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
特拉法尔加在吻蒙奇.D.路飞的时候,想起了弗雷凡斯的雪。人都道雪是冰而薄的,但他的家乡却总下暖雪。不温暖,但绵实,好像携着几分太阳的温度。他曾经捻起几瓣放入嘴中,轻抿便化作雪水,那滋味清爽得像初晨滴落的霜露,困倦时浅尝即醒,清醒时回味即醉。所以他最喜欢在下雪的日子跑到屋外,张开嘴,让洁白的寸缕落入口中,覆在舌尖,流入咽喉,温润香甜得仿佛吃到了妹妹钟爱的棉花糖、父母迷恋的热咖啡。他已许久不曾吃过雪,这个习惯早随着那凄美的白色城镇一并埋葬于北海的洪流中,而柯拉松的离世让他讨厌寒冷的事物。他再未遇见像家乡一样的雪,无论是庞克哈萨德还是别处的雪原,它们飘落的碎片只会比人心更冰,比滚石更硬。他触摸这些混合云冻结的固体,却像在经受刀锋的肆虐,划痛他的脸、唇、四肢,那还不如剜出他灼热的心来得快意。
然而,蒙奇.D.路飞的嘴唇勾起他消亡的记忆。它们拥有着糯米一般的黏腻,这同他温凉的薄唇截然不同。水雾涂抹在上面,把这厚实的两瓣装点得晶莹剔透,湿漉漉地与自己相碾。哦,那美妙的触感可远远好过品尝故国的暖雪,教他快忍不住呻.吟。青年表现出比餐厅那次还要热情的回应,他的手还未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对方便不留余力地敞开怀抱,用臂弯紧紧锁住他的脖子。这早就出乎特拉法尔加的预期,而更令他措手不及的是,他感到舌尖上抵过一层电流,紧随其后的酥麻感一瞬间席卷入骨。他蓦然瞪开眼,却不见那双心心念念的星夜似的眸子,路飞仍闭着它们,却选择主动入侵四皇的口腔——那无异于向渔人摊开外壳的海蚌,将含在肉体中心的珍珠拱手奉上。而他呢?他竟然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得浑身僵硬,任青年灵巧的舌在牙床四周胡搅蛮缠,狭而平坦的胸膛摩挲他的衣衫。
四皇近乎绝望地谴责他的良知。你在惺惺作态。男人知道对方舔过了他的每一颗牙齿。你已然玷污了一块白玉,在琬琰的玉璧上抠出坑洼、黑瑕,还在这里装君子,你在做给谁看?想到这里,特拉法尔加忽然忆起他肩头陷入死寂的电话虫。那对溜圆的触角可是绝佳的摄像机,正高清直播他俩这一番热火朝天。对面草帽一伙人要么是看呆了,要么是在忍着破口把他骂入十八层炼狱的冲动,或是两者都有。
这时,男人听见巷口出停住的脚步。
特拉法尔加心下一横。他得做得真一些,至少像个情潮涌动的男人。而且身为一方霸者,他有自己的尊严,任那小混.蛋恣意妄为岂不自掉身段。于是下一刻,四皇身下猛然发力,一把将他略显力竭的王压上墙壁,头“碰”地撞上硬物,伴随着青年“嗯——”地溢出闷哼,男人的喉结与对方的凸.起熨贴相擦,立即觉出那里细微地震动。他发狠地攥住路飞腰上富有弹性的皮肉,另一手绕到背后,像一只吐信的毒蛇,顺着脊椎攀缘直上。海贼王实在是削瘦,他的心脏开始揪出褶皱,手指划过棱角分明的骨肋时,他竟被膈得生疼。那上面没有一分的赘肉,直到他寻见路飞的后颈,指腹终于触及柔软的事物,男人便像一匹凶饿的狼,他的手化作利爪,发狂似地抓上猎物的要害,尽情蹂躏。而他的嘴擒住王者贡献的美食,吸吮,再还给对方一记更重、更霸道地纠缠。
他才不管肩头电话虫中传来的窒息地抽噎,他连理智都敢交由本能管辖——他连蒙奇.D.路飞都敢亲吻!
这是他的王,但他现在更愿告诉世人,这是他的男人,这张晕着羞红的脸,这眉眼、挺鼻、唇齿,还有细颈、锁骨,乃至精瘦的胸膛、四肢,全要标上他特拉法尔加.D.瓦特尔.罗的印记。他的,他的。我的。
他们二人在这儿缱绻缠绵,巷口处却惊起一道呼声:“我.靠!他.娘.的瞎了眼了——”
特拉法尔加正在青年嘴中攻城略地,当即被这咒骂扫了性质。滚,他心道,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路飞。他不应口下留情,他的牙齿应该像啃咬苹果一样撕破这两瓣,含弄与衔吮只会让对方嘴角流下津.液,他要的是更腥浓的气味。那本该是血,男人怨愤地想。海贼王一经解脱便大口吸入新鲜的空气,特拉法尔加没有停下,辗转袭上怀中人的耳侧,滚烫的唇落在那圆润的耳垂上,那伪装的胡须扫过耳窝,痒得青年身体一抽一缩。诱他们过来,男人往耳鼓吹了口气,对方闻声立刻停下扭动。
那个下士还不消停,“妈.的老子还以为有人在外头偷听,怎么上来就看见恶心的玩意儿——”他扭头给后面的一等兵让了道,那下属一阵倒吸,听来也吓得不轻,“老子不碰这种东西,你,过去教他俩.滚!”
四皇感到脖上一紧。路飞方才有些疲惫,遂卸了手臂的力度,如今却又搅着他不放。特拉法尔加明白,海贼王也被那口无遮拦的海军挑了怒气。
一等兵慢吞吞挪动他的腿,像只提线木偶一样来到二人近前,巷口的光被挡住,洒下斑驳的阴影,“那个......二位,这可不是你们......”这话还没说完,特拉法尔加却降下身子,让鼻息尽数喷在青年的颈窝,而他毫不犹豫地咬住白色领结下翻露的锁骨,那完好的形状像连绵的山脊,他用唇舌代替双脚跋涉,引得青涩的王者不禁轻吟出声,更教木讷的海军咽下口水,叹道,“嘶......”
还不行,男人知道。必须把另一个**一并引过来,他们才好下手。
特拉法尔加以为那下士能多挣扎几分,也教自己不用那么快地结果两人性命,没想到这人躁得能赶上三伏天的暑气,见他的好下属扭扭捏捏说不出话,竟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凑过来,骂骂咧咧道,“你个怂包——死开!”那人一把推开丢了魂的一等兵,亲自上前一步,“喂!这是海军的地盘,你俩要玩也他.妈滚回窝里去!教你们老娘看看都生了些什么杂.种——别脏了干净地儿!快滚——”
路飞闻声,气得当即就要挣开往那混.帐脸上揍,却被特拉法尔加兀地叼住喉结,疼得他又软了身子。下士见他二人毫无反应,终于忍无可忍,一举伸了手:“我他.妈教你俩狗.娘.养的滚开,听见没——”
特拉法尔加眼中精光闪现:就是现在!
于是,当下士的指尖碰上四皇衣领的同时,后者突然松开对怀中人的禁锢。周身一轻的海贼王哪里会乖乖听这般不堪的侮辱,挺身一跃,握了拳头直往那海军脸上挥去。对方瞳孔剧缩,还未看清眼前戏剧性的反转,腮帮子“噗”地像遭了千百斤的重锤击打,身子一颤,便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倏地飞向对面的墙。
轰!
烟尘散去,在场人一看,那下士身下生生砸出一片深坑,而躺在正中的他已是嘴歪眼斜,整个侧脸俱是变了形,鼻血撒在冰冷的墙面上,那流动的红泊里还淌着几颗打掉的牙,汩汩顺着墙缝滴落于地。
杵在一边的一等兵早就傻了眼,直觉催动他拔腿就跑,手上也不停歇,忙从裤兜里掏出联络的电话虫,颤颤巍巍播了号码便喊:“快——快来69区!有、有两人袭击海——”
他话音未完,身后寒光一闪,一把长刀携柄劈过一等兵的背。那斩击掀起劲风,刀未现,力道却胜过万千攻势,那人自觉背后火辣辣地痛意上头,眼前一白,竟也丢了手上的东西,正脸扑地,遂不省人事。
那电话虫骨碌碌朝后滚去,话筒里还不时撕拉作响,模模糊糊回应几声,“袭击者何人——士兵!喂?怎么信号......”可最终,这场通话仍未逃过中途掐断的命运。一双修长的手拾起它的外壳,还细心拂过上面的灰尘,顺着刺有纹身的指缝飘往半空。可怜那电话虫,怯生生闭上眼,失落地结束它的使命。
悉数变故,尽在弹指一挥间。这狭窄的巷口顿时倒了两人,独剩捧着电话虫的四皇与忿忿不平的海贼王。
“呸!”路飞朝昏迷的下士方向啐道,一边活动臂上筋骨,一边转向前方伏身的男人,“你早该放开我,特拉仔!看我不撕了这混.蛋的嘴——”
四皇却并未懈怠。他在腰际合了鬼哭,将电话虫顺入口袋,来至一等兵身侧,单手扽他的衣领扛上肩,头也不回地丢下话便匆匆离去:“少说废话!先提了你边上那个进屋——”
海贼王心气未消,却也明白对方的顾虑。他不情不愿地撇嘴扯过满地找牙的下士,簌簌拖他跟上,留那海军破烂似的两腿在地上划出歪歪曲曲的线痕。
他们小心翼翼出了巷口,特拉法尔加四下扫过街边,确认没人后,才闪身没入那大敞的屋门。等草帽小子拉货一般把下士扔进来后,他反手拧紧玄关,同时甩开肩上的累赘,“扑通”一下应声而起。
一间巴掌大的平方,两具躺尸,还有几声由急转缓的呼吸,直至一切趋于平静。
特拉法尔加先是扫过远处倚墙而立的木柜。方才屋内的海军便是从里头取了海贼王的草帽,眼下那帽子虽已不见踪影,但难保这柜子里还藏着重要的东西。他刚想示意路飞过去察看一番,一回神,那闲不住的小猴子早就麻利地跑过去。男人在心中叹息一声。他对青年可了如指掌,这小子此举多半出于好奇,哪有自己的心思缜密。
红心船长瞥过身边昏厥的两个海军。他那一砍至少灌了六七成气力,而青年是根本没留情面,一拳下去,再看对方那张跟做了面部整形无差的脸,他不禁同情起这位口不择言的下士。不过,一切都是那人自讨苦吃,换作是他,早就一刀让这混.账横尸两半,连能力都不屑去用。折磨?哼,他才没那兴致,只有死亡才担得起那人的命格。
特拉法尔加本想着一波已平,总该留时间平复心情。即便是方才那番刀光剑影,他的意识还停留在与草帽船长的依偎中。直到现在,他的嘴上还余下几分青年身上的气味,暖融融的,像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广袤海域,而他驶着行船,在心间激起层层涟漪。男人的心脏还在怦怦作响,哦,它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但他来不及回味另一番唇齿留香,耳畔忽然炸响一声炮鸣,如同滚滚轰雷,快要剥夺他的听觉。
“这他.妈都是怎么回事?!!”
男人头痛地舒展眉心。那位文迪莫克三少爷的声音提醒了他一件要紧事:他们手头是消停了,可肩头的电话虫还占着线。
“特拉法尔加**你他.妈都对我们船长干了什么——”
而金发厨师话音刚落,身边又传来乌索普的惊呼:“喂……喂!你俩那分明是亲……亲上了?!”
改造人却选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吹起口哨:“简直看了一场热辣劲爆的激情片!特拉小哥真是教人大开眼界——是个SU~PER COOL AND SEXY的男子汉!”
“哦天你就别再添乱了,弗兰奇!乔巴都吓得失声了——”
特拉法尔加闻声听得更仔细。如娜美所言,驯鹿小船医确不曾作声,反倒一道清亮的“咔哒”声入耳。他再熟悉不过,那是金属出鞘的动静,一定是那绿发剑士拔刀了。
男人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未来的情况会是一发不可收拾,“啊,如你们所见,”他一开口,对面乱哄哄的躁动顿时停下,“只不过,我和草帽当家的是逢场作戏罢了。”
“睁眼说瞎话——”显然,他这个理由没能顺在场一众的意,至少从那航海士怒起的辩驳中,特拉法尔加不觉对方原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算哪门子的逢场作戏?真枪实弹都没你俩吻得激烈——”
要真是“提枪上阵”,我不得被追杀到天南地北了。男人默默看向前头浑然不觉忙活的草帽青年,心里没奈何,太阳穴隐隐作痛得更厉害:“那你说,在这小子捅出篓子的情况下,我该怎么做才既能躲过海军的勘查,又顺利脱身去找那该死的帽子?”
许是他问得发狠,小狮子号上陷入片刻的沉默。至于打破它的人,那才称得上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公共场合的亲热行为是最有效令目击者手足无措的方式,从而教人无法接近’,对么,特拉男?”
背后补刀与临危救场是妮可.罗宾最擅长的事。平时,黑发女人总喜欢做前者,毕竟她张了一双狐狸似的眼睛,连瞳色都是幽幽的墨绿,那象征着狡黠与神秘。这回,特拉法尔加运气不错,赶上她为数不多地网开一面,算是从虎口救他一命。他能想象历史学家此刻必然持着温柔的笑,有时候那是抹在心尖的蜜,甜得牙疼,但它在关键时刻更像毒药,你若想饮鸩止渴,这是绝好的配方。
男人松了口气:“是这样。”
“可那也用不着做得那样真啊!只是假戏真做——”
“我想亲吻这种事,是真是假一眼便知。‘不能让海军起疑’,不是吗?”特拉法尔加简直想高声赞美这般睿智的存在,也许他该同对方深交为友,即便她仍是颗不定时炸弹,比如随之跟来的下一句,“看来,我们的船长也很配合,有当演员的天赋。”
于是,一场闹剧由最后的骨头音乐家收尾:“哟嚯嚯,我应该把两位的付出称作‘为艺术献身’。”
总有这种老不正经的家伙,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