙，我突然有些莫名地想起了这几天手底下的一个病人。
说是病人，其实也是我人际网中的一个细枝末节的角色——我哥哥的男朋友的高中舍友。
他叫盖亚，是个25岁的青年，头发白得就像雪一样。只是红刘海和红眸子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我是一名刚工作不久的心理医生，接诊的病人不多，而盖亚确实这些个人中令我印象最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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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真的很正常，正常到我都怀疑是不是他患了什么我从未了解过的病症。
“你好，索兰特。”他上午进来的时候，我记得他有点不情愿地这么说。
“您好。”我回以微笑。
比起他脸上的抗拒，他身边金色刺猬头的帅哥倒是一脸神经兮兮的紧张色彩。大概是出于女性本能，我还多看了两眼那个帅气的陪同者。
那是雷伊，哥哥男朋友的另一个舍友。那三个男生自从高中就一直在一起，现如今好哥们的病情严重到了要来我这里看病，想想也知道这男生在紧张什么。
这么想着，我倒也同情了他三分。
“那么……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我一边问着，一边拿出笔来记录。
“我其实没有病。”盖亚似乎是脱口而出，他皱了皱眉，很快又看了一眼雷伊，“你哥哥他们几个非说我有什么臆想症。”他撇了撇嘴角，头扭向一边，显然是有些不耐。
看着又一位第一句话就是“我没病”的“病人”，我习以为常，转头向雷伊问起了情况。
“我和盖亚自打高中就一直在一块儿，他挺小的时候就…他父母就过世了，每次给他开家长会的时候，来的都是他的小姨。”
我耐心地听着，捡了几个关键词记了下来。
“我经常去他们家，也问过很多次盖亚家里的情况，我们确定他家里只有他和他小姨。”雷伊顿了一下，盖亚依旧头偏向另一侧。
“可是他最近总是嚷嚷着自己有个亲哥哥，他小姨如今病重，还昏迷着，我们几个也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没有哥哥，他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二老去世地早，我认识盖亚十年了，也是最熟悉他家情况的人之一了。”雷伊说。
“才不——”盖亚张口辩驳，但又似乎是顾忌着我，话未说完就闭了嘴。
我不动声色地转了圈笔。
呼——吓死我了，就这事儿？
还以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呢，连哥哥都找上自己了。
不过看着雷伊一脸的忧心忡忡，我也只能让自己显得很严肃很紧张，于是我安慰式地冲雷伊微微笑了笑，问盖亚：“您有哥哥吗？”
“……我确定，我肯定有个亲哥哥，但是我已经……忘记他叫什么了。”
他看起来有些迟疑，似乎提起哥哥就是件让他疲惫的事。
“那……您还记得他的样子吗？”我试探性地，用相信他的语气说着。
其实信不信的暂且不论，记下来病人心里幻想出来的这么个人物才是最重要的。
“我觉得，他是个蓝刘海蓝眼睛的人。”他停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勾唇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像我似的，给我换个颜色，大概就是这样了。”
和自己长得像，这还真是兄弟的铁定法则呢。
“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在的时候，挺温顺的。”
“还在”的时候？我皱眉，拿笔记了下来。莫非盖亚幻想出来的这么个人还有个浪漫的故事？
“他是……过世了吗？”我放轻语气，咬了咬嘴唇。
“不……不，他没有死，他只是走了。”盖亚有点慌张，旁边的雷伊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而后者有点磕绊地说，“他…去哪儿了我不知道，他只是离开了家，没有告诉我…他去哪了。”
有点憋闷地，我在心里喃喃自语。如果盖亚的哥哥真的存在的话，那这么一个字不说地把弟弟甩在家里，一走了之……
那还真是……不够意思啊。
“盖亚。”雷伊柔声叫了一下他，而他却突然有些急切地看向我。
“索兰特，医生，能不能帮我找到他——能不能帮我想起他更多的事？”
“小姨的屋子我都翻遍了，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东西。”
他垂下眼睛：“他是我哥，我想，找到他。”
我看着他久久说不出来话。
我是个有哥哥的人。哥哥布莱克绝不温柔，甚至让我常觉得他就是在欺负我这个妹妹。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个哥哥真的和没有是不同的。更加安定，更加温暖，更加有色彩。
那时我看着盖亚樱桃般漂亮的瞳孔，猜不到他是如何只靠两三个朋友熬过兵荒马乱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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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的我却萌生了一种特别想回家的冲动，我翘着腿坐在书案前，却如坐针毡。
电话响了，巴达捷芙斯卡的《少女的祈祷》，每次听到都会觉得莫名的平静。
“喂？”是哥哥的电话，我有些懒洋洋地应声。
“快要下班了吗？我和修斯去接你。”
God，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我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三遍联系人，才确定电话那边语气柔和的人是那个邪性的哥哥。
“啧，盖亚那个事你弄了吗？”也许是我久不吱声让他有些不耐烦，哥哥又问道。
“盖亚……哦哦，其实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如果他的‘哥哥’并不存在的话，那就是很普通的臆想症了。”我回过神，提大了点声音。
“……那如果存在呢？那个人。”在掺杂着车钥匙转动声音的沉默后，他又说。
“老哥知道些什么么？”
“怎么可能。”
我叹了口气，有点遗憾：“够呛。一家丢了个孩子，非但没有报警，这孩子还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这种事儿……想想就难以发生吧。”
“当时的治安又不是不能偷孩子。”
我再次为这个丧尽天良的老哥感到痛心，喉咙一紧全然忘了自己该如何反驳。
“行了，快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吧。”他并没有任何得逞了的偷着乐的意味，语调依旧平淡。
我张了张口想对他今日的异常说声“谢谢”，但终究只是应了句“好的”。
可能是因为外面下着雨，对于哥哥今天的“识时务”，我居然觉得温暖得过头。
又想起来盖亚急切的眼神，他语气里的笃定和固执。
他相信着他一定存在。
他迫切地寻找哥哥留下的“痕迹”。
这对于他哥哥来讲，是不是就是一种温暖？
我揉了揉眉心，暗暗吐槽了一句自己和病人处多了都魔怔了，居然会相信一个突然有了臆想症的病人。
可是又为什么不能去信呢？
没准那个人明天就会回来呢？去盖亚读研的大学接盖亚，就像布莱克接自己一样？
没准那个人永远都回不来了呢？
或者他，就活在盖亚的心里呢？永存一类的？
我打了个寒噤，起身关了窗。
到底为什么要信，又为什么不信呢？
那晚上我居然就这么为一个了无痕迹的人纠结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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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以表诚意w

然后更新时间不定w在尽量快w

@沉默的小心超人

@沉默的小心超人 @ABC柠檬糖球

@Rainbow彩盈盈 阁下要的瑞尼桑

@1622180558杨 @沉默的小心超人 @ABC柠檬糖球

明明是瑞盖吧阁下的关注点怎么都在卡莱卡哈哈哈😂

啊抱歉大家今天没法更新了这一更太长了！！要炸xx对不起对不起，在下已经在这个短篇中，自己给自己下的卡莱卡的套儿中出不来了orz

@沉默的小心超人 @ABC柠檬糖球 @1622180558杨 @plantsbaby晴 @仙凤源暖

估计所有人都是看到了大篇幅卡莱卡就完全跳过了这一更嘛，重要的剧情转折并没有被看到……

高能 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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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雷伊视角）
阿亚给我打那个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疯了，我甚至觉得自己也疯了。
那个时候我只想对着话筒破口大骂“盖亚你有毒吧”。
但是我没有。就像这一段日子他每次沉溺在自己的梦里、纠结于庄周与蝴蝶中无法明辨得时候似的，我都只能顺应他，我都只能沉默，只能无为。
可是这样至少看起来还平静的日子已经难以再维持下去了。每每看着盖亚或欣喜或悲伤的样子，为了那个不曾存在的人，我就觉得病了的人是我——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长达几个月对盖亚来说的噩梦，或者说，对我也是。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再也无法坚定着打碎他梦的想法，我深知感到一种类似绝望的感觉。
一切都因为今天盖亚电话里一句话引起。
“诶雷伊，你还有劳克蒙德老师的联系方式吗？”
劳克蒙德是我和阿亚的高中老师，当时挺喜欢我的，倒是对阿亚的满口脏话、行为不羁很是不满。
当时我和老师关系很好，有联系方式肯定是自然的。可是后来我上了大学，我也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样浑浑噩噩混过大学，这样一来反倒是忙得可以，和他又疏远了一些。
说到阿亚想要老师的联系方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想当年，这混 蛋可是天天跟在我后面不厌其烦地骂着老师的人。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回去：“嗯？劳克老师的...？这得想想。怎么了阿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没信号了，或者是我哪句话戳到他了而他要挂断电话。
“也没啥事儿，就是想问候问候他老人家。”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也一句粗话破口而出。
“他 妈的盖亚你逗我呢？！”
在一起这么多年，盖亚你居然为了这破事儿，明知我不会信还蒙我？
我突然间有种深深的无力和失望感，像巨浪使我呛了几口水，又沉沉溺在水中，浑身上下没了力气。
盖亚想问候老师，我还想吃【be——】呢【be——】。
认识这么多年以来，我真的是第一次对着盖亚骂过人。因为这也是第一次，盖亚像这样对我表现的不信任，甚至...连原因都没有。
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们已经能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我以为这些日子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足够替他分担。
“是他的事儿吗？盖亚，告诉我。”我咬牙，在电话那头再次沉默后只得紧张地压制着内心的不满。
“...是。”他犹豫了一下。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又说，“我梦到劳克蒙德了，在梦里。”
“梦到他很年轻的样子，头发挺长，看起来很浪。”他停下来，迟疑了很久，也许是相信了我在等他说完，他又继续说，“拍了拍我哥的肩膀。”
“他们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劳克蒙德问他学习啊生活啊，时不时还和我爹开着玩笑。然后我哥也一脸笑容，互相寒暄。”
老师和阿亚以前就认识....？
听到这里，我也顾不得心里别扭了，忙是问了一句：“你们还小的时候？”
“...很小，反正估计还切遇不到你。”
如果不是阿亚病得太深，把自己的高中老师都编到了这出戏里——这其实根本没什么可能，那么就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的存在……
是有可能的。
听着电话那头自己多年的好哥们儿的声音，我突然有点鼻酸。
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一梦当真，这好梦也好、噩梦也罢的怕是要碎了，露出来的，会是更麻烦更尖酸的现实。
可是...我遇见阿亚的这十年又算什么...？我眼前看这个，父母死于车祸的孤儿盖亚又算是什么.....？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真的。
所以如果阿亚梦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被欺骗了那么多年的，就不只有阿亚一个人了。
况且如果说他真的存在的话...他到底在哪？又为什么要离开阿亚...？
他...又为什么会被抹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圣母情愫，勾起了后来的“计划”。
所以就瞒着阿亚，先去问问老师吧。
“那还真是新进展啊阿亚。”我打破了刚才沉重的氛围，柔下嗓子，“不过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换手机的时候丢了。你放心，我再去找几个老同学问问，尽快告诉你。”
“那好吧……谢了雷伊。”他听起来有点失落，我攥紧了手机。
“那先挂了，要去听讲座了。”然后我挂断了这次通话。
我拿着手机又想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将多年未碰的老师电话拨了过去。
心里有点兴奋，我难以承认这是什么感受。可能就是摆在面前的混沌终于即将消散，真相终于快要水落石出；可能是觉着这有病的疯狂日子终于快要重归宁静；可能是因为自己也终于介入了这件事——这个应该不是吧...
而这次我给老师打电话约出来见面的理由，是阿亚骗我的那个。不过很对于老师和我当年的关系，老人家很快就相信了，并且爽快地答应了我的邀约。
于是我们约在了一个茶馆，以老师的性格，也必定不喜欢吵吵嚷嚷的地方。
这天天气很好。天色虽然很淡但云却一团一团地拥在天上，像是极富有立体感的斑点。风不大不小，在这样的季节里带着丝丝凉意，消除了几分酷暑的炎热。街上人们欢声笑语，女孩子的长发被风撩起，显得潇洒恣意，煞是好看。
可是我心里却总是在发慌，穿着七分裤白衬衫走在街上，居然觉得有些发冷。
莫名其妙地，我觉得总有什么事将要发生。而且，绝非好事。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过少女，不符合自己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设定，我终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埋头赶路。
总不能让长辈等自己。
结果老师来的时候，我已经泡好了他当年常常泡的一壶菊花普洱。
“雷伊啊，比十年前更帅咯。”劳克蒙德老师现在已经年近花甲，鬓角微白，翠发微长，但是依旧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我起身为他倒茶，“老师才是，更显年轻了。”
“哈哈哈是吗？谢谢啦——”他爽朗地轻笑几声，坐在了我对面，“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老师了，现在怎么样？”
“大学的时候太——忙了，您当年说什么'高中结束你们就解放了'，根本是逗我们的吧？”我笑了，“要不然，老师您上大学的时候可就是浪过去了。”
我看着老师，他墨色的眼睛依旧像当年一样。我在他瞳孔里看见了舒颜悦色的自己，心脏却依旧“腾腾腾”地紧锣密鼓地跳。
太紧张了。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意外感让我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
“那你可猜对了，老师当年可是学校第一浪子～”他语气轻快，一点都不像个快要退休的人，“你在读研？还在继续住校之路？”
读研？合租？这种事儿倒是可以合情合理地引出阿亚来，不如现在就问问阿亚家的事儿，早知道早好。
接着端正坐姿的空儿，我很快地阻止了一下语言，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
“在读研呢，学的IT。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贫，和盖亚合租着住呢。”我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样子，“盖亚，盖亚您还记得吗？他也在读研。”
老师愣了愣，瞳孔滑向窗外的方向。我轻微地压了压嘴角，心里也一沉……不记得？不记得那就是...和他家长不认识？
可让我想不到的是，半晌沉默过后，老师竟然有些沉重地说：“记得。”
“那个孩子，肯定是要记得的。”
我看着老师，他看起来并没有最开始的欢乐和轻松，显得有些凝重。像是提起阿亚戳到了他的痛点，让他一下子掉进了什么往事里无法自拔。
“他读研了？”老师沉默了一下，问到。
“嗯。”我回应，“他导师挺严的，没法来亲自见您，让我带好。”
“那这孩子发展得还是真好啊......”老师喟叹一句，若有所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压了压唇意犹未尽道，“好茶。雷伊，有没有...”
眼看着老师要转移话题，我只能一咬牙豁出去一般地打断了老师。
“老师，您认识盖亚的父母？”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老师手一抖，茶水从杯口溅出了几滴。他眯起眼睛，像猎豹盯紧了猎物，似乎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蓄势待发。
我有点畏惧，但想到这次也是豁出去了，如果无功而返，岂不更加无意义...？
“认识啊，所有学生家长我都认识啊～”
但是下一时刻，老师就恢复了笑意，打趣道。
“老师...您别开玩笑了。”于是我也笑了，不过只是干笑了几声就抿住了嘴。
无论怎么样，这一次必须成功。
无论是庄周还是蝴蝶，无论这梦境是让你甘之如饴还是愤恨万千。都该醒醒了啊，阿亚。
你寻求了这么久的所谓“现实”，如果你够不到的话，我一定会去努力帮你够到。
你不就是想要知道一个事实吗，那我就会去做。
只要回到过去。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许会让这个我尊敬的老师兼故友对我留下糟糕的印象，我都会去帮你，都会去救你。
“盖亚他已经...已经记起来了。”
虽然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虚得发颤，虽然这么说的一瞬间我已经完全悖逆了最初我所坚信的“不存在”，我依旧这么开口了。
这一次就和盖亚一起疯吧。
“记起来了...记起来....”老师手里的杯子被他狠狠压在了桌面上，“啪”的一声脆响，“不可能，雷伊，这种事儿你就别管了。”
“我知道你和盖亚情谊深厚，但是有的事儿还是别管得好。”老师语速突然变得很快，僵硬却带着命令的感觉。他开始把手机往衣服兜里放，把手表重新戴到手腕上。
“雷伊，老师还有事，择日再聊。”他显得有些不同于往日的焦躁，急急忙忙地收拾着东西，仿佛巴不得下一秒就消失。
我站了起来。
“老师，盖亚的哥哥到底是谁？”撑着桌子，我也终于放开了架子，拔高了音量，“盖亚已经想起来了，我想帮他啊！老师，告诉我吧....盖亚小时候的事...拜托您了！！”
我咬着他紧紧地看着老师的眼睛，他有些苍老的脸上显出了些我从未见过的慌张。
十年时间。
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吵闹任性的小屁孩盖亚，变成了现在平平静静、却也神游也悲伤的男人；十年，讲台前玉树临风、泰然自若的劳克蒙德老师，现在也会为了某件事如此慌张。
啊啊这该死的时间，拜托了，所有的事儿就终止在这里吧……快一点，落下帷幕吧……回到平淡，为何不可...？
“......你能不告诉盖亚吗？雷伊。”良久的沉默后，老师终于叹了口气，沉沉地说完一句话，又抬手招呼我坐下。
我咽了下口水，顺着老师的意思坐了下来。
“可以。”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静而笃定。
“我本以为这个事可以瞒到我入土为安。”老师突然笑了，眉头还紧锁着，却让我觉得有些释然，“可笑的是，它最终居然要穿到一个旁观者耳中。”
“旁观者清，老师，讲讲吧。”我劝道。
于是这样，当年那个我从未触及过的历史，就这么在我面前扒 皮露骨地展露了出来，鲜血淋漓。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我曾经和盖亚的父亲戴里克同属207部队。你要知道，在那个时代进入207，是多困难的事儿。那大概，是二十多岁的时候的事儿了。就像你们现在这么大。”

“戴里克在部队犯了纪律问题——因为他看上了盖亚的母亲，并且偷偷地发生了关 系。而她，也是207部队的军人。我知道以后，本来是帮着戴里克一直隐瞒着，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啊……让我们想不到的是，盖亚的母亲居然怀孕了。”
老师看向窗外，娓娓道来着这个故事，却显得磕磕绊绊。我心下一紧，现在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盖亚的哥哥...？
“戴里克怕上面的人知道出事，和盖亚母亲商量着要打掉那个孩子，可是她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
“所以当盖亚母亲的肚子越来越明显的时候，上级终于知道了这件事。因为触犯了军纪，戴里克和盖亚母亲被迫离开了军队。他们在外面生下来了这个孩子。取名瑞尔斯。”
老师垂下眼，手摩挲着茶杯。
“但是戴里克不喜欢瑞尔斯。我能理解，是瑞尔斯的出生让他丢了辛苦耗费青春换来的工作。他们离开部队以后，在外面做起了小本生意。”老师笑道，“福祸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的公司创建的啊...倒是小有成色。瑞尔斯也生得好看，上了小学也不闹事也不打架，好管得很。”
“戴里克脾气躁，瑞尔斯虽然不招他喜欢，但毕竟也是个好孩子，奈何他想生气也毫无理由。”
老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整理一下语言。
而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已经不能拿一个词来形容了。
无论如何，盖亚哥哥的“存在”现在已经完全变为真实的了吗？
那么一个毫无“痕迹”的存在，也可以成为真实...？怎么可能....
可它偏偏就从我敬重的老师口中说出，字字句句都带着他的情感。
可是我呢...我所看到了盖亚，我所看到的盖亚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
它又是否是我能看完的...？
“随着戴里克生活的逐步优越，他们选择要了第二个孩子——盖亚。在瑞尔斯十岁时....盖亚出生了。而也在那前后的时候，我离开了207部队，来中学教书。”
“他们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后来瑞尔斯的高中也是我来教的。瑞尔斯是个特别好的孩子，相比盖亚从小就爱耍小性子，瑞尔斯则懂事得紧。瑞尔斯拉着当时也就五六岁的盖亚的时候，我甚至还调笑过他们家人物性格的设定不对。”
老师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这次带着甜腻腻的味道。只是很快老师又严肃了回去。
我脑海中不自禁地浮现出那样的画面——盖亚的父母父慈母柔，盖亚的哥哥笑着揉着盖亚的头发，劳克蒙德老师在一边笑着看。
原来那都是盖亚曾经拥有的过的啊。
我看向早已严肃回来的老师，而他神色有些纠结。我看着他突然僵住了的身子，突然那种不可名状的不祥的预感又铺天盖地地袭来，淹没了片刻的温馨。
我咬住嘴唇，死死压住喉咙里一样的感受，开口却只能是极其轻微的声音：“老师...？”
“雷伊...后面的事……”老师缓缓开口，“你一定要听吗……？”他墨般的眼睛打量了我一番，抬手蹭了蹭鼻尖。
“要，老师，请全部告诉我。”不暇思索，我回应了回去。
都走到这里了，为何不走下去。
关键的是，盖亚，他那么迫切地等着的，不就是他的哥哥到底去哪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吗？
所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疑虑并没有在心中停留太久，因为老师也英勇就义般地再度开了口。
我耐心地听了下去。
“不幸的是，盖亚九岁那年，瑞尔斯带着他到郊区去玩....却没想到，被几个逃亡的劫匪挟持了。”
“劫持了？！”我惊叫。
“是。他们勒令戴里克，向他们要很多钱。纵使戴里克当时已经小有资产，但是那么多钱还是应付不来。”
“所以他们.....”我不禁握紧了拳头，也顾不上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了，只是难以压制心脏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心口，疼得厉害。
“所以他们报警了。警察到的时候，据说他们正用枪挟持着瑞尔斯。”
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我已经想象不到自己的表情，只是对后面的事情期待着，同时也畏惧着。
“我对这个事情的经过知道的少之又少。因为这件事到后面是被封锁的。”老师皱起眉来，声音已经压抑得发涩。
“据说当时是营救瑞尔斯和盖亚成功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很混乱。后面发生了枪战。”
“我得到的所有信息全部都是'混乱'二字。只知道当时到处都是子弹的声音，血洒了一地...”
“警察最后终究是如数逮捕或者射杀了那些个劫匪，但是警方也牺牲了几个人，还有很多人受了伤。”
“我真的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说，他们找到瑞尔斯的时候....”
“盖亚在他怀里，面如土灰，接近晕厥。”
“瑞尔斯把盖亚死死抱在怀里...两个人周身全是血。到处都是血。”
“后来医疗部队发现，血都是瑞尔斯的。那孩子身上，足足有三四个枪眼。”
“医生去抢救的时候。”
“已经...已经确认死亡了。”
老师的声音像是在哽咽。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细听。
瑞尔斯....死了？
死了？
不会再回来了....吗？这算是什么事.....
“这个案子...被警方封锁了。盖亚被救后一直昏迷，医生说是受了刺激。”
如果是这样的话...盖亚的记起，是不是不应该。
我鼻头发酸，心里突然针扎一样地疼痛起来。我低下眼睛，却是一片模糊。
“盖亚再醒过来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只会说话吃饭走路等等却唯独忘了自己的亲人朋友，那个时候，他们家就是一片崩溃。”
“我得知他们家出了事，去看望盖亚。那个时候盖亚的小姨正好也在，却是披麻戴孝的样子。那时我才知道，原来盖亚的母亲已经受不了现实的打击，抑郁自杀。”
我突然丧失了听下去的勇气。眼泪砸在了桌面。我摸摸湿润的眼角，不明为何。
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为什么...盖亚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将要想起的，会是这么一件根本已经无力改变的事情。
这种时候，甜蜜的梦倒成了致命的毒药了啊....
“后来戴里克说要离开，把盖亚托付给了我和他小姨。我不知道戴里克去了哪儿，他就像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老师暗暗地吸了吸鼻子，“直到很多年后，我才听说戴里克他.....也自杀了。”
“当时我和盖亚的小姨商量了一下这件事。”
“我们觉得，既然全然没有了记忆，那么胡编滥造一个更美好的童年不是更好？”
“瑞尔斯他...如果告诉盖亚他们家举家皆亡，还不如告诉他他只是丧失了父母。”
“于是盖亚就从此'从未有过...哥哥'。我们清除掉了所有...盖亚能看到的关于瑞尔斯存在过的痕迹...”
“而他的父母，也只因车祸而亡。”
我大脑短暂地几秒空白，然后我开始凌乱。无数的话想要说，多得有的从嘴里肆无忌惮地蹦出来。
阿亚安静地平淡地活了这么多年，而今你告诉我这就是他忘记的东西...？
“这不公平...”
“对，这是不公平，但是总好过让盖亚在家庭阴影里活一辈子。”
我自知自己无理，只能深深地埋着头咬牙。
可是这让我怎么去告诉阿亚...？这让我怎么告诉他老师的联系方式....要怎么告诉他.....
你哥哥已经死了，不要再找了，安分地活着吧？
“雷伊，别告诉盖亚。让他好好活。”
最可怕的，一直都不是忘记了。而是当他终于住在了你心里后，却永远的消失在了你的生活里。
最悲哀的，一直都不是忘记了。
而是多年以后你终于想起来了，但你们的结局却只能停留在“想起来了”而已。
阿亚，你让我如何告诉你。
你到底已经回忆到了什么程度，你有没有想起来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现在还有没有在傻傻寻找着他？
还有没有在抱着希望等他....？
都停下来吧……停下来。
“嗯....我答应您，不告诉他。”
事实证明，我输得很彻底。
我记得以前我曾经想，如果真的有那个人存在的话，那等我见到他，我一定一拳招呼过去以报他丢下阿亚之仇。
可是现实狠狠给了我两巴掌。
就是他不仅存在着，而且....
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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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就这样！打人不打脸，打死要赔钱！xx
每次都甩便当不是我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