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朕和你说过多少次,女子忌讳极寒,你今日倒径直坐在了雪中,如何受得住?此等寒气逼人,服侍的婢子不当心,你自己竟也不关心,如此薄衫,落得恶疾怎么好。昨日太医刚刚诊出喜脉,你……”
长孙氏微微俯身,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缓缓奉上,倒也堵住了眼前九五之尊的嘴。她从别处寻得一个白玉瓷瓶,舀了些水,将刚刚得来的腊梅搁进。着眼瞧去,卧榻上一株红梅娇艳欲滴,随口轻道:
“这梅是你采的?”
李世民听到,抿了口茶,翻身坐起,“是丽质。”
长孙氏轻轻点头,将那枝一同插进,摆弄许久,笑颜轻开。皓齿明眸,肌香体素,淡雅的身姿映着窗边的檀木格纹路。她将那瓷瓶搁在塌边,起身盈盈向李世民走去,“今日早了些,奏折不多?”
“没什么,想来你这儿待一会儿。”
长孙氏看着他的眼睛,柔柔细语道:
“陛下有什么事要告诉妾。”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李世民知她有孕在身,又自小体弱,自然不敢全盘托出。眉目紧蹙,着意扯远话题,转而轻柔一笑:
“我准备给丽质封邑,她还小,自然不懂,总该问问你这个当娘的喜欢哪块地方。”
“妾不敢,无端落下干政罪名,岂非妾之过?”
李世民无奈,各退一步:“那我便做主了。我看长乐郡不错,丽质还小,朕给她食邑3000户,以后再加。”
李世民笑意吟吟,长孙氏却起身提群,跪在冰凉的玉阶之上,两只芊芊素手平铺,辰辰的蓝玉镶于耳饰之上,扣头抬额。是了,她早就听闻朝堂之事,长孙安业谋反,更是长安皆知,她这个嫡亲妹妹,母仪之主,又岂能瞒得住。
李世民急了,今日万不能再有凉意。他快步上前,修长的双手撑住她的皓腕,气急似得命令道:
“观音婢,你给朕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长孙安业罪无可恕,明日午时处斩。”
一连串的质问与坚决压得眼前娇弱的女子喘不过气,她拼命想尽自己的努力保住长孙家族。
“陛下念妾,妾心甚喜。然安业于妾刻薄,若陛下从重处罚,妾深恐世人讽妾倚仗陛下恩宠苛待于安业,落得妖后之名。妾恳请陛下念妾多年侍奉,从轻发落。”
她声泪俱下,晶莹的泪珠附挂于凤眼之中。李世民自十六岁将她迎娶进门,便看不得她落一滴泪,此时更是心痛难耐,小心扶起她。
“朕可以免他死罪——”
“为了你……”
长孙氏抽泣间展了笑颜,顺着李世民的手起身。
外面初雪新梅,内心如凉烛一般悸动。李世民的心总算放心,他摁住她的肩膀,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观音婢,永远不要用自己威胁我,若是多了,朕这个皇帝便公私不分了。”
他轻抚着她的小肚,轻吻她的额头,“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长孙氏微微笑道:“小公主才好呢。”
贞观二年,年仅八岁的李丽质诏封长乐公主,食邑3000户,朝野叹之。
贞观二年六月,长孙皇后产子,帝大悦,取名为治,小字稚奴。
贞观三年,长孙皇后产女,帝诏封城阳公主。
千古贤后,绽放于盛世的一株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