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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莫逆》(主线陆抗&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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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诶……天有不测,人有离合,某些风波总是难料——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好孩子,”陆孙氏也甚是感伤,显然也在为儿媳之事而悲,“但我儿,切莫又要多怪罪自己——其实,莫说旁人,即便是你父亲当年,亦有不能保护的人,不能求全的情……”
母亲居然会在此节,提起父亲的往事,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他想从母亲面上探知更多的究竟,但陆孙氏却似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只轻轻一笑,如蜻蜓点水般略过了。
“有些经年往事,母亲非局中人,也只是略知一二——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希望他人知道的秘密,以免伤情已过,又复伤己伤人……”
分明母亲已不复年轻,但他却依然能从母亲淡若山岚的忧愁中,看出春日之时,新绽云萝的柔美。
“我儿,若是实在心气郁结,或许不如将其放下——”
“——不,母亲。”
虽然依旧忍受着高烧带来的焦渴与沉滞,但他忽然猛地支撑身子坐将起来,乌黑的发线流淌在素白的衣衫上,若利剑之锋,刺破迷雾;寒星般的眼眸灿然生辉,却是将一腔心血,灼烧而成。
“母亲……于两难中抉择,固然痛苦;但正如母亲所言,若是我真得将一切都尽数弃却,那又将你们予我的温暖,置之何地?” 他的语速甚是缓慢,可一字一句,却带着寒铁剑锋般的坚决,“固然,我失去了屏障,亦失了铠甲;但我手中,心中,剑犹未折——往者已远,来者犹可追,而剑刃,需要打磨淬炼,才能与远方争锋——自然,我也就没有抛下过去的理由。”


IP属地:广东151楼2019-01-27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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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上】
    “果然是陆孙两家的好孩儿,江东之畔的好儿郎……”
    他记不清楚已有多少年,没有再被母亲如此亲热地拢入怀中——纵使成人之后,人,也始终是需要一处停泊的港湾。
    “你父亲昔日说过,不易初心,方得始终;只要最后留下的,是‘无悔’二字,纵使有遗恨,大约……也不全是可惜的了,”他虽看不太真切,但亦明白,母亲必然也和他一样百感交集,“谁都会有一时疑惑,但来日方长,终有一日,能将一切纠葛,释然看破的。”
    既已云开月明,他本也没有别的要多谈了;可他忽然想起,暴雨将至之前,那三岁孩童的呜咽,立时又对母亲开了口。
    “母亲,阿晏稳重,这场风波虽来得甚突然,但大约能扛得过去;但阿景年幼,自小又敏感,还要劳烦母亲,多多照料……”
    “这个,母亲自然会替你——还有筠儿,好好照料他们两个;你千万莫要再忧心,先好好养病吧,”陆孙氏再轻轻抚了抚他的发,这才缓缓扶他重新卧下,“凛冬既至,春日必也在不远处;山民常说,‘丰年瑞雪’,这场劫波之后,母亲毫不怀疑,你会携着更加丰沛的内心归来……”
    不知是因为病还是累的缘故,他实在是不想再多说话了,便如幼小之时一般,任母亲帮他舒舒服服地整好了被褥,随即又是无边倦意袭来,转瞬又入梦乡。
    在人世间这场繁华的梦里,他与任何人一样,都从不缺少执剑在手、历练初心的机会。
    【未完待续】


    IP属地:广东152楼2019-01-27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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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章】【沧海行舟】
      人生如梦,而梦深浅几何?沉沉浮浮,似舟行沧海之上;恍惚眼目开阖之间,又已十数载光阴远去矣。
      “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军帐之内,偌大一幅地形图下,却有一身披墨色战袍、言笑不苟的中年将军,正与一面目清俊、却同样仪态稳重的青年,正在絮叨着什么,“你这次演习,却恰犯了‘锐卒勿攻,饵兵勿食’之忌,若非你演习对阵的是吾彦将军,对你多少手下留情,若是真在战场上犯了如此错误,可不是能笑谈的。”
      “是……儿下回绝不二过,必当谨慎,”面目清俊的青年甚是恭顺,待父亲训话完毕之后,才重新开声,“父亲……除军报之外,此时儿能与您……再报一些其他的事情吗?”
      “自然无妨,却不知是何事?”
      “嗯……其实,是景弟……景弟婚仪已过,已复返回军中了……”
      “……这么快就返还了?士仁(陆景字)竟如此舍得,也真是难为他了。”
      他倒真是有些没料想到,一向博闻强识、温和儒雅的二子,心性居然也能有这般果决的时候。
      “这个,景弟说,稍做休整之后,就来拜见——”
      “——镇军大将军,陆景已归军中,静候您的差遣。”
      他与长子一同凝视着那缓步走进帐内的年轻人,望见其方至弱冠之年,俊雅谦和的眉眼,却已然透出了璞玉之润、江流之柔,正是如锡如金、如圭如璧的君子之典范——但那双明亮的眸瞳中,却又有一番,寻常书生绝不会有的坚毅神采,恰若刃隐于匣,箭悬于弦,锋芒隐隐而不发。
      一时之间,他忽然想起,年少之时,曾经无比憧憬的对象——不知道他父亲初出茅庐之时,是否也是如此一番光景?
      然而随军征战,已历多年,他当然懂得及时收敛自己的遐思;虽然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身在军中,自然还是要有统帅该有的风范。
      “你的心已经安定好了么?”他颇为犀利地朝陆景发话,“若是心犹有不定,即便是人在疆场,也与亲手将战功,送给敌军无异也。”
      “自然,若非如此,儿当自殉,以谢欺瞒军令之罪。”
      别看这年少儿郎,犹带着一脸书生气,说起话来依然还是脆生生的,颇有些青涩;但他却甚是满意——因为他能从中,听出一番心坚如铁的决绝来。
      “好志气,但也不要动不动,就拿自己的性命说事——还有许多人需要你,譬如父兄,譬如陆家,譬如江东百姓,”他点点头,却在某个隐密之处一阵找寻之后,将一样物事递与陆晏和陆景,“今日你兄弟二人都在,为父有一样物事要给你们。”


      IP属地:广东153楼2019-01-27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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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上】
        “这,这个是……?”
        陆晏伸手接过,好似被这件有趣的东西,意外压得手腕一沉——原来却是一只陶土制的酒坛子,从烧制工艺上,压根看不出如何贵重,大约是寻常农家所用之物。
        而颇有些书生气的陆景轻轻揭开坛盖——顿时酒香盈盈,绕满帐间。
        “……似乎不是官家的清酿,而是农家之酒,”陆晏颇有些疑惑,“父亲这是何意……?”
        “——这坛酒,乃是两年之前,时任上大将军、左大司马,当阳侯施绩(朱绩)病故前,专程遣人遗与为父的。”
        昔人终入黄土,却遗酒香如故;深意从不显于表象,终也选择,将一切付于不言中.
        “是施将军之遗赠么……”
        他陡然听见二子生生如翠竹的嗓音,忽然想起这孩子幼小之时,却曾目睹过,当年还未认祖归宗的江东都督,带走生母的场面;一时之间,心念忽然一动,便又向这书生气的年轻人发话。
        “士仁如今心下,以为施将军若何?”
        “——施将军镇守江陵多年,亦可谓国之良将,”颇有书生意气的年轻人却也已不是当年,将所有人都当坏人的小男孩了,“于公,前辈楷模,自当效之;于私么……”
        年轻人略微顿了一顿,再说话时,却仍旧是平静如常。
        “……于私,当年旧事,人有身不由己,况且景皇帝也已为冤屈之人平反;而母亲……虽不能重回陆氏宗谱,却至少免于冤杀,想来也有施将军,从中斡旋之功,”他看着儿子的眼神,其中窥不出一丝作伪,“若是还要纠缠于过去的私心杂念,却看不见更远处的危难,这才是真得见识短浅了。”
        “正该如此,”他赞许地看着风华正茂的儿子们,“你们祖父(陆逊)昔年也说过,明义理,辨是非,陆家子弟,正合该如此;如今你们亦有此风,为父甚是欣慰。”
        “可是,父亲……”陆晏却似乎犹有迟疑,“但是这坛酒,本是施将军赠与您的……若是转给我与景弟,这……”
        “——这种山民所制的酒,却有其规矩:能一同饮之者,便可视若兄弟,”他亦直言相告,“你们本就是亲生兄弟——似你们这样的缘分,却是我昔年,求知若渴的。”
        “时候差不多了,为父要与众将再商讨一些事宜,”他挥手示意兄弟二人退下,“你二人可先行退下了……不过,士仁……”
        虽然在军队之中,统帅的确应该守统帅之责;但毕竟,谁人都有偶尔一次的无伤大雅,况且,亲情亦是不可磨灭的。
        “——你刚为妇之夫,有些事情,为父还是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他说得甚是郑重,不亚于军规条律,“好好珍爱公主(孙和女,孙皓妹)——若让为父知道你对她寡恩,为父可是会加上她父辈的那一份……重重责罚你的。”
        ……


        IP属地:广东154楼2019-01-27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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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上】
          ……
          “镇军大将军,当下晋车骑将军羊祜已率五万之众进逼,江陵城危在旦夕,末将等请愿于将军一同镇守江陵,与晋军死战!”
          果然,大多数人,还是不能明白他的秘策奇谋么?
          他望向下面一片齐刷刷请战的黑影,不禁想起五十年前的夷陵,有书生风华正茂,春秋方壮,却亦与他面临了一样的境地,内心不由一阵感慨:缘生缘灭,造化当真神奇。
          父亲,当年你的心境……也如尚方宝剑一般,莫能逆之么?
          ——若是为了江东,为了这方天地之间,那些信任着你,或是曾经信任过你的人,若不坚持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抉择,这才是真正的,悖逆了那些羁绊之中的信任与关爱吧?
          假如那些将领,在此时抬眼轻瞥,心细者,或许会看见,在这一瞬间,这素来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名将之后,如冰似雪的面颊上,好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片刻之后,却有言出,若金铁锋鸣,刀戈铿锵,当真是掷地有声。
          “江陵城坚而兵足,着实无可担忧;羊祜哪怕真能攻下江陵,必然也难以坚守;但若西陵有失,山越夷人必然动乱,祸患实不可估量——吾宁可弃江陵而赴西陵,何况以前人之江夏工事为屏,江陵自不至有失!”
          “这……这……”
          一众将领颇有些不以为然,一时之间,居然都抬起了头,似要纷纷将自己心头的不解与诘问,尽数吐出——然而,就在他们的眼神,与此刻的三军主将,相接触的一刹那,却顿觉心魂震颤,若萤烛为北辰所御,若昏星为破军所镇,怎还有人,再敢不服。
          【问君何以逐敌千里?实有剑执在手,初心在内,莫能逆之而已。】
          【正文完】


          IP属地:广东155楼2019-01-27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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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公元222年,刘备举国之力伐吴。时吴以陆逊为大都督,与刘备战于夷陵,火烧连营七百里,后人有诗赞曰:持矛举火破连营,玄德穷奔白帝城。一旦威名惊蜀魏,吴王宁不敬书生。
            公元229年,孙权于武昌建都,国号吴;三国鼎立的时代正式来临。
            约公元230年,陆逊教导诸位皇子,《莫逆》的故事由此开始;
            公元242年,吴国宣太子孙登病卒,三皇子孙和被立为太子,四皇子孙霸被封为鲁王,又是一年风起江岸,如霜少年(陆抗)风华染深林;少年情动,故心火初灼,幸有尊长,若山之高护小月之明,终究水落石出;
            公元243年,陆逊出将入相,巅峰的再前一步,却是悬崖。
            公元245年,二宫之争愈演愈烈,陆逊上书孙权明嫡庶,遭至尊忌之,又有小人谗言诋毁,一代人间传奇就此陨落;
            公元246年,陆抗葬父,还都谢恩时,孙权余怒未消,而抗从容应对,终使至尊不再迁怒;
            公元251年,陆抗还都治病,已年至古稀的孙权见旧人之子,泪流不止,言失君臣大义,实有相负;虽然往事无可追悔,但毕竟人能有悔,只可惜终究已迟;
            公元253年,吴主孙亮联合权臣孙峻一党诛杀诸葛恪,夷其三族;并赐死废太子孙和,太子妃亦殉死,国人莫不哀伤。
            张昭之孙张震亦夷三族,陆抗不得已而休其妻,世事无常,难知如阴,悲恸如雷震邪。
            公元254年,朱绩上表恢复施姓,当阳侯朱然一支终回归本家,借来的荣光总是要还的。
            公元258年,少帝孙亮为权臣所废,然祸端实早有焉。


            IP属地:广东156楼2019-01-27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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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59年,景帝孙休与张布、丁奉合谋诛杀权臣孙綝;但权臣死亡,新的权臣诞生,东吴已非过去,与天下英雄争锋的东吴。
              公元263年,蜀汉灭,姜维复国失败,天下三分的时代就此一去而不复返。覆水难收,实不怪将军也。
              公元264年,孙和长子孙皓被拥立为帝,史称吴末帝,追赠其父孙和为文皇帝。帝王家之事,恰若风水轮流转,你方唱罢我登场。
              公元270年,大司马施绩卒,东吴军权转交镇军将军陆抗之手,昔日雏鹰终于振翅高飞。
              公元272年,西陵之战,镇军大将军陆抗击败晋将羊祜,取得了东吴最后一场大规模胜利;子继父风,奕世载美,亦一时佳话也。
              公元273-274年,陆羊之交,三国最奇特的友谊出现,爱人者,人恒爱之。
              公元274年,大司马陆抗卒,年49岁,将军一去,大树飘零。
              公元279年,晋军伐吴,兵临城下,《晋书》云:若抗存则吴存,抗亡则吴亡。时陆晏、陆景死战殉国,终不堕陆氏之家风。
              公元782年(唐建中三年),武庙六十四将立,三国英雄吴占其四,陆氏父子(逊抗)英魂同享祭之;纵使改朝换代,山河不复,父辈的高峰,终能驻足。
              公元1368年,朱元璋建国号为明,自此废止武庙祭祀。
              后小说兴起,所有悲欢离合,英雄传奇,终不过付与说书人。
              【The End】
              【2019/1/24】


              IP属地:广东157楼2019-01-27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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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牌】
                当前大致是酱紫了.....感谢大家观赏,恳请大家的建议和指正,某知现在论文缠身,有空再精修这个文~谢谢~
                @fighterusa21 @贴吧用户_0Kbt3PQ @绿绮绵缘 @空城望_ @笑他风月为卒删除


                IP属地:广东158楼2019-01-27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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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枝奋起的梅 这儿的进度也已经满了,不过这边的历史注解缺了几个如果有看不懂之处,可以找后记看哦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61楼2019-01-28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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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春草年绿】
                    (朱然+朱绩篇)
                    【永安元年(公元258年)十月,孙权六子孙休即位,史称吴景帝;同年腊月,孙休与丁奉、张布密谋,除掉权臣孙綝,任骠骑将军施绩为上大将军、都护督,管辖范围为巴丘(今湖南省岳阳市)至西陵(今湖北省宜都市)。】
                    冬,终于过去了。
                    春日,总会复还。
                    春风又绿江东之岸,绿意生长在吴地街巷的梢头,亦生长在初生春草的山岗上。
                    那里,有长眠之人的青冢。
                    “……这场乱剧(二宫引发的权臣变乱)的终末,便如儿之所言了——若是您过去,当不会想到,温和淳良的琅琊王(孙休为皇子时封号)——如今的陛下,亦有不甘为人傀儡、奋起为国的胆魄;而丁奉老将军,虽不工隶书,胸中却有胆略,终能断得大事;恕儿冒昧,这应当远超昔日,一众先辈对他们的期待吧?”
                    青葱的草坡上,却有一抹炽烈如火的朱色,正是将军之衣,可为人之同袍;已不再年轻的眉目间,却愈生了刚毅雄烈,非能担重任者,断无如此气度也。
                    ——可只有将军自己才知,如此气度,需要多少隐忍与磋磨,方能铸成。
                    “冬寒虽然凛冽,但总有春风,会拼尽全力归来,”朱红色披风微微扬起,中年将军的嘴角亦微微上扬,“还记得当初我坚拒鲁王(孙霸)时,我最初与您说的是什么吗?”
                    ——变乱将生,若人人自危而不止之,终久误国;国不兴而家兴,何益之有?
                    “您看,果真如此,危楼将倾,总有江东儿郎,能挺身而出,奋力一搏……虽然,那些人里,终究没有我.....”
                    “——终是,在己有悔啊。”
                    中年将军伸出覆着铠甲的手,轻轻拭去坟头的泥尘。


                    IP属地:广东169楼2019-02-11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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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上】
                      “但还好,我没有太多的不安,因为我已经来不及纠葛了——北面势大,新帝根基未稳,若是西面有失,于吴则是患上加患,”虽然面色略显疲惫,可这中年将军说话时的眼神,仍然未失过去的清明,“我会再度监修您当年的江夏工事,也会联络西蜀的姜维,共拒曹魏……说起季汉那边的北伐,虽然败少胜多,但也真是壮心不已——或许也与某一个承诺有关?就像我答应您,要守护好我们吴兴施氏的血脉……”
                      言已至此,却余一声长叹。
                      “或许这不是我该多问的问题——但征伐,乱世,终是民生之苦……究竟何处才是尽头啊,”眼见坟冢已较来时洁净许多,中年将军的眼中,生出了些许不舍,“我所能为者,大概也只有,替您及一众先辈,守住一方家土——直到能承继我的人,终能承担一切的那一日。”
                      中年将军最后轻拍了拍坟头,仿佛所触并非土石,而真是谁人的肩背一般。
                      “您好好安歇吧,儿要返家——返施氏之家了。”
                      冢外人轻轻转过身,朱红色的披风在料峭春风中扬起,若一簇绚烈的火焰,能照彻江东儿郎的心魂。
                      “即使我们这一支在吴地,终不若他人耀眼;但世间,从不缺乏有心人,总会有人识得您……与我的真实。”
                      冢中不答,冢外,亦无回头。
                      唯有春风轻吹,轻吹,再生几丛青草,以待来日,星火燎原,煌煌而燃。
                      【The End】
                      【2019/2/11】


                      IP属地:广东170楼2019-02-11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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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牌】
                        朱然父子的番外篇里,写到那一句,“冬,终于过去了/春日,总会复还”(虽说实际上孙休也没能完全把持权臣),大家可以参我在陆逊x全琮的《岁寒》的那个凛冬意向.......我自己写下这一句也谜之情怀爆满


                        IP属地:广东171楼2019-02-11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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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2】【情深缘浅】
                          【公元272年,吴将步阐降晋,镇军大将军陆抗奉命率军攻杀叛将,晋遣车骑将军羊祜击之,史称“西陵之战”】
                          (1)
                          西陵夜。千帐幽静,盏灯独明。
                          就连灯下之人,与数十年前,驻守武昌的三军主帅,竟也似无别。
                          ——或许,这就是人的宿命。
                          外人都羡他,身为名将之后,又兼皇家血缘,身份之显赫,直可与东吴皇子相比;可又有几人明了,这半生的暴风骤雨:父亲忧国亡身,家道几近外强中干;东吴党争宫变,逼得他几尝离合悲欢,几欲思之成狂;好不容易熬至明主登位,却不想山河惊变,盟国(西蜀)覆灭,又有外敌虎视眈眈——时况一日比一日糟糕,终于,北地如许多年前南征赤壁时一样,再度兵临天堑;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全军三万将士,此生的最后一场战斗——或者东吴的最后一场战斗。
                          分明此战牵扯无数,可他心下,念着的却是,那与这场大战并无甚牵扯的人。
                          “——用兵之法,莫难于军争……”
                          “——害人之心,固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
                          “——那么……你自己心内,究竟又是如何想的呢?”
                          念昔年人,仪容恭美,难怪最终得以一个“昭”字,为一生之结;多年之后,那些光辉灿烂的事迹,诸如计取荆州、火烧夷陵,依然是吴地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遥想多年之前,那个人也曾经面临过西蜀举全境之力来攻的危机;如果,今日的主帅,依然是当年的华亭侯陆逊,那个人……又会如何处事?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他脑海中所浮现,居然不是父亲当日如何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却是某一日,只他(陆抗)与他(陆逊)独处时,一句平和中透着犀利的话语——
                          “尺心方寸,思虑甚多,岂非亦是凉薄?”
                          (这一句Cited From:《故城》,有改编)


                          IP属地:广东172楼2019-03-29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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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上】
                            (2)
                            自己……算是个凉薄之人吗?
                            回首半生岁月,在自己年少之时,就时常有人,评说自己是个冷峻的人;在那一场风波之后,甚至连泪水,也日渐从他的眼眸中消逝了。
                            纵使吴地四季更替,春风却似遗忘了他的面容;唯有霜寒,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些回忆,紧紧冰封。
                            ——可无论多么凛冽的寒,也不能阻止他,一次又一次靠近回忆的深处。
                            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见到,那些已不在他身侧的人——有风华不褪、如圭如璧的父亲,有温柔体贴、宛若云萝花般典雅的母亲,有温煦和蔼、使人如沐春风的孙和,还有……
                            他心头蓦地一颤。
                            还有她。
                            竹虽劲节,然无筠相衬,终究失了铠甲。
                            虽然,经年已过,旧人离,新人至;陆家江陵支不断有新的孩子降生,除却他军务繁忙时之外,一家人倒也平安和乐,只是………
                            他幽然一叹。
                            ——只是,再无从得见,那双眼眸之中,那片温柔的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沉思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唯有在冥冥之中,才能得见……
                            “……镇军大将军。”
                            分明是一声轻而柔缓的低唤,却有如晴天雷震,险些要将他从座上一惊而起——是谁,居然会有……与她如此相似的柔和?
                            “呃……儿是不是太唐突了?”
                            来人是个俊雅谦和的少年男子,有料峭春风之清,江水婉转之柔;但眼眸之处,却仿佛悬着霜花似的刃锋,明晃晃有如一轮秋月——却正是他与她,最后一颗爱的结晶。
                            “阿景……”
                            (3)
                            清明如他,居然也有刹那失神——昔日她离开陆家时,他们的幼子陆景还是个三岁小童;如今,昔日幼苗已长成了新树,甚至隐隐有庇佑一众幼弟之势,更难得的却是温和谦恭,致力于学,更是个矢志报国的好男儿。
                            ——比之他这个父亲,反倒好像却与传闻之中,这孩子的祖父(陆逊)年轻时风华正茂的姿态,更像几分呢。
                            此刻,他与次子四目相对,却都没有开口——似乎都有许多话想说,但一时,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夜已深了,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还是他先打破了僵局,“若非紧急军情,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晋军势大,若不养精蓄锐,拖后腿之外,更是会拖累己方……”
                            “……的确不是什么急事……”
                            “……那还不快回去休息?”
                            “——可我以为,此事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他这才注意到,次子并非是空手而来,却是携着一只坛子而来的。
                            此刻,原本文雅淡定的少年,尽管在刻意掩饰,却也挡不住,眼神中流露而出的渴盼与希冀——而能让这从小缺少亲母之爱的孩子如此之事,便只可能是与某人有关……
                            “这是您今日早些时候,交给我和长兄的,施大司马(朱绩)所赠的那坛酒,”陆景却没有被他浑然天成的威仪吓住,“您觉得,看一看坛子的底下,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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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次子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前,他缓缓地、亦十分确定地,摇摇头。
                              “果然,您事务繁多,没有把自己的心,放到情感之事上的闲暇——”
                              “——非是如此,为父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他打断了次子的话,眼中光芒似剑,仿佛能直洞人心,“你放不下的事,为父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可是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向你表达。”
                              “——可是您为什么不……”
                              “并非不乐意,而是不知道,”他甚少在孩子面前,露出如此的疲惫之态,“虽然回忆那些事情,或许会让你分外痛苦——但你还记得你三岁那一日,独自在门角哭泣的时候么?”
                              那一日,失了母亲的孩童,独自在吴郡陆氏庄严的院门前眼泪汪汪;可小孩子都是如此,总以为自己的伤心便是世间最大的伤心,而成人的坚强则是冷漠;熟不知那些更成熟丰沛的心灵之中,到底承担了怎样的爱与痛。
                              “……那时我年少无知,不该刻意责怪您,毕竟您也有您的不得已,”陆景的声音仿佛春日的暖风,“回忆这些,您大概心中也不好受,如此说来,那还是不要再……”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虽然陆景居然如此关心他,令他心念一动;但他依然再次止住了次子继续说下去,“阿景,你知道绝望,是如何演化而来的么?”
                              这回轮到那温润少年摇头——果然不知么,他微微一叹,复又继续再说了下去。
                              “绝望并非是立时顿生的,而是在一次次自以为实现的希望之后,一次次的失望,”他有些缓慢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仿佛夹带着一划一划的细细刀割,“譬如,你知道为何你未见过的祖父(陆逊),纵横半世,披肝沥胆,居然会因为一纸虚妄,忧愤至死么?并非因为当年的至尊乃十足的暴君,恰恰是因为,至尊有一双慧眼,却因心内蒙蔽,无法完全擦亮——分明看似能看到希望,可却永远无法伸手触及……这才是最接近绝望的痛苦所在。”


                              IP属地:广东174楼2019-03-29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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