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一进营帐，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定，都不由自主地轻呼出一口气。这位言出必行，一直冷漠沉静的主将今天给大家的惊讶已经足够许多了。诸多困扰，伴随着夜的到来而蠢蠢欲动。

闲杂人等悉数退出，只剩了几个将领共同商研军情。

“将军，”赫在最先一个说话，“如你所料，月奴韩将军今早在接到飞鸽传书之后便率领几万大军赶往关口。但出乎属下意料，他并没有原路返回。不知是不是送信调他回部之人猜到了我军意图。”

众人拧着眉，都有些许惋惜之色。若在途中截下韩将军一部，说不定今日一战更有成果。互相耳语间，任谁也没有注意到帐外一个身影轻巧翻身上了帐顶，俯身倾听。

俊秀只听着，一时没有说话。眼眸垂着，透露了丝丝心情。

“金将军，末将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将军问明？”金英云起身问。

“金主将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突袭月奴营帐，我军本已掌控大局，将军却下令撤军，属下不知原因何在。”金英云问出了按耐在心底的疑问。

问得李赫在一阵心惊。万万料不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这实在不是俊秀的性情。

其余几个副将也都讶异地看向俊秀。忍不住问：“金将军另有计谋？”

俊秀却是不动声色，淡淡笑了一下，不去解释，只说：“月奴韩将军必然已经回营。这次既然没有中计，其警惕会越来越高。月奴优势在于几员大将同时压阵。我们要做的便是在正面交锋时，将他们拆开。此一举至关重要。”

帐顶的人闻言皱了皱眉，心底一阵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将军的意思是？”

“分开几个战场，各个击破。几处同时交战，月奴一方的强将便不可能只注意一处。”俊秀说着。

“那要怎样才能几处开战呢？”金英云问。

“弄假成真即可。月奴韩将军既已回营，关口空虚，那便攻其不备，何须顾忌。只要关口一处战火一起，月奴便不能坐视不理。。。。。。”

帐顶的人分明听得清清楚楚。那把声音沙沙的，仿佛有一些嘶哑，细听处，却依然干干净净。只是，真的，不一样了。

凝神听那字字句句，心思集中。一只鸽子忽然自远处飞来，直扑向帐顶的人。那人措手不及，迅即一个侧身，避开那诡异的鸽子，却因动作突然，原本屏住的气息一下松懈，暴露了自己。

果然，帐中的俊秀立即感到了近身处的陌生气流，立刻一个手势，整个帐内一片寂静。俊秀知是自己养着的血鸽，但内力深厚如他，自然感觉到帐顶上的人的气息。

“谁？！”俊秀抬头一声厉喝，惊得帐内众人纷纷仰头。个个惊奇：有暗探？！

那人身形一动，立即从帐顶跳下，往外撤去。

俊秀即刻冲出营帐去追。

“将军！”“俊秀！”情急处大家都跟了出去。

“全部留守！”俊秀一句拦下众人，却是头也不回。一瞬不见其身影。他堂堂东神第一将军，会让一个暗探逃出自己的营地？！笑话！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移动。俊秀心里不禁暗忖：这个探子轻功了得。想来内力也是高于常人，否则以他在空白先生门下十年的武功，不可能直到前一刻才发现这个人的存在。也不知刚才帐中所提之事，这人听去了多少。不管多少，都不可能留下活口。

俊秀运气纵身往前处一跃，伸手几欲抓住那人的肩膀。那人一弯身借俊秀手臂之力往后一掠，退到他的身后。俊秀立即收步回身，只见那人已经拔剑。

那人蒙面，一身夜行的黑衣，从身形来看，清清瘦瘦。俊秀心里摹地一阵怪异感觉，却说不上究竟，本能处拔剑相对。两人蓄势待发。

那人忽然脚下一动，长剑直刺而来。俊秀抬剑一挡，毫不吃力。没有停顿，俊秀挥剑打横用力扫去，对方提剑挡住，手臂不知为何突然一折，剑身压近那人好几分。那人右手执剑一挥，急速退后几步。右臂一垂，只见血滴自那人手背上流淌而下，划过握紧剑柄的手指，沿着剑刃一路往下，在剑尖处凝成数滴，摇摇欲坠。

俊秀心下有些讶异，竟是本就受伤了。看来必是刚才几下扯动了伤口。心底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扰得俊秀心神迟迟无法集中。不想让那混乱的念想再纠缠自己，俊秀剑一提，略身上前，朝着那人出招。对方显然是受伤口影响，抵挡处不似俊秀利落。很快占了下风。

俊秀无意拖延，剑刃一翻，对着那人颈项刺去，那人见状伸剑一拦，俊秀手上一个用力，就将对方的剑挑出。剑从那人手中脱出，被抛向了高空。俊秀的剑依然直指那人喉间。对方身体轻巧一个转身。俊秀的剑从他的脸侧擦过，勾掉了他的面巾。

俊秀抬头，伸手接住那人的剑，握到手中便一转手腕，朝前刺去。

那人刚刚回身，剑就这样，直直刺进那人胸口。

长发散乱在风中，丝丝缕缕，纠缠着那人若有若无的笑，飘散在眼波流转间。胸前的伤口淌出汨汨的鲜血，点点滴滴流穿俊秀的心脏。

“竟然。。。。。。是你？！”

声音破碎，俊秀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刹那碎成了一片一片，疼痛无法抑制。他连手都在颤抖，一咬牙拔出那把剑，只见那人身体直直往下掉。

俊秀疯了一般冲过去，一把托住那人纤细的腰，抱住他，顺势蹲下身去。

用手拨开那人额前汗湿的刘海，便见那五叶枫刺青滴血般鲜红。思绪在这一刻被扯得七零八落，脸色苍白如一张纸。眼眶氤氲一片，气息都紊乱了。所有疼痛在这一瞬都被心里的恐慌占据。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抱住他，语无伦次：

“我竟伤了你。。。。。。天哪，我竟伤了你！”就好像回到那个不知所措的年龄，追逐着，躲藏着，却一直执着着。俊秀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竟似要哭出来。

喉咙一紧，叫出一个名字：“。。。木头。。。”声音都是嘶哑。

那人仿佛听到似的，缓缓睁开眼睛，望见他。眉眼间好像笑着，又好像不经意，却不说话。

俊秀将他从地上抱起，直冲回营帐。

主营里一群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俊秀。远远地看见一个人飞奔而来，赫在便有了警觉，跑上去接应。在看见俊秀怀中之人时，赫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金英云随后跟上，望见那人，心里惊了又惊，不禁问：“这不是月奴小王子吗？！金将军你？”

俊秀理也不理，半句话听不进去，只对着赫在一句：“叫林御医！”脚下一步不停，直冲进主帐内。

赫在与金英云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赫在顾不及问些什么，俊秀慌张如此是他从未见过，想必那人对他很是重要。不管真相究竟如何，赫在转身立即去找林御医。

林御医是东神宫中太医院的掌权人，医术最高。三王子有天担心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恐俊秀受伤，特地吩咐他跟着俊秀来到疆场，以备不时之需。林御医一进帐，就被俊秀迎个满面。

“林御医，他受了伤，一剑刺在胸口，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他！”林御医感到俊秀握着他的手正在颤抖，心里大惊。跟在这个少年将军身边足足四年，不说他平时不见七情六欲的冷僻，就算那刀光剑影闪在眼前，也不会见他皱一下眉头。此刻竟是慌乱成这样，实在出人意料。

林御医几步走到卧榻之侧，低头。容颜跃进眼底，林御医不禁一怔：好一张绝世的脸！

匆匆跟进来的赫在在看清那人脸庞之时，也禁不住呆了。

那人似有轻微的昏迷，眉头轻轻锁着，不知此时侵入他思绪之中的，是些什么。

林御医用刀割开那人胸前衣裳，伤口赫然醒目，看得俊秀心里阵阵抽痛，拳头紧了又紧，只差没有将手指掐出血来。

林御医看那伤口暗红的污血，颜色诡异，伸手搭上那人的脉，皱眉，随即在那人身上探了探，似在找什么。好像无果，转身不禁问：“金将军可知他被何剑所伤？”

“他自己的剑。”俊秀连忙回答，“林御医，他究竟怎样？”

“将军，老夫恐怕无能为力。”

一句话说得俊秀脸色惨白，赫在也大惊失色。俊秀上前一把按住林御医的肩，用力摇他，摹地发狂：“怎么可能？！不会的，你是宫中第一神医，怎会连你也无能为力？！不可能，这不可能！”

“金将军。。。。。。”

“俊秀！”赫在见状立刻冲上去，用力把他拉开，“俊秀你冷静点！听林御医说！”

俊秀不停地喘着气，一瞬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气力，整个身形摇晃不定。赫在一把扶住他。

“金将军，他的伤口其实不深，没有伤及心脏。但要命的是，他中了毒，那毒自心口处侵入，没有解药，便不能活命。可是，既是他自己的剑，这剑上的毒只有他自己才有解药。我刚才搜过了，他身上没有解药！”林御医终于喘气将原因道出。

“什么？！”俊秀怔住。

赫在看得一阵心焦，不禁说道：“林御医，此人是那月奴小王子！”

林御医大惊：“他便是那王子？！”转身望向那人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一番思量，却是真真毫无办法：“这毒看来是月奴才特有的了。只可惜我们找不出解药。”

“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看着那人越来越差的脸色，赫在感到身旁俊秀越来越剧烈的颤抖，顾不得是敌是友，只问。

摇头：“将他伤口毒血吸出，可以暂时稳住他的心脉，但若没有解药，绝撑不过今晚。”林御医如实说道。

赫在一怔，心里混乱起来，说不出话。

俊秀怔怔地愣在那里好一阵，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像是魂魄归位，推开身边的赫在，朝卧榻走去。

在那人身旁坐下，没有说话，也不再慌乱，似是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很坚定的样子。忽然低头，唇瓣覆上那人伤口，用嘴吸那胸口处的毒血。赫在和林御医见状皆惊，却不动，只定定看着。

“唔。。。。。。”那人转醒，感受到心口的皮肤温热而湿润，心里忽然一紧，微弱的声音顿时传入俊秀耳里，“。。。没用的。。。你。。不必。。。。。。”

用力吸尽最后一滴淤血，侧身吐在地上。转过头来，目光深深凝视他的双眸，忽而对着那人一笑，说：“我一定会救你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像是在做某种承诺。起身坐到榻首，将那人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对了御医说道：“林御医，麻烦你为他的伤口处理一下。”

林御医心下已有几分了然，敛神，走过去，动作利索地替那人上药，再用绷带将伤口包扎。完毕之后站到一旁，说了一句：“老夫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有劳林御医了。夜色已晚，您请回去休息吧！”俊秀垂眸望着怀里的人，淡淡地说。

林御医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只行了个礼，颇有些无奈地退了出去。

“赫在，”俊秀唤了一声，没有抬头，只说，“备马。”

赫在听他说这两字便知他的用意，当下震惊，脱口便是阻拦：“俊秀，不能这样做！你无疑送死！”

俊秀眼皮不抬一下，语气却见强硬，只一句：“这是军令！”

“将军。。。。。。”赫在呆住。

“备马。”声音冰冷。

赫在握了握拳，望了那人一眼，心一横，折身走了出去。

帐帘开阖，卷进一阵轻微的风，吹得帐内烛火摇曳。阴影处看不清谁是谁的神情。只两个身影交叠。俊秀伸手缓缓拨开那人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手指抚过他的脸庞，忽然眼底只剩了温柔。

那人一眼望见俊秀左手手腕之上的绸条，那白到泛出另一种白的颜色仿佛刺痛了眼睛，令心神也随之一顿。凝视许久，却只有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间似有些苦涩，说了一句：“。。。你这又是何苦。。。”

俊秀也不在意，又说一遍：“我说过，我一定会救你的。”取过一件披风紧紧裹住那人身体，站起身将他从榻上抱起，埋进自己的胸膛里，脸颊轻轻贴了贴他的头发，湿湿凉凉的，却在近处。突然像个孩子，变得倔强，说给他，也像是说给自己，固执的一句：“我再不会失约。。。。。。”

那人心里一动，似还有些凌乱，却止不住那淡淡的疼痛，说不出话，只叫了一声：“傻瓜。。。。。。”

俊秀笑了笑，抱着他走出主帐。帐帘一掀，便见外面围着的那一片人。抬眼去看赫在，满意地看到了他旁边自己的坐骑。不理会别人，只径直朝马匹走去。

众人皆劝：“金将军，万万不能如此行事！请三思啊！”

金英云站在一旁看他，不曾说话。

俊秀抱着那人轻巧上马，为他寻个舒服的位置。抬眼扫过众人，说：“谁也不准跟来！违者，军纪处理！”不再有任何逗留，俊秀一甩缰绳，调转马头，脚下一蹬，马儿便飞奔出去。

“将军！”身后徒留数片呼喊。

赫在眉心几乎可以拧出一个结来，心里翻江倒海，回首毫无意外对上金英云沉默的神情。却也只能两两无语。

早已不见俊秀身影。

帐内，太医喂那人吃下了解药，又重新处理了伤口。俊秀看着他渐渐好转的脸色，心里总算落定。轻轻呼出一口气，深深凝视着那人，弯弯的眼缓缓染上一层不可略见的笑意，眼底的柔情沉溺似水。

“王，多亏救治及时，小王子已无大碍，悉心调养便可痊愈。”太医回话。

月奴王心下稳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摸了摸那人的额头，转过身面对俊秀，脸色却是凝成一处肃杀，剑眉拧得如结一般。

俊秀抬首，与他直视，丝毫不见慌乱。

孤身一人，此时已是身在虎穴，纵有三头六臂，恐也难从月奴营帐安然脱身。

俊秀却是淡然地笑了笑，再次望了那人一眼，转身往帐外走去。

一掀帐帘，俊秀毫不犹豫，直直走出。

月奴王怔了怔，一顿再顿，最终还是提步准备跟出去。

衣袖突然被人抓住，身子不禁停住。月奴王转身低头，见那人吃力地睁开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那拽住月奴王袖子的手却没有放开，眼睛里的神色，都是沉重。

月奴王望着那人一阵，心里不为人知地叹了一下，大手覆上他冰凉的双手，郑重说着：“你好好休息，我知你用意。”

那人愣一下，却是轻轻笑了。

俊秀一出帐外，右手利落地拔出腰间的长剑，紧紧握住剑柄，将剑垂在身侧，剑光银亮。俊秀神情冷至深处。

来时踏进的包围圈依然还在，月奴士兵将他围得滴水不漏。韩庚、希澈和东海执剑挡在他的身前。周身还有弓箭手蓄势待发，所有武器似在一瞬间都牢牢锁定了俊秀。

“金将军，我佩服你只身闯我月奴军营的气概，但是只怕你今日有来无回。”韩庚说，缓缓扬剑。所有将士都围拢过来。

俊秀表情一晒，拖着剑往前走去，剑尖划过沙土，拉出一道长长的深印。

俊秀走一步，众人就退后一步，僵持着一触即发。

就在韩庚准备下令动手之时，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划破一营静谧：

“让他走！”

众人闻言大惊，循声望去，只见月奴王背手站在营帐前，沉着脸色。

“王！他是东神将军！机不可失，我们不能这样放他回去！”希澈情急，大声提醒。

月奴王不予理会，只对着俊秀，沉声说道：“金将军，我敬你是个英雄。若不是你，皇儿他不能相安无事，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王！。。。。。。”希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韩庚拉住了。

俊秀看了月奴王一眼，不再说什么。径直朝自己的马走去，在月奴全营将士一片各异的目光中策马离去。

希澈不甘到直想摔剑：“这一放，不知以后我军将士又要枉死多少人！！”

月奴王却是无言，面无表情地返回帐内。

一连十数日，两国交战，各有胜负。但东神的优势却是愈来愈明显。

不管用计与否，俊秀分兵策略月奴应对不及。东神军队的素质远远超过了月奴王的估计。

这一夜，风轻云淡。

月奴王踱进主帐时，就见那人抱着膝盖坐在卧榻上，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赤裸的脚踝。月奴王知道，那是他从小便有的习惯，只要出神地想着事，那人就会有这个动作。

宠溺地笑笑，走到他身边去，摸了摸他的头，问：“伤怎么样了？”

那人抬头顿了一下：“父皇，”淡淡一笑，“都这些天了，早已无碍。”

“那样就好。”月奴王点了点头，在那人身旁坐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却有些苦涩，“允儿，看来是父皇错了。”

那人似是知他的意思，低头不语。

“东神连续吞并四国，将它们纳入了己方版图。凌、州、神降和西起四国如今都已不是独立的国家了。我本以为率先发兵，断了东神入驻我国的念头，至少依然能独立存在。只不过现今看来，这一步果然走险了。”

那人握住月奴王的手，来回摩挲，轻轻应了一句：“嗯。我知道。但是父皇没错。月奴是您的全部，为了它，拼一拼也是应该。”

月奴王反握他的手，捏了捏，便感到骨头硌手，皱了皱眉：“真瘦。”停顿一下，说着，“战火不能延到月奴境内，我国百姓向来生活安定，这一仗若是打回关口之内，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点头：“父皇您做主吧，儿臣懂得。”

月奴王笑，起身往外走去：“你好好休息。我去同韩将军说些事情。”

颔了颔首目送月奴王出去，坐在那里突然有些神思恍惚。

手缓缓按住胸口，是心脏轻轻跳动的节奏。伤口处却仿佛依然留有那人嘴唇的温度。

“明天你一定要来这里，我把风筝做好了，拿过来给你。”

“小主子，天色已晚，回去吧。坐在这里要受凉的。”

他侧头把左脸埋在膝盖里，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楚，眉眼间似是凝着，也像是笑着。忽然间轻喃一句：

“桃子，你失约了呢。”

帐中烛火摇曳，软语般絮絮，却不曾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