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隔着清冷的梅树度空而来。
穆观海的脸色变了。
比较起来,对手的杀气远不如风之痕那么强,却透着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如来自地狱的恶灵,一旦认准目标,就附骨难去,至死方休。
墨虚无轻袍缓带,霜色绸衣波浪般翻动。
“印证的时刻。”
话音甫落,他便来到了穆观海的身前,赦焰破空。
他来的太快,动作更快。空间温度骤然升高,澎湃的热力扑面而来。穆观海的任何应对,拔剑,横剑,刺,削,劈,撩,都已经来不及。
他无法跟上墨虚无的速度与节奏,只要试图动作,都必然会被赦焰斩中。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只有退,向后疾退。
赦焰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擦过,轰在地面,炸出几道火路朝四周蔓延开去。
但穆观海终究是拉开了距离,这让他有了出剑的机会。
一道极为凌厉,却又格外朴诚的剑气,冲天而起。
他用的是浮黎。
数日静思,他已经脱离冥斩控制。选择此剑,只是因为,断剑千律胜不了对方手上的赦焰。
“还不差。”赦焰转折扬起,炎气爆燃,石砾草木顷刻灼成烟雾。
浮黎剑势展开,方一刺入火焰,火势便骤然一缩,接着轰然炸开。
穆观海手腕一翻,剑光再起。精微的变化一波又一波,不停地刺向那片火焰,如磨盘般将墨虚无的刀气研磨湮灭。
火势节节迸碎,穆观海的剑气也不断消失。双方真力互冲生成连串爆鸣, 穆观海的衣衫上出现了数道裂口。鲜血,缓缓地溢了出来。
但,他的神情依然平静坚定。
墨虚无瞳孔闪过明艳的寒光,异样的血腥感。
“烈焰·弑。”
火焰呼啸卷起,转瞬掠过刀身。墨虚无内力源源不绝,长刀急剧膨胀,化作冲天火鸟,倒贯而下
这一刀,穆观海竟生出避无可避的感觉。
他心中一沉,握剑的手更稳。
一剑上撩,向赦焰迎去。两者风声才接,穆观海就觉内息一沉,浊气升至胸口,竟然就无法再吐出。
“喀”的一声响,浮黎断为两截。
刀锋扫过胸前带出的血珠,断为两截。
若不是穆观海危急中缩了半分,他的身体,也已经断为两截。
断裂的剑中腾起一枚金色的珠珀,如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向着赦焰疾掠而去。珠珀一附入,刀身便燃起刺目的亮光,真气稍一运转,整片梅林都笼着炽烈的火红。
仿佛熔化的金子,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元力。
蓦然,一阵琴音袅袅而起。
低而平缓,似山涧清流,在灼热的空气中,带起一阵平和的润滋。
墨虚无杀意陡盛。
曲调转疾。
透出难以言说的悲悯,似乎连地上的一株青草,也不忍践踏。
墨虚无顿了顿,眸中饮血的丹色,竟也被这琴声拂开了一线。
长长的尾音绕梁,融融流入心田。宛如一幅在记忆中忘怀已久的图,虽已褪色,但偶然回想起来,却是无尽的追缅与凄伤。
他收起了刀。
“《脩禊》?”
身上眼中,都已无半点杀意。
“公子是知音人。”女子的声音与琴曲一般洁净无垢,随风而来。
“木神句芒谱此曲,有怜爱众生,愿其常保青春之意。”
墨虚无的神色忽然就变了,仿佛听了这妙韵温婉,他就成了竹林之中高卧清谈的温文公子,不复与穆观海对战时的肃杀。
“闻《脩禊》者,不杀,不怒,不怨,惜天下之生灵。墨虚无岂能辜负?”
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