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年前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前日盛大的宴会让仆人们疲惫不堪,连作为凡多姆海威家族的继承者——夏尔少爷的贴身执事塞巴斯蒂安,也不得不充当起男仆的角色帮忙。
尽管搭配好最和谐的插花,在适当的时候送上一杯葡萄酒,做出令人赞不绝口的精致甜品,解决自家小主人和其他小贵族之间的矛盾和争执……这些对于在进入Aidenn山庄一年后便让田中感叹实在没什么可以教他的塞巴斯蒂安来说都绝非难事,但要是事情都堆到一起砸在他脑袋上——可就有点难办了。
大概是体谅他的疲惫,凡多姆海威公爵让他先行前往他们在首都圣华沙的行宅打理事务,以便他们随后过去度假,而且时间十分充裕,足足提前了小半年——要知道,从领地去圣华沙的行程只要一个月。
以上是别人的看法。
而Aidenn庄园的老管家田中,在当夜将一个箱子交到了塞巴斯蒂安手上,据说里面都是些新的衣物——这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毕竟塞巴斯蒂安已经好几年没有换过新衣服了,去首都怎么也是体面些的好。
唯一一点不平常的地方大概就是公爵在当晚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却彻夜未眠。
一切都一如往常,又似乎暗流涌动。
就在这个时候,国王乔治二世病重的消息突然传出,长了翅膀似的飞向了整个丹顿王国。
人们纷纷开始猜测,继位的人是谁?是主张休战降税,和蔼温文,独具智慧的凡多姆海威公爵吗?
当塞巴斯蒂安在橡木堡中转歇息时,他的耳边便充斥着这样的声音。
小酒吧的大肚子老板甚至拍着他的肚子,用一种极为难过的声音说:“如果是凡多姆海恩公爵继位就好了,感谢主神,自从现在这个**国王开始修他的烂陵墓后,我就整整瘦得脱了形。”
小酒吧里的人顿时都笑出了声:“喂!老约翰,你肚子上的肉都足够我们吃好几顿啦!你要想瘦不如把肚子上的肉都削给在打仗的小家伙们!”
“是啊,听说边境那边可不安宁,南方好像也有人闹事。”
“听说是那些骑士大爷在闹事来着。”
……
塞巴斯蒂安听着他们开始讲到村里的小姑娘白嫩嫩的胳膊大腿时就摁熄了手上没抽过的烟,喝下最后一口酒,将钱压在崩了个口子的酒杯下,默默离开了满是黑糊糊的油渍和呛人烟味的小酒馆。
4.
是夜,敲门声如约而至。
“塞巴斯蒂安先生,少爷就麻烦你照顾了。”田中将手上的箱子交到塞巴斯蒂安手上,再三确认他拿好后才松了手。
“田中先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保镖低声提醒道。
“我还得连夜赶回去,少爷就拜托你了。”
“好的。”塞巴斯蒂安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拿给田中,“请放心吧。”
送走了田中,塞巴斯蒂安关上门,轻轻地打开了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的棕色箱子:
一个被毛毯包裹着的小孩正蜷缩在箱子里,柔软的毛毯中露出一张恬静的睡脸。
大概是田中先生喂了药了吧,从Aidenn到这来都没晃醒。
但塞巴斯蒂安还是动作轻柔地将他抱起来,放到了自己床上。
明天启程去海兰泡吧。
5.
海兰泡几乎是丹顿最北端的地方了,那里有平静得像蓝水晶一样的大海,有不含一丝杂色的天空,有枝头成串挂着的绿色榆树叶……
还有一座小小的石头城堡——如果它还能被称之为城堡的话。
塞巴斯蒂安拉开了窗帘,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透过五颜六色的玻璃洒在桦木镶拼的地板上,像一道彩虹。
而他的小主人正沉默地坐在床上,像在生着闷气。
塞巴斯蒂安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公爵大人意外逝世的消息传来,夏尔和他的关系就不再像往常一样亲密了。
这或许也是件好事?
原本他以为醒来的小家伙会因为到了新环境而发脾气,或者害怕,但很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这个荣幸看见这种表情出现在夏尔的脸上。
夏尔睁开雾蒙蒙的蓝眼睛后盯了他三秒,直到惺忪的睡意渐渐散去,他看了一眼小房间,又重新盯着塞巴斯蒂安。
在塞巴斯蒂安差点以为他家小主人病了,要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时,小家伙才开口道:
“我饿了,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给他端上来。
然后夏尔居然什么也没说就默默跟着他离开了暂时借住的旅馆。
在塞巴斯蒂安清理完之后。
恐怕连拜伦夫人也要为少爷现在的乖巧而震惊了,塞巴斯蒂安想着那位扣子直扣到下巴,总是在抱怨夏尔捣乱的礼仪老师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似乎有点好笑。
然后他看了眼夏尔被手指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衣角和他僵硬得发抖的指尖:不过就是夏尔也不会答他的话罢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塞巴斯蒂安继续驾着马车,一路向北,不再看执意要坐在他身边的小主人。
但所有的平静的假象在凡多姆海威公爵的死讯传遍整个王国时打破得粉碎。
压抑了一路的不安和恐惧突然爆发,少年小小的身子再也撑不下去了。
不肯吃饭,不肯说话,在塞巴斯蒂安第三次试图劝说并换上新的菜肴时一把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