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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过河拆桥
阿篱安静了许多,她整整躺了两月,起初一声不吭,后来小声地对她们说起“谢谢,麻烦你们了。”这一类的话。
桔梗觉得阿篱好多了,可又觉得她的伤其实一直没好。
这夜,两人正在榻上沉默相对着,阿篱突然开了口:“四魂之玉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你看到了什么?”“似乎有……两种力量。”
“那是巫女翠子,和她封印的那些妖怪们的魂魄……”桔梗三言两语讲清了来龙去脉,瞧着阿篱似乎有些乏了,便劝她躺一会儿。“为什么没有人去毁了四魂之玉?”“试过,但最后变成四魂碎片了。”桔梗吹熄了蜡烛,“据说,只有真正正确的愿望才能让四魂之玉消失。”“那是什么?”“没人知道,所以……这只是个传说。”
“等等!还有件事。”“要我把灯点上么?”“奈落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第三月,阿篱已经能走动了,村人们时常看见她在村子里散步,偶尔陪着小孩子们玩耍,她身边总跟着一个年龄相仿,面容极像的女子。似乎是一个叫桔梗的巫女,又似乎是阿篱的亲生姐姐。有些人总想旁敲侧击地问些什么出来,可最终都被打发走了。
“你又在折纸了。”桔梗蹲在阿篱身边,拿起她身边折好的成品,“这是船?”“是。”“怎么突然折起纸了。”阿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不远处正玩得高兴的孩童们,并没有马上回答桔梗的问题。
“蛮骨曾说等宝宝出生以后一起去划船……”
“喂,神乐。奈落这一个月跑到哪里去了?”白童子有些气急败坏地拦住神乐,本来魍魉丸成型时神乐没有马上站队的模糊态度已经让他有些不爽了,本想将她暗插在奈落身边做个“眼睛”,可哪想到奈落似乎也防着神乐。“我说了我不知道!”神乐心里翻起了白眼,白童子看着她悠闲的样子,气得上前便揪住了领口:“你以为这样一天一天地苟活奈落就会放过你?”神乐被猛地拉弯了腰,嘴上却依然不示弱:“切,说得好像你们就会放过我一样。”她感觉到白童子有一瞬间的呆滞,立马挣脱了他,理了理领口就走了。
啧,这女人,有点不太好控制了。
阿篱是在休养的第四个月不辞而别的,只留下一张字条,说非常感谢桔梗他们的照顾,自己的灵力修炼似乎遇到了瓶颈,想四处云游调整一下。
“……勿念。”“勿念?说得好像我们谁念她似的,白白耽搁了这么久,我们……”弥勒用肘顶了顶犬夜叉,示意他噤声。桔梗把纸条收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阿篱的能力强大,又已远离了四魂之玉的争斗中心,应该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了。
或许四处散散心心,走动走动,她的伤还能好快些。
“桔梗,阿篱会不会找个地方自戕?”“不会。”“为什么?”“直觉。”哎……好吧。
“奈落大人,您叫我?”“琥珀,上次帮我拖延时间,你做的不错。”“大人谬赞。”琥珀低着头波澜不惊,背上蓦地爬过一阵寒意。“今天,我们去杀个人。”“是谁?”
“你。”
琥珀拖着痛到失去知觉的脚不顾一切地从坡上滚下去,奈落那一下攻击被他险险躲开,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甩飞出去。乘着这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他不顾一切地逃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希望珊瑚骑着云母从天而降来救他,至少可以见见她最后一面。琥珀连滚带爬地伏在一棵古树突起的根上,他感觉到奈落逐渐逼近的杀意,可他的两条腿似乎都不听使唤了。
脑海里一闪而过了当年误杀了父亲和其他亲人的场景,还有姐姐被他扎了一刀时不可思议的痛心。
这是报应吧,琥珀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模糊下去,我的报应来了。被奈落控制着杀掉亲人的我,最终也被奈落杀了。在合上眼的最后一瞬间,他感觉到奈落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后颈。
是夜,奈落坐在城中一间阴暗的房里,瘴气一波一波地传入他的脖颈,他脖子上的伤口渐渐消失,可一停止瘴气的输送,那伤口又显现了出来。“嘶——”奈落用手碰了碰伤口,手指立刻出现了被灼烧一般的伤。
这是他吃下融命树后第一次这么狼狈。从来都是他把别人弄得遍体鳞伤,还没有人能这样羞辱过他。
那时,他以人类的形态把领着琥珀的后颈,想给他最后一击,可一个人就这样猛地冲了过来,冷不丁竟然将他撞倒,琥珀从手里掉了出去,一只黏糊糊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阿篱单膝半跪在奈落的右侧,脸上冷冷清清的。
“你!额……”奈落觉得被阿篱掐住的地方像是烧了起来,一时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又见面了。半妖奈落。”什……什么?奈落从旁伸出一只触手,阿篱躲过了攻击,倒也爽快地放开了他。
“你……你用血?”以血消灭邪晦之物,大多是重伤即将身亡的巫女才会孤注一掷,可向阿篱这样毫无顾忌的,他倒是第一次见。阿篱倒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眼神却是半点没有离开奈落。“呵,仇人就在眼前,你倒是悠闲。”“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奈落讶异于她的想法,瞧着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模样,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揣着四魂之玉的胸口。阿篱冷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看不见。”
这女人,是疯了。
琥珀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鼻尖萦绕着潮湿的青苔味,手指触碰到了身下粗糙的布料。这是哪儿?琥珀艰难地翻了个身,脚下一块石子被踢得动了动。
“醒了?”一个戏谑的女声传来,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束火光照亮了山洞内壁,潮湿的岩石闪着细碎的光,琥珀看着来人,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
“又见面了,奈落的走狗。”


IP属地:上海204楼2019-08-17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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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橱子鼠
    白童子扛着他的长刀降落在一处村落里,他来到一间被侵入的小屋,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胸有成竹地踏了进去,在小屋的后方,一只背着橱子的大老鼠正啃着白骨。“橱子鼠?”“来者何人?”。白童子砍下了他的脑袋,带着橱子到了一座山上。
    这个奈落……搞什么呢。白童子叼起草梗,以手枕头靠在了树干上。
    “多谢阿篱大人救我。”琥珀的伤好全了,他看见阿篱靠在洞口,便知她又是一夜没合眼。“你想多了,我只是给奈落找不痛快。”阿篱拍拍裤子站了起来,背起弓箭就往外走,琥珀三两步小跑着跟上。“你跟着我做什么。”琥珀愣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阿篱回头看了他一眼,“算了……”琥珀似乎听见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篱对他甚是冷淡,无论是除妖、歇息,她总是不过多地和琥珀交流,有时琥珀想帮她做点事,她反而嘲笑他一番然后便亲力亲为了。
    阿篱大人的脾气很怪。琥珀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只局限在白灵山时候的她,那个时候的她还颇有少女的活力感,如今却像是从内里开始封闭了起来。琥珀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因为愧疚,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阿篱大人似乎是想要突破现如今灵力修炼的瓶颈,琥珀经常看见她用符纸折出各种花样然后附灵,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琥珀看着散落的失败品,发现她折得最多的,是船的花样。
    是有什么含义嘛?
    琥珀有点好奇,但他不敢问。
    次日,白童子在最猛胜的监视下打开了橱子,源源不断的老鼠从橱子里涌出,直奔着山脚下的村子而去。鼠潮很快吃空了村子,剔光了肉,向着更远些的村子奔了过去,白童子关上橱门,背着橱子架着结界飘在上空跟着鼠潮的方向,他的脚下是一片狼藉的村子,随着鼠潮的尽数撤去,露出了森森白骨。“哦?有点厉害的嘛。”
    “阿篱大人,你去哪?”“找个地方试一下这些符咒,你不要乱跑。”琥珀看着阿篱的身影穿过层层树木消失不见,有些忐忑地在原地坐下。没过多久,他觉得脚下的地有些发颤,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这里。
    是妖怪?琥珀下意识地握住了镰刀,阿篱大人不会有事吧?他正要钻进树林里,一声尖叫扯住了他。琥珀看见山脚下的村子里不知何时涌入了许多老鼠,许多人来不及逃跑,倒下便成了白骨。
    琥珀觉得一阵反胃。他看见在临近山脚的小坡上,一个橱子正在向外放着老鼠。琥珀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树林,顺着山崖的斜坡滑了下去,他刚刚触碰到橱子,风之伤的金光就横扫了村子里的鼠潮。弥勒正要打开风穴,最猛胜突然盘旋在了琥珀的上方。“琥珀,你……”珊瑚骑在云母上,有些痛心地看着琥珀。琥珀忙关上了橱门:“不是我……”话还没喊完,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鼠潮不知何时调转了势头,朝着琥珀便涌了过去,琥珀逃避不及,眼看着鼠潮就要淹了他,珊瑚用飞来骨硬生生扒出一条生路,她抱着琥珀把他护在自己身下,老鼠的牙啃过她的皮肤,云母想要将姐弟二人救出来,可也被鼠潮绊住了。
    桔梗被七宝托着,张弓搭箭,朝橱子射去。而几乎同时,一支箭从山上飞下,两支箭一前一后地破了橱子的结界,打碎了橱子。
    原本猖狂的鼠潮化成烟消失了,珊瑚强撑着查看了被她护着的琥珀,稍稍安心了一些。“阿篱……”桔梗看见阿篱盯着琥珀看了一会儿,敛下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要和我一起下去吗?”七宝向上飞了飞,让桔梗能和阿篱平视,“不了,让琥珀处理完就上来。”一个小白瓷瓶交到了桔梗手上,“给珊瑚的。”
    “琥珀,你还在帮奈落做这种残忍的事……”“姐姐,不是我!”“你让我怎么信你?上次你也是这样清醒,不还是由着奈落……”由着奈落杀了阿篱的孩子和丈夫。珊瑚只觉得心上很痛,她单纯的弟弟已经被奈落毁到如此地步,手上沾着数十人命都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撒谎。“应该不是他做的。”桔梗跳下七宝,小狐狸“嘭”地一下变回原样,着急的扑到珊瑚身上查看她的伤,“琥珀,阿篱让你处理好了就上去找她。”“哦……哦!”琥珀忙站起身就要走,桔梗拦住了他。“你不解释一下是什么情况?”
    “琥珀果真跟着阿篱了。”奈落看着神无镜中的情形,一种掌控全局的得意感冲淡了他的憋屈,“阿篱身边,跟着的活死人还不少呢。”白童子随口应和了一声,“她?她自己都差不多是个活死人了。”奈落挥了挥手,神无便退了出去。“你看着阿篱强大如斯,可只要稍微触碰一点她的过去,杀她,易如反掌。”白童子心里冷笑了一下,心想是谁上次吃了个大亏到现在脖子上还伤痕累累的。
    白童子想到魍魉丸里安放着的赤子,借口退了出来。现如今,心脏在自己的可控范围里,杀奈落,又何尝不是件易事呢?
    把来龙去脉全部吐出的琥珀,对珊瑚到了声“保重。”便上山找阿篱去了。珊瑚躺在云母的背上,回想起琥珀刚刚说的话。
    “奈落想杀我灭口,是阿篱大人救了我。”“这几日我都跟着她,她也不怎么搭理我,平日里除妖以外,经常会折些符纸,但似乎她都不满意。”桔梗扭开瓶上的塞子,轻轻把药抹在珊瑚的伤口处,“你说阿篱会不会对琥珀不好,毕竟曾是奈落手下的人,万一……”桔梗拍拍珊瑚的肩膀,“别想太多,琥珀不还告诉了你些别的嘛?”
    “我一直担心阿篱大人是不是想杀了我泄愤,可有一天夜里我没有睡着,感觉到她在帮我净化四魂碎片。然后一直守着我没有合眼。那之后我的伤便好得快了……”
    珊瑚松了口气,桔梗悠悠地开口:“我倒觉得,阿篱会护着琥珀。”“为什么?”“你可仔细想想,琥珀和蛮骨有什么共同之处?”
    琥珀赶着上山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暗了。他来到和阿篱分开的地方,听到脚步声,阿篱从树后走了出来。“阿篱大人。”“又是个不惜命的。”阿篱大人的声音……她似乎生气了。琥珀将头低得更下了。良久,琥珀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一只手覆在他头上。“靠四魂碎片维系生命,不应该鲁莽行事。”诶……?“奈落防也防不住的,你更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琥珀感觉到阿篱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突然觉得眼睛热热的。
    篝火生了起来,四周安静平和,琥珀觉得上药的地方有些辣辣的,忍不住倒吸了几口气,“痛?逞英雄的时候倒是爽快。”阿篱恢复了平日的冷嘲热讽,刚刚的温柔仿佛只是一个恍惚的幻觉。
    琥珀不再有怯生生的委屈感,他对着阿篱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笑什么?傻里傻气的小子。”嘴上挺狠的,手里的动作却轻柔了起来。“谢谢阿篱大人。”“……”
    上完了药,阿篱借着火光又折起了符咒,琥珀看着她的动作,恍然想起桔梗似乎有话要传给阿篱。“阿篱大人。”“说。”
    “桔梗小姐说,你的式神一时半会儿成功不了,不如去试试看去取梓山之弓。”
    阿篱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移开了视线。将手里的符咒揉成一团扔进火里,拍了拍手靠在树干上。
    她这个姐姐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满。
    “她还说了什么?”
    “梓山之弓择有缘者从之……”木柴突然爆了一下,火星溅了出来,“她,也会去试试。”


    IP属地:上海205楼2019-08-17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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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文更到被阿篱戳爆萌点,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个死在自己笔下的作者(不是(@_@;))


      IP属地:上海206楼2019-08-17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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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劫
        眼前是一片散不去的雾。阿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眼神跑了一圈之后落在了桔梗身上。“走吧。”
        雾给两人让了道,又急急地隔开她们与众人的距离。“想必梓山的精灵,不想让我们上去。”弥勒坐在一块石头上,法杖插在不远处的地上。
        眼前是延伸到天际的台阶,两个渺小的人影拾级而上,缓慢地徒劳着。“停下吧,这样我们上不去。”阿篱看着不近不远的云间小屋,已然明白了这里的主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客”之人。“梓山精灵惯是古怪,他……”阿篱突然抬起手横在桔梗腰前,“别出声。”
        那如墙般的雾,又升了起来。
        “桔梗,抓住我。”阿篱惯性地往后拉了一下,却抓了一手的蜘蛛丝。“你被这脏东西缠住了。”“你是谁?”“我是……”
        雾散去后,阶梯上只留了桔梗一人。“阿篱?你在哪?”桔梗的声音顺着石阶滚落下去,只留了此起彼伏的回声。桔梗有些迟疑地援梯而上,这一次,竟走到了小屋前。一个人开了门,桔梗看着那熟悉的面庞,险些腿软得跪坐在地上。
        “母亲大人……”
        阿篱看着雾后出现的无脸人,后来竟变换着,成了蛮骨的脸。
        他是假的,阿篱跟在精灵的身后上了台阶,她的眼神胶在尽头的小屋上,呼吸声略微有些颤抖。“这里,便是梓山之弓所在了。”年久未开的木门吹动了一梁的木屑,它们在泄进来的光柱里旋转翻滚着,阿篱被呛着了,忍了满眼的不适进了屋。“你是要带着它,去打败奈落吧?”阿篱看着这个不明深浅的人,爱人的面容让她眼神躲闪了一下,“我可以带着它走了嘛?”“请便。”
        阿篱略微颔首,赶在眼泪夺眶而出时转身出门,她走下几级台阶,听到背后传来木门阖上的声音,似是关节被人寸寸转动,阿篱机械地跌坐在了阶梯上。
        她知道,是假的。
        桔梗有些局促地跟着母亲进了屋,屋内的矮几上,梓山之弓正被恭敬地供着。“你和那半妖的事,如何了?”“母亲……一切都好。”“哼。”桔梗被这一声冷哼着实吓着了,低着头只求母亲在交接梓山之弓上不要过分刁难。“桔梗,你不是一直问我,当年你是否有个双胞胎妹妹?”您这是什么意思,桔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是,又如何?反正都是个死的透透了的。”“不是这样的,母亲……”她叫阿篱,她是个强大的巫女,她……
        “哦?你见过。”又是这样冰冷的眼神,“杀了她。”母亲的脸狰狞了起来,长袍被风卷起,桔梗感受到强烈的妖气,她在这股妖风里闭上了眼。再睁眼时,这里已然是一片结满蛛网的“巢穴”。
        奈落……又是你。
        屋内流动着诡异的红光,桔梗勾起一缕蛛丝,痛苦的回忆爬进她的指尖,冲得她有些站不住。“你也是这样对阿篱的么?”“她……可比你危险多了。”桔梗苦笑了一下,这儿的精灵不管事,她本该有所警惕的。“她在哪?”“大概是在精灵那儿,不过有什么要紧的呢?”
        “总归,是要去黄泉路上的。”
        桔梗看着蛛网中心的奈落,心想着这家伙终究把抛弃的人类之心又捡了回来。
        “奈落,你真可悲。”
        又如上来一般,阿篱仿佛走到了时间的尽头,都没能走完脚下的阶梯。她听见有东西细细密密地沿着脚踝爬了上来,眼前,又出现了当年的修罗场。
        “……七人队首领蛮骨,杀人无数,结党作乱,蛊惑稚子,斩立决!”耳边是刀刃没入颈肉的声音,阿篱下意识地闭上眼,她依然感觉到星星点点的温热,扑上了脸。“奈落想要完整的四魂之玉,蛮骨他,终究还是要死的。”梓山之弓在手里越发地重了,阿篱有些拿不住它。
        指尖碰上一处旋涡般的柔软,是蜘蛛丝又缠着她了。奈落,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眼前的场景飞快地变着,恍神间,阿篱已站在了一间小屋内。这弓好重……阿篱松开了有些发白的指节,弓压过蛛丝,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当啷声。
        这蛛丝,正勾着自己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逃不脱,挥不去。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奈落。”
        桔梗看着蛛丝灌进脑内的回忆,竟有些发笑。是的,她曾因为一己私情被罚跪、被会审,她曾被给予厚望又跌落神坛,她曾穿过众人讥讽的眼神去找她的少年。
        她曾一度被称为救赎,后来被闭口不提。
        “那又怎么样,奈落?”奈落笑了,“桔梗,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你。”
        周身的蛛丝自动散开了,阿篱看着奈落一步步靠近,邪气扑面而来。“怎么?重新看见蛮骨,竟是这样的神情?”“何必假惺惺?”阿篱有些发抖,她分不清自己是愤怒还是悲伤,只是这情绪汹涌地撞碎了她理智的堤坝,她看着奈落假笑的脸,一种撕碎他的冲动终是拦不住了。
        阿篱冲了过去,蜘蛛丝被从中扯断,注了灵力的匕首往着奈落的喉管就扎了过去。
        奈落没有躲开,被她按倒在了地上。
        桔梗忍着背上的痛,她不敢轻举妄动,刀尖抵在她脖子上,揪着她领子的手正剧烈地抖着。她余光瞥见奈落好整以的样子,心想着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阿篱的苦被奈落把玩着,成了一把不分敌我的刀子,挥到哪儿都是寸草不生。
        这股子杀气,倒像极了她的至亲们。
        待血滑过桔梗脖子,此番对峙,才被圆了一条清明出来。
        阿篱的腕上正豁着一道口子,在屋内红光的映射下有些花眼。她突然从桔梗身上起身,在蛛丝的缝隙里划拉着什么,一把弓,就这样强塞进桔梗的怀里。桔梗觉得自己从地上被强拉了起来,爬满蛛丝的门,被阿篱一脚踹开。
        小屋外的台阶变成了万丈深渊,黑暗中只留下一个白点颤颤巍巍,桔梗还未反应过来,便冲着那白点跌落下去。
        “保重……”
        桔梗感觉到指尖的蛛丝尽数脱去,梓山精灵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缠绕着你的蜘蛛丝已经去除,接下来,就看你了……”
        那阿篱呢?她怎么办?
        犬夜叉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桔梗,当他看见那把一人高的梓山之弓,凝重的神色终是散去了些。桔梗被抱去一块平地上,众人围了过来,她看见琥珀颇有犹豫没有靠近的局促,心里突然发虚了一下。
        “阿篱还在山上,她被奈落困住了。”
        “阿篱,我们聊聊?”“哦。”伤口还流着血,阿篱盘腿而坐,并不在意。“你有没有发现,你还真是晦气。”阿篱半低着头也不回话,奈落也不恼,缓缓收了蛛丝走到阿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那些有名的神社,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双胞胎中年龄较小的那个,被视为灾星。以前我觉得荒唐,现在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骨爷、七人队、龙介……”奈落看着阿篱一动不动的样子,推了剂猛药,“还有你的孩子。噢,别瞪我,这是事实。”还会愤怒,还会瞪人,这是好事,还能加以利用。“就连桔梗……刚刚都差点死在你的刀下呢。”“胡说八道,那是你精心设计的!”“我有心设计,也要阿篱你愿意踏进来。”奈落有些悠闲地踱起了步,“似乎每一个和你打交道的人,都不能善终呢!阿篱,你看看你……”
        琥珀几乎快望破了天,才盼到阿篱慢悠悠地下来,他想欣喜地迎上去,可阿篱一路过来没瞧他一眼,冷着脸就走了过去。连桔梗叫她都没能让她停下。“琥珀……”“姐姐,再见。”琥珀小跑着跟上了阿篱,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跟了一路,从红日中天,跟到了明月如钩。
        到了一处不知名的空地,弓箭被随意地扔在地上,阿篱突然蹲在地上,头埋进膝盖,发出了阵阵呜咽声。“阿篱大人……”“走开!”琥珀吓得缩回了手,他躲到一棵树后,探头探脑地看着阿篱的动静,又害怕自己闹出的声音太大惹了她不快。
        阿篱嚎啕大哭的时候,琥珀有些心惊地躲在树后,不敢再探头打探她的动向,那一声声哀嚎像是要淹了这片空地,琥珀战战兢兢得,竟也落下了泪。
        怎么会变成这样,奈落到底说了什么?
        阿篱跪在地上,袖口是块状的血渍,她看着自己的泪落在地上,流进罅里,想起了在山上奈落的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口口声声将所有的人的死推在了自己这个源头之上。她知道奈落诛心的把戏,却还是被捅了个正着,痛的她整个人都扭曲了。
        明明是他……贪心不足想要完整的四魂之玉,逼死了她的夫君,赶走了她的孩儿,现在又要剐了自己;是他算尽机关,故意当着她的面夺走了她夫君的第二次生命;也是他,莫名其妙地将自己贬成“灾星”,贬成了祸害。
        阿篱从未见过这样肮脏猖狂的人,她感觉自己的气有些不顺,捂着胸口坐在了地上。
        琥珀听见哭声小了下去,他刚想探头,便听见阿篱在叫他。他忙走出去跪在了阿篱面前。
        “从现在起,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她的声音也哑了,眼睛也浮肿了,埋在散发里的面庞晦暗不明,琥珀看着她的眼神只盯着四魂碎片,心下对于奈落的说辞,有了七八分的猜想。“是,阿篱大人。”
        阿篱眼神飘过琥珀的头,看着天上的新月,眼角又沁出了泪。“阿篱大人,奈落最会说些虚情假意的冠冕堂皇,您不能往心里去。他是故意的。”
        “我知道。”
        阿篱想起五岁的时候,那一夜自己因为蛇骨的一句玩笑话偷跑出来,最后被蛮骨逮着了,那时她和蛮骨在小溪边,一把细碎的月光洒在小溪里,蛮骨的眼里也是一片清冷。他说,我是雇佣兵啊……
        阿篱看着一弯新月,衬得秋意更加寒凉了些。她跪坐在腿上,像是对着琥珀,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月色,也不过如此。”


        IP属地:上海207楼2019-08-21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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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故人
          “阿篱姑娘,在下名为信,是蛮骨的旧友。”印象里,并没有这么个人。“阿篱大人,别去。”阿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微微偏头,“若是怕的话,在这里等我。”
          琥珀绷紧了神经跟在二人身后,走过一圈圈的山路,在一处洞穴停下。阿篱对着回头的信挑了挑眉,后者礼貌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山洞里遍布着各式武器,匕首长矛,佩剑飞镖……完工的沿着石壁陈列,未完工的摆在一块巨石上。“蛮龙……是你锻造的?”“阿篱姑娘真是敏锐。”“找我何事?”“阿篱姑娘把梓山之弓拱手让人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山洞有些湿冷,琥珀看着那个眼中一片白雾的白衣男子,一时分不清他是人是妖。“那弓与我无缘。”从陷入奈落的蛛网开始,那弓就重的拿不住。“那阿篱姑娘很能确定那位巫女就是有缘之人?”“我只是不想让神器毁在邪恶之人手里。”
          信仔细感受了阿篱一番,这个鲜活在蛮骨记忆里的女孩,现在正冷冰冰地坐在他面前。其中各种,他自然明白。信转过身去,沿着石壁飘了起来,阿篱只听见上面传来铁器被拨弄翻找的声音,再想细细看去,信已抱着一个木盒缓缓降落。
          “对于蛮骨的去世,我很抱歉……”信听见空气滞了一下,将手中的木盒朝着阿篱的方向递了过去,“这是什么?”阿篱推开活扣,一支箭露了出来,这箭比她平时用的短了一大截。“这箭头可射杀虚无之物。有所预防,才不会遭人暗算。”阿篱感觉他似乎话中有话,淡淡地应了一句示意他接着说下去。“若不是轻视了奈落,蛮骨也不会走的这样突然吧?”
          这个**,琥珀有些恼了。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套近乎,又这样口无遮拦地揭伤疤……
          “是。”嗯?阿篱大人没生气……“蛮骨是个绝对相信力量的人,所以才被勾心斗角的阴暗几次三番地害了。”“你读了我的记忆。”肯定而熟悉的语气,蛮骨心心念念的女子,也非等闲之辈。“你不是梓山之弓的有缘人,不过也不要过于迷信神器。”“此话怎讲?”“你是如何被困在瓶颈里的,就应该如何自己出来。”
          “总归,还是自己的力量,才是无上的神器。”
          阿篱离开之后,良久无言。“琥珀。”“在。”“我们这种凡人,又有几分力量可以和奈落抗衡?”“对不起,我不知道。”阿篱有些无奈地笑笑,刚刚从那男子身上的妖气感觉出来,是个不太强壮的半妖。她把这事和琥珀一说,琥珀吃惊的表情让她忍俊不禁。二人在日落时分到达了一处村落。村民看到阿篱的服饰,纷纷跪倒求救。
          细问才知,这村子的巫女,前两日医治了一位倒地的旅者,谁知他是个口吐蛛丝的妖怪,昨日夜里,巫女去了。
          临死前,留下遗言,将她的身首分离分别下葬。村民因为害怕而没有采纳。如今日头西斜,坟冢里的巫女重新站在了台阶上的鸟居前。
          “阿篱大人,这……”琥珀拉住了向前走的阿篱,“琥珀,她被蛛丝操控了。”是奈落……“奈落故意安排了出好戏等着我。”“阿篱大人,太危险了!”“放心,你带着村民离这里远些。”琥珀好说歹说才将聚集的村民一个个劝走,他看见阿篱走过了鸟居,鸟居前的一片屏障似乎扭曲了一下。
          奈落的结界……
          琥珀在村子附近寻了一圈,半点奈落的影子都没瞧着。也是,这样一个狡兔三窟的半妖,又怎么会亲自淌一次浑水?
          做法的屋内,阿篱被困在了血笼里动弹不得,那个叫瞳子的巫女,用神乐铃隔空划伤了她,用她的血,做了个只关住她的笼子。阿篱看着蛛网背后浮现出奈落的脸,瞳子的胸前伏着一只蜘蛛。她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为奈落所控制,趁着法力的衰减的一瞬间,阿篱射散了她手里的神乐铃,挣脱血笼跑了出去。
          “阿篱!你为什么要叫阿篱?”
          沾了阿篱鲜血的蛛丝瞬间燃起了火,阿篱脚下的木板一空,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蛛丝堪堪兜住了她。阿篱低头看见了地狱的火河,和怨灵的你推我搡。“这……”“这是地狱!你马上就死在这儿了。懂吗?”一只手掐住了阿篱的脖子,阿篱看见瞳子清秀的面庞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妖怪。手上便也不再留情,猛地推了瞳子一把。
          这一推,竟把瞳子的那只手,给拽了下来。
          刚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阿篱看着眼前的断手,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瞳子在她身后,身形微颤。
          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了阿篱的心头。
          这个被从小养在神社的巫女,没有童年,只有使命。又亲眼目睹了至亲在除妖时被妖怪暗算死在自己面前。
          啊……又是生离死别。阿篱闭上眼,她觉得怨灵的声音慢慢消失了,耳边是火焰你追我赶的上窜声。
          “射箭吧,阿篱。”瞳子的面庞恢复了正常,她静静地看着阿篱,带着一丝解脱了的快意。阿篱看见奈落躲在瞳子的身后幸灾乐祸:“阿篱,你是选择杀我的同时也杀了瞳子嘛?”他在搞什么鬼?“这样,瞳子的灵魂只能永世留在地狱而不得超生。”“射箭吧,阿篱,我本就是已死之人……”
          阿篱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总觉得有些细节被她遗漏了。
          “你为什么,要叫阿篱呢?”
          阿篱……
          蛮骨在出发成为雇佣兵前特意取得,在他离开之后,她偶然见村里的小孩儿游戏时的童谣“笼中鸟”,竟和她的名字,是同一发音。那些小孩儿本着取笑她的意图拉她一起玩,可她一路赢得很轻松,最后大家也乏了,慢慢也不带她。
          他们总说,自己是背后长了眼的怪物。
          阿篱拉开了弓箭,她看见奈落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灵力裹挟着破魔箭一路净化了一片蛛丝,就在箭头马上没入瞳子身体之前,它凭空消失了。随即从瞳子的后背重新出现,直直地冲着奈落就飞过去。
          奈落的脸被射了个粉碎,他怨毒吃惊的眼神一直胶着阿篱,让她一阵反胃。
          不过是个傀儡……只是这箭矢凭空消失,是个什么道理?
          周边的景象融化了,阿篱看见瞳子站在自己身边露出了友善的微笑。还没来得及站起身,面前的瞳子倒了下去,阿篱赶忙上前托住了她。
          “你……你的力量……似乎被什么封住了。”瞳子喘着气,吃力地咬着音节。“你真正的力量……还应更强大才是……”阿篱正想细问,瞳子已断了气息。
          阿篱嘱咐村民安葬瞳子时,天已经黑了。她有些讶异的是,犬夜叉一行人竟然在出村的小道上,看那模样,应该是特意在等自己。
          阿篱看着桔梗,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瞳子之前那段压抑的记忆。她走到桔梗面前,没想到桔梗先她一步发问:“刚刚是不是奈落?”“用蛛丝的,除了他还有谁?”阿篱看着桔梗轻轻松松地背着梓山之弓,心下更庆幸当初将弓给了桔梗。“你没事吧?”“没事,奈落冲着我来的,可又不想杀了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奈落,希望用你的手杀了瞳子。”琥珀毕竟跟在奈落身边久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略微猜测一下的。“这样,借着瞳子的血,让你的灵力变得不再纯粹。”阿篱眼神暗了暗,冷笑了一声带着琥珀走了。
          真是可笑,她14岁就处心积虑地杀了当初围剿七人队的城中少主,又在白灵山下亲手了结了炼骨,她的手早就不干净了。可也没看出来她的灵力受了什么影响。
          不过奈落也真是不择手段,此次未能得逞,下次可能就是更加凶残的进攻了。
          走出去好一段路,阿篱才恍然自己似乎没把问题对桔梗提出口。
          她本想问问桔梗,是否曾经也牺牲了童年养在神社里,直到学有所成便开始云游除妖。
          阿篱总觉得,单从这一点来讲, 她比不少的巫女,似乎幸福很多。


          IP属地:上海208楼2019-08-24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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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因为推动文章的原因,与原著契合度较大的剧情,我写的更加简略了一点。觉得不适的,请留言


            IP属地:上海209楼2019-08-24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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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光
              【昔有方寸,融秽养洁。灵血抑僻,污邪噬圣。】
              【一曰正子,一唤曲灵。】
              阿篱将琥珀留在枫之村已有七日,她身边空空荡荡,最后一个人也被她赶走了。
              那日被曲灵一眼封了灵力,奈落又对最后的碎片如此执着,阿篱只庆幸自己在倒下前往琥珀的碎片里注了不少灵力,可保他免受邪祟叨扰。——只要他乖乖跟在珊瑚身边,他就能活着,活下去。
              奈落动不了他半分。
              一个普通人,在战国时代想要活下去有多难?阿篱把妖怪尸身上的匕首抽出,借着一旁的草抹了抹刃。就像现在,总有杂碎妖怪们想要吃了自己增长妖力,没有灵力护体的她已经无法阻止妖怪近身,全靠早年骨爷传她的一身本事活到现在。
              阿篱半靠在树干上,回想起曲灵的模样,像是一群杂乱的妖怪集合体,看着就像是奈落的手笔。如果曲灵全听命于奈落,那他必然要来收了自己这条命。阿篱摸出符咒,无意识地叠了起来,符纸在她手指间翻出花样,弯弯折折成了一叶小舟的模样。
              阿篱近来休息地并不好,总是浅浅地眯着,一点落叶声都能让她翻身而起进入戒备状态。她寻了草药做成药包贴身带着,不敢靠近村落,只能在森林边缘游走着。
              小舟成型后阿篱一如往日随手一掷,从前尚有灵力之时都不能驱动这式神。如今……“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阿篱双手合十,阵法中的小舟一动不动。阿篱自嘲地摆摆手,转身就走。她听见身后的草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再回头时,小舟像是个蹒跚的婴儿挣扎地悬空而起。
              阿篱一直以为,“御舟而行在于内。”指的是修行者的灵力。如今看来,并非全部如此。
              阿篱和琥珀分开的第十二天,奈落行动了。
              像是奔腾了千里的海啸,只等一击毙命。等到珊瑚她们反应过来时,奈落的触手已经伸到琥珀脖颈后。“嘶——”没有预料的轻松,奈落的触手被碎片里的灵力灼伤。“阿篱的灵力啊……即使被封住了灵力也要来捣乱的女人。”奈落不耐地眯了眯眼,等到四魂之玉完成,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杀了阿篱,这个巫女太碍事了。
              乌云中送出另一截触手,一股黑气顺着触手倾泻而下。——那是曲灵的能量,它生于四魂,自然也知道如何操纵碎片。没过多久,阿篱残留的灵力就落了下风,被曲灵压制得几近消散。琥珀只觉得身体被不受控制地托起,他的意识明明灭灭,像是被浓雾吃得残碎。他感觉到自己挥着镰刀砍向珊瑚,那种无力感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自杀,是他最后能想到结束一切的方式。
              当他跳下悬崖时,就连曲灵都被这孤注一掷给震住了,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的身体,一旁的杀生丸趁势用天生牙重创了它。
              琥珀没死成,他被云母接住了,珊瑚抱着他强忍着泪光,他觉得自己不如死了。
              死了一了百了,也不会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去伤害自己的亲人。
              阿篱大人曾教导我好好活着,琥珀有些失神,任凭珊瑚抱着他,木木地像是被剥去了感知能力,但是我真的好累。
              曲灵被重创后,奈落便也躲在乌云后不露面,桔梗看见云层中几乎全黑的四魂之玉,心里凉了半截。她看向琥珀脖颈后发着微光的碎片,只觉得命运弄人,他们走哪一路都是错。
              神无的遗言是光能杀死奈落,但琥珀离了碎片便再也醒不过来。
              “管他呢!金刚枪破!”犬夜叉冲着云层后猛挥一刀,不少妖怪残肢喷了出来,奈落的笑声诡异地响着。那些肉块灵活地动着,趁人不备,破颈而出。
              珊瑚看见一条血线勾着琥珀的脖颈,指着上方的云层,他向后倒去,瞬间便没了气息。“琥珀!”珊瑚曾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尽数崩塌,琥珀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没有挣扎,没有血迹斑斑。只是这样无声地,就仿佛被轻轻推倒在地上。
              “不!”珊瑚扑过去抱着琥珀,他的眼睛阖上了,没有痛苦的表情。
              犬夜叉突然像疯了般对着奈落一顿猛攻,但除了不断落下的肉块,他什么也没打下来。
              琥珀终究还是死了。
              阿篱坐在小舟里,飞行的视角同从前大相径庭,她看的更多的同时,也更加暴露自己的位置。况且如今没有灵力,在空中并不适合近战。这样想着,她操纵着小舟降落,徒步走到了那一片阴鸷附近。
              奈落又开始作妖了,可她不能被卷进战场,她的状态不适合战斗,只适合远观。如今那里的云层有消减之势,她才敢稍稍靠近。
              她想知道琥珀的情况。
              乌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桔梗仔细看去,四魂之玉拼凑完整,黑黝黝的,一丝纯净都没有。她突然想到什么,正要回头,珊瑚惊喜的声音仿佛验证了她的猜测。
              光留在了琥珀身体里,给了他第二次真实清醒的生命。
              琥珀睁开眼时,珊瑚正哭得失了言,他动了动手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是自己的,心脏在为自己而跳,他擦去珊瑚的泪,从她怀里起身。“姐姐,我没事了,别哭。”琥珀的喜悦跳动了一会儿,便有些怅然地收回了手。
              他猜到是阿篱大人,但是……她已离开十多天,当初狠心把自己留在枫之村,如今一人,也不知过得如何,是否赶走了不长眼的妖怪,又是否在妖怪的车轮战里耗损了全部力气。
              乌云消失地干干净净,露出一片湛蓝。犬夜叉的鼻子灵敏地动了动,琥珀突然哭了出来,他朝一个方向猛奔过去,每一步扯出更多的泪。阿篱被撞了个满怀,她轻轻摸了摸琥珀的头,琥珀只觉得什么东西鲠在喉里,他脚下脱力,一屈膝跪在了地上。
              “起来,地上凉。”阿篱托着琥珀,眼眶也有些湿润。
              将生命通过灵力延续,她领悟太晚,所幸……还救下了一人。琥珀渐渐地收了泪,他看见阿篱脸上怀旧的落寞,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是她第一个从奈落手里抢回的生命,为了他,也为了她曾经被奈落毁得所剩无几的家。
              “阿篱大人!我会好好活下去的。”琥珀看见阿篱温柔地笑笑,她眨着眼把眼泪推回去,笑着拍拍琥珀的肩:“好。”
              蛮骨……从前是我无用,白白枉了你世间第二条命,现在有个孩子像你一样,我救了回来。如今说“早知如此”已经晚了,希望你黄泉之下可佑我早日恢复灵力,手刃仇人。
              “阿篱大人,让我继续跟在您身边吧?”“不了,我身边太危险,你要珍惜这条命,回到枫之村去。”


              IP属地:上海212楼2019-10-10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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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网中局
                奈落手上的四魂之玉已收集完整,开战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杀生丸把玲留在了枫之村,她和琥珀成了所有人保护的中心,只是稚子浅识,每日撒着欢蹦跶,大人们也不好每日苦着脸,闲暇时陪她玩一圈心里倒也舒坦些。只是有时在某个夜里,她会突然有些局促不安地问起琥珀,为什么哥哥姐姐们都匆匆忙忙,杀生丸大人游走四方也不再带着她了。
                “我们是不是又被抛弃了呀?”琥珀总是揉揉她的发顶,告诉她,他们现在有事要忙,而我们俩是所有人的底线,是他们的“后盾”,是他们的希望。玲不懂自己弱弱小小,怎么就会成为希望呢?“玲,不一定强大才会成为希望。而只是因为你是玲,所以才是希望。”
                你总会被人牵挂着,无论你身处何处,无论你是否正义。
                这是阿篱大人教他的道理。
                琥珀刚刚跟在阿篱身边时,时常会因为过去的杀戮而想要自戕,那时候的阿篱常常因他的反复无常而跟着折腾,在他又一次夜晚溜走准备自溺时,阿篱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我从奈落手里救下你不是让你去寻死的。”琥珀正往外咳着水,迷迷糊糊地被阿篱拖上了岸。阿篱的声音像极了夜晚的河水,冷的他直打颤。
                那晚他和阿篱在河边坐了许久,两人中间总隔着沉默,阿篱也不看他,只定定看着河面,不知是否是河面反光的原因,琥珀觉得这个强大的巫女似乎守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悲伤,常常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粼粼地颤着。
                那天他终于对着阿篱试探着吐出了许多话,然后阿篱便告诉了他这些。
                这些,他记到了今天,也更加盼望活着。
                奈落的拿手好戏从来都是攻心术,当他操控一只巨大的球状蜘蛛飘在天空时,曲灵正悄儿没声地绕到了枫之村。犬夜叉等人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奈落的陷阱,另一边曲灵也一诱一引将琥珀和玲拐到奈落手下。
                所有人都到齐了,除了阿篱。
                奈落有些咬牙切齿,他和阿篱之间的仇恨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筹码,可她偏偏不按照常理出牌,有时以为胜券在握,可她就偏偏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的布局。白夜看见奈落有些愤怒的抬头,心下有些了然,他从奈落给他留的小道溜了出去。既然这样骗不了阿篱,那就去光明正大地请她来送死。
                “阿篱姑娘,请吧?”……
                “你胆子可真大,要我就不会赴约。”“我会亲手杀了奈落。”白夜有些无语地抱着臂,吹了一声随意的口哨。“你在我的千纸鹤上,我可是很容易就杀了你哦。”“你不敢。”白夜撇了撇嘴,怪不得奈落对阿篱又恼又气,这样通透的巫女,即使封住了灵力,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奈落创造的迷宫占尽了天时地利,他舒舒服服地躲在安全区,看着他的敌人们给他演一场场生离死别,相爱相杀。白夜把阿篱在一处放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赶到奈落那里时,正看见奈落正对着犬夜叉将桔梗推下断层的画面忍俊不禁。“白夜你看,犬夜叉已经完全妖化了。”奈落不经意地抬了抬手,肉壁扭曲了一下,一小股凸起迅速移动着,向着犬夜叉漫无目的的脚步追着。“那是玲。”
                桔梗悠悠转醒时,杀生丸正帮她驱赶周围的妖怪。“是犬夜叉做的?”桔梗点点头,手上的伤口不是很深,但不知为何痛的钻心。“半妖就是半妖。”“不是他的问题,是曲灵。”桔梗支撑着站了起来,犬夜叉把她推到了一片不熟悉的地方,杀生丸兀自朝着一个方向走,桔梗不近不远地跟着。
                一路上玲的身影不时闪烁,奈落低劣的手法让杀生丸嗤之以鼻,他在浓重的邪气里小心地捕捉玲的蛛丝马迹,犬夜叉妖化后的血带着一种疯狂的沸腾,在邪气里混着,从上方的一片断层后传来。“我要飞了。”桔梗下意识抱住他的尾巴,“犬夜叉在那里?”“……还有玲。”
                阿篱顺着一处沟壑走着,周身沉寂,只偶尔传来泥泞的水声和邪气涌动的风声。她不知被白夜放在了哪里,也不知奈落要玩什么把戏。前方的黝黑里时常传来野兽的呜声,她摸到匕首,把柄上凹凸不平的冰冷纹路让她微微安心。
                两道赤红的光闪烁了一下,阿篱只辨别出一道黑影,险险躲开才发现是桔梗身边的半妖。他背对着自己,喉管里发出即将进攻的呼声。一回头毫无理智地朝自己扑来,他眼睛血红,眼珠全无,两道妖纹横在脸上尤其骇人,长长的指甲直指阿篱的喉管撕了过来。阿篱下意识用匕首挡了一下,还是被强大的推力给几乎推翻在地。
                她肩上的血,和犬夜叉手腕上的血,同时洒了出来。
                杀生丸自诩强大的洞察力在此时被奈落嘲笑了个彻彻底底,他以为犬夜叉和玲遇上了,和桔梗匆匆忙忙赶来时,发现只是玲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片凹陷的肉壁里,犬夜叉的味道不知被奈落做了什么手脚,在空气里遍布得到处都是。仿佛是开玩笑似的,他们身后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血味,玲被肉壁迅速地吸了进去,杀生丸动了动鼻子,是犬夜叉的血味和……
                他不熟悉这个味道。“犬夜叉在我们后面。”“一个人?”“不,还有一个。也受伤了。”
                阿篱拼命向前冲着,犬夜叉和之前她战斗的妖怪不同,他仿佛没有痛觉和恐惧,只有对猎物血液的渴求,她打不过不怕死的怪物,只能想尽办法逃离。前方传来微微的光亮,阿篱脚步猛地一收,险些滑下断层。
                身后犬夜叉的喘声渐近,阿篱略微犹豫了一下,在犬夜叉快要扑上来时半弯着身子闪到一边,犬夜叉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往阿篱的方向掏了一把,阿篱却比他更快地一脚蹬在了他膝盖窝上。
                野兽从崖边坠落,阿篱跪坐在地,心有余悸地撑着地往后惊恐地挪了几下。
                阿篱靠在一片肉壁上,不自然地喘着,呼吸一长一短断断续续,心跳如鼓,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入耳,她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棉花的一角被扯软了,好像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响着,在叫着犬夜叉的名字,在慢慢朝她靠近。
                杀生丸从上空降落,打量了阿篱几眼,手扶上天生牙:“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脏东西?”金眸勾住阿篱背后的曲灵,刀刃劈了过去。阿篱看见眼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和自己的身体牵扯着,挣扎着挤出一声嚎叫。阿篱偏了偏头,她认得这张脸,是……“曲灵。”是了,是叫这个名字。
                杀生丸感觉脚下的地动了动,犬夜叉的血味重新浓郁了起来。他那半妖弟弟正奋力顺着肉壁爬上来,也不知是触动了奈落什么,竟连带着肉壁变得松软起来。“别碍事,一边去。”杀生丸卷起的风把桔梗推到一背光处,曲灵正操纵着阿篱的身子逃跑,有些支离破碎的邪灵在阿篱周身缠着。
                犬夜叉已爬了上来,曲灵同时占据了阿篱和犬夜叉的身子,可天生牙只有一把,必然有一人会逃之夭夭。
                是对付满心狩猎的犬夜叉,还是去追阿篱身上已然所剩无几的曲灵?
                这边曲灵正勾着阿篱逃到一无人处,身后的杀生丸没有追上来,它不由得松了口气。“曲灵是吧?好久不见。”阿篱挺直了腰,也许是天生牙的原因,她能看见周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曲灵没有想到阿篱会突然“醒来”,又想到她灵力俱失不足为惧,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看来是我没想到你的本体非实,被你绕过去了。”箭筒里的箭杆被拨弄两声,曲灵正变着法想重新占据阿篱的意识,下一秒它便觉得从中间砍开,埋在阿篱身体里的那些竟被她拿着什么一寸寸剐肉剔除。“此箭只伤虚无不伤肉体。”深没进上腹部的箭头寸寸取出也没带出一滴鲜血。
                “曲灵,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一阵灵力的气浪卷开方圆内的邪气,有神力游走在经脉之间,一圈一圈冲走了阿篱连日深感疲倦的颓废,阿篱微微抬手,指尖跳跃着灵力纯净的蓝光,顺着抬手的方向扫过轻盈的灵气,直吹到了另一边僵持着的战场,犬夜叉和曲灵才刚刚分开,他脸上的妖纹还尚未褪去,还有些不甚清醒,被这灵气一吹,顿觉醍醐灌顶般被打通了。
                杀生丸收了天生牙,玲被奈落不知带去了哪里,他可没有时间留在这里看犬夜叉和桔梗的相惜。只是那灵气来的凑巧,恐怕不需要他出手,阿篱可能已经打败了曲灵。正想着,阿篱的身影走过一个岔路口,似乎察觉到有人,视线挪了过来,见是杀生丸,微微颔首后,消失在了右侧的小径上。


                IP属地:上海214楼2019-10-21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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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荒凉
                  奈落的身体里,泻下了温和的光束。
                  已经和珊瑚分开许久的弥勒,风穴里的声音越来越响,或许再开一次,就是极限。那束光的背后就是奈落,若是能把他吸进去,就能终结一切。他拄着法杖磕磕绊绊地往前跌着,摔下来的时候虽有肉壁托着,可还是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果然,奈落悬在半空中,听见有动静传来才缓缓降落:“弥勒法师,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弥勒和奈落不过十米之距,只要他现在解开佛珠打开风穴……
                  只要他现在解开佛珠打开风穴,他便可以安然地消去诅咒,亲手为珊瑚披上白无垢。
                  希望自己的风穴,能挺过这一次战斗。
                  犬夜叉背着桔梗飞速奔跑着,所望之处都是柔和的亮光,触碰时甚至有些许暖意。
                  弥勒必定会迎着那个虚假的幻影打开风穴,然后死在世世代代的诅咒下。
                  珊瑚走过一个岔路口,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眼睛有些难受,正恍神时听见了奈落的笑声。然后看他的身躯在一片瘴气中显现出来。
                  “珊瑚,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这么近的距离,必然能一击致命。奈落的身体凹陷了一圈,玲被从内而外吐了出来。“珊瑚。”奈落把玲托在怀里,珊瑚停下了动作,玲和奈落挨得太近,这样一来她不能保证杀死奈落的同时,不伤到玲。
                  “这是四魂之玉的光。想必弥勒法师已经看到我的分身了。”奈落顿了顿,他很享受珊瑚这种被人扼住脖子的表情,“你说他,会不会打开风穴呢?他应该快要到极限了吧。”飞来骨上的绳子被攥紧,它的主人离把它掷出去,只差又一句挑拨了。
                  “珊瑚,你是选择让弥勒死,还是把我和玲一起杀死呢?”
                  阿篱看着泄下来的光,顺着光柱一路望上去,光源的尽头应该是奈落和四魂之玉。只是这层层叠叠的肉壁这样裹着,她不太确定奈落具体在哪。
                  张弓搭箭,屏息凝神……
                  阿篱对准肉壁中的一处,把灵力注在箭上。飞出去的箭矢突然消失,阿篱等了几秒,奈落身体里的光消失得干干净净,重新变成了从前森然的模样。
                  果然这是奈落的诱饵,阿篱把弓背回肩上,叹了口气。一转身,突然便挪不开步子了。
                  肉壁上缓缓流动着的画面,是蛮骨的身影。阿篱知道这是奈落的陷阱,可她还是跳进去了。
                  飞来骨破空飞出去的时候,犬夜叉他们刚刚赶到弥勒身边按住他即将张开的手。奈落的幻影消失了,玲没了支撑向下掉去,被飞来的阿哞接住。琥珀扶住还昏迷着的玲,杀生丸从珊瑚身后飞来,弥勒被扶到一边坐着,犬夜叉朝着桔梗说的方向挥刀斩开冥道……
                  阿篱蹲在那一片肉壁前,双手托腮,脸上浮现了长久难见的恬静。画面里的蛮骨依然鲜活,眉飞色舞充满了活力。挥舞蛮龙时的意气风发,阿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得不说奈落是真的有本事,弄出她已故夫君的画面拖住她的脚步,是想让她死在这里,对嘛?
                  阿篱缓缓站起身,背上突然被划了一下。她眼睛一眯,咬着牙根抽出匕首往身后人的心口扎去。灵力被阿篱控制着朝那人胸口冲去,不过几秒,那人便被灼伤到灰飞烟灭。
                  是白夜。
                  他走的时候还在笑着说自己的任务终究是完成了。
                  阿篱摸了摸背,没有伤口。不过奈落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她只希望自己在去那个世界之前,能把奈落也拖下去。
                  折成小舟模样的符纸落地变大,阿篱坐进小舟,小舟载着她穿过无法用脚步丈量的距离,往奈落所在的地方一路“游”去。阿篱用弓箭开路供小舟行进,突然身侧一块肉壁崩塌,她细看来人,是犬夜叉他们。
                  右前方又被破坏,是杀生丸他们还有……
                  “琥珀,你怎么在这里?”“阿篱大人,是曲灵。”
                  犬夜叉和杀生丸在前方开路,阿篱操纵小舟靠近琥珀,仔细端详一番才微微放心。被砍断的肉壁截面放出瘴气,阿篱迅速起身朝前放出一箭,飞过犬夜叉和杀生丸的头顶,净化了一路的瘴气。
                  珊瑚给玲戴上防毒面罩,她轻轻地道歉,然后冲进了瘴气的尽头,用飞来骨给了奈落肉壁最后一击。被药毒师改造过的飞来骨卷起瘴气划碎肉壁,众人趁着短暂的清明进入了中心,那里奈落正恢复着刚刚被阿篱射断的手臂。不多时,瘴气便又围了过来。
                  风穴,开了。
                  弥勒的风穴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瘴气,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可以活,在这里先把瘴气吸去,至少他的同伴们,击败奈落的可能性更大。他听见珊瑚的哭叫声,他感觉到犬夜叉把他的手强行用佛珠捆住,他听见奈落狂妄的笑声,眼前突然有些模糊。
                  奈落被砍碎,又恢复。周而复始嘲笑着他们,珊瑚的飞来骨被他的结界挡回,砸回到她自己身上,直把她砸下云母。弥勒踉跄几步跟着跳了下去。
                  不知掉去了哪里,珊瑚和弥勒紧紧依着,头上,是战场的嘈杂,耳边,是风穴即将达到极限的风声。“法师大人,”珊瑚摸上弥勒的右手,缓缓十指相扣。“带我一起走吧。”
                  从前矜持害羞,如今突然便要去了。
                  法师大人,你走的慢些,等等我便好。
                  四魂之玉的邪气盖过了灵力的澄澈,奈落说,是他们的绝望,让他的力量更加强了。犬夜叉不知怎么悟出了一招冥道残月破,一时间奈落的身体便七零八落了。
                  他的那些残骸们掉在地上,一路往枫之村砸去。后知后觉发现情况不妙的众人一边出招一边撤退。弥勒把珊瑚扶上云母,正要甩开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突然发现,风穴里的声音,停了。
                  珊瑚擦了擦脸上的泪,试探着向弥勒伸出手。弥勒主动伸来的手有些微凉,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云母载着他们飞出奈落的身体,珊瑚靠在弥勒怀里,眼睛微微发热。
                  奈落满意地看着众人散去,阿篱立在一片混乱里的身影撞进他眼帘,他的笑意僵在脸上,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可笑他一个强大的妖怪,竟然对一个人类产生了畏惧。
                  奈落看着阿篱就这么安静地立在她操纵的小舟里,周身的结界若有若无地发着光,不动声色地把落下来的残肢碎块从周围隔开。“你这是要急着去见蛮骨?”阿篱盯着奈落良久,竟突然笑了出来。那些争相掉落的残肢转了个方向超阿篱攻去,每一片带起凌厉的风,混杂的气流徘徊在奈落和阿篱之间。“奈落?你是想同归于尽?”奈落回盯着阿篱,想在她脸上找出一瞬间的慌乱。
                  可是,没有。
                  连一丝一毫也没有。
                  就好像只是在一场大雨里等它停。
                  倒是带着恨意的嘲讽,随着她的不断靠近渐渐涌来。
                  奈落疯狂吸收着四魂之玉的力量,它们倒灌进奈落的身体,每一寸都饱胀着充盈的妖力。奈落的脖子不自然地扭了一下,狰狞的面容裂开原本的皮肤露了出来。“被四魂之玉吞噬了……”强大的压迫感倾倒而下,阿篱脚下的小舟摇摇欲坠。她划开手掌,扶住小舟边缘。奈落的妖力增强的同时,也被四魂之玉吞噬了心智,现在的他如荒郊野兽,只有杀戮的本能。
                  这比之前那个阴森的他还可怕,阿篱凝住神思,操控着小舟小心地逆妖力而行。奈落现在完全没有理智,只管妖力胡乱地破坏一切。
                  奈落在一片狂乱的中心依稀辨得阿篱灵力的波动,他扯过周身涌出的一缕妖气凝在身前。他凝聚的厚重妖气从里炸开,连带着结界一同破碎,爆裂的妖力瞬间吞噬了阿篱。
                  “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人类之躯罢了。”奈落盯着眼前妖力覆没过的区域,发出了舒心的大笑声。
                  永别了,阿篱。
                  枫之村的村民像是被不断掉落的残骸猛然敲醒,一个个夺门而出四散逃开,有人被残骸砸中,强烈的瘴气混着浓烈的妖气一瞬间便覆了一人的性命。犬夜叉一行人从飞落的残骸里落地,掉进了这一片满目疮痍的枫之村。这个曾经安居乐业的村子,恐怕难逃此劫。
                  年老的枫在村口引着众人逃散,她的眼睛在皱纹里艰难地眨了眨。她仰头,满目都是邪气的黑云,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枫婆婆!”是犬夜叉他们,从天而降,却也无能为力。“奈落吸收了四魂之玉。”枫脚下踉跄,犬夜叉眼疾手快把她扶到一旁休息。
                  “没有人能阻止这个疯子了吗?”奈落明摆着同归于尽的姿态,所有人都明了,但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桔梗。”珊瑚替弥勒抹去额上的汗,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她刚刚在一片混乱里,看见了立在奈落对面的阿篱,她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在那炼狱里站着,对峙着。
                  “阿篱她,没有出来。”
                  桔梗突然不可控制地发抖,她回想起刚刚在半空中炸裂的妖力,冲击力之大连他们都觉得躲避吃力。
                  如果阿篱没有逃出来……
                  如果这是冲她去的……
                  弥勒仍处于半昏迷状态,珊瑚的体力严重透支,七宝浑身灰扑扑地倒靠在树根上,杀生丸一行人在不远处,似乎也已疲乏。
                  村里的人几乎跑光了,只有那些再也跑不了的人成了村子的陪葬品,奈落还在发疯一样地破坏,邪气一层层地压了下来。
                  “犬夜叉。”桔梗握紧梓山之弓,努力抑制自己的战栗。
                  “我们不能再失去同伴了。”
                  女儿:初子
                  神社里就像是个巫女的炼煅炉,一板一眼,一招一式。降妖除魔,无关人情。所有人都觉得,圣洁,才是与巫女最般配的字眼。
                  那一年由于四魂之玉的破碎,她一方面肩负着找寻碎片的使命,另一方面,她得到了“自由”。偶尔得闲时,她同犬夜叉在河边见面,聊聊今天除得妖,斩的魔,偶尔犬夜叉给她捎了点小糕点,嗯,都是神社里见不到的,样式小巧,味道也不错。
                  就这样过了月余,家人突然叫她回去。
                  不知为何,他们竟然知道了。爷爷在上座严厉地训她,声音像是一口笨钟被人用力的敲击,震得人额角突起,甚至有些眩晕。她有些求救地看了看母亲,在她的印象里,母亲虽然严厉,却还是和她亲的。
                  但是,这次……没有。
                  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IP属地:上海216楼2020-01-14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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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死生一瞬
                    奈落的妖怪生涯里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当年放任阿篱一步步长大。
                    说来可笑,他一直都有机会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黄泉路上,却自负于自己把玩人心的高明。每次通过神无的镜面看着她被自己困在局里,除了自得,再无他想。
                    作为一个“强大”的妖怪,不会居安思危是他的问题。
                    所以现在,这个巫女正勾着他,掌心是能让他灰飞烟灭的灵力。
                    阿篱身上很痛。
                    那一击她正面承受,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免于灰飞烟灭,趁着灵力的聚拢,她直接冲到了奈落身前,勾住他,准备杀了他。
                    阿篱的灵力与四魂之玉的邪气抗争着,小小的玉里又开始了厮杀。奈落猩红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体被灵气压得几乎动弹不得。
                    “奈落,你当年,是怎么杀死他们的?”阿篱将掌心覆在奈落的胸前,催动着灵力往里一寸寸侵蚀。“是这样吗?”奈落的心脏感受到了灵力的冲击,不自然地开始痉挛了起来。四魂之玉正专心着内部厮杀,一时不能连续地给奈落供给力量。
                    就像一夜之间干涸的水源,裸露的河床被来往的人们踏得一片泥泞。
                    阿篱把手用力摁进奈落的胸膛,灵力从指尖飞跃出去,所过之处留下灼烧的痕迹,直缠着心脏一圈圈地收紧,试探着往里钻。
                    “是这样吗?用你的触手把那些四魂之玉碎片从他们的血肉里挖出来,然后把白骨丢到我面前,是这样吗?!”奈落只觉得痉挛到头皮发麻,他快承受不住阿篱的灵力攻击,更别说这滔天的恨意根本就想生吞了他。
                    此前和犬夜叉一行人的战斗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精力,阿篱这一下,来得又快又巧,他除了被压制到几近分崩离析,再也动弹不得。
                    不行……奈落汇聚妖气拢住消散无几的肢块,离阿篱彻底杀死自己还有最后一击,他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奈落,当年你就是这样杀死我夫君蛮骨的。现在,你也这样去死吧。”
                    阿篱的灵力顺着残破不堪的心脏攀援而上,又直灌而下,奈落只觉得浑身被击碎了一般痛苦,他的四肢不自然地蜷了起来。
                    在他被灵力炸开之前,气流里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小的“噗嗤”。
                    就好像,是有谁在嘲笑他们一样。
                    阿篱的那口血终究还是喷了出来。她用手搭住奈落穿过自己胸口的触手,发动灵力把它净化了个干净。灵力混杂着鲜血,从胸口涌出。那些被阿篱强忍的疼痛,争先恐后地占据了她的身体。
                    奈落感觉到了阿篱的颤抖,他看着阿篱被血污染得凌乱的样子,露出了释怀的笑:
                    “永别了,阿篱。”
                    半空中的奈落从内而外炸开,阿篱的灵力在空中追逐着四散的邪气,在它们倾泻在枫之村之前尽数净化干净。阿篱难得没有架起结界,任由那强大的冲击力把自己弹开。
                    她在掉落时目睹了奈落从爆炸到消散的全过程,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耳鸣。那些纯净的蓝光和污秽的黑紫色交杂撕扯着,又寸寸湮灭。
                    像极了那日蛮骨向她求婚的满天流星。
                    一晃眼,物非人非,自己的生命,也快要到了尽头。
                    阿篱的手覆在胸口,那里时不时还会传来污血的温热。本想干干净净地来见你,现在样子有些狼狈,夫君,莫要嫌我。
                    阿篱的身子迅速往下坠着,她安然地闭上了眼。
                    直到被飞来的云母接下。
                    “阿篱。”阿篱睁开眼,身下是云母柔软的毛,眼前是温柔的人。
                    弥勒的意识在一片迷雾里彷徨着,突然有一道光豁开了黑暗,他像一个溺水的人被救起一样猛然清醒。还未来得及细究发生了什么,手掌心的撕裂感让他痛呼出声。“法师大人!”珊瑚扶住他,却也是一筹莫展。弥勒手忙脚乱地拆下佛珠,掌心的风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些附在他身上的瘴气,也在渐渐脱离他的身体。待风穴完全消失,一只手握着了他。他反握住那只手,把手的主人抱在怀里:“珊瑚,奈落死了。我们结婚吧。”
                    桔梗带着阿篱降落,她阻止了阿篱想要翻身下来的动作。“阿篱,我们马上就给你疗伤。”阿篱动了动唇,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头顶突然罩下一圈阴影。不远处扶着枫的犬夜叉抽出了铁碎牙,警惕地对着那个打开的冥道。“桔梗!快过来!”话音未落,冥道里的星河开始迅速转动,云母脚下的土地被翻起,花草连根拔起朝冥道冲进去。阿篱被吸离了云母的背,直直向着冥道扎进去。“阿篱!”桔梗一个趔趄,她没有抓住阿篱,被气流吹得狂乱的衣角绊了她一下。云母龇牙咧嘴地稳住下盘,挡住桔梗,防止她也被一并吸了去。犬夜叉迎着那强大的吸力把桔梗和云母护了回来。
                    那强大的吸力维持了一会儿,随着冥道的关闭,吹了几阵风后,缓缓终止。在冥道关闭的地方,有一点亮光,若隐若现。“那是……奈落?”“他还活着?”“不……不对。”弥勒瞟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他应该是死了。”
                    “犬夜叉。”是一个没有听过的声音,“你是谁?”“我是,四魂之玉。”
                    阿篱在一片黑暗中恢复了意识,身体漫无目的地沉沉浮浮,她在人世的最后一点记忆,终止于桔梗焦急的呼唤。阿篱动了动胳膊,意外地发现可以自由摆动。
                    阿篱用手盖住了眼睛,也好,就这样去吧。
                    意识的深处似乎传来一阵歌声,阿篱顺着歌声沉沉睡去。
                    “四魂之玉?!”“奈落在死前,许下了心愿。”四魂之玉的声线清冷,一字一句像是争相滚落的石子。“现在的阿篱,如奈落所愿被关在冥道里。只要她向我许下私愿,奈落便会马上复活。”“他不是死了吗?”“我可以,医死人,活白骨,只要阿篱向我许了愿,四魂之玉的邪气就会盖过灵气,那时,奈落便可复活。除非——”四魂之玉隐在一片光雾雾之后,它的声音穿透了时空泼在众人耳边:
                    “她能许下唯一正确的愿望。”


                    IP属地:上海217楼2020-01-18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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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唯一
                      “爹爹,为什么娘还在睡?”“你娘刚生了你妹妹,很累。别打扰她休息。”“哦,那我去珊子阿姨那里。爹爹待会儿要带妹妹过来!”“知道了,要乖一点。”
                      “万一四魂之玉拿蛮骨为借口……”
                      桔梗的视线从空中落在了犬夜叉腰间的铁碎牙上,如果再一次斩开冥道,或许可以见到阿篱。犬夜叉循着桔梗的目光扶住铁碎牙,先她一步拒绝了这个危险的想法。“那阿篱怎么办?如果她许了愿,她之前的心血就都白费了,我们这几年的辛苦也全完了。”
                      “犬夜叉,我们一定要找到她,带她回来。”
                      阿篱是在一阵胸闷中醒来的。身体被柔软温暖的被褥罩住,鼻尖萦绕着一阵粥香,有人笨拙地轻手轻脚唯恐惊醒了她。她偏了偏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撞进眼帘。“阿篱?你醒了?”剑眉星目如旧,阿篱蓦地落下了泪。“怎么了阿篱?是还在疼吗?”阿篱吸了吸鼻子,开始隐隐有些疑惑。
                      “你……”一阵撕裂的痛感从下腹传来,阿篱的话都被吃痛声给吞了。蛮骨的掌覆在她的额头,轻声安抚着她:“这次辛苦你了,”一个羽毛般的轻吻落在额角,“是个女儿。”
                      “冥道残月破!”犬夜叉回头看了看桔梗,她的那句“多加小心。”被冥道里的强风吹散了,只有口型留下了些许关怀。犬夜叉朝她点了点头,跳进了眼前的深渊巨谷。冥道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关闭,无尽的黑暗瞬间罩了下来。
                      “阿篱?”“阿篱!——”声音往黑暗的尽头掷去,连半点回音也没有。
                      犬夜叉抽动了几下鼻子,一股浓烈的妖怪臭味席卷而来。
                      阿篱坐靠在软垫上,襁褓里的女婴安静地熟睡着,阿篱伸出指尖轻触她的脸蛋,孩子似是有所感,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指。“阿篱。”蛮骨点亮油灯,柔和的光圈爬满了整间房。“给女儿起个名字吧。”
                      初子……
                      “叫初子吧?怎么样?”
                      阿篱似乎在心底听到什么,她顺口说了出来,心里开始密密麻麻爬上寒意。
                      她看向蛮骨,总觉得眼前的枕边人有些许难言的陌生。
                      “蛮骨。”“怎么了?”“你脖子上的四魂碎片呢?”
                      蛮骨疑惑地侧头看着阿篱:“四魂……碎片是什么?”他走到阿篱身边,掌心覆住她的额:“是不是睡糊涂了?”
                      犬夜叉防备地盯着不断接近的妖怪潮,一道光刃从天而降,妖群甫一被劈成两半,又有新的妖怪从黑暗里涌出,犬夜叉循着光刃的向上望去——武士装的女子手持利刃,长发披散,星眸藏于秀发之后,只露出冷硬的下颚,和紧抿的唇瓣。
                      “如你所见。”四魂之玉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玉里的争斗从来都没有停过。”“阿篱呢?你把她带去哪了?”“她正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犬夜叉一愣,蛮骨已死,除非……
                      “你这是在诱导她许愿!”犬夜叉挥刀拨开往自己身上扑的妖怪,不妙的预感让他倍感烦躁。
                      “并没有。”四魂之玉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似乎阿篱许愿与否,都是既定的结果。犬夜叉不去睬四魂之玉的胡搅蛮缠,他穿过不见底的黑暗,呼喊阿篱的名字。
                      “阿篱!你在哪?不要许愿!”
                      一切按部就班地过了三年。
                      说来奇怪,勇骨和初子虽都是她的孩子,阿篱却总和勇骨不亲不近,勇骨似乎也有所感应般总是对阿篱冷冷淡淡。母子俩有时对面而坐,也只无言。阿篱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或许就是这些丢失的记忆让她和勇骨的母子情落到了今日的地步。她感到愧疚,又有些无所适从。
                      “娘。”勇骨的声音毕恭毕敬地隔着门帘传来,“妹妹想和我上山采药。”阿篱放下手中的书,拨开门帘,勇骨看她出来,也无甚表情。阿篱蹲下身子,摸了摸勇骨的脑袋:“勇骨,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阿篱沉吟,又添了一句:“娘晚上做你喜欢吃的茶泡饭好嘛?”勇骨只是乖顺地点点头,不着一词。
                      傍晚时分,天竟提前黑了。阿篱背起弓箭站在田垄上,村民们早已各自回家,有几户已亮起灯,围桌而餐的温馨穿过门帘投影在地上。阿篱盯着那黑黄交织的恍惚暗自走神,天色已晚,勇骨和初子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不仅如此,就连正午时分去了集市的蛮骨也没回来。
                      阿篱朝山脚走着,脚步踟蹰。她身后村落的灯火离她愈来愈远,眼前狰狞的黑暗正张开它恐怖的身躯拥抱她。阿篱回望了一眼村子,转身便扎进了阴森的小山。
                      无论如何要带孩子们回来……
                      犬夜叉的力气快要耗尽了,黑暗里没有出口,只有不断涌现的妖怪潮。他在这黑暗中一刻不停地砍杀着妖怪,绝望和烦躁让他双眼猩红。犬夜叉猛吸几口气平复心跳。
                      攻心术,无论是奈落还是四魂之玉,这都是他们喜欢的方式,若是自己在此发狂,不但黑暗中的阿篱会死,他们此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如果四魂之玉要利用阿篱,那只能从蛮骨入手……
                      丈夫和孩子……
                      “阿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犬夜叉脑里想好了说辞,不再像之前那样一通乱吼。“没用的。”回应他的是四魂之玉的声音,“她听不见的。”
                      犬夜叉不去管那冷淡却难缠的声音,他在黑暗里一路向前,声音清晰:“阿篱!我知道蛮骨的事情让你很痛苦,但是一切的源头是四魂之玉!你不要被它利用了!听见了吗?阿篱!——”
                      山上的夜风总是更冷些,阿篱呼出一口热气,又迅速地把它捂在手心,她已经顺着主道走了一遍,到处都没有两个孩子的身影。“勇骨——初子——”山里的回音一圈一圈,树叶的枝丫沙哑萧瑟。
                      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山上夜里有妖兽横行,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她的孩子涉世未深,难保不会……
                      阿篱操控着灵力倾泻而出,正准备沿着野路寻找,却听见山石后有什么细小的动静,她正要跑过去一探究竟,勇骨小小的脑袋从山石后探了出来。“勇骨!”阿篱扑过去把他拼命按在怀里,眼里酸酸涨涨:“你没事吧,让娘看看?”阿篱上下打量了一下勇骨,衣服整洁,未见伤口,心里稍稍放下了几分恐慌。
                      “勇骨,初子呢?”勇骨拉过阿篱的手,牵着她来到了一处悬崖边。阿篱看着脚下深邃的黑暗,一阵呼吸困难。“不可能……”有风在崖边嘶吼,引得阿篱一阵战栗,她跪在勇骨面前,双手搭在他肩上:“勇骨,初子怎么会掉下去的?你告诉娘啊!”
                      勇骨挥开阿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黯淡的月光照进他眼里的漠然,开口时是平淡冷漠的声音:“初子早就死了。”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跪着的阿篱,甚至还朝她微笑了一下。
                      “她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不就死了吗?”
                      “你忘了吗?”
                      “蛮骨也死了。”
                      “都是奈落干的。”
                      “你所有的亲人都被杀了。”
                      “你,忘了吗?”
                      “不详的女人。”
                      “真可怜。”
                      阿篱在一阵天旋地转里艰难地找回一丝理智,难怪……
                      难怪她的脑海里总会闪过并不熟悉的画面,那些厮杀的、痛苦的、寂寞的碎片,是她本应有的记忆。阿篱抬眼,“勇骨”还在盯着她。“奈落?”“他早就死了。”阿篱胸口一阵刺痛,温热的感觉顺着衣服漾开,那个被贯穿而留下的伤口开始溢血,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她撑起身子,朝“勇骨”扑了过去,手掐上他的脖子。
                      “你,又是哪个妖怪?”灵力从阿篱周身升腾溢开,“我能杀了奈落,也能杀了你。”灵力发出刺眼的光,在勇骨脖颈处溢开并吞噬了一切。阿篱被刺眼的光冲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了蛮骨的声音……
                      犬夜叉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白光,在霎时的明亮后又悄悄隐去,他飞速向前扎去,那光、那气息……必定是阿篱。光点散开后又缓缓聚拢,呈现出刀痕的影子。
                      “你怎么可能杀死四魂之玉呢?”阿篱跌落回一片黑暗,四魂之玉被她的箭的贯穿,正悬在头顶,四周流光溢彩,在一片黑暗里成了唯一的光源。
                      “阿篱,许愿吧。”
                      “许一个愿望,离开这黑暗,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阿篱抬手遮了遮眼,难以言喻的心累让她控制不住后仰。“许下的愿望都能被实现么?”“没错,什么都可以。难道你不想和蛮骨在一起吗?我可以让他复活,让你从这片黑暗里走出去。你们就可以生活在一起,养育孩子,白头偕老。”阿篱的唇动了动,复又换上一抹苦笑。
                      等犬夜叉顺着刀痕劈开虚空时,阿篱已经许完愿了,四魂之玉的光像是倾泻的银河,一下照开整片黑暗,犬夜叉激动地冲上去,他抓住阿篱的肩膀,质问她为什么许愿。四周被柔和的光罩住,犬夜叉看见阿篱已哭肿了眼,血污糊在衣服上,甚是狼狈。
                      “为什么许愿?”语气有些心虚地放软,手却还是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别抓了。”阿篱挣开他,“你不会懂。”
                      奈落的头颅又悬在了上空,在犬夜叉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消失殆尽,翠子和妖怪的争斗偃旗息鼓,也相继散去。不知是否是犬夜叉的错觉,他看见常年战斗的翠子似乎露出了释然的笑。“你……”犬夜叉明白过来,对自己的莽撞有些愧疚,但阿篱似乎完全不想理他,待光芒褪去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犬夜叉不自在地抖抖耳朵,阿篱置若罔闻,没有回头。“你至少也该和桔梗打个招呼吧。”总算停住了,犬夜叉松了口气,又把她拽了回来。
                      黑暗像是一块幕布被升了上去,阿篱看着跑来的桔梗,才恍然已全部结束了。她的耳边是桔梗关心的话语,却一个字都听不清。短暂地呆立后,阿篱一头栽在地上。耳边的声音渐行渐远,她又跌回了黑暗里。
                      “桔梗……”从冥道里回来的阿篱一言不发,直至她晕倒在地上,桔梗才从发丝下听出微弱的响声。她抱住阿篱,终于没忍住落下了泪。
                      这是桔梗第二次给阿篱换药,她安安静静地昏睡着,不像上次那样闹腾。“这么说……阿篱许下了正确的愿望?”珊瑚小声地开口,把药裹在绷带的内侧递给桔梗,“不知道……”“能在四魂之玉的蛊惑下挺住,阿篱还真不是一般人。”桔梗打结的手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确实……”
                      “珊瑚走了,别装了。”桔梗把方巾搭在盆边,双手叠在膝上。阿篱睁开眼,有些脱力地朝桔梗笑了笑。“有什么想问我的嘛?”阿篱偏头,她看向桔梗,难得笑了。“你们今后怎么过?”“嗯?”“四魂之玉彻底消失了,奈落也消灭了,你们今后会怎样呢?”“阿篱,”桔梗失笑,觉得会说这话的阿篱有些傻气,有些烟火气,比起之前负重前行的背影,桔梗希望阿篱能一直轻松下去。“奈落只是我们过去碰到最麻烦的妖怪。这战国并不太平,从不缺杀戮,战争也好妖怪也罢,我们……我们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去。”
                      “是嘛……”“阿篱,伤养好了,我们带你四处走走吧。”桔梗替阿篱压了压被角,带她回日暮神社的话打了个转还是没有说出口。或许神社并不会因为阿篱是个强大的巫女而接受她,与其再给阿篱添堵,不如就留在她桔梗的身边,做个姐妹也好。
                      阿篱看着桔梗,柔光下这个巫女的面庞带着纯净温柔的美好。“桔梗,犬夜叉有你这个妻子真好。”“瞎说什么!”桔梗轻拍了一下阿篱耳边的软铺,以示警告。“总该快了吧。”“什么?”“结婚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桔梗。”“嗯?”“不用顾忌我。”“……那你,愿意来观礼嘛?”
                      “愿意以后在枫之村留下嘛?”
                      “不知道。”桔梗叹了口气,她熄了灯,端起木盆准备离开,走到门时又回了头,朝着阿篱的方向开了口:“阿篱,你很强大,让四魂之玉彻底消失的唯一愿望你找到了。我不知道在冥道里四魂之玉对你做了什么,但……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阿篱,你能挺下来,今后也好好的,好嘛?”
                      无人应答。
                      桔梗哑然,掀起帘子有些泄气地往外走,阿篱声音沙哑,被夜色一盖,倒添了几分戚戚。
                      “可蛮骨是我的唯一。”
                      “爹爹,巫女姐姐后来怎么样了?”“好了!先进被窝。”弥勒手忙脚乱地把三个孩子抓进被子里,手上的佛珠都有些松动。三个孩子迅速乖巧躺好,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弥勒。“爹爹接着讲。”“对啊,还要听!”“要听!”
                      弥勒叹了口气,他整理了一下佛珠,那些滚圆的珠子相互碰着,发出圆润的摩擦声。
                      “观礼结束后她就走了,只留了一封信,让我们勿念。”
                      “那她去哪里了呀?”
                      “也许回了故乡,也许去了北方,也许做个自在云游的巫女……”
                      “我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IP属地:上海220楼2020-02-14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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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正文内容已经完结了,预计应该还有1篇或者2篇番外
                        然后关于阿篱的结局,我这里有一点想法,然后各位看我文的小伙伴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哦,我会考虑开番外写的(◕ω<)☆
                        然后这个文其实也拖了蛮久的吧,谢谢还愿意看我文的小伙伴(因为冷门cp再加上我经常忙碌所以很多人都不太会看的啊\("▔□▔)/)
                        总之,生活总比我想象的忙,但是写小说总能让我开心,谢谢小伙伴的陪伴和支持呀!
                        以后会尝试写别的类型的文,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来看看,如果没兴趣那么我们到此为止也很好,谢谢喜欢我的文的小伙伴


                        IP属地:上海221楼2020-02-14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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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亡灵未亡
                          阿篱灵力的光将她和“勇骨”分开,她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却迷失在了光雾里。
                          “阿篱……”
                          熟悉的声音从雾里传来,阿篱咬住嘴唇,眼眶已湿了。她的手探向光雾,指尖是星星点点的灵力。“蛮骨……你在哪?”阿篱的手里像是停留了一阵风,她心急地攥住,指尖的灵力向上攀着、散着,攀出一个人形来。“蛮骨……”阿篱的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她抱住眼前的蛮骨,怀里没有温度,就像抱住一团混沌。
                          “阿篱,不要许愿。”“什么?”“四魂之玉会让你许愿,不要许愿。”
                          阿篱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的五官在光雾里不甚明朗,连眉间的四芒星都被遮得只剩下个轮廓。“为什么?什么意思?”阿篱隐隐觉得有些害怕,下意识想要回避他说的所有话。
                          “因四魂之玉而死的,不论是妖或是人,都被封印在玉里。所以我们都知道四魂之玉周围发生的事。”“那你……”“我也知道,你和奈落的战斗。一场很凶险的战斗。”阿篱突然有些羞赧,她打斗的样子太过狰狞,不会吓到蛮骨了吧?
                          “正因此,我希望你,不要许愿。”
                          “刚才四魂之玉让你看到的都是虚假的幻影,如果你最后许了愿,便是中了四魂之玉的圈套。奈落会复活,围绕玉的争斗便再也没有停息的可能了。”“可我希望你活着啊!”
                          阿篱似乎听见蛮骨轻叹一声,周身被一团风罩住,蛮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里争斗没有停过,死去的巫女和死去的妖怪在这里没日没夜地战斗,普通人躲在没被殃及的角落。玉的能量因亡灵而强大,因吞噬而无所不能。”
                          “所以阿篱,四魂之玉根本不是什么实现愿望的宝玉。它是个妖怪才对,是个最麻烦的妖怪。”
                          “阿篱,我明白你希望我活过来。但是如果我的存在最后让你过上飘零动荡的生活,最后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杀死你的武器,那我为什么,要让你重新过这样的日子呢?”
                          “我知道你想说奈落的死,他是个深不可测的妖怪,更别说有了四魂之玉的加持。即使你是个强大的巫女,但也不可能把一生都耗在战斗上。”
                          “所以,听话,把四魂之玉当妖怪去消灭,就用它给你的筹码,去消灭它。”
                          “不要心软。”
                          光雾散去后,四魂之玉悬在了阿篱头顶,她看着四魂之玉周围的流光溢彩,心下又涩又觉得好笑。
                          四魂之玉的光,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淡紫色,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是锦上添花,对低谷逆行的人,是雪中送炭。若真如蛮骨所言,四魂之玉在千百年来一边实现着愿望,一边吞噬着欲望,那它的可怕程度……
                          蛮骨啊……那年你不该捡我回来的,就让那时还是个婴孩的我,无知无觉地饿死在田垄上,不好么?
                          这样我也不会在动荡里,活得这么痛苦了……
                          “四魂之玉,请消失吧。”
                          阿篱看着裂缝从四魂之玉的内部长了出来,瞬间爬满了整个表面,脆响在黑暗里尤其清晰,四魂之玉碎裂成碎片,复又消散成粉末,彻底从箭上消失了。那些流光溢彩飞逸出来,像是有了实体一样,推开了整片黑暗。
                          阿篱像是迎面吹了阵清爽的风,虽是觉得周身轻松不少,却觉得内里已支撑不住,就要倒了。肩上压下来一只手,扣住她。她听见那个叫犬夜叉的吵闹妖怪正质问着她为什么许愿,阿篱看着周围的温暖的光,有许多影子争相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有拖着残肢的妖怪,有背着武器的巫女,有互相搀扶的平民……
                          还有她的夫君蛮骨,和七人队的其他人。
                          在消失前,朝她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别抓了。”阿篱看着那些身影消失在光的尽头,一把拍开犬夜叉,只觉得委屈,“你不会懂。”
                          周围光芒散去,恢复到了一片黑暗,阿篱感觉这块黑暗松动了,或许过不了很久,就会把她送回枫之村前的那块土地上。她突然一阵悲凉,转身推开犬夜叉。“你干什么?”阿篱被这咋咋呼呼的声音彻底激怒了,她瞪着犬夜叉,眼神第一次呈现出恶意。
                          “让四魂之玉消失,是唯一正确的愿望吧?”犬夜叉突然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他下意识地点点头,不明白阿篱的怒火从何而起。“这不是挺好吗?”犬夜叉的耳朵动了动,笨拙地开始安慰阿篱。
                          “你懂什么?”阿篱脸上又是悲戚的表情,她不再理睬犬夜叉,朝着一个方向固执着走着。“你到底要我懂什么啊?”犬夜叉收了刀,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桔梗还在外面等着,阿篱这会儿乱跑岂不是添乱?
                          阿篱的背影突然停住,犬夜叉这才发现这个和奈落正面战斗生生接下一击的强大巫女,身形也才这么瘦小。“我为了你们口里的唯一,放弃了我的唯一。”阿篱的声音闷闷的,从雕塑般的背影里传来,“你们为战斗胜利庆祝的时候,真的能懂吗?”
                          “所以,少跟我来这一套。”
                          “与其说些漂亮话,你们这些活着的人,好好珍惜生命活下去就行了。”犬夜叉大步上前拦住又要走的阿篱,“你要去哪里?先在枫之村把伤养好啊?”犬夜叉看着阿篱漠然的表情,想把她抓回去,可这身上斑驳的伤痕让他不好下手。“你要走也行啊,至少要和桔梗打个招呼吧?”
                          阿篱停下了,犬夜叉趁着她愣神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把她拽了回来,那包裹他们的黑暗,终于散去了。
                          阿篱拒绝了犬夜叉想要搀扶一下的好意,她的眼睛已有些迷糊,不知是否是失血过多的原因。阿篱朝着前面走去,她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由远及近。似乎是桔梗,又或者还能有谁?
                          “桔梗……”本来是想要告别的,但身体先阿篱一步遏止了她的意图。
                          阿篱倒下去的时候,她听见耳边的嘈杂声,从模糊的罅里看见了人头攒动,她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动物走了过来,把她驼起,把她往村里送。——那里一片狼藉,在灾祸下活下来的人吆喝着给她这个伤的最重的清理出一间保存尚好的屋子。
                          所有人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并想把生的希望又传给阿篱。
                          阿篱疲乏地闭上了眼。
                          她给不了这些陌生的善意任何回应。
                          所以她害怕,甚至有些厌恶。——从厌恶他们,到厌恶自己。


                          IP属地:上海224楼2020-02-1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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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有一个小伙伴给我留言说章节有缺失现象,但我这边查的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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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225楼2020-02-15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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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白无垢
                              冥界和人间的通道上,有一座不同寻常的墓。
                              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墓主巨大的骸骨,张着大口向着天上的白雾——雾的那边是人间,亡魂们会从那里进入通道,并由这漫天的翼鸟骸骨送到墓前,再用双脚丈量墓地到冥界的距离。
                              这里的墓主是一个叫犬大将的妖怪,是犬夜叉的生父。
                              蛮骨坐在台阶上,每天总有亡灵从天而降,有些是搭乘骸骨鸟的平民,有些是狼狈跌下的低等武士。有时寥寥几人,有时足有上百人。
                              来的人多了就会不太平,把人间没有打完的仗带到这里来,蛮骨总是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活络活络筋骨,然后把带头闹事的魂灵修理一顿。每次把人修理老实了,总会问他一个问题。
                              “哪一年死的?”
                              除了往生转世的魂灵,还有些濒死之人在“天上”的迷雾里徘徊,有些人得以回到人间,有些人在苟延残喘后跌了下来。
                              那些回到人间的人们,总说在一片白雾里听到了维持亡灵秩序的声音。
                              守墓人的传说,就这样流传开来。
                              后来蛮骨再见到的亡灵,有些总会惊讶地朝他喊:“原来守墓人是个年轻人!”弄得他莫名其妙。
                              从四魂之玉里解脱后,蛮骨便来到了这里,在所有人都向往生前进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大哥?”蛮骨看了看跟着自己的兄弟们,给他们让了道。“臭小子们,还不快走?”“大哥,你……不走吗?”“我在这等阿篱。”
                              蛮骨径直走出队伍,找了个清冷的台阶坐下。其他六人跟了过来,面面相觑后,还是让睡骨开了口。“大哥,这……我知道你想见阿篱,但是她也受伤了,桔梗应该不会放任她不管的,应该不会这么快……”“行了,别支支吾吾的了。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阿篱什么时候来,和谁来,我都无所谓。她要是一个人来,我就陪她一起走。她要是再嫁了,我也总要看看那个男人的样子。”六人彻底噤声,大哥把他们想说的都说完了,要再劝就显得婆婆妈妈。“知道了大哥!记得和阿篱说我们都很想她噢!”蛇骨故作轻松地说完,拼命向其他人使眼色。
                              六个人慢吞吞地准备离开,炼骨回了两次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前面的众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喂,炼骨。”蛮骨举起手,握成拳,“好好投胎。”炼骨愣了半晌,握紧拳,轻碰了一下蛮骨的拳头:“大哥,我走了。”
                              蛮骨是在到这儿的第五个年头遇到熟人的。
                              珊子阿姨已老了,数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寿衣穿得齐整,从骸骨鸟上颤颤巍巍地下来,便看到跑过来的蛮骨。“啊呀,是你啊孩子。”“珊子阿姨。”珊子看着蛮骨,似乎已是徘徊许久的模样。
                              “阿篱那孩子,很好哦。”珊子看着蛮骨错愕的表情,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直在照顾我,是很懂事的孩子。”
                              “那个时候骨爷刚刚去世,阿篱一个人说要来北方找你,一走就是八年,再后来你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长成了个姑娘,而你竟一点都没变。那时我有点担心,不知阿篱是不是被妖魅之物缠上了。可她自己就是个巫女,倒也不会那么轻率。”
                              “后来啊,你又不见了,她一身是血地被人带回来,孩子也掉了,伤养好之后不告而别,过了小半年又回来了。把事情都和我讲了,便一直陪我到合眼。话也少了,总觉得心里兜着事呢。”
                              “这孩子,这几年一直惦着你呢。”
                              珊子阿姨婉拒了蛮骨陪她走到路口的请求,她说已被人照顾得很好了,这会儿自己一个人走走,也挺好。蛮骨目送她在路口消失,有些担心地望向天空的白雾。
                              珊子阿姨也去了,阿篱她……
                              也许是是一年半,也许是两年差几个月,骸骨鸟驼来一个新娘,那新娘费力地从骸骨鸟的背上挪下来,迈着小碎步来到蛮骨面前。她穿着崭新的白无垢,只胸口似乎有一块脏污。蛮骨端详了许久,那里的衣服破了,血迹从破损处蔓延开来,像一个张牙舞爪的装饰。
                              “久等了,蛮骨。”
                              蛮骨猛地把阿篱拉进怀里,他盼她来又惧她来,他无数次想象亲人相继离去的阿篱在人间是否还能找到护她、爱她的人,是否还能找到能抚平她伤口,牵着她走完余生的人……
                              或许她找到了,穿着崭新的白无垢,找到这个世界来了。
                              蛮骨吻在阿篱的额角,路上往生的亡灵稀疏,二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也不多言,只相携着走。
                              就好像在一如往常的平凡日子,蛮骨背着阿篱的药框,他们沿着小溪走。微凉的风带起宽大的衣袖,绕过阿篱的脚踝,也吹来一个相濡以沫的吻。
                              “阿篱……”
                              “不痛的。”
                              “是什么?”
                              “我的箭。”
                              亡灵已往界,脚下卷阴风。
                              此生误入乱世,来世惟愿平安。


                              IP属地:上海227楼2020-02-17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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