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赤壁。
长江上的夜，一片黑暗。唯有对面的曹营，火光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如鲲鹏振翅高飞，势不可挡。呼啸的东南风卷携着烈焰，仿佛要烧透夜空，烧尽世间一切。
甲板上的人一袭白衣，乌发如漆，墨玉般深邃动人的眸子水汽氤氲。
“公瑾，”身后的声音池水般清澈却让人感到冰雪的温度：“你看到了什么？”
“宿命。”周瑜回头，不是很发自内心的一笑。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墨发在长江上冬夜的东风中飞舞。
万物无言，只有东风的呼啸。
战后，赤壁。
“此战之后，曹操无力南下，到时候，南方，迟早便是孙刘的战场了吧？”诸葛亮持扇问道。
“不错，真有那时，瑜是瑜，亮是亮。”周瑜抿了抿纤巧的薄唇，呷了口酒。
“定个日子，一决胜负？”
“好呵，就在十年后，输的人请喝酒。”
“十年就十年，不可乱推。”
“军师之命，瑜惟有奉命行事也。”说着周瑜“扑哧”笑出来，摘下袄子里挂着的一对黑白玉蝶中的白蝶：“此蝶为誓，断不爽约。”
往事如烟水。
是梦。
诸葛亮睁开眼，面前摆着七七四十九盏明灯。是蜀营。
五丈原前秋风萧瑟，桐叶飘零，正如建安十五年的秋天，孤寂，清冷。
你没回来。
诸葛亮低眼就看见胸前挂着的白玉蝶，雪一般洁白晶莹，又是那般易逝，正如梦中花火，掌里春冰，惊鸿一瞥，美得绚烂夺目，却又薄如蝉翼，只能在被美丽惊艳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掌心鲜红的纹路间消融。
你个骗子，说好了十年后请喝酒呢？怎么这么急匆匆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就这么招呼都不打就爽约了。你这人怎么能这么办事？亏你还是江东大都督。
诸葛亮心中自语，盼望从中得到几许安慰。
一阵阵秋风刮过，明灯的火焰在风中摇曳，映现出无比绚丽明艳的幻象。火光中，一个白衣飘飘、乌发如漆的人迷迷蒙蒙，时隐时现，模糊却又那么清晰。他好像远在天涯，明明只有一臂之距却始终无法达及，只能远远看着；他又是那么近，浮现的面庞上清晰地看到纤唇浅笑，墨玉眸子光影葳蕤。
诸葛亮大惊。司马懿领兵来追时他没有惊，刘禅诏他回去时他没惊，见到那个人，死去的记忆却一下复活。伸手去抓，欲紧握不舍他却随风飘散，终归远去。
他真的走了。
二十年了。
他走了快二十年了。
心头痛楚却仿佛昨日……亦或就是刚才？
或许……遇见他注定一梦不醒？
一盏明灯在冷风中窒息，天边一星黯然坠落。
对不起。
二十年了。
让你久等了。
等着我。
冥冥中看到你在奈何桥边回眸凄艳一笑，冥界的曼珠沙华般美丽。
等……着……我……
1868年7月，日本千驮谷。
粉色樱花，在风中的最后一段舞，于那年夏天来临之前，绚烂地淘空了所有生命，摄魂夺魄，生命最后一段的飞翔，舞得倾国倾城。
樱花正临一座木与纸的日式传统小屋窗前，纸窗开着，樱花中看到屋内的少年。少年清瘦得很，漆黑的乌发如锦缎般披至腰间，如墨玉似的一双眸子清澈透亮而又深邃不可测，温柔地凝望窗外绚烂无比又带着些忧伤的樱花，如水的目光微微漾开，随着春风吹动胸前墨色玉蝶的节拍，起起伏伏，平平仄仄。少年面色苍白，纤薄的双唇却抿着一个让人心疼的笑容。胸前的墨玉蝴蝶比它的主人活跃得多，灵动飘逸的线条加上墨玉本来的深邃与柔光，那只蝴蝶仿若翕动翅翼，翩翩起舞。
“总司！”一个少年推开柴木门，呼唤主人，显得有些腼腆。
“阿一！”少年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呼唤昔日的战友，想起身却屡屡失败，只得无奈笑笑。
——尽管不情愿。
进来的少年腰佩一把太刀，浅葱色的羽织上一只白玉蝴蝶飞舞，宛如北海道的终年积雪。
“斋藤先生，冲田先生在这里。”赶来的医生领着斋藤一来到冲田总司的卧房。
“阿一，他们……”一进门，冲田还是照样问那个问题。
“他们……都很好……”斋藤扯出一个笑容。眼前的人若是知道真相，或许会心碎死吧。他们是多年的战友，斋藤最明白总司，他啊……什么苦都一个人往肚里咽……
“哦，那就好。”冲田的笑容宛若窗外樱花，美得让人伤神：“我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我们再并肩作战……”
斋藤一将那人拥在怀里，那样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点轻微的错误都会伤害这个脆弱中坚强着的生命。
“总司……今年的樱花……好美……”
“是啊……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催……”
“莫说这个，樱花易谢，趁早珍惜。”
“我明年还陪你看花。”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玉蝶为誓。”
斋藤一不再说话，怕说着说着就露出破绽。其实他有何尝不知？冲田总司早就知道，箱馆战役中，近藤勇局长被俘，枭首示众，新撰组战死多数。
这个柔弱少年，不过是想让他在战场上少一分担忧罢了。
“那些……隔过黑暗……的……花……和水……”
余音袅袅，斋藤一闭上眼，伏在冲田总司身上：“如果已经很累了，就请安心的合上双眼，不要再忧心那些纷扰的世事，好好休息吧。
那些隔过了黑暗的花和水，就是远远隔了生死，也会一样花红水流，一样的美吧。
也许你在另一个世界里，穿越冗长的黑暗，寻找遗失的花与水，得到永久的宁静和解脱。”
这些话，也是前世想说却来不及说的。
谁会想到，初次的别离，竟会成为永别。
天人相隔，阴阳永逝。
似乎是生生世世，你我永恒的结局。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诸葛军师是他；乱世千人斩的嗜血魔头是他；而如今，他只是玻璃窗后晃动的银发蓝眸小家伙；
羽扇纶巾谈笑弈河山万里的美周郎是他；九岁提刀杀人的鬼之子是他；而如今在他眼里，她只是街头摆摊算命的紫发紫瞳小姑娘。
赤壁。
长江上的夜，一片黑暗。唯有对面的曹营，火光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如鲲鹏振翅高飞，势不可挡。呼啸的东南风卷携着烈焰，仿佛要烧透夜空，烧尽世间一切。
甲板上的人一袭白衣，乌发如漆，墨玉般深邃动人的眸子水汽氤氲。
“公瑾，”身后的声音池水般清澈却让人感到冰雪的温度：“你看到了什么？”
“宿命。”周瑜回头，不是很发自内心的一笑。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墨发在长江上冬夜的东风中飞舞。
万物无言，只有东风的呼啸。
战后，赤壁。
“此战之后，曹操无力南下，到时候，南方，迟早便是孙刘的战场了吧？”诸葛亮持扇问道。
“不错，真有那时，瑜是瑜，亮是亮。”周瑜抿了抿纤巧的薄唇，呷了口酒。
“定个日子，一决胜负？”
“好呵，就在十年后，输的人请喝酒。”
“十年就十年，不可乱推。”
“军师之命，瑜惟有奉命行事也。”说着周瑜“扑哧”笑出来，摘下袄子里挂着的一对黑白玉蝶中的白蝶：“此蝶为誓，断不爽约。”
往事如烟水。
是梦。
诸葛亮睁开眼，面前摆着七七四十九盏明灯。是蜀营。
五丈原前秋风萧瑟，桐叶飘零，正如建安十五年的秋天，孤寂，清冷。
你没回来。
诸葛亮低眼就看见胸前挂着的白玉蝶，雪一般洁白晶莹，又是那般易逝，正如梦中花火，掌里春冰，惊鸿一瞥，美得绚烂夺目，却又薄如蝉翼，只能在被美丽惊艳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掌心鲜红的纹路间消融。
你个骗子，说好了十年后请喝酒呢？怎么这么急匆匆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就这么招呼都不打就爽约了。你这人怎么能这么办事？亏你还是江东大都督。
诸葛亮心中自语，盼望从中得到几许安慰。
一阵阵秋风刮过，明灯的火焰在风中摇曳，映现出无比绚丽明艳的幻象。火光中，一个白衣飘飘、乌发如漆的人迷迷蒙蒙，时隐时现，模糊却又那么清晰。他好像远在天涯，明明只有一臂之距却始终无法达及，只能远远看着；他又是那么近，浮现的面庞上清晰地看到纤唇浅笑，墨玉眸子光影葳蕤。
诸葛亮大惊。司马懿领兵来追时他没有惊，刘禅诏他回去时他没惊，见到那个人，死去的记忆却一下复活。伸手去抓，欲紧握不舍他却随风飘散，终归远去。
他真的走了。
二十年了。
他走了快二十年了。
心头痛楚却仿佛昨日……亦或就是刚才？
或许……遇见他注定一梦不醒？
一盏明灯在冷风中窒息，天边一星黯然坠落。
对不起。
二十年了。
让你久等了。
等着我。
冥冥中看到你在奈何桥边回眸凄艳一笑，冥界的曼珠沙华般美丽。
等……着……我……
1868年7月，日本千驮谷。
粉色樱花，在风中的最后一段舞，于那年夏天来临之前，绚烂地淘空了所有生命，摄魂夺魄，生命最后一段的飞翔，舞得倾国倾城。
樱花正临一座木与纸的日式传统小屋窗前，纸窗开着，樱花中看到屋内的少年。少年清瘦得很，漆黑的乌发如锦缎般披至腰间，如墨玉似的一双眸子清澈透亮而又深邃不可测，温柔地凝望窗外绚烂无比又带着些忧伤的樱花，如水的目光微微漾开，随着春风吹动胸前墨色玉蝶的节拍，起起伏伏，平平仄仄。少年面色苍白，纤薄的双唇却抿着一个让人心疼的笑容。胸前的墨玉蝴蝶比它的主人活跃得多，灵动飘逸的线条加上墨玉本来的深邃与柔光，那只蝴蝶仿若翕动翅翼，翩翩起舞。
“总司！”一个少年推开柴木门，呼唤主人，显得有些腼腆。
“阿一！”少年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呼唤昔日的战友，想起身却屡屡失败，只得无奈笑笑。
——尽管不情愿。
进来的少年腰佩一把太刀，浅葱色的羽织上一只白玉蝴蝶飞舞，宛如北海道的终年积雪。
“斋藤先生，冲田先生在这里。”赶来的医生领着斋藤一来到冲田总司的卧房。
“阿一，他们……”一进门，冲田还是照样问那个问题。
“他们……都很好……”斋藤扯出一个笑容。眼前的人若是知道真相，或许会心碎死吧。他们是多年的战友，斋藤最明白总司，他啊……什么苦都一个人往肚里咽……
“哦，那就好。”冲田的笑容宛若窗外樱花，美得让人伤神：“我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我们再并肩作战……”
斋藤一将那人拥在怀里，那样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点轻微的错误都会伤害这个脆弱中坚强着的生命。
“总司……今年的樱花……好美……”
“是啊……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催……”
“莫说这个，樱花易谢，趁早珍惜。”
“我明年还陪你看花。”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玉蝶为誓。”
斋藤一不再说话，怕说着说着就露出破绽。其实他有何尝不知？冲田总司早就知道，箱馆战役中，近藤勇局长被俘，枭首示众，新撰组战死多数。
这个柔弱少年，不过是想让他在战场上少一分担忧罢了。
“那些……隔过黑暗……的……花……和水……”
余音袅袅，斋藤一闭上眼，伏在冲田总司身上：“如果已经很累了，就请安心的合上双眼，不要再忧心那些纷扰的世事，好好休息吧。
那些隔过了黑暗的花和水，就是远远隔了生死，也会一样花红水流，一样的美吧。
也许你在另一个世界里，穿越冗长的黑暗，寻找遗失的花与水，得到永久的宁静和解脱。”
这些话，也是前世想说却来不及说的。
谁会想到，初次的别离，竟会成为永别。
天人相隔，阴阳永逝。
似乎是生生世世，你我永恒的结局。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诸葛军师是他；乱世千人斩的嗜血魔头是他；而如今，他只是玻璃窗后晃动的银发蓝眸小家伙；
羽扇纶巾谈笑弈河山万里的美周郎是他；九岁提刀杀人的鬼之子是他；而如今在他眼里，她只是街头摆摊算命的紫发紫瞳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