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sweet栗子

人生本是场赔本率颇高的博弈，有得必有舍，有舍才有得。
那些镌刻在生命里经久不衰的过往，绝不如普通记忆尘屑一经风吹火炼便灰飞烟灭。经时光而不逝，是理所当然。
1.小城大事
小城不大，你若推着自行车走，不到一天就能从南街逛到北巷。
南街住着一个瞎子，北巷住着一个哑巴。
李易峰说，哑巴家的生煎是小城最好吃的，一口咬下去满满的全是汤。
哑巴家的生煎摊在北巷的一个拐弯口。哑巴是哑巴，不会吆喝，但手艺极佳，做的生煎香飘十里，每天都有一排长长的队伍几乎涌到城门下。
寒冷的冬日因为哑巴生煎而变得温暖。
陈伟霆朝手心里哈气，站在龙一般蜿蜒的队伍里跺着脚，刚伸长脖子想数数前面还有几个人，一阵冷风便从脖子灌到脚后跟。他立马缩回厚重的毛衣里，不满地抱怨着小城的鬼天气。
李易峰迎着寒流跑过来，脸颊冻得有些发红。
“买到了吗？”
陈伟霆摇摇头，伸手去扯围在易峰脖子上的红围巾。
“喂你干嘛！”
“智障我要冷死了…”
“谁是智障啊喂！”李易峰愤怒地拽着围巾，还不忘抬腿给陈伟霆一脚，“上去啊轮到你啦！”
接过生煎，陈伟霆捂着热腾腾的牛皮纸袋眯起眼睛，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拄着手杖小心翼翼地走来，他用手肘撞撞李易峰，“他是谁？”
“嗯？好像是南街的瞎子？上午我妈去买菜的时候被他撞到了…对了”，李易峰吸了一口生煎的汤汁，“你爸爸让我叫你快回去，你不会闯祸了吧？”
“呃…”陈伟霆尴尬地转过头，绞尽脑汁地回想最近发生的种种。
是因为我拿干土喂邻居家的鸡还是拿稀饭浇了家里的花？
不会是因为我没写完周末作业发现了吧…
陈伟霆头疼地抓抓头发，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把手里的牛皮纸袋塞到易峰手上，“我先回去了。”李易峰看着伟霆远去的背影，拎着纸袋快步跟了上去。
陈伟霆匆匆赶到家里时，见到那个还没足月的小孩儿把母亲折磨得死去活来。
早产，大人孩子都很危险。
他还记得一个星期前母亲还挺着肚子站在家门口等他放学，脸上是止不住的温柔。
“呜哇…”随着孩子的一生哭啼，陈夫人也如释负重地断了气。
母亲咽气的瞬间，小小的伟霆捏着拳头别过脸，闭着眼睛忍着不掉泪。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随便掉眼泪。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父亲抱着一个肥大的包裹走到伟霆身边，“我们霆儿当哥哥啦。”
陈伟霆抬起头，看着父亲泛红的眼眶里疲惫又慈祥的目光。他探过去，好看的眼睛淡淡向里瞅。小孩儿脸红红的皱皱的，一点也不漂亮。
“开心吗？我们霆儿当哥哥了。”父亲轻轻地摇着怀里的小人儿，“是个漂亮的弟弟。”
陈伟霆抿着嘴低着头，一刻不动地盯着那包裹里的孩子。
“爸爸，如果不要弟弟，妈妈还会回来吗？”
父亲一愣，看着陈伟霆垂着眼帘一副定定的模样，陈父看得心疼。
“霆儿还是个孩子啊。”
放下包裹，陈父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拍陈伟霆的脑袋。
我忘了你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弟弟出生之后，陈父发现陈伟霆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如他开始耐心地坐在婴儿床边，做着鬼脸伸手捏捏小孩的肉肉的手掌，逗得床上的孩子咯咯直笑。
“爸爸，弟弟叫什么名字？”
“杨洋。”
“杨…为什么姓杨？”
“因为妈妈呀，霆儿你知道，爸爸很想妈妈。”
伟霆握着床边的护栏看着一天比一天白嫩的弟弟，“爸爸，我和弟弟好好的，妈妈会高兴吧？”
“嗯，妈妈会很高兴。我们霆儿长大了。”
伟霆咧开嘴凑近婴儿床，小孩身上散发着一股奶香。
“小杨洋，我是哥哥哦。”
时间总把生活冲刷得熠熠生辉。
爆竹声中一岁除，小城的游园活动在鞭炮声中展开。伟霆牵着五岁的小杨洋的手穿梭在人群中，灯笼暖色的光茫茫地洒在他的脸上。
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可以拿小奖品陈伟霆觉得那些东西太简单了。
我这么六的人怎么会去玩那个呢！
杨洋却眼巴巴地盯着套圈的摊子目不转睛。摊位中央摆着一只玲珑的小挂坠，那小玩意儿在月色下一闪一闪的像发着光。
“哥哥”，陈伟霆低头，看着小孩指着不远的摊子，“套圈…”
陈伟霆蹲下身把小孩的围巾系得更紧了点，“套圈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杨洋的鼻子和嘴巴被围巾遮住了，他挣扎着探出脑袋，“套圈！”
陈伟霆无奈地看着杨洋，小孩的眼睛就像摊上的小挂坠一般闪闪发光。
“我…呃等等”，陈伟霆突然站起身，“杨洋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一定是麻辣烫吃多了不然怎么会肚子疼！
杨洋转过头看陈伟霆飞奔的背影，那人的声音却荡然犹存，“别…乱…跑…啊…”
杨洋郁闷地蹲坐在原地，托着下巴一脸愁苦。
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游园活动如火如荼，杨洋直勾勾地看着小摊子。
一双黑鞋子突然出现在杨洋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杨洋惊愕地抬起头，一个同样裹得鼓鼓囊囊的男孩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你是谁？为什么蹲在这？”
“我是杨洋。”
男孩明显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甘心地接着问，“你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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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洋歪着头懒洋洋地回答，“我家。”
越是看着那男孩吃瘪的表情，杨洋就越开心。
“你…你干嘛不去玩？”
“我在等我哥哥。”
男孩牵起杨洋的手把他拉起来，“你想不想玩那个？”说着指指斜对面套圈的摊子。杨洋收回依依不舍的眼神，点点头。男孩酷酷地小手一挥，“好，我们走！”
“诶…”杨洋还没缓过神，那男孩就牵着自己跑向小摊子，没过一会儿，十个小套圈就落在了男孩的手腕上。男孩屏息凝神，郑重地扔出一个套圈，没中。
再扔一个，没中。
直到手里的套圈只剩下最后一个，执着的男孩终于放弃了。他把那套圈递给杨洋，“你套吧…刚才发生的一切你就当没看到，别跟别人说！”
“说什么？”
“算了算了你快套啦…”
开玩笑，要是被别人知道我游戏小霸王井柏然九圈套不中一个，简直是奇耻大辱！
杨洋拿着环随意一扔，稳稳地套中了玲珑的小挂坠。
他满意地接过奖品，笑眼弯弯。
“哇…你好厉害！”井柏然瞪大眼睛，“你下次还会来这里玩吗？”
“会吧，我家就在西街。”
“你住在西街？”井柏然惊讶了一小会，“那我怎么…”
“杨洋不是别让你乱跑吗？”陈伟霆皱着眉头匆匆跑来，井柏然马上把“没见过你”咽进肚子里。
他叫杨洋吗？
杨洋笑得很好看，“我走啦。”
“我叫井柏然！”男孩大喊，刚转过身的背影回过头，“我知道啦。”
人生这场漫长的旅途，能遇见你就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我是个专一的男人
事实上，继春节庙会后杨洋再未去过车水马龙的商业街。
两点之间，并非线段最短，因为时空并非平坦。
食言了，下一次再见他一定会发脾气吧？
杨洋坚定地相信一定能再次遇见那个霸道的井柏然，没有为什么。
来自一个六岁孩子的没来由的直觉。
陈伟霆要进入初中了，全小城只有一所全寄宿重点中学，一周只能回一次家。看着陈伟霆翻箱倒柜收拾着行李，杨洋倚在门框上静静地沉默。
待陈伟霆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杨洋走开了。
的确舍不得。陈父整天忙得神龙不见首尾，陪伴在杨洋身边度过一段短短的童年时光的是陈伟霆，还有一个与陈伟霆相当的哥哥，叫李易峰。陈伟霆经常无奈地说，李易峰一来他就得怂。
每当陈伟霆一喊“智……”，李易峰就会冲上来捂住他的嘴，杨洋看着陈伟霆口齿不清的狼狈样，总能笑得特别开心。要是陈伟霆和李易峰忙着在学校，杨洋就靠臆想熬过无聊的光阴。
门口的杏花要结果了…
卖糖人的小贩推着小车吆喝着走过…
井柏然他…在干嘛呢？
“杨洋，他们在玩骑小三轮车比赛，你要不要去？”
杨洋抬起头，听着院子外童声嬉闹，循声跑出去，就看见领头的一个小姑娘被一旁许多的小孩子一个一个反超了。小姑娘咬着嘴唇不服输地蹬下车，特别无赖地把龙头往路中央一横，“不玩了！”
杨洋抿着嘴看着小姑娘耍赖，骑在第一个的兴致正浓的男孩子不悦了。
“你怎么耍赖啊！”男孩子跳下车，很多小朋友也围过来了。
“真没劲，真幼稚！”小姑娘拍拍裙子，扯着脖子反驳。杨洋马上走过去站到那小姑娘身边，“郑爽是女孩，你们不能让着她一点吗…”
“杨洋？”
那个趾高气扬的声音盘旋在杨洋的头顶，他下意识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庞。身着白色T恤的井柏然大步走上前，掰住杨洋的肩膀就大吼，“你不是说还会来玩吗！”
杨洋明显被惊到了，他挣扎着逃出井柏然玩得脏兮兮的小手，有些无措。
“我现在不是…来玩了吗！”

芍子说一下，胡彦斌的原型是包贝尔，因为实在找不到可以替换得了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胡彦斌，其实芍子根本不知道胡彦斌是谁，如果不喜欢那就还换成包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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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考试，今天冒险来一发

“井柏然…你走不走啊？”
直到胡彦斌挂着鼻涕斜靠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下，井柏然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感觉校门口的妈妈等急了，井柏然才把本子还给杨洋，忙得有些口齿不清，“那我我我先走了，你别难过别哭了啊我已经帮你抄了五行了，不许不开心啊我走了…”
井柏然突然很感谢那天浓浓的红色的夕阳，才让自己发烫的脸蛋没有红得那么明显。
一切都暖洋洋的。
杨洋点点头，站在原地朝他挥挥手。
井柏然从胡彦斌手上接过书包，渐渐消失在杨洋的视线里。
回到教室时杨洋惊讶地发现一向忙碌的爸爸居然出现在讲台旁边。
杨洋悄悄地坐回座位上，别的两个小朋友已经过关离开了。教室里空荡荡得只剩下他，爸爸和讲台上的班主任。
紧张得连心跳了几下都数得清。
他低着头，余光瞥向讲台上，父亲正在班主任的口水泡下无奈地陪着笑脸。
上课不认真听。
作业写得太敷衍。
周末不能任孩子到处野，应该报学校老师的课外辅导班。
杨洋紧紧地握住铅笔，捂住了耳朵。
终于把儿子救出了教室，陈父与杨洋无言地走在走廊上。杨洋抓着书包带，小心地糯糯地开口，“爸爸对不起…”
陈父抬起宽厚的大手揉了揉杨洋的脑袋。
“什么对不起啊，是爸爸太忙不能帮你听写，也不能一刻不停地盯着你写作业…爸爸没有给悄悄给老师送礼物，也没有向老师拜托过什么。因为我相信啊，我们杨洋这么棒，就算没有很大的背景，没有老师的特殊照顾，也能成为一个很棒的人。”
杨洋默默地听着，实际上，他听得有一些懵，他并没有完全听懂。
但是小小的杨洋捏紧了拳头。
争点气吧，杨洋。
井柏然与胡彦斌坐上杨洋妈妈的车，胡彦斌的妈妈出差了，由井柏然的妈妈顺道送胡彦斌回家。
“刚才那个是谁？”
面对胡彦斌的突然袭击，井柏然有些惊讶，“呃？”
“我觉得他没有郑爽好看。”胡彦斌吸吸差点挂出来的鼻涕，用手在脑袋上比了比，“她今天扎着这样的辫子，穿着小红裙子，可好看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眼里穿的好看发型和别人不一样就是漂亮好吗。
“就你那点品味。”井柏然翻了个白眼，侧过身不理胡彦斌。
夕阳渐渐褪去，红霞的余晖留在了天际。

坐上了井柏然妈妈的车。一不小心打错啦，骚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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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柏然，他们踢球去了，你不去？”
“不去了…”井柏然留恋地看了一眼抱着球离开的同桌，心塞地继续奋笔疾书。
“交工”之时，杨洋递给井柏然一罐旺仔牛奶，因为握的久了，铁管子上还留有几分温热。井柏然惊讶地接过，笑得和旺仔一样灿烂。
其实帮忙抄biang挺开心的。
“我记得你那时…”井柏然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杨洋轻哼，“我记得你那时笑得像只…”
“像什么？”
“傻狍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