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
我多想载你一同上路。
C12.
田柾国迈步走到金智秀面前。
他的眼神先是扫过夏夏和杨槐,最后落在了金泰亨身上,他疑惑多看了几眼,想起他是画展上遇到的那位先生,不禁皱了皱眉。只见金泰亨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也盯着他看,田柾国的身体难被察觉地僵了僵,似乎是在压抑着怎样的情绪,扯不出微笑,只是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收回视线,他侧身转向金智秀道:“怎么不接电话?”
金智秀掩饰地垂下眼眸,咬着唇没有讲话。从夏夏家出来后,她故意开了勿扰模式,她不想被忽然而至的工作烦心,不想因为自己很晚不回家而被家里人催促,更不想接到田柾国在有空看到那些未接来电后的回电,她还没有整理好情绪,不知道自己在再次面对他时,会不会宣泄一般地把一切全盘托出。
她知道她不能。
“走吧,回去吧。”他面无表情道。
金智秀有些愕然地站在原地,抿了抿唇,想了半响,才缓缓道:“我今天陪夏夏。”
夏夏刚张嘴吐出半个字,杨槐就打断了她:“我晚上不会走,我留这儿陪她就好,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夏夏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她抱歉地看了金智秀一眼,不是不想帮她,只是实在没想到田柾国会跟着杨槐过来找她们。
金智秀无奈地朝夏夏撇了撇嘴,夏夏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又讨好似的说道:“你们不顺路,待会东西我就叫杨槐去拿就行了,反正都是我的东西就不麻烦你们了。快跟你哥快回家吧,一会儿家里人该担心了。”
金智秀应了一声“好”,又嘱咐她注意忌口之后朝着金泰亨走去,正准备脱下外套还给他,他的手已经落到了她的肩头,轻声阻止道:“没事儿,外面冷。”
金智秀有些尴尬地垂下手臂。
金泰亨不动声色地笑着补充道:“下次请我吃饭的时候还我就好。”
金智秀点点头,闷头又道了声谢,转眼撞进田柾国漠然的眼眸里,怔愣了一瞬,迅速别开了眼。
坐上车后,金智秀满腹心事,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田柾国忽然倾下身横在金智秀面前,拽下她头上的安全带。
金智秀头一次觉得和哥哥单独相处是件这么煎熬的事情,她被吓了一跳,贴着椅背,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伸手想抓住安全带却恰好打在田柾国的手背上,他的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滞留针,田柾国有些吃痛地吸了口气,金智秀这才想起他哥还生着病,连忙抽回手。
田柾国把安全带按下,又打开副驾驶前的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一张方毯拿给金智秀盖在腿上,淡淡地开口道:“在想什么?安全带也忘。”
金智秀摇摇头,将车窗摇下一半,手肘撑在靠窗上,咬着手指沉默着。
嗡嗡的风声震得耳膜发胀,田柾国按下驾驶室旁的控制键关上了窗,面若冰霜地目视前方道:“喝了酒就别吹风了。”
封闭的空间又剩下一片寂静,田柾国将油门踩得深了些。
金智秀烦躁的划动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即使心不在焉着,她也发现了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哥,你往哪儿走?”
田柾国面色一沉,有些讽刺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忘记怎么说话了。”
金智秀心头一直压抑着的的小火苗迅速翻腾起来,严肃道:“你什么意思?”
田柾国冷笑一声,语气加重了许多,佯怒地反问着:“你觉得我什么意思,你是就准备一身酒气打扮成这样回家吗?你觉得谁还得帮你解释吗?”
金智秀的火气立刻窜了上来,怒瞪着他。
“你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吗?我需要谁帮我解释吗?我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解释?”金智秀说到后面几乎是在吼着。
田柾国愣住了,他几乎没有见过金智秀生气的样子,他的妹妹从来都是温柔乖顺的。他有些懊恼,沉默了许久,犹豫着开口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话说重了。”
金智秀没有搭话。
“我担心你。”田柾国小声说。
金智秀睫毛轻颤,眼神有些飘忽。
“我瞒着爸妈从医院出来的,他们不知道。”田柾国诚恳道,“今天先回公寓那边吧,我睡沙发,明天送你回去。”
金智秀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停留在他贴着胶带的手背上,神色复杂。
之后的那段路,她一直在想,好像田柾国真的很在意她,不然不会不顾自己还生着病,大半夜从医院跑出来接她。但是当他赶到看到自己和陌生男人在一起,他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回来的路上也是只字不提,是因为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他只需要做好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金智秀眼眶微酸,假如她还醉着,她也许就能借着足够的酒意,在空无一人的深夜街道上抱住哥哥,在他反应的瞬间,嘴唇快速地贴上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怎么办,我好喜欢你。
下车后,她走得很慢,也只是和田柾国前后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退一步太远,进一步太近。
视线逐渐模糊,如果不是因为残余的醉意,她不会趁着黑夜就胡乱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