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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九曲寒波不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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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十三指挥白玉京兵士交替上前压阵,巨石滚木不断落下,一切井井有序。
他视线所及,处处战火杀伐。联军靠的是奇袭,久攻不下,已经渐渐陷入颓势。
蓦地一道刀光如闪电自战场烟尘中扫过,如出水 巨蛟,不断吞噬着兵士的血肉。
那是……非道。
“弓箭手。”眼见冥刀所向披靡,卫十三急声发令,飞蝗般的火箭呼啸而去,几乎将非道湮没。然而一轮攒射过后,周围士兵纷纷倒下,非道却如雷霆怒发。
内力吞吐,卫十三手中长枪向上一举。
“当”的一震。卫十三虎口 暴裂,鲜血直流。非道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让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他虽然死死地架住长枪挡格,但非道全力一击,却生生把他轰退了数丈。
他身体晃了晃,便倒到了地上。最后的视野里,似乎看到了一柄燃烧的长刀呼啸而过。
炎火如柱,其意煌煌。赦焰拉出一道弧形炎光划向非道,空气中立即暴起一声闷响。
炸开的火焰伴随一道环状扩散的冲击波蔓延开,交战的两方人马无不感到呼吸一滞,纷纷往后退去。
墨虚无双足点地,轻无声息。刀尖在阳光下拖出赤色的焰尾,映着他眼中枫红,更显艳 丽。
无需任何言语。赦焰、非道。系出同源的两口冥刀已经振起了不可遏制的响应,如饕餮之兽,亟欲搏人而噬。
非道扬起,疾斩墨虚无双肩,诡异邪力如影附形。墨虚无心神凝聚,焰弧交迭爆开,刀锋不断激撞出蓬蓬星火。
他武功本远在对手之上,得了浮黎珠珀,刀法威力更巨。火红烈焰掠过刀身,直向非道胸口冲去。
非道脚下踏出罡步,身形突然鬼魅般地一闪无踪。
“哦……”墨虚无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耶行步……”
刀尖,毒蛇般自身后袭向他肋下空档。墨虚无头也不回,身体宛如一道流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绕开了这必中一击。
“你是魔族。”墨虚无说道。
“魔族……”被冥刀操控的死尸,机械地发出声音。
“杀!”
刀刃,化作五条细长的尖刺,交叉着延展开。每一条尖刺,都反射着不同的光芒。
光芒如同眼睛。
妖魔的眼睛,冷冷地瞪视着敌人。
他的人倏然旋转了起来。非道被他真气所催,寒芒裂电,刹那间化作一股庞大的旋风,势不可挡。
“十方连焰。”
炽 热的炎力循着刀锋的轨迹燃成一片火幕,双刀交格的刹那,火舌倏然一缩,接着瞬间爆开。
非道发出一声厉啸,被强猛的火力撞得倒飞出去,砰然摔在地上。
低不可闻的裂响,似乎有什么法咒破碎了。
“……夜……独影……”非道生涩的音调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玄……”
忽然,两道火焰从他的眼睛里喷了出来。炎火之力,这一刻全面爆发,他的皮肤乃至血肉皆被无情舔过,淹没在巨大的火浪之中。


IP属地:浙江98楼2018-09-01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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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希子置身在一片幽清的景致中。
    周围很安静,阳光映照下,显得安宁、透明,看不到一丝危险。
    但,太安静了。不但没有一点人声,甚至连鸟声、风声、虫声都没有。古树静静地立着,似乎就算暴风骤雨袭来,也不会动一分一毫。
    死气沉沉的世界,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有希子知道,她已经踏入一座法阵。白玉京的阵法,是否真如传闻般可怖?
    指风轻扫,凭空带出一串细响。
    只是一声,那沉沉的死寂突然就被打破。她忽然就听到了声音,无穷无尽的声音,一发而不可收拾。
    淡淡的雾气,铺天盖地潮涌而来。依稀可见梦幻般鲜艳的色彩——那是剧毒的颜色。
    脚下一侧,避开那团雾气。她身旁就是一株古树,一种怪异的律动蓦地从树身传来。余光一瞥,只见那树一阵扭曲,竟然化成了一条粗大的蟒蛇,青翠欲滴,大口张开,红信急速吞吐,向她冲来。
    有希子身化冷电,间不容发地与那大蛇擦身而过。
    所有的树木都在诡异地扭曲着,显出它们本来的面貌。每一株绿树都是一条青翠巨大的蟒蛇。那些蛇生得极为狰狞,全身布满了暗绿的光斑,显然是上古异种,凶猛灵警,极为难斗。何况还有那团毒性猛恶的雾气。
    视线凝视虚空中的某一处,身形如胧胧的光芒穿过了群蛇。掌心气劲满盈,将发未发之际,脚下土地突然爆破般地一动,地心处传来一阵轰然巨响。随即猛烈地震荡起来,雷霆之音,嗡嗡不绝。
    并非阵势之力,究竟是……
    她不及细想,脑中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剧痛。这种疼痛极为尖锐,甚至比身体被一刀一刀脔割更难忍受。
    变幻不停的光线构织成无数奇怪的画面,隐隐约约。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撞击,让她神识崩散,却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场景。
    有希子瞬时面色苍白,冷汗,沾湿了鬓边碎发。


    IP属地:浙江99楼2018-09-15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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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土翻涌,渗出无数缕黑烟。
      岁枯荣目露惊疑。从高处看去,大地宛如一锅煮开的黏粥,滚滚翻腾,四面扩展。
      沉思中,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迦。
      “满贯妖滕·鬼行之气。”
      一股黑气自掌中腾起,涌 入地面渗出的黑烟中,越来越浓。岁枯荣手一提,更浓重的黑气陡然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巨浪般喷 涌不停。其威力比方才强了不止数倍,混浊的尘土顿时遮天蔽日,阳光瞬间就已无影无踪,四周被一片浓厚的黑 暗湮塞。
      一声冷笑,从九天之外飘落。
      在他的耳中响起,然后直接落在了他的心上。
      岁枯荣一凛。
      苍穹上忽然映出了耀眼的紫色。
      这一抹紫色,似乎比暗夜还深沉,不断攀升的浓厚黑尘,倏然止住。
      岁枯荣全身剧震,无形的威慑压得他再也无法控 制手上法印。黑雾爆散,大地 震动也由强转弱而至无。
      他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颤 动,“妖后……”


      IP属地:浙江100楼2018-09-24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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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天而立的影若虚若幻,紫色光芒妖异的闪烁。
        墨虚无的视线立时被吸引,神光凝住,再也无法移开。
        全身真力源源升腾,振得赦焰嗡嗡鸣啸。却不是由他催发,竟是本能激起。
        这种压力,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风之痕。
        究竟是风之痕的剑术更高,还是妖后的刀法更胜?
        他无法衡量。
        但,这威慑中透出无与伦比的的王者气象,却是任何人都比拟不了。
        他提刀,在身前展臂抬升。
        一个平淡无奇的起手式。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刀身重逾万均。
        战意,兴 奋着升温,灼烧成眸中枫红的狂?热。
        四周空气也开始燃 烧,看不到一丝火苗,却能感受到温度的升高。
        墨虚无清楚,无论是根基还是刀法,自己都相距天壤。所以,要出手,便是至极之招。
        狂野的咆哮响了起来,怒涛般的烈焰形成一道火龙气旋,雷霆万钧。
        “火炼九弑。”
        炎流似峰峦倾塌,所及之处,一切事物都被切成碎片,混杂地搅在一起,形成一团炽烈的炎球,带着万物破灭之威,直冲天际。
        那虚幻的影,忽然无比清晰地闪现出来。妖后冷玉般的面容上,唇角斜斜挑?起一丝冽如刀锋的笑。
        趣味的并不是招式,而是这一刀所带动的气势。
        似脚踏绝峰,悍然无回。
        淡淡地,她垂眸。
        高悬的天穹上,紫光骤然明亮,浩瀚森严的气息磅礴而出,裂空压下。
        墨虚无一声闷 哼,身 子晃了晃。朱 红,自唇边缓缓滴落。
        炎球猛然爆破,灼人烈焰倾泻而出,如连接天地的绵长火 柱,反扑而下。赦焰挽起光墙护住周 身,丰沛的真气向四周鼓涌而去。
        火星溅落冲击,每一点都带着森森然的蚀 骨刀气,越过光墙,落在他的身上,留下清晰至极的刀痕。
        刀上压力越来越沉,墨虚无纵声长啸,内力再催,赦焰亮起一抹艳红,如同要破海而出的蛟龙逆冲而起。
        大团大团的火云铺呈升腾,火云中,又有电芒雷光呼啸飞落。
        他双眼红光一炽,雷电火焰轰然齐喝,似撕扯天地般,聚合成一把红光跳跃的雷火之刃,如龙飞 天。
        空间顿时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妖后眸中绽出一蓬冰寒的华光。这天地变色的一刀,竟无法让她动容分毫。
        纤长的手指凌空抬起。指尖浮动着妖异的紫色,一如她的眼眸。
        美到极处,却也冷到极处,残酷到极处。
        漫天光芒,忽然全都隐去。
        雷火之刃也消失了。
        墨虚无一口鲜血喷 出,他的体 内忽然灼出了一柄灿烂至极的雷火光刃。足以焚烧灵魂的炙热,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为之点燃,墨虚无忍不住痛苦嘶哼。
        猛地,光刃拉出极长的芒尾,向天空飞去。墨虚无被拖着凌空激飞,又重重砸下。
        紫光,缓缓如云雾消散。
        空中一无所有,墨虚无浑身浴血。


        IP属地:浙江101楼2018-09-24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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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伍 魑魅搏人应见惯
          桌上已经堆了尺高未拆过的奏折,权妃只得将手中文书小心放在边角。
          勤勉政务,批阅奏折。妖后素来不为。
          这是她的为帝风格。
          相较于事必躬亲的君王,她实在随意的近乎散漫。
          一盏茶,一杯酒,漫品春秋无风雨。
          即便如此,白玉京的内务运转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没有人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旁侧长桌摆着一盘棋,全是白子,零零落落点缀四处,似乎毫无章法。权妃不擅棋艺,自然抬起了视线,却不经意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半靠在朱紫矮榻上,沉思般微垂着头。金箔滚边的发带薄如蝉翼,随着一肩墨发泼洒流泻,鬓边几缕金丝,潇散不羁。
          青郁色的眸如远山经年积雪,衬着阳光斑驳,竟有些缥缈不真 实之感。
          权妃忽而就觉得心底有一丝痛。
          一种名为悸 动的疼。
          “这一局,汝有兴趣?”
          步履如踏云端。
          权妃一凛,恭敬退到一边。她自然清楚这声音来自于谁,也清楚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风之痕往塌内略移,让径直走过来的那人坐在旁边,孤峻容色罕见的松融几许。
          “这一局,蓄势已久。”风之痕道:“黑子,想必早已落下。”
          “远在百年 前。”妖后指尖一引,黑棋便落在了棋盘上。
          天元。
          风之痕说道:“起手天元,虽是醒目,运用得宜,一子能抗天下。”
          “亦因此,群而攻之,天下抗衡。”
          风之痕莫测目光映在她身上,“也许执棋者乐见其成。”
          妖后眼底掀起笑意,紫眸华光正似此刻繁花上折射的浓艳。
          权妃身 子一震,她仿佛被抛到了宇宙的终极,隔着无法跨越的空间仰望他们,看他们用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交谈。
          只听妖后道:“昔时十年不下一子,而今一年落了十余子,白棋的速度快了。”
          她眼也不抬,广袖轻拂,一张折子就到了权妃手中。
          “送至荧惑。”
          权妃心中有些沉。
          白玉京人员鼎盛,自然免不了喧闹,但眼前的这座宅邸,石阶下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事实上,若非妖后旨意,权妃也绝不会来。
          宅邸很普通,单调的黄铜朱漆大门上雕了一只猛兽,似犬非犬,似狼非狼,獠牙外露,人立而张,样子凶猛之极。衬着四周山水形胜,有种引人发笑的不协调感。
          但权妃笑不出来。
          那是上古一种名为“犷”的猛兽,传说极为凶 残,每次逮到猎物,就用外露的獠牙割下血肉来食,尤其喜欢猎物挣扎惨叫,因此被当成刑罚之兽。
          荧惑,便是五部中执掌刑杀之所。
          白玉京内几乎没有人喜欢这里,她也不例外。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荧惑的司职,而是里面那位宫主。
          将折子递进去,她连片刻也不愿停留。
          厚重的大门夹杂穿堂风开启又闭合,半个时辰之后,空旷的院子里多了十二个人。
          “都到齐了。”


          IP属地:浙江104楼2018-10-14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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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细 嫩,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若是在其他地方听到,任谁都会以为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如果,这里不是白玉京刑杀之司。
            如果,那声音不是来自正堂中 央的座椅上。
            “今日,魔剑道和西岳联军进犯。”
            院中一片沉寂。
            他们当然知道。但派内兵力自有调度,有些人并没直接参与。白玉京垂世数百年,大小战役不知几多。今早那一战,根本不值一提。
            “其中一路兵马,自后山进军,斩杀卫十三,引起地脉震荡,而外围法阵,连警戒也没有发动。”
            众人都不由得一震,他们已经隐约猜到,为何自己会被传唤。不祥的预感,让他们不敢贸然应声。
            “这里有一个人,半月前擅离总坛,往不该去的地方,留下一只铁盒。”那人的视线在十二人身上游 移,也不知说的是谁。
            列均衡心脏重重一跳,半月前,他奉掌令点玄黄之命,去往一个极其隐秘的所在。点玄黄也确实交给他一只铁盒,但他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难道,内中竟是军机要图么?
            冷汗,瞬间湿 透了衣背。
            他感到那人游离的视线似乎停驻在自己的方向。格外冰冷,像一条危险的毒蛇。
            “你该告诉吾,是巧合。”
            他的心沉了下去。
            右手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匕,准备随时骤起发难。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不是又如何?”
            列均衡一愣。
            这声音,出自他身旁。说话的人,他曾与之共事。岁衍部下的屹首。
            “不是就好。”
            那人竟似松了口气,仿佛错冤无辜是一种遗憾。
            但不知为什么,听着这句话,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血海。
            血海里,有无数冤 魂绝望地哭泣,渐渐沉沦。
            明白是那人出手的前兆,屹首深深地吸了口气。
            闷热的风尽数被吸 入肺中,他胸腹微微鼓 起,仿佛一面战鼓。
            雕鸣般的尖锐啸声,从他的唇 间迸发。尖啸立时传遍整座宅邸,甚至撕 破长空,远远送了出去。
            也几乎在同时,尖啸骤止,屹首踉跄后退。
            堂中那人坐在圈椅上,慢慢收回向前方伸出的一只手。
            “你,想提醒谁?”
            血 腥味越来越浓,仿佛是真 实。
            屹首并不答话,身形如银枪般向那人射去。进入这座宅邸,他本就不求活命。
            他手中暗芒伸缩流动,蓬勃的气劲匝地扫出。
            四下惊呼才起,众人眼前一花,接着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鲜血飙了出来。
            屹首身形窒住,一枚长梭,深深钉入他的胸口。体 内鲜血正被什么东西疯狂地吸 吮 着。片刻,真力血气如同绝堤的洪水,呼啸着冲出体外。巨大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惨叫。但他的口张 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黄 泉路上走得潇洒,就太无意义了。”那人手腕翻转,长梭在屹首体 内刺动,使他的伤口扩大了一倍。
            屹首身 子已不能动弹,只能死死盯住眼前这人,所有的愤 恨都从眼中喷 出,似想用这种愤 恨杀死他。
            “记得怨,记得恨……”那人似乎很享受他的憎恨,声音放得很柔,“记得吾之名,黄 泉无人异酆都,你,才有痛快的来生啊。”
            没用一点力气,拔 出了长梭。屹首猛的一震,一道道血潮接二连三地破体而出,转瞬间让他变成一颗海胆。
            他缓缓倒下,再也没有了呼吸。
            没有人说话。
            炎夏的院落,压抑得让人倍觉寒冷。
            “勾结外敌……”
            异酆都站在石阶上,看着院子里瑟瑟恐惧的下属,神情不见丝毫剽悍凌厉,“岂止一人。”
            手一抬,掌间气劲凌空提起一人摔在地上。
            “押下。”


            IP属地:浙江105楼2018-10-26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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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天落日轻 盈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
              妖后微微后仰,随意地斜靠在矮榻上,轻晃指间水晶杯。
              不同颜色的酒汁漾在盏中,随着皓腕的轻轻摇动而晃荡,却又保持彼此分离。
              “时辰一至,这酒,便得滋味。”
              “怎样的滋味?”那人轻 抚琴弦,简单的不成曲调,却格外闲适。
              妖后不言,只将酒盏举到眼前。莹润流光映出他线条鲜明的侧脸,被余晖镀上一层浅浅的夕色。
              风之痕伸手掠过,却被轻轻 按住。
              同样白 皙的指尖,同样冰凉的温度,就像是自己的手握着。
              妖后顺势倾身靠上他肩头,酒盏移到他唇边。
              轻啜,细细的分次咽下。迷离的滋味在喉间跃动。
              “意料之中的无味,计算之外的甘醇。”
              妖后扬手轻抛,空了的酒杯划出圆 润轨迹,“一旦入局,皆是棋子。泯 灭了差别,变数也失去本身存在的意义。”
              “放弃旁观的立场,换得与棋手正面交锋。”
              “精彩,永远在局外。”
              ——夜独影……玄……
              唇际弧度带着几分玩味,仿佛洞悉了天地间沉埋的隐秘。


              IP属地:浙江106楼2018-11-06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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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败,你如何解释。”
                面对质问,岁枯荣没有回答,取出一只卷轴抛了过去,“白玉京阵法关窍,吾抄录在此。”
                帝沧溟静阅片刻,“确实是精妙的阵法。”
                轻敌。
                这个答 案,并不需要说出。
                “吾没料到,诛天没料到。”帝沧溟冷冷注视着他,“你与妖后对敌多年,也料不到?”
                岁枯荣猜到会有此一问,语调不紧不慢,“疆主认为吾有所保留?”
                帝沧溟道:“你是妖族最后王裔,手中握有丰厚的资源,但吾至今不见你使用过。”
                “妖后亦是吾族皇脉,本族秘宝,未必能制胜。”
                “吾不信,你没有底牌。”
                帝沧溟说得直接而肯定。显然,这句话,才是真正的关键。
                岁枯荣似也被惊动,自白袍中抬起了头。
                帝沧溟的目光笔直望向他。
                岁枯荣却笑了。
                有些感叹,更显诡异。
                帝沧溟面色微变,只觉一阵幽风迎面扫来,风中厉鬼凄嚎,直摄心神。他刚要运劲抵 抗,呼吸突然一窒,胸口似有千斤重压。鬼啸妖戾层层叠叠如巨浪轰然而至,仿佛要将他活活淹埋。
                却又倏忽止息,“如此可能消除你的疑虑?”
                帝沧溟轻呼一口气,震住涌起的心神,“只是要将所有变数的影响减至最少。”
                “你是指……”
                “山川闲笔墨虚无,藤峰有希子。”
                岁枯荣道:“墨虚无是十分个人主 义的武者,他当然不是盟友,但,也不是敌人。”
                “非道亡于他手,才破了进军之势。若日后有人阻碍他与妖后对决,那他大有可能成为吾方阻力。”
                岁枯荣沉思片刻,“可惜,他是赦焰择定之人,吾不能出手干预。”
                “魔剑道呢?”
                岁枯荣双目因趣味而眯起,“吾可以为你转达。”
                帝沧溟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见他如此反应,岁枯荣已猜到他必然有说服诛天的把握,却也不追问。话题自然便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至于藤峰有希子……此人来历身份处处可疑。”
                他忽而露 出耐人寻味的笑,“她曾经有助于你。”
                帝沧溟不为所动,“焉知她不是白玉京的暗棋。”
                岁枯荣摇头,“妖后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肯定的语调稍稍消解了对方的疑虑。
                帝沧溟神色稍缓,“这样的敌人,吾实在为你担忧。”
                “她不是你的目的?”
                帝沧溟衣衫被风掀起,似欲振翅腾空的雄鹰,“吾的目的不是她,不是任何人。”
                字字铿锵高朗,“是这天下。”
                夕阳染在他身上,照着他渐渐远去。
                岁枯荣下意识伸手挡住返照的光辉。
                无尽的尘埃,仍在簌簌落下。这场劫灭后的灰暗已经持续了百年之久,也依然会持续下去。
                天下么?
                他面上聚起厌恶的神色,复又缓缓松开,“走了又来,妖族百年未有此兴盛。”
                “吾践诺而来。”
                青色的身影,在荒凉破败的宫殿中,遗世而生。
                岁枯荣道:“非道已亡。”
                有希子掌中腾起一道青光,落在宫墙上。她先前在非道身上施下追魂术,即使灰飞烟灭,也能带回亡者的记忆。
                岁枯荣的惊讶很快变为专注,仔细凝视渐渐清晰的画面。双刀对决,惊人的热力,最终定格在非道消散前诡异的话语。
                夜独影……玄……
                他莫名觉得,这句话中埋藏了足以震 惊世人的秘密。但只凭这四个字,根本推测不出完整的讯息。
                他紧皱眉,簇拥着身上的白袍。
                “帝沧溟打算除掉墨虚无。”
                有希子并不回应,静静地站在那里,对他的话似听似不闻,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岁枯荣移目,“吾以为你们是好友。”
                “所以,吾袖手。”
                有希子淡淡道:“阻止他求生斗死,就是他的敌人。”


                IP属地:浙江108楼2018-11-18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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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虚无在潇湘八景。
                  他与妖后一战重伤难愈,本该寻一山明水秀之处,借助天地菁华,压 制体 内这条毒 龙。但他却坐在潇湘院的回廊上。
                  潇湘八景是天下最有名的画院。此间主人工书善画,穷丹青之妙,素有“妙笔生花,潇湘主人”之称。他很少作画,每一幅出世,众人必万金以求。
                  画院每隔十年开观择徒,每次只收三名弟 子,都由潇湘主人亲自甄选决定。他之亲传,个个都是画坛翘楚,声名无两。
                  墨虚无当然不是来拜师的,今日也不是开院的日子。今日是六 月十五,每年今日,潇湘主人必广邀天下,斗画赏艺,品鉴丹青。
                  而他生平所好,不过有三:一者刀,一者画,一者棋。
                  墨虚无背倚着廊柱,右腿自然落地,左腿踩在栏杆上,手肘搭着屈起的左膝。明明是粗鄙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是说不出的优雅写意。
                  目光浮浮掠过西侧庭院的斗画台,掠过主殿粉壁上的长卷,最后停驻在兴致正高的易宝之会。
                  “这幅《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各位看官且看看如何?”
                  众人的目光投向梨花木架上的绢本。五星、二十八宿各作一图,或作女像,或作老人,或作少年,或兽 首人身。笔法细劲秀逸,匀洁流畅,设色古雅精微,画风谨严。天文,传说和世俗理念合而为一,独树一帜。稍涉丹青之人,一眼便可辨出,此物非凡品。
                  各方的抬价声已然此起披伏。
                  “可惜……”
                  “可惜……”
                  另一声叹息落在耳中,墨虚无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神色循声望了过去。恰巧撞上同样因趣味侧过来的视线。
                  两道意味不同的探究目光在半空相遇。
                  “在下,雾里看花游世尘。”
                  “山川闲笔墨虚无。”
                  两人同声说道。
                  “幸会。”
                  “幸会。”
                  树木阴翳,夏花灿烂。风吹着草屑飘飞,带起那人轻薄的衣袂,如同青青春色里的新柳。
                  “墨公子雅擅丹青,所惜者是否与吾略同?”
                  墨虚无如墨长眉盎然扬起,“正要请教。”
                  那人迎视,目光朦胧似春日空山轻漫的雾气,难以看清。
                  西侧庭院种着一种古老的银杏树,到了秋时,古树上满是金黄,仿佛金云,也似烟火。此时盛夏,银杏遒劲葱绿,景致依然很是迷人。
                  银杏叶深处,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画台,桌上笔墨纸砚,诸色齐备,笔架上悬着一管管狼毫。
                  游世尘执笔蘸了颜色,“画有六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四曰景,五**,六曰墨。
                  尤以笔者,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此《神形图》奇形异貌,实参其妙。可惜小乏神气,欠缺墨韵。”
                  一枝杏花轻灵润秀,随着笔端移动,渐富堆粉砌霜之姿。
                  他画技宗法宋人刘松年,圆熟工巧,以园林小景取胜。
                  整幅画面虽不复杂,但在主宾、错落、疏密的巧妙安排下,生机满纸。双勾枝干浑厚有力,凝重的赭色填于其中,显得劲健、古秀。配上敷染得当、刻画精细的绿叶和曼妙多 姿的花朵,有隔于载能嗅其香之感。
                  墨虚无亦自点墨挥洒,“听闻张僧繇作此画,数纪之内,无须臾之闲,惟公及私,手不停笔。虽是六法精备,到底落于窠臼。丹青四品,神、妙、奇、巧。落笔纵情自 由,任运自然,似不经意而又精当,方为神者。”
                  画中重重叠叠的坡陀峰峦,或直耸、或斜出、或横卧,构造新颖。峭壁大岭贯通 天地,飞泉湍急,新松夭矫,丛篁滴翠。
                  他用笔之奇,为常人所不敢。尖笔浓墨,气势酣畅淋漓。错落纵横的山岩间,奇松突兀横亘,掩映斜倚的巨石。瀑布从峰顶直泻下来,穿越郁密的竹林和栈阁,冲击山石,注 入深潭,喷雪跳珠,动人心魄。
                  画的不是全景,却传达了一种深邃的意境。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游世尘低头仔细看着,眉峰之间,越来越郑重。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
                  “甘拜下风。”
                  如此出神入化的妙笔,怎能不心悦诚服。
                  他笑了笑。
                  “墨公子可愿一往寒舍,与吾共享画理?”
                  玉扇摇开,拂过一阵三月和风。
                  “叨扰。”


                  IP属地:浙江109楼2019-02-0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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