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说起天山，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声名正盛的雪仙尊，雪陵已得不坏仙体，算是半个金仙，是继南华天尊之后第二个修得不坏金身的仙尊。
而说起雪陵，人们通常会顺带着赞一句：“他老人家座下有个极美的女弟子。”
这名少女年少扬名，不仅仅是因为美貌，因其师盛名，更因她的术法在弟子中出类拔萃，蓝老掌教都对她赞不绝口。
年少轻狂，正是恣肆之时。
众星捧月，犹如北辰。
上好的资质，出色的术法，美丽的容颜，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下一个雪陵。
然而无人知晓，这样的少女，心中会有一个那样不堪的秘密。
她自己也绝不会想到，这个深埋心底的秘密，有朝一日，会害死雪陵，牵连天山，毁灭……她自己。

一
入目皆白，昨夜一场雪过，又添几分寒意。天山十四峰终年被冰雪覆盖，每至清晨，私下无人之时，最是诗意美景。
一名少女用术法移走一处的雪，正在青石板上刻字。起初刻字时，她刻上几笔便要抬头四处张望，见四周无人，方才蹲下继续。
“师父，水仙……师父，水仙……”
刻到后来，女孩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扬起，娇艳如梅花的小脸一片绯红。
她的警觉性也渐渐降低，未注意不远处已有人出现。
“水仙，在做什么哪？今早要赶去水月坡探查，你快来！”
阴水仙蓦然惊起，忙起身用脚将一旁的雪踢过来盖住青石板，又用脚跺了跺，才慌慌忙忙向前跑去：“啊，师姐，我……呃，来了来了！”
逆伦魔宫兴盛，逆伦于两年前修成天魔，为祸六界，仙门忙于应付，魔宫右护法天之邪善于谋略，今日又在水月坡有所动作，天山等各门派均派出弟子，结队查看。
天山派出的这队弟子，由水仙与其师姐游绮云带领，她二人皆是入门五十余年的大弟子，早已修得仙骨，方才来找水仙的也正是这位绮云师姐。

冷万里道：“即便如此，南华也已探过水月坡，如今师父将离天山，何不召师妹回来，也为守护天山添一分助力。”
冷万里为何这样说，雪陵自然清楚，不过是换个说法，希望他同意召回水仙罢了。
雪陵不语，在心中叹息。
——并非不在意水仙安危，只是天之邪向来不会行无用之事，此时在水月坡动作只怕没那么简单，水仙修为不弱，想来会探得更仔细。
天山镇守仙魔通道，万不能出事，他选择在此刻去降伏神凤，也是怕届时自己需一面应付魔族，一面应付神凤的局面出现。
神凤为魔兽，只怕听命于逆伦，若是届时天山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天山不比南华仙尊众多，真正的得意人物也不过一个雪陵，自逆伦魔宫壮大，仙者也不得不停止修炼，四处奔走，每日处理上百事务，极为辛苦。
思及此，雪陵道：“她不会有事，为师知道你担心她，但此刻当以大局为重，天山需要这份情报。”
青年沉默片刻，闭目：“是。”

二
果然如雪陵所言，水仙修为，自保足矣，五日后水仙一行归来，折损十多弟子，但总算是将水月坡探了个遍。
水仙与师姐将情报呈上掌教。
蓝老掌教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只是自逆伦乱始，眉头几乎未曾舒展，此刻面色更是严峻。
“魔族并未布兵，也不像有进攻的意图？”蓝老掌教难以理解，逆伦魔宫壮大，早已有与仙门对抗之力，此刻在水月坡动作，怎会不是为了拿下天山仙魔通道？
他将图纸折起，收入袖中，严厉道：“你们可探仔细了？事关天山安危，容不得大意！”
水仙恭敬道：“我们在路上还见到了一个结界……”
“不过是一个很小的结界，魔族绝不可能屯兵在其中。”游绮云打断她，向掌教拱手道：“我与师妹已查看过结界大小，倒像是有人在其中打斗所设。”
蓝老掌教向前一步，急切：“果真如此，也是仙门弟子在与魔族苦战，你们可有相助？”
游绮云有些踌躇，斟酌道：“这……我与水仙师妹合力也不能破开此结界。就算其中有人战斗，想必……也绝非我们能插手的。”
蓝老掌教黯然，又猛然惊醒，厉声道：“不好！”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弟子急急来报，眉宇间尽是痛色，声音更是不稳：“禀掌教，南华芊筱尊者，方凡仙尊陨落，魔族将遗体弃于水信台！”
芊筱，方凡皆是地仙修为，修为不弱，离天仙仅一步之遥，是南华天尊座下亲传弟子，他二人喜结连理之时，蓝老掌教也曾去贺喜，不曾想倏忽阴阳，竟再无相见之日。
老仙尊面有痛惜之色，又重复道：“水信台？”
水信台就在水月坡附近，仙门在水信台设有弟子守卫，依水仙二人所述，想来他二人正是在水月坡一番苦战。
战败身死，是这个乱世的残酷。
谁能将他们杀死？天之邪，梦魔？
蓝老掌教握拳，忽然开始剧烈喘息，猛然向左右道：“雪陵呢？雪陵在哪里？回来了吗？”
水仙一惊，倏的站起，俏脸渐渐变得苍白：“家师……”
沉默像无声的手，紧紧扼住每个人的咽喉。
天山最强的守护者，去一个离天山并不远的地方伏魔，为何迟迟不归？
沉默，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现场一片死寂，来报信的弟子仍然在喘息，芊筱，方凡二人青白的面容尚在他眼前晃动。
殿外寒冷依旧，殿内的温度也降到了零点。
水仙更是在沉默中几乎崩溃。师父呢？师父在哪里？如果说两位修为不弱的仙者都已遇害，那么三尸神凤是否是为师父设下的坟墓？
她急忙转身，向殿外奔去，却与来者撞上。
青年忙将她扶着，紧接着向蓝老掌教作礼道：“家师已归来，昨日已将三尸神凤斩于剑下，现有要事，还请师祖前去。”
众人皆长舒一口气，蓝老掌教更是大喜，忙赶往雪陵住处。
水仙仍是愣愣的跟在冷万里身后，一言不发。半晌，她终于碰了碰师兄的手臂，传音道：“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这位师妹果然聪明，冷万里叹气，传音回她：“师父刚回来便陷入昏迷，一身血。”
水仙咬唇，红了眼眶，跺脚恨恨道：“我就知道！”
若是无事，他为何不自己来找掌教？他那样尊敬他的师父，乞会麻烦掌教到他的居所？
水仙拉起冷万里，道：“我们快些！”

如此……沉沦的一夜。
意识都已模糊，仙者神志本就不清楚，少女的拥抱，激发他内心深处一丝潜在的魔性。
魔性就像海潮，蔓延的同时勾起欲望。他早已什么都分不清楚。翻身将少女狠狠压下，亲吻，噬咬，没有半分温柔。
水仙胡乱的回应，低低呻吟。
屋外，游绮云在梅花掩映中蹲下身子，伸手掸去积雪。
青石板上的字，暴露少女内心中最不堪的秘密。
师父，水仙。
五十年前，水仙刚入门的时候，师徒二人共乘舟于仙海。
“水仙，到天山了，该下船了。”
“要是这船不停该多好啊。”
“你想去哪里？”
“我要去天边，去天的尽头！”
白衣仙人摇头，淡淡的笑带着些许无奈：“那多远。”
……
此时此刻，两人却在一同疯狂，这个夜晚，谁也不是仙。
疯狂的索取，愉悦的纠缠，不似平时温馨相处，这次疯狂中两人都没有意识，剩下的只有欲望，只是魔性的宣泄。
游绮云，或者该唤她纭英，她看着青石板上的字，第一次长长叹气。
叹气之后，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山下飞去。
山下，白衣护法正等在那里。
“禀右护法，事成，雪陵走火入魔，功体大折。”纭英作礼，语调平平。
“很好。”天之邪遥望天山，梦幻般的眸子里冷意乍现。

五
天边一线光透出，这疯狂的，魅色的夜终于过去，两人交颈而卧，青丝纠缠。
模糊间，少女无意识地溢出一声叹息，渐渐醒来，却没有睁眼。
睡得很舒服。
她关于昨天的记忆半分不剩，就连见过纭英的事也忘了个干净。
而后，她动了下，感到自己似乎处于一个怀抱，于是她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男人的脸，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男子的脸庞。
水仙立刻坐起来，而后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眼前的景象，让水仙惊骇。
欢爱的痕迹遍布全身，红痕吻痕昭示着昨夜所发生的一切。
熟睡的惬意荡然无存，水仙立刻起身，给雪陵下昏睡咒，而后拿起散落在地的衣物准备穿上。
她想将此事掩埋，就当作没发生过，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师父走火入魔？为何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来不及思考这些，水仙迅速套上衣服，而后拿起雪陵的衣服。
她扶起雪陵。
而后，忽然听见身后一声门响。
房门大开，晨光熹微中，站着一个人。
站着那个，害她即将堕入地狱的……
游绮云。
“掌教，方才水仙师妹便说雪仙尊他……”
游绮云适时地打住。
屋内场景堪称香艳，中了昏睡咒的师父，红着脸替师父穿衣的女徒弟。
游绮云“啊”了一声。
水仙脸色惨白。
蓝老掌教脸色极为难看，胡须抖动，嘴唇颤抖地指着屋内两人，竟是久久说不出话。

“孽障！”
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疼痛难忍，水仙却不敢辩驳，当即跪下，叩首。
蓝老掌教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她在做什么？她知道她对自己的师父做了什么？她居然对雪陵下昏睡咒！
这孽障！
来的人除了掌教，还有几名随从的弟子，这事被撞破，叫雪陵颜面何存！
蓝老掌教咬牙，对身后弟子喝道：“还不退下！”
出了这种事，谁不知道问题严重，包括游绮云在内的几名弟子立刻识趣地离开。
待他们走后，蓝老掌教挥手，解了雪陵的昏睡咒。
水仙怔住。
师父……
他醒过来，会怎样震怒，又会怎样厌恶她？
俏丽的脸庞因为方才的掌掴而肿起，她却已感觉不到疼，能感受到的，只有心底升起的惶恐。
不要醒过来，师父。
昨晚的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她并不清楚，但不论过错在谁，她都不愿让他承担。
她叩首，颤抖道：“禀掌教，昨夜师父……火毒亦有欲毒之效，弟子修行浅薄，心有邪念……弟子……但凭掌教处置，”顿了下，她又艰难道，“还请不要让师父醒来见着了，他此刻身体不好，莫要让他再气着。”
蓝老掌教尚未答话，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喃喃的重复：“让我气着？”
水仙浑身一震，彻底失去力气一般伏在了地上。
雪陵的身上同样有少女的痕迹，他怔怔的看着自己，半晌说不出话。
水仙不敢回头。
不怕掌教的处罚，不怕同门的眼光，却唯独怕看见你，看见你失望愤怒。
最真心的爱恋，无奈错得彻底。这份爱本该深埋在心里，此刻，却这样暴露在了掌教和师父的面前。
水仙缓缓站起。
蓝老掌教怒道：“勾引师父，不知廉耻，罔顾伦常！阴水仙，现罚你受雪女寒冻之刑，你可服气？”
水仙没有再跪下，淡淡道：“弟子自当前往雪姑处领罚。”
雪女寒冻之刑，听上去只是受冻几日，然而天山的人都知道，受了这刑的人，少则废二十年的修为，修为不足的，整个人都会被冻成废人。
水仙向门外走去。
“站住。”
她立刻停下。
雪陵挥手，衣物自动飞到他身上穿戴整齐，而后他缓缓走到水仙身后，对蓝老掌教道：“雪女之刑，她如何受得住。”
水仙眼眶顿时湿了。
他这是在维护她？
“你竟还护着这孽障！”蓝老掌教大怒，“你也不看看，她做了什么荒唐事，你还想饶了她不成！”

六
蓝老掌教的话虽难听，却也是实话：“方才弟子都看的清楚，分明是你中了昏睡咒，现在天山人心不稳，你再出这种事，是想怎样！”
这话的意思表示得已经很明显了，天山镇守仙魔通道，受魔宫觊觎已经很久，仗打了这么久，天山日渐没落，出色的已然死了不少，就盼着一个雪陵。这种时刻，他断不能出错，就算他真的对水仙有意，也不能说出来，否则让天山弟子怎么想？
雪陵果然沉默。
水仙当然也明白蓝老掌教的意思，却也明白雪陵心中仍然存疑，不愿罚她来保全自己。
她只能轻声道：“弟子糊涂。”
一句“糊涂”，其实就是承认。
我的承认，能不能换你一个心安，让你继续守护天山？
不敢抬眼看他，只能将头低的更低。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竟然被推到这个境地。
少女握紧手，却发现真的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昨夜的前段太零碎，使得身体的感受很不真实。
她忽然抬脸，想说些什么，正对上他的视线，又吞下想说的话，转身向外走。
“回来，”他在她身后直接将她摄回，而后冷冷道，“跪下。”
水仙一愣，而后依言而行。

都夜里2点了，我还没睡。。。。。。

他要怎样处置她？
水仙跪在地上，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虽然他一向纵容她，在此之前她也从没有怕过他，但她却觉得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纵容她了，他的处罚会很重，大概比雪女寒冻之刑更严重。
她在乎他，所以更紧张他的决定。
他袒护她不受刑，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他会以一种更残忍的方式罚她。
瞥见那雪白的衣角，她忽然觉得羞愧，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他现在一定难过又失望吧，或者还有些……恶心？
“我的弟子，应当由我处置，”雪陵看向蓝老掌教，淡淡道，“雪女寒冻之刑她受不住，出了这等事，弟子亦有不察之责，不如就将此女逐出天山，见到的弟子想必不多，也不会再说什么。”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每一字都让她心中发冷，冷到骨子里。
“阴水仙，”他唤她的名字，她以往听到的时候，总会十分欣喜地跑到他面前，听候他的吩咐。
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清澈，像是流水拂过。
水仙麻木地抬起脸，看着他，只觉得陌生。
你想我走？
水仙的性格并不那么偏执，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而后却忽然扯住他的衣角。
“师父，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你。水仙自幼长在天山，不想离开这里。”
她紧紧攥着那片白色的衣角，就仿佛那是她的世界。
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有水光闪现，这是那个年少扬名的骄傲少女第一次跪在地上，拉着别人的衣角乞求。
“孽障，还要纠缠！”蓝老掌教大怒，抬手便要将她摄走，却已有人先一步动用法力将她震开。
水仙猝不及防，重重摔出去。那攥紧的手也一并被震开，那片她想要紧紧握住的白色的衣角被法力震得高高扬起。
“从今以后，你我不再是师徒，离开天山，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冷漠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全身都在疼痛，水仙挨的这一下并不轻，她倒在院内，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一点点体会到心死的感受。
师父……我这么喜欢你。
她挣扎着站起，慢慢向外走去。
喜欢到为了你，我可以忍受一切，包括误会与唾弃。
昨夜发生的一切虽然不是她策划，却是她一直都想做的。其实担下来也不算太冤。
我会走得远远的，让你继续做你的仙尊。
她慢慢的走下天山，强忍着没有流泪。
一名不知发生什么的弟子看她这样，忙上前关切：“阴师姐这是受伤了，我送你一程？”
水仙愣愣地点头：“我要下山，麻烦你了。”
那弟子脸红了，果然御剑将水仙送到天山脚下，之后便告辞了。
水仙又一个人呆了很久，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立刻御剑向山上飞，刚到雪陵住处，便撞上恰好出来的蓝老掌教。
见到她，蓝老掌教脸色相当难看，沉声喝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忙从剑上下来，作礼：“启禀掌教，昨夜之事其实……”
现在是在外面！蓝老掌教面色更不好看，立刻打断她：“孽障，还要纠缠！雪陵都已说了，要将你逐出师门，还不快滚！”
水仙辩解：“不是这样，弟子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
“照你这说法，是雪陵的错？”蓝老掌教张开结界，以免别人听见谈话内容，“还是有人陷害于你？笑话！”
水仙脸色苍白。
是啊，方才太过慌张害怕，加上担心师父，她立刻将责任揽了过来，现在怎么说只怕也无人相信，她真的是被人陷害，一定有内奸在捣鬼！
可是……动机呢？
如果内奸能控制自己，为什么不借自己的手杀了师父？
因为……没有把握得手？所以选择另外一种方法？可他怎么知道所谓的勾引就一定有用呢？
越想越觉得这事其实也有些不可思议，水仙没有证据，又被蓝老掌教堵着不让进，只能慢慢退走。
她没有看见，在她退走之后，白衣仙人低头，一口鲜血仓促喷出，就像他挤压在心头永远不能说出的感情一样。
爱，却不能说，顾虑太多，出口便是劫。
身在局中的人被迷惑了双眼，当然不知道原因。白衣的恶魔牵着命运的丝线，他们注定要堕落于深渊，像两只的断线纸鸢。

七
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纵然有五十年的修为傍身，长时间在外边游荡也还是很危险的。
水仙在外面漫无目的的行走，她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用法力建造起一座小屋，白天的内容是修炼和除魔，晚上回去休息。
真枯燥，她想。随后她又自嘲地笑了。
以前过的不也是差不多的生活么？难道比现在好很多么？
……真的好很多。
是因为有雪陵与几位师兄在吧。她永远都是倍受宠爱的小徒弟，小师妹。
逐她出天山的命令蓝老掌教已经下达了，后来不知怎的，她与雪陵的事渐渐走漏了风声，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仙人索性承认了。
蓝老掌教重罚了当日随同的几名弟子，据说每个人都被削了三十年的修为，罚炼药五千。
这罚的确算重了啊，水仙撇撇嘴，关他们什么事呢？
如果她没有被逐出师门，蓝老掌教说不定会将她五十年修为都削了，罚炼药十万？那得炼几百年吧。
但师父不忍心，所以才把自己逐出师门……但逐出去之后会怎样，他也不会再管了。
她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她，就像现在，她身上依然有他种下的灵犀咒，他依然牵挂她，她是他最疼爱的人，他怎么会不管她？
漫天的雪飞舞着，让眼前的一切显得缥缈，缥缈的银白，缥缈的梅花。就像隔了一层纱，风把雪吹成了千层纱。
这是个很美的地方，也是水仙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因为这里那么像天山。
只是少了雪陵而已。
忽然，她步伐一顿，而后立刻警觉地抬头。
入眼的，是如雪白衣。

八
看清来人，水仙立刻提起灵气，后退三尺，转身便逃。
“你想去哪里？”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她被轻易摄回，白衣人将她甩在地上，梦幻般的眼眸微眨。
这个人穿着和雪陵一样的白衣，与雪陵差不多的身量。却有与仙人完完全全不同的气息，这样的压迫感令人颤抖。
他是逆伦魔宫护法，天之邪！
被强大的魔力压制，水仙忍不住颤抖，俯身吐出口血来。而后无力地卧倒在地上不住咳嗽。
白衣人看了看远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眼中冷芒毕现。
雪陵被火凤重伤后，他用了很多方法，也没能将雪陵再引出天山，大概是因为魔宫对天山的企图太明显，仙人察觉到了什么，再不出天山。
不出天山的话，怎能杀了他？于是天之邪开始打水仙的主意。
女子痛苦地捂住头，止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自己到底哪里惹着他了？为什么会被这样折磨！
白雪染上殷红，色彩对比如此明显。
全身骨头都在燃烧，水仙喘不上气来，在极度痛苦中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师父！师父……救我啊……”
刚喊完，她心中又是一痛。
他怎么会管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呢？他说不会再见她了！
他不会来了，他不会再管她……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是泪水溢满眼眶。
水仙很痛，痛得尖叫不止。
看来雪陵并不珍视这个弟子，白衣人有些失望地看着地上的水仙，正准备下杀手之时，他眼中忽然又闪过兴奋的光。
水仙只觉得身上一轻。
原来是天之邪猛的撤下施加在水仙身上的魔力，回身便是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