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星染三言两语的结束：“所以到最后，白霜杀死了白露，但保留了被封冻的城池。她死后灵魂不灭，年年岁岁地守候着有着白露气息的古城，并除去那些打扰她的人。”她在心底叹息，这些人的执念都太强了些，透过那些纷繁的表象，本心都是一样的啊……
深雪听得入神，近乎无意识的问道：“那，白露到底为什么要学习冰系呢？”
“不知道啊。”星染笑得淡漠忧伤，“两个人的事，本来就不应该让我们插手。”她伸出一只手，“深雪，该走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空荡荡的古城，突然就飘满了漫天的芦花。

这周有一篇论文，一篇英语作文，一分微积分作业，七份听力我就不更了

身边的星染还是说着那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和事，悲欢离合，聚散羁绊，就像要把这些日子的隐忍全都释放一般。陷入的回忆太深了，想起那时的自己，兰斯洛·星染，那是谁的人生？
深雪到底是想起来了，其实，那本叫《新月》的诗集她还是看过的。“锦镜流华，照吾归路。”锦绣和明镜流淌着月华，照耀着我回去的道路。但深雪想知道，如果那月光太暗太少，又或者那路太长太曲，她回不去怎么办呢？他会提着明灯来接她吗？
“也许，他以为我是永远不会走的。”
“至少，是在那时。”
“那天走的时候，就觉得啊，自己过去几年的时光一步一步的被落在身后，就像那城池一样，淡了远了。也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自己就走不了了。表面上的决绝是做给人看的，其实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
到最后，她们两个居然在说一样的话。
“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只不过是想着到底被他救过，这个人情总要一分一分地还回去。但他，他没有算计过，我又该怎么还？我们相处的这些时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而我真正想起懂得明白他，却是在失去他以后。回去重逢又能怎么样，回不去了，覆水难收。”
直到那天，星染与深雪才明白，心里真正难受到极点时，是哭不出来的。
她们看着彼此，握住对方的手，很紧，都有些颤抖。
“我说这些，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是这些事积的太久了，就像一根刺长在心里，新生的血肉层层包裹起来，但那种疼永远消除不了，平常不提便不痛，一触碰到便是疼的钻心。但现在将它说出来，我也并不觉得好受，因为那时我们已经无法改变的往事和过错。抱歉，又让你难受了……”
看着星染有点儿泛红的眼圈，深雪轻轻地说，原来，我们真的是一样的。
那天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深雪到底是没有想起来。只记得她似乎后来哭了很久，似乎也累到了极点，最终还是在星染之前睡着了。她最后的印象是漫天的繁星，无比明亮的天空，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象，还有星染回荡在风中的歌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明亮的夜里，一个女子静静地站在她们身边，却没有人能看见她。
她的眉眼弯弯如新月，一袭纯白色长裙委地，给她披上了一层潋滟的光泽。冰蓝的发丝在头上挽成了一朵简单的花，又像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在地上堆成层叠的烟雾。她嫣然一笑，眼中的水波就漫到了那朵妖娆的用发丝盘成的花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珠饰，极美。
她抬起头，空荡荡的天空刺得眼睛一阵疼痛。阳光洒在眼里，她闭上眼睛，感受到那段她不忍触及不堪回首的时光正在远去，终于释然了。每个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都会明白，那些年华是有多温柔，又有多绝望。

下一张明天更，提示，口味略重，纯洁的孩子们慎入……

突然好想把那张凌溪的发上来啊啊啊，我忍……
这是伊霜……少女时代的……

13 梅链
多年后，当伊霜坐在马车里拂开眼前凤冠上的珠帘时，她会想起她进入王宫第一次看到锦年时那个遥远的下午。
新选入宫的少女们鱼贯而入，有着血缘上天然的三六九等，一肌一容，尽态极妍，衬得她那原本还有九分的容貌就像是一个笑话。每人轮流的才艺灵力展示，有花化百蝶，有枯木逢春，甚至还有翩若惊鸿的水袖舞，婀娜的身姿屏风掩映，星星点点的红绽放成梅瓣……轮到她时，她惊惶地对面前的冰块伸出手去，却是落空了。
周围的嬉笑声像惊雷一样在她的脑中炸开，她感到那冰块冷的发烫。在午后灼热的阳光与审视的目光中，她再次感到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任人鄙夷，背上满是冷汗。她摇着头，惶恐的向后退了一小步，明白无论如何的华裳，她都永远只能是那个灰姑娘。
“啪，啪。”突然，清脆的掌声传来，赫然来自那高高的王座。
他笑容温和，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鼓掌，没有停顿，为手足无措的她。
那些高贵的衣衫鬓影闪耀着光芒，却如同火焰，只让她感到被灼伤的痛苦。但那人的高贵却仿佛午后透明的阳光，发自内心，温柔的包围他人，使她成为那荣光的一部分。
在他的带动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越来越强。伊霜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去，那演习了千百遍的动作几乎不经过思考般行云流水的流淌了出来。环佩叮当，裙裾轻扬，冰屑纷飞如雨，每一块碎片都有着彩虹的光芒，宛如一场钻石雨，而她是其中漫步的仙子。
天赋较好，出身较低，最终便获了那不高不低的位置，中级法师。
这就是她与他的初见。

但在最后那一刻，伊霜还是后悔了。她躺在落满灰尘的废弃仓库的角落，如同僵硬的木偶，看着那人脸上的油光。但衣服被解开的那一刹那，她眼前闪过的却是那条脏污无比被血浸透的床单，那个女人冰凉的尸体，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她割的那么深，几乎把手腕都割烂了一半，分明是一点儿活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但为什么？那天明明一切都正常，甚至是难得的平静，没有殴打没有争吵，就连那头欢爱的声音都是难得的愉悦……伊霜将那张身份证明死死攥在手里，拼命挣扎起来。
极重的一掌便落在了她的脸上，直打得她的嘴角流出血来：“贱人！”
墙外突兀的人声传来：“怎么回事？”带着莫名的威严。
那一刻，伊霜只觉得那声音宛如天籁。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锦年的声音。

却是出了一点儿没想到的意外。锦镜原本想让她到一个平凡的宫室当侍女，为的是掩人耳目。却没想到她的自请书刚交上去，锦镜看完正要说活，却被一个清冷华丽的声音生生打断：“王，雪宫正好少一个侍女，这孩子，我要了。”
她诧异的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绝美的身影。她妆容精致，嫣红的唇勾起一个妩媚的弧度，却丝毫都及不上那双蔚蓝双眸中的银色波涛，好像是满载着笑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冰蓝的鬈发泛着不属于人世的潋滟，落在那身海棠红的衣袍上，美得惊心动魄。
伊霜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将头偏到一边，仿佛被她的美貌刺痛了眼。但那人就站在那里，艳如霞光，让人不自主的向她看去，却又不能长时间直视。
她第一次明白，真正的美，是让人不敢看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锦年的回答：“法师请便。”
紫兰挽起她的手，将跪着的她从地上拉起来，在那朵梅花那不着痕迹地拂过。她细细打量着伊霜的模样，似乎是极欢喜的模样，笑容温和却意味深长。伊霜只觉得心里一动，竟感觉被她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看透了灵魂一般，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那时的她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紧张下造成的错觉。
多年后，青色的草原上，日月同辉，她看尽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之时，想起那双蔚蓝微银的双眸，才明白那抹笑容的深意。
紫兰在说，我等你很久了。

锦年笑着点点头：“你很好。”
十年前的那段关系，对两个人来说，并不怎么光彩。
十年前，伊霜在甄选中进入宫廷，成为了中级法师。后来，她成了他的秘密情妇，在他的授意下自请降为了侍女。每次相会，他都会给她留下五万星金币。直到后来他发现这个女孩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也一步步要求更多时，他打算干脆地了结这一切。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伊霜却自己上书，主动要求和亲青原。
青原是阴月和暗黑边境处的小国，以所处的草原为名，每年都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难得同意了和亲。能够以一名女子解决的事情，当然无需动用千军万马。
于是，他批准。封伊霜为公主，赐号青宁，厚礼陪嫁，十里红妆送至千里之外的国度，从此再无消息。十年，边陲安定，百姓乐业，听说她被封为王后，备受君王宠爱，万人敬重。
但透过那些表面的冠冕堂皇，锦年想起的，却是那些夜晚温柔缱绻的碎片。

几天后，锦年接到了她的上书。他摇摇头，只觉得像个小孩子赌气的玩笑。目光却在一行字上停住——“紫兰附议”。
他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何况这次，他本就没有打算拒绝。
没有犹豫的，他摁下了手中的玉印。

锦年看着面前的人，思绪万千。
十年了，她依旧容颜未改，像一朵初开通透的荷花。但她已不是那个青涩的小女孩，她不会再穿着破洞的丝袜，直到坐到他身边才想起匆匆忙忙的遮掩；不会再留着无法旋出的口红，用指甲挑起一块，小心的抹到唇上；不会在买的高级礼服下面，搭配着破旧背心……
现在的她，有着最出色的外表，最得体的妆容，以及在高位多年而收获的贵族气质。如他所愿，他将她送走，亲手成就了她。
“青原王，薨了。”她说，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他看着眼前的她，想起的却是当年那个女孩。那时的她迷恋他的怀抱，狂热与沉醉都来自真心。她的存在打破了人们对纯洁的定义，不论她做过什么，她都拥有一份特殊的天真和无法被玷污的灵魂。即使是他，虽然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痕迹，却无法给那个灵魂留下半分烙印。
现在，一切都已改变。她的圆滑，她的妩媚，她的风情，做得如行云流水，却又隐隐透出世俗的风尘。
深到刻骨。
而当年，他愿意选择她，一方面是因为她像那个人，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她是伊霜，仅此而已。
也许，这并不是她的错，只是一种习惯。如他所愿，他为她戴上了后冠，却也亲手杀死了当年那个为爱啜泣的女孩。他笑笑，这便是他种下的苦果。
他慢慢地说：“请你，遵从他们的风俗吧。”
她并不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神色淡然，无悲无喜：“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光点消散，一切恢复平静，恍若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