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神采飞扬】少杨之那时花开

第十四章
花开花谢，时光流转，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自那天后，军营便忙了起来，他也没有太多的私人时间，可是他总是会写信给她，有时候是身边发生的事，有时候是有趣的见闻，更多时候是一首诗，他总是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平淡的生活多了无限期待。
金定看完了信，把她放进了锦盒里，那里是他这三个月写给她的信，虽然达不到一天一封，却也已经有厚厚的一沓了。
她又想起了他的样了，三分沉稳，三分沉着，三分冷静，还有一分魅力，汇成了十分的他，和如今城里其它男子都不一样。
提起笔，写下一行字，看了看觉得不对，又把纸揉成一团，接着又写又揉，如此循环往复，足有七八次，才终于写好了一封信。
“你去交给排风姑娘，让他带回去。”收了三个月的信，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回，犹豫了很久，最终把它装到信封里，写上了他的名字，交给了子规。
“好。”子规欢快的点点头，其实她觉得小姐早就应该给杨公子回信的，或许是女子脸皮薄吧，小姐总是期待着收信，却一次都没回，三个月过去了，她也终于回了一封信去，她看的清楚，写这信的时候，小姐的神情，可爱中带着娇俏又有点不好意思，可不就是想到了心上人的样子嘛。
子规是真心替自家小姐高兴，她从小跟着小姐，在小姐很小的时候夫人便过世了，这御史府里有了新夫人，小姐的日子过的如履薄冰，她再没看到她真心快活的笑过，可是以后不一样了，自杨家公子出现后，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家小姐的变化，天波府的美好全汴京都知道，那样温馨和睦之家，没有妻妾争宠，也没有战战兢兢，如此的令人期待。
杨大郎的人生其实很简单，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不是拿着杨家枪在练，就是拿一本兵书来读，而此时，他既没拿枪也没看书，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打磨。
那是一根白玉发簪，似乎还带着点檀香的清冽柔和，簪首是一朵雕琢而成的梅花，典雅而清肃，就像他遇见她的时候，傲雪寒梅，凛然绽放，从此在开在他心头，永不雕谢。
他从来没有过和女子相处的经验，真的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所以他总给她写信，写写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儿，有的时候是看了什么兵书，有的时候是练了什么阵法，有的时候是身边那些小子又闹了什么笑话，也给她写一些有趣的见闻，比如那一天，士兵们听说第二天要杀猪，于是当天晚上便悄悄潜入到猪圈，用剑割下了猪的耳朵和尾巴做了顿下酒菜，第二天，火头军的人到猪圈一看直接傻眼，只见可怜的猪就那样圆不溜秋的躺在了猪圈里。
但是更多时候，他写给她的还是诗，他听人说过，心里怎么想，就要怎么表达，可是有些话他说不出来，只能借诗写给她。
他有时候会想，收到他写的信，她是会觉得开心呢，还是会笑他傻呢，想了半天，他觉得，她多半是会笑他傻的，可是想到她笑的样子，心里又莫名的一动，他突然就很想见到她。
“大少爷？”杨排风很无奈，她真的那么没有存在感吗，她都站在这里半天了，大少爷愣是没有发现。
“怎么了？”杨大郎看到排风放大一号的脸，知道自己走神，没听到她说话，有点尴尬。
“你在想什么？”排风只比八妹大两岁，此时个头还不到杨大郎腰间，小姑娘抬头看着他，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没什么。”杨大郎赶紧摇头。
“胡说，大少爷你明明就是在想什么事情，我叫你半天了你都没有回答我。”杨排风表示强烈不满。
“真的没有。”杨大郎坚决不承认。
“大少爷你变坏了哦，我看你不仅在想事情，而且想的一定不是正经的事情。
”杨排风虽说只是个烧火丫头，可是杨家的生活氛围已经注定了她不会像其它家族那样守着下人的礼数，此时的她，挤眉弄眼的看杨大郎，搞的杨大郎非常不好意思。
“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向杨洪叔去告状。”大郎只能板起脸来，怎么办，这小丫头笑话他。
“唉呀呀，本来有人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看样子，大少爷你并不是很想要呢。”杨排风冲着他眨眨眼。
“什么，我的信吗？”杨大郎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他总是让排风去给金定送信，如今有人托排风带回的信，一定是金定写给他的，她居然给他回信了。
“本来是你的，但是你好像不是很想要呢。”杨排风觉得此时的大少爷有趣极了。
“拿来拿来。”杨大郎也顾不得其它，只想拿到那封属于他的信。
“那你得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杨排风扬扬手里的信，就是不给他。
“排风，你知道吗，我要是想从你手里抢什么东西的话，你可是没机会还手的。”还没等小姑娘反应过来，手里的信就到了杨大郎手里。
“不带这样的，大少爷，你欺负人。”排风扁扁嘴，欲哭无泪，杨大郎挑挑眉，无视小丫头气鼓鼓的脸。
“哼，我再也不给你送信了。”排风哼一声跑走了，杨大郎摇头笑笑，打开了属于他的信，绢秀的字迹好看又有风骨。
“看那淇水弯弯岸，碧绿竹林片片连，高雅先生是君子，学问切磋更精湛，品德琢磨更良善，神态庄重胸怀广，地位显赫很威严，一见难忘记心田。看那淇水弯弯岸，绿竹袅娜连一片，高雅先生真君子，美丽良玉垂耳边，宝石镶帽如星闪，神态庄重胸怀广，地位显赫更威严，一见难忘记心田。看那淇水弯弯岸，绿竹葱茏连一片，高雅先生真君子，青铜器般见精坚，宽宏大量真旷达，倚靠车耳驰向前，谈吐幽默真风趣，开个玩笑人不怨。”
杨大郎看的哭笑不得，《淇奥》本是赞美男子的诗，可是经她这么一写，却无端的有种俏皮可爱的感觉，仿佛字里行间都有精灵在跳跃，她是在抗议他写了三个月信，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有赞美过她吗？

第十五章
杨大郎曾经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有时候常常会想，一辈子究竟会有多长，想来不过就是白云苍狗，有几年懵懂无知？有几年年少轻狂？有几年平凡安静？有几年白发苍苍？也没什么大起大落，一眼就能望见的结局，直到遇见一个明媚的少女，她眼中溢出的情意，让他懂得，一辈子可能平平淡淡，却也有一瞬轰轰烈烈，就如看到她时，心跳的强烈。
“我想要那朵花。”她指着山壁上一朵紫色的小花，轻轻对他讲。
“好。”他纵身一跃，紫色的小花儿已稳稳托在手心，簪在她发间，不知名的花朵发出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们心头，她喜欢花，他也喜欢，她喜欢这世间的美好事物，他也喜欢，她喜欢他，他也喜欢他。
“你说教我练枪的。”她伸手摸摸发间那朵花，柔软的触感，仿佛风轻轻吹抚过心底。
“我今天便是来当师傅的。”他把特地为她打造的枪递给他，是和他的杨家枪一样的材料，只是配合她的身高短了一截，这是从答应教她练枪那天起便准备起来的礼物。
“那我可不能给你丢脸。”她笑颜如花，带着骄傲与得意，仿佛与他站在一起，便是这世间最好的事情，杨大郎总是会在她眼里看到这样的神情，那样的崇拜与骄傲，就像娘亲看着爹爹的时候是一样的，他知道，她已经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宝。
“看好了。”银枪划破天空，带起阵阵破风声，耍起枪的时候，他就变回了杨家大郎的样子，一根银枪，任谁都不能小觑。
“看明白了吗？”一套枪法走了五遍，他问她。
“大概吧。”她有点底气不足，因为她发现，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他那般自如，果然，学武这种事情还是要从娃娃抓起的。
“没关系，来试试。”他鼓励她，声音似有蛊惑，让她在他的声音里就拿起了那支花枪。
一招一势，她学着他的样子，虽然动作略显笨拙，他却觉得无比可爱，他很喜欢她学着自己的样子，是旁人都没有的亲密。
风卷尘起，人也随之而动，原本这招是借力一击，她却没有控制好力道，眼看着就要摔下去，有人凌空跃起把她抱在怀里，风中飞扬的长发，拂在他脸上，也拂在他心头。
他很喜欢她，比这世间的一切都喜欢，他很庆幸那天出了城，很庆幸陪娘亲去了定国寺，皆遇到了她，而她，亦然。
秋风伴着斜阳，时间过的飞快，他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势的指导她该怎么耍这根枪，而她也学的特别认真，她其实不是特别热衷学武，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离他的生活太远，想要靠近一点，就要试着走进他的生活，而这只是开始。
对此，杨大郎也似有所觉，感动与姑娘的灼灼情意，可她并不想改造她，他心里的她，是她最初的样子，是城外那个狡捷女子，是定国寺那个温柔女子，是一点一滴占据他心的姑娘，而不是一定要配合他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而她却告诉他是真的喜欢，这是此生都未曾触及的另一番天地，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太迟了，即使拼尽全力，她却仍然达不到再高一层的境界，她只是喜欢上了为喜欢的人和事拼博的自己。
此后几天，他总陪着她练枪，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势，亲自传授。
他们一个身红衣，一个一袭白袍，长枪在手时都是一脸专注，山风吹过，带起衣角飞扬，似一幅英气勃发的画卷。
每当这时候，她总是会想他年少时的样子，定是刻苦又努力，手上磨起老茧也毫不在意，而且他一定学的很快，不像现在的她，笨的可以。
但是他可能也会淘气，有时候会偷懒耍赖，然后就会被父亲狠狠教训他，想到这里她就一个人傻傻的笑起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可惜她不曾亲眼得见，想到这里的时候，又有点难过。
“你怎么了，是不想练了吗？”杨大郎看她表情变幻，心里暗怪自己，一遇到练武这种事儿就忘了自己，可对方不是他负责训练的新兵，他明明就是想要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可是怎么越来越严格了？
是了，是因为他希望他不在的时候，她也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他也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并肩战斗在一起，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他都希望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她。
“不是。”她赶紧收回心神，挥出长枪，重新起势，虽然手有点酸痛，可是这种感觉却什么都不及，他喜欢她专注的样子，更喜欢她为他专注。
＂手与背要拉直，脚要分开，眼睛随着枪尖⋯好，手起时刺出！刺！＂他一点一滴的指导，她一招一式的照做，彼此都欣赏那种认真又严格的样子，他们都要努力做到最好。
花枪破风的声音里，他仿佛看到多年后的他们，还是一样的两个人，虽然不在年轻，可他还是会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势亲力亲为的教给她，而她照着他教的，一下一下，把每一招都发挥到极致。
＂我学会了，你看好了。＂她收了枪，微风软乱了她的头发。
“好。”他微笑着看着他，她气息微促，辗转腾移，长枪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度，突然一下子跃到他面前，仿佛望见了自己的一生，陪着她吃饭喝茶，陪着她游湖种花，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练武，然后他们笑着，闹着，她没由来的闯到了他的生命里。
“金定，我就快要随军出征了，待我归来，便去提亲，你可愿意？”他突然问她。
“啊？”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不愿意？”他说的有点唐突，其实已然想到是这种结局，可是心里还是有失落在一点点蔓延。
“没，我没有。”她很愿意。
“你真的愿意？” 他问他。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你在做决定。”她把额前的乱发别到耳后，声音幽幽的，让他的心也有点疼。
“好。”杨大郎点点头，他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故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第十六章
这是一个不算太长的故事，平淡的字句里已经望见一个女孩的前半生。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只有七岁，年纪虽小也记得事情了。她的母亲，是个温柔又亲切的人，会教她写字，教他弹琴，会给她梳两个圆圆的发髻，会用力揉她的脸蛋。她的父亲，是个威严又儒雅的人，会给她讲故事，会给她买糖人，会把她高高举过头顶，会抱着她笑的爽朗。
那时候父亲会温柔的看着母亲，他们一个写字，一个弹琴，幸福就像那美妙的琴音，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开心的小孩儿，那时候的他们喜怒都形于色，那时候父亲还只是一个六品芝麻官。
可是渐渐的，父亲就忙了起来，他再也没时间写字了，也没有时间听母亲弹琴，当然也不会有时间给她讲故事和举高高。
“娘亲，爹爹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了？”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时间越走，亲情却越远。
“他只是很忙。”母亲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那时候，父母的关系就已经渐行渐远，只是她还不懂。
等她在长大一点，心里也明白了一些，是呀，爹爹很忙，这些年，官位越来越大，府里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了二娘，三娘，她们不仅年轻貌美，而且每一个身后都有不错的家世，相比之下，只有她的娘亲家世单薄，可就是这样一个家世单薄的女人，却占着父亲正妻的位置，一时间，母亲成了众人的眼中钉。
有一天，母亲躺下没能起来，在无生命气息，握着母亲渐渐冰凉的手，小小的她终于尝到了痛滋味，可是父亲只是沉默半晌，很快二娘就成了的府里的女主人，母亲喜欢的芙蓉换成了芍药，她存在的痕迹一点一滴的被抹去。
后来她长大了，明白了只要一个男人娶了多个女人，必然会有发生一种叫做妻妾争宠的东西，而她的母亲便是因此而死，虽不至于是谁给她喂下毒药，可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和其它人争一个男人的恩宠，渐渐的，夫妻关系也越来越淡，长年累月下去，身体也日渐消瘦，最后只能撒手人寰。
母亲临终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这一生，哪怕找一个无官无禄的人，只要他答应，绝不纳妾。
他既然说要向她提亲，那么，她会把心里的想法全都告诉他，纵是再爱，她也不能和别人分享，此生绝不重蹈覆辙。
杨大郎想到初次遇见她的时候，虽然狼狈却丝毫没有慌乱，她想，即使那天没有遇见他，她还是有办法可以躲过那一劫，因为她其实是一个主意很正的人，就像此时，他们相交半年，感情虽说不上山高海深，却也有了不错的基础，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他没有任何表示，让她的心寒了去，他毫不怀疑她马上就要对他说拜拜了，她喜欢他，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这份心思他发现了，却也觉得阖该如此。
“我们杨家从未有男子纳妾，父亲没有，我也不会，不管其它人怎么样，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杨延平，包括我以后的孩子，男不纳妾，女不为妾。”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成亲，遇见她之后，成亲他从未想过别人。
“我记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找到其说谎的证据，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片真诚，是呀，杨家还从未有人纳妾，这也是她义无返顾跟他在一起的初衷，若是换了别人，即使最先心动的是她，她也必不会那么轻易便答应把自己交给他。
她就那么看着他，比这半年多的每一次都要认真，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温柔，像是驻进了一整个春日的阳光。
“若是很久很久以后，你发现我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怎么办？”她心里有着很深重的阴影，不似表面那样阳光明媚，就像她今天说的这件事，在如今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他接受不了，大可以最开始就分说明白，可是她没有，她由着他对她的感情日渐加深，终于开口要向她提亲了，再去对他讲这个要求，说白了就是在赌，赌他对她的喜欢。
“我知道金定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不要怕，一切都交给我。”她的这份心思，他哪里能不懂，她只是心底有着无法抹去的伤怀，让他心疼又无力，可是从今以后，她的人生都交给他来负责，他希望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只对他一人，他希望待到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她还是会对他动些小心思，而他，就负责让她开心就好啦，从前他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以后他也只会在意这一个人。
“好。”良久之后，她点了头，其实眼前的他从未变过，还是她最初认识的杨大郎，身上阳光谦和的气质，让她怎么也忘不了。
太阳渐渐西斜，月亮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马上就要破云而出了，骤雨初停，天清月朗，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这个送你，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她把一块玉佩系到她腰间，那是娘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他也给她送过玉佩，便当是互换过的信物吧。
玉佩不是什么名贵材料，远不如他曾送她那块那样触手生温，却包含了女子最柔软的内心，玉是珍惜的意思，送给异性，就表示爱慕对方，如果送给即将分别的异性，则表示一个承诺，承诺自己永远爱对方，会一直守候对方的归来，杨大郎握紧了那块玉佩，也握紧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云层散尽，月光照着大地，这样好的月色，明日定时个好天气。
天波府的花园，有着丝丝缕缕的花香，佘赛花和杨业坐在石桌边，一人手里端着一碗热茶，袅袅茶香氲氤着他们的脸，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笑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佘赛花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都酝酿半天了，脸都憋的红了又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大郎，你可是家中长子，为父从未见你这么不干脆过，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坏事儿？”杨业看着自己的长子，这个孩子，向来最是让他骄傲。
“没有，没有，不是，我，我就是……”
“你倒是说呀！”佘赛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娘亲，我和您说过，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待这次得胜归来，爹爹和娘亲就去为我提亲，好不好？”看着眼前的父母，他才对婚姻有了信心，他希望他们也能像爹娘这样，一辈子执手相依。
“人家原谅你了？”佘赛花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她还记得之前这小子提起那姑娘的时候还说自己都没能和人说上几句话就先把人给得罪了，这才半年光景吧，就发展到了提亲的地步，平时那几个小的总说大哥傻，现在看来也不傻啊，下手还是挺快的的，她还想，要是他自己实在抹不开面儿，她就要出手相助了，这天波府也该添新人进来了。
“我……”杨大郎愣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难道没有去道歉？”佘赛花瞪他一眼，得，那几个小的说的果然没错，这这个大儿子果然傻，不仅傻，还学会了骗人。
“我…忘了。”杨大郎抚额，二郎和三郎做那一出，他的确是该道歉的，可是要道歉也得先和人熟悉，他果然就去和她熟悉了，可是熟着熟着，他就忘了这件事。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佘赛花继续瞪他。
“她会原谅我的。”想到金定的脸，大郎觉得，她一定会原谅他的无心之失的。
“就这么自信？”佘赛花挑挑眉，她的儿子，果然长大了。
“我相信她。”大郎说的笃定，为了了解一个人，他用了很长时间，有过纠结无奈，有过心神不宁，最终牵了她的手，她是个怎样的人，他很了解，即使有时候有点小心思，却也是可爱的小心思，他的无心之失，她定不会放在心上。

第十七章
“你们在说什么？”杨业听的云里雾里的，大郎都走远了，他还没搞明白。
“这还不明白吗，你儿子有了心上人。”佘赛花好笑的看着丈夫一脸震惊，为什么她丈夫和儿子都有点傻呢？
“这我知道，不是说提亲吗？怎么还把人给得罪了，这亲要怎么提？”
“你还不是怪你两个好儿子！”佘赛花虽然一脸嫌弃，声音里却都是笑意，随即把二郎和三郎做的事告诉丈夫。
“这俩小子，该打。”杨业也笑出声来，这是好心帮了倒忙吧，不过他们兄弟这么齐心真的是最好的一件事，他此生最重要的成就，不是带领杨家军守住了大宋，而是他的几个孩子，一个一个都长成优秀的好少年，无论何时都能齐力断金，让他无比骄傲。
“你此时这个样子，若是让士兵们看到，定会笑话你。”外人眼中的杨将军是威猛严肃的，只有她知道，他也会有柔和的时候，比如现在就对自己的儿子满脸嫌弃却又有点骄傲。
“我什么样子，我不就是个父亲的样子吗？”杨业摸摸自己的脸，他也是个人啊，又不是只会发脾气，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小的时候也曾把他们扛在肩上转来转去，一转眼，他们都要成家立室了。
“好，父亲的样子。”佘赛花眉眼温柔，曾经的他们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如今已是儿女成群。
“是哪家的姑娘呀？”杨业一直觉得自己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大宋，反而留给家人的时间少了很多，就像现在，儿子有了喜欢的姑娘，甚至已经要谈婚论嫁了，他却丝毫不知对方家世。
“御史中丞的女儿呢，是个不错的姑娘。”原本打算在琼花宴见见她的，可那次琼花宴，大郎没去成，那姑娘也没有去参加，她着人打听才知她向来不爱参加这种宴会，后来见她也是偶然，那天七郎缠着她要吃天香楼的酱肘子，她带七郎去买，刚转到街上就见一个乞婆一脚没踩稳，直扑到一个姑娘脚下，手里还剩半碗的冷饭全都洒到了姑娘的衣裙上，那姑娘却丝毫没有嫌弃，亲手扶起了那个乞婆，还买了东西给她拿走。
七郎说那个姑娘就是大哥喜欢的人，她才知，琼花宴上没能得见的未来儿媳妇儿是这个样子，身为官家之女，却丝毫不见高傲之态，落落大方又心地善良，让她心里非常喜欢，在后来她又得知，很多年前，御史中丞的夫人便资助着康健巷的百姓，夫人去世后，她的女儿也还是一直帮助他们，让那里很多老弱病残多了一丝生机，虽然没帮上什么大忙，却也是一片慈心。
姑娘美丽大方又心地善良，她见了就喜欢的不得了，也不怪大郎动了心，她就想着这段感情赶快开花结果，好让她收获一个美丽的儿媳妇儿，这不，如今时机就快要到了。
“张大人我熟，他的女儿，当不会差。”虽然他是个武将，对于文官却也是了解的，张大人是个很不错的人，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错。
“我们杨家，向来不搞什么媒妁之言，只要孩子们愿意就可以，就是不知对方是何意愿哪，别是那小子一厢情愿。”佘赛花笑着说。
“那不能。”杨业倒是持反对意见，之前焦赞就同他说过大郎有点不对劲，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他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他是了解的，大郎虽不善言辞，却很少有什么事是没把握的，能让他在营里便心神不宁，想必就那么一件事儿，而今天，他开口让他们去提亲，那必然是胜券在握了。
“反正是时候往张家走一趟喽。”佘赛花话是那么说，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信心的。
“那你就先好好准备准备，待我们这次归来就去。”杨业也很开心，这么多年了，他杨家终于要添新人了，其实这都算晚的了，想当年，他像大郎这个年纪的时候，早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要当心哪。”想到他们明日就要出征，心里总归是放不下的，可是谁让她就嫁给了这样一个人，这一生，总是要在这样的担心里度过。
“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没事的。”杨业笑她太小心了。
“每次都要当成第一次。”佘赛花不赞同的看他，战场之上变数太多，她希望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夫人放心，我记下了。”他又怎会不知她心里怎么想。
“这次蓟洲……”“这也是我必须亲去最重要的原因，当年四郎就是在这个地方失踪的，我总是希望还能到那个地方看上一眼，说不定，会知道我的儿子在哪里。
”如今的天下，没有太大的风波，边境偶有小动作，也不必他亲去上阵，只是这次蓟洲，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他长成了什么样子，定是像你。”佘赛花的声音幽幽的，思绪跑到了多年前那个战场，她弄丢了自己的儿子，此后数十年寻子，却再也不见其踪影，可是她深信自己的儿子一定还活着，此生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若是老天开眼，让我们找到他，还能赶上他大哥的婚礼。”月光氲氤在脸上，此时的杨业就只是一个父亲，希望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希望那个失散了多年的儿子能够赶上他大哥的婚礼，当年他失踪的时候还不到他腰间，此时定是长的比他都高了。
“是啊。”夫妻二人，突然对未来期待了起来，的确该期待的，如今的杨家已是朝廷柱石，大郎马上就该成亲，若是四郎能够回来，那么一切该是多么完美，怎能不让人期待。

第十八章
“子规，你说我练的好不好？”金定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就像其它的大家闺秀一样，看书、弹琴，更多的时候是练他教给她的枪法。
“当然好啦，小姐简直太厉害了。”子规把帕子递上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服气，想她家老爷一介文官，从来不曾舞刀弄枪，更没有练武的基因，小姐却把一只花枪耍到这样顺手，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你说，他若看到了，会不会高兴。”金定一脸期待的看子规，像是一个急需得到肯定的小孩子。
“一定会的。”子规坚定的点点头，虽然她不曾体会过这样的心情，可是如果有一个人为了她而这么努力，她一定会高兴的。
“他就快回来了。”金定突然说道，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小姐，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子规有点好奇，她实不理解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真的能让人如此愉快吗？
“我也不知道。”金定摇摇头，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想到他，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可能是因为遇见他的时候微风很轻柔，他的声音很温暖吧。
“若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小姐你一定不会开心吧。”子规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心里又有点着急。
“他说过会来提亲的。”金定知道子规在担心什么，爹爹早就有意为她找一个归宿，但是这个归宿，她自己找到了。
“可是我怕来不及。”子规不忍把这个消失告诉自家小姐，可她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来不及？”金定愣了一下，她不信爹爹会不考虑她的感受，直接就做了主。
“我刚听老爷和夫人说，明日要请韩大人及公子过府一叙，还要请小姐你作陪。”子规有点无奈的说，朝廷官员之间往来很正常，哪位大人带着自家公子出来应酬也很正常，但是点名要别人家的小姐做陪就不是很正常了。
“哪个韩公子？”金定秀眉轻皱。
“就是韩尚书之子，今年中了状元那位。”其实这个韩公子也的确是个良配，不仅文采一流，听说长的也很是俊俏，只是如今在小姐眼里，怕是天皇大帝也不及杨家大郎了。
“那我就去会会他。”躲是肯定躲不掉的，那就只能解决，大郎说过待他回来就来提亲，她不希望他还未回来就生出什么变数。
“小姐你心里有数就好。”子规点点头，不管小姐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蓟洲的天气比汴京凉了很多，历经八个多月，这次扰乱两国边境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他的身上又多了一枚功勋章，也有了更多求娶金定的资本，握着她送他的玉佩就像是握着她的手，他，想快点回到汴京，快点见到她。
多年军旅生涯，他还从未有过这种牵挂，他知道她在等他，等着他回去向她提亲，等着他把她娶进家门。
夜风轻轻拂拂过，花的香味丝丝缕缕飘进鼻端，他侧头看脚边紫色的小花儿，月光下氲氤出一种别样的美，就像她的笑容，让人心旷神怡，他蹲下身来折了一只，待他回到汴京的时候，定要亲手送给她。
“干嘛呢大哥？”二郎好奇的问。
“这花好看吗？”大郎问。
“好看是好看，待你带回汴京也早就谢了。”二郎有点好笑，坠入情网的人是真可怕啊，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未出军营便看到大哥想着别的事情。
“我自有办法。”大郎笑着说。
“大哥很想大嫂吗？”二郎问道，他还不知情滋味，只是有点好奇这种感觉，作为家中长子，大哥向来是严肃的人，可是也会有一天，能够细心收集着周糟的小美好，想要把这种美好分享别给别人的变化，大概他自己也没发现，而给他带来这种变化的人，正是他心里惦念的人。
“是啊，不知道她还好吗？”大郎的声音幽幽的，穿过茫茫夜色，越过万水千山，去到那个姑娘身边。
“有人这么惦念着，想来应该不错吧。”看着大哥的神情，虽然有点傻傻的，却也真的是种很幸福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虚空中突然开出了花儿一样，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也遇到了能够让他这般惦念的姑娘，也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了。
紫色的凤尾花在夜色中散发着阵阵香气，大郎拿到鼻下轻轻嗅一下，是她让他明白在乎一个人的感觉，让他明白为在乎的人努力是不求回报也会快乐的，明天他就要回去了，回去之后就上门提亲，他很快就要把她娶回家了。
世上的感情分很多种，但是最动人的一定是执子之手的爱情，大郎是个杨家军，随时准备血战沙场，把性命交付，所以他不能保证可以陪着金定白头到老，曾经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对金定望而怯步，可他终归没有那么无私，还是牵了她他的手，那么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一定会努力让她幸福的。
大军回城那天，阳光浓烈，轻风和暖，金定躲在人群里看着凯旋归来的杨家军，百姓群情激奋的夸赞，让她也感觉与有荣焉。
她还从未见他穿军装的样子，如想象中一样英姿勃发，只是脸上沾染了些风霜，躲在人群中的她毫不起眼，可大郎却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目光交汇，一如初见那天也是这样的阳光和微风，她出现在他面前，一双灵动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会说话，一望就让他无法忘怀，明明走了过去却又打马倒回到她面前。
一场战争的爆发，让他们之间隔了无数生死，虽然知道他历惯了大场面，定会平安归来，可直到这一刻看到他出现在眼前，她才终于安下了一颗心。
“小心些。”她的目光追寻着他没顾忌脚下，突然被撞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有人适时扶住了她的胳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在耳畔，金定回头就看到了身边的那个人，青衣黑发，是新春的状元郎。
“前面发生了什么？”距离有点远，大郎自是没看到金定那边发生的情况，可是一直追着他的视线不见了，他有点想去前面看看，但是大军进城，做为主帅又不能擅自离开。
“今天市集，又赶上大军进城，人多拥挤，有人摔倒了。”侍卫打马过去瞧，好一会儿才回来。
“没什么事儿吧？”其实他是想问问有没有看到金定，可是身边的侍卫又不认识，他只能改了口。
“也没什么，摔倒的是个姑娘呢，有人扶了她，我看那姑娘和那公子郎才女貌，倒是不错的一对呢。”侍卫把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是吗？”大郎突然笑了，郎才女貌吗？他和金定也是郎才女貌呢。
“是呀，我适才听人们说，那姑娘和那公子，好像本来就是一对，前两天有人看见韩大人带着自己中了状元的儿子去御史府拜访，今日那状元爷就和御史小姐一同出了街，想必好事将近了吧。”侍卫随口说着刚刚听到的八卦。
“御史府？”大郎心里咯噔一下再笑不出来了。
“对，就是御史府。”侍卫想了一下刚刚听说的，确定没有听错。
“什么状元爷，有那么好吗？”大郎的心情突然就变的很不好，说出的话也就不那么中听了。
侍卫心下一阵奇怪，听这话的意思，将军对人家状元爷有意见？可是一个是京中的状元，一个是军中的武将，根本不会有交集，要说交集，也是他们羡慕人家，因为他们在战场拼了命的挣功名而人家提笔写一写就可以了，怎能让人不羡慕？
“好什么好。”大郎脸是彻底黑了。
“将军你怎么了？”侍卫一脸懵逼。
“我好的很。”大郎咬牙说道，抬头看了那侍卫一眼，就这一眼，让这小侍卫风中凌乱，他自加入杨家军，一直追随在大郎身边，这个人虽然严肃又不善言辞，人却是舒阔温和的，很少见他发脾气，一旦惹了他发脾气，那一定是天大的事情，可是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呀。
相比起人们闲聊的八卦，大郎自然更相信金定，他们约好了回朝就提亲的，他不信她会不等他，可是这个什么状元爷着实让他心里堵的慌，他想着快点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他要去见她，这么一想，就加快了速度，侍卫就被甩下了一大截。
“哎……”侍卫一脸无辜的看着突然情绪低落的大郎，心说我也没做错什么呀，怎么就不高兴了，以前也没见你这般喜怒无常啊。
“将军，我真的没做错什么呀，他怎么了？”陷入自我怀疑的小侍卫，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问二郎。
“不关你的事，他抽疯。”二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笑意，他就在身后，自然把这小侍卫和自家大哥的话听个一清二楚，他就说陷入情网的男人太可怕，不仅可怕还有点傻，这种事，别说不知真假了，就算是真的，要是真喜欢，抢也能抢上一抢的，难道还怕抢不过一个什么状元爷吗？
“是这样吗？”小侍卫更凌乱了，怎么一向英明神武的将军们都如此奇怪，一个突然情绪暴躁，一个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将军们的世界真的这么难懂吗，看来他还有待修炼啊。
“是呀。”杨二郎笑。
“哦。”虽然心里不怎么相信，侍卫还是点点头，默默的退下了，他觉得今天杨家的公子们都很奇怪，他还是离远点吧，免得被波及。

第二十章
“送我做嫁妆？我若天天看着你送我的嫁装，精心呵护，细心照顾，你就不怕我夫君一笔杆子戳死我？”金定不知那状元爷和他说了什么，但是她心里想要的，一直都很清楚。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大郎的声音越说越小，他其实从没有想过那个人的感受，仿佛他们之间，其它人本来都是多余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金定又问。
“只是他告诉我，他已经见过你的父亲，他老人家很同意你们的事，也是他告诉我，你解出一句诗是如何兴奋，破一局棋是如何欢喜，这些他都能够理解并能与你探讨，可是我不行。”是呀，他们的世界本来就距离很远，他强行冲破这种障碍，就像做了一个梦，既然是梦，总有梦醒的时候，如今就到该清醒的时候了，有了与她志趣相投非常优秀的少年郎，他该退出的，心里却着实不甘。
“他说的你就信？你问过我了吗？”金定有点生气，其实她知道他的心思，无外乎是觉得自己刀口舔血，给不了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如果她觉得其它人能够给她幸福，那他就可以退出，可他这样不了解她，不相信她，还是让她有点不高兴。
“我……”杨大郎说不出话来，好像他的确很少问她的意见，当初犹豫着要不要在一起时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当初也就算了，毕竟感情的开始，总是一个人的行动，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对儿了，他的确该问她的，即使输，他也该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不是吗？
“他告诉了你这么多，有没有告诉你，我根本不懂下棋，不爱对诗，更不喜欢弹琴？还这些都能探讨，探讨什么？探讨我是如何讨厌它们的吗？”金定有点生气，美目使劲儿瞪他。
“我……”他发现自己真的不够了解她，也是真的特别笨，他心里有她，总想着把最好东西都给她，可是这么久了，其实连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杨大郎，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她欺身上前，环住了他的腰，她喜欢了一个人，即使这世间再有其它很好很好的人，她都瞧不进眼了。
“再不会了。”他伸手抱紧怀中之人，他为人刚直，却也不傻，其实他原本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去见那个状元爷的时候他就说了，相信自己才是世上唯一可以给他幸福之人，可是那状元爷说她喜欢的东西他都能与之相和，说她的父亲已经同意了他们的事，说她也能与他深谈，他这才乱了心，想着，若是她真觉得状元爷不错，那他就成全好了，不成全又能怎么办，他难不成一枪桶死那个状元爷嘛，那样的话，她会吓哭的。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这些都是别人说的，怎么能全信？难道不该听她亲口说一句吗，居然就傻到要和她告别了，二郎常常说他傻，他是真的很傻啊。
“你之前说回朝就去我家提亲，这话还算不算数？”她问他。
“当然算。”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她娶回家，藏起来，其它的人都不给看。
是了，他的确应该把她放在身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的了解她，总有一天，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尽在掌握，而在这之前，他要做的是把她娶进家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时让人觊觎，小施计策让他乱了心智。
这次蓟洲一战，虽然不是特别艰苦，却也有穷途末路的时候，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他总是能听到她清脆的声音，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她，可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状元爷，一场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乱了他的心，等他再次抱她在怀里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不用说出口，他想要的只是一直陪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他想的，他要的，一直都是和她在一起，从他第一次见到她起，那种心情就特别强烈，那个状元爷说的确不错，时间真的是可怕的东西，有时候，一天甚至一个时辰都能发生很多变数，更何况他这样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的人，他的确应该抓紧去向御史大人提亲了，今天这样的事儿，他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大郎心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一片梅林花海里，红梅鲜艳欲滴，白梅神圣高洁，她的笛声清越动人，他武枪的动作潇洒如云，他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在梅林里像是要飞起来一样，那样的画面美的不似人间，他想，或许等这天下太平之后，他再不用上战场，这样的画面就能得以实现，想着想着，嘴角便弯起一抹弧度，自从生命里有了她，一点一滴都别样美好。
“其实，我想你了。”金定的声音轻轻的，有着女孩子的羞涩，也有着直面心上人的大胆，八个月了，她终于又见到他了，他还是一样的眉目俊郎，是她心里最俊美的少年郎。
“我也很想你。”虽然这话矫情，但他真的想她，从他踏出汴京的时候就开始想念城里那个女孩，多少次对着边关的明白，他想着的都是她的脸。
“你有没有受伤？”她问。
“没有。”其实上战场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他只是不想她担心。
“你回来了，真好。”她伸手轻拂他的脸，灼灼的黑眸，弯弯的眉毛，坚毅的嘴角，其实他的心思她又怎能不懂，可是选择这样一个人，她无悔。
是夜，天波府
“大郎，可是什么事儿？”佘赛花问，她在心里暗笑一下，想到他们出征蓟洲之前，他曾说过让他们去提亲，可是那一天，因为她问了他有没有去道歉，导致这孩子话都没说完就跑了。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杨业也看着自己的长子，大郎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他抱着软软的小身子，仿佛碰一下就会碎了，如今一转眼，他都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了。
“就是之前和您们说过的那件事情，我想请爹娘去帮我提亲。”大郎的声音坚毅又勇敢，有种与喜欢的人相守一生的信念。
杨业想到当年，他遇见赛花之后，眼里的柔情就再也藏不住了，他知道，儿子是真的有了喜欢的姑娘，也有了想要守护对方一生的勇气。
“大郎，你可想清楚了？”杨业问。
“我想的很清楚。”之于她，他有过各种纠结，怕不能给她幸福，怕她不喜欢，可是后来他发现，无论是她另嫁他人，还是与他再无交集，他都无法接受，他压不下一颗喜欢她的心，他就是喜欢她，喜欢到忘了自己，喜欢到宁愿委屈自己，她就是心中最美的一个梦，而他，想让自己梦想成真。
“那就好。”看着现在的大郎，杨业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那时候，他对赛花不也是这样吗，见之就无法忘怀，继而想把她娶回家来独家珍藏，那时的心情，不正如现在的大郎一样吗？
“我们真的要有大嫂了哎。”七郎的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兴奋，大郎回头就看到门边冒出的五颗脑袋来，一个一个眼里都是笑意。
“你们几个，还不赶快进来，像什么样子。”佘赛花瞪着眼睛，却怎么也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哎呀，娘亲你不要生气，我们也是为大哥高兴嘛。”六郎跳到母亲身边，一脸讨好的样子，让人无论如何都不忍苛责他。
“对呀对呀，我们其实是为大哥高兴。”三郎也笑，从第一次知道有那么个姑娘之后，他们不就期待这一天吗，为此还闹了不少笑话。
“娘亲和爹爹就不要逗大哥了，他们出征那段时间，您不是都准备好了去提亲要用的东西吗，何苦为难大哥呢？”杨五郎一本正经的说。
“啥都让你说出来了，这还怎么玩儿？”杨二郎噗呲一声笑出来，他们一家人分别将近一年，好不容易有件喜儿儿，爹娘也是想逗逗大哥，怎么都让这个五郎给说出来了。
“哦，原来是逗大哥玩儿的，那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哪儿知道。”五郎一脸纠结，他好像又做错了。
“五哥笨死了。”六郎和七郎异口同声，二郎和三郎也是一脸无奈，大郎却是看着他们傻笑，看着这一室欢聚的样子，佘赛花高兴之余也有黯然。
杨业也心下叹息，四郎没有如愿找到，可是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就想过了不是吗，毕竟都十多年了，这件事儿，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成的，可是他们都不会放弃。

第二十一章
御史中丞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张哲城出生寒门，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唯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发妻。
当年他还一穷二白的时候，她就嫁他为妻，多年来在他身边默默付出，可是他的官位越做越大，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迷失了自己，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淡，有时候他有心，而她却在没了浓烈的爱。
他不能理解，男人三妻四妾多么正常的事，至少，他并没有夺走她正妻的位置，即使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埋在他身边的只能是她，可是她，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明媚少女了，她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出门，也不爱他了。
既然她不在爱他，那么他也不爱她就是，毕竟身边还有那么多爱他的女人，其实他并不可怜，他不去看她，不和她交流，夫妻之间的关系，从浓烈变得淡漠到最后几乎没有。
那些年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回首的时候，却是发妻离他而去的时候，他甚至不知她生了什么病，什么时候生的病，她的大限却到了，最后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知道，她是在怨他。
失去了之后，他才又想到了她的好，当年，她是那般明烈的少女，眉目如画，笑如春山，却因他而早逝，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女儿，即使后来有了三个儿子，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却还是女儿。
看着越来越像发妻的女儿，他就想，一定要给她找最好的归宿，他的女儿，和发妻一样骄傲，定是容不下与人分享的，此生，他没能给发妻的，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
所以，在女儿及笈之年，他就开始物色各种优秀的少年，希望女儿能一生幸福，这些年，他也看了很多少年郎，他们都不错，有的家世好，有的文采棒，有的眉目俊朗，有的腰缠万贯，在这些人中，他最看重的就是今春的状元郎。
或许是缘分吧，还没等他有所行动，状元郎便来探了他的口风，字字句句都是求娶的意思，他也认真考察了状元郎的人品，能中状元，他的大局观就不会错，最重要的是，他从未有过什么风流之事，正合了他的心意。
“爹爹，女儿不喜欢韩公子。”那天，女儿一脸坚定的对他说。
“状元郎不好吗？”他错愕的看着女儿，状元郎韩奕，文采超群，英俊潇洒，这世上，所有的女儿家都无法去拒绝，为什么他的女儿会是这个反应。
“他很好，只是我不喜欢。”金定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大郎的脸，即使他不如韩奕俊美温柔，却是她心里的唯一。
“女儿可是有了心上人？”人至中年，他又怎能看不出来怀春少女是怎生模样，随即想到曾不止一次的听到女儿吹那首《淇奥》，美丽的笛音温柔又缱绻，让他认定了女儿是遇上了一个她心仪的男子，恰巧状元郎过府，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他，难道他竟猜错了吗？那个人是谁呢？
“他说他会来提亲的，爹爹，我们等一等，我相信，您也会觉得他很好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他一定会让爹爹放心的。
“好。”虽然他不知那是个怎样的人，但是此刻，他从女儿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情，多年前，发妻看着他时就是这样的神情，他知道，他的女儿，是真的遇到了想要托付终生的人了。
十二月初一是个微风和暖的天气，下了多日的雪也停了下来，而偷走他女儿心的人，选了这样的好日子，带着三书六礼，上门提亲。
他想过女儿看中的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好到连状元郎都被比了下去。是文采超然的？是武力超群的？是俊朗好看的？是舒阔豪爽的？唯一没想到的，他竟然是个武将，是在大宋人人提起都要赞一声好的杨家将？
杨延平是个不错的孩子，稳重又知礼，早已是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在大宋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是他很欣赏的少年人，如今，他携父母站在他面前，一心求娶她的女儿。
杨家的儿郎当然是好的，当初，他也考虑过，只是武将之身的他们，生命不由自己，作为他们的妻子会比别人艰难许多，他心疼女儿，这才放弃了，可是缘分就是这么奇怪，转了一个大圈，女儿看上的还是杨家儿郎，那他作为父亲，只能成全。
“我与杨兄同朝为官多年，没想到，我们的儿女居然有这种缘分！”张大人哈哈笑开，除却武将带来的不安定因素，这门亲事，实为上佳。
“我有七个儿子，女儿还是稚龄小童，今后，又多了一个女儿，张兄放心！”武将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诉都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伯父，大郎很喜欢金定，很想娶她为妻，您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做到，把她交给我，请您放心！”大郎的声音坚定、果敢、认真、执着，没有一丝值得怀疑，透露出的，是一生相守的信念。
“我有三个儿子，却只得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掌上明珠，如今，有人求娶，又是她自己看中的，我只好成全，可是若是让我知道你将来欺负了她，即使我是一个文臣，也定不饶你！”张大人站起身来，有句话说，养一个女儿，就像养一朵花，一路小心呵护，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不容易花开的时候，却被别人整盆端走，可是每一个有女儿的父亲都会经历这样一天，即欣慰又心酸。
“请您放心，从今以后，只有她欺负我的份。”终于能够娶她为妻，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从今往后，他对她只会有尊重和爱惜，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当然自己也绝对不会欺负她。
“亲家放心，以后若这小子真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不用你出手，我就第一个不绕他。”佘赛花笑着说到，她知道，这个事儿，成了。
“那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们了。”张大人笑，即使心里不舍，可女儿大了，终归有这一天的。
两家人约好了七天后过礼，着人去选黄道吉日，两人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来年三月十八，适祈福，进人口，安土木，宜嫁娶，是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大郎和金定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