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场梦魇中醒来，宇文护至今三夜未眠，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只是梦里情形实在太过痛彻心扉，连他自己都不信他会是如此情根深种之人。自出身以来，他因生母身世卑微而受尽羞辱，幸得祖父几分偏爱，入得他叔父宇文泰的青眼，从此征战沙场，横竖他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祖父常道他生性薄情，日后造化不凡。
在他心中早知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算痛失所爱又能怎样，就能阻挡他对权利的角逐？梦境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梦境罢了。
他虽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照常去那些烟花勾栏之地风流，但终日心底还是提心吊胆，他在等待那个命中的女子现身。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女子能令自己沉沦着魔？然后——也好趁早斩断三千情丝，以醒自身。
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遇上的女子多不胜数，其中令他欣赏者甚少，令他动心者更无一。
待他遵从祖父去见清河郡主那日，他心想，这就该是梦中之人了罢？但清河郡主除去高贵出身，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娇弱贵女，他一瞬就收回了目光，道了句：“我非良人。”后来为打发这门亲事花了他不少心力，本是能加官进爵的好事，就因一个荒唐梦境任其溜走，他心里不免对自己有几分嘲意。
以现状来看，这位令他魂萦梦牵的女子，就只是个幻境罢了。
窗外春雨绵绵，他心下正有些烦闷，就见他的心腹哥舒匆忙进屋，朝他抱拳犹豫道：“宇文泰在府中设宴，为贺主上升任镇东将军之职。”
“道贺？不过是想借机敲打。”站在窗下的宇文护淡然道。
“那主上，这场鸿门宴还要去吗？”
“去，当然去。”宇文护抬了下眼，明明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相，但他久经沙场，眉眼总带一股杀伐锐气。
“哥舒你说错了，今夜不算是场鸿门宴，他宇文泰并非那英雄盖世的楚霸王！”
就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哥舒也莫不应声，他知宇文护今时远远不同于过去那个软弱庶子，连过去他都不曾看得上宇文泰，如今手握兵权，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近夜星辰暗淡，哥舒踏进宇文泰府邸后就进入戒备，反倒是宇文护观了天象，漫不经心道：“看来明儿个天气不佳。”
哥舒没答话，他正打量着不远处那口池塘，水池黝黑深不见底，也看不出任何名堂，如他要对宇文护下杀手，定会在水中暗藏埋伏——哥舒这么想着，也就不知觉说了出来。
宇文护好笑道：“放心好了，今夜他怎敢杀我？不过又想借机侮辱罢了，你有这闲心看池塘——”
忽然漫天萤火虫纷飞各处，哥舒的拔刀声擦着他耳边而过，宇文护眼神一滞，就见池塘边一个素衣女子吹散了手中萤光，在那股温暖萤火下，她的面庞洁白如玉，带着少女的纯真笑容，几似天仙下凡。
他看着那笑容，心想——来了。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立时收敛起笑容，隔着一池春水孤傲看了眼，转身离去了。
宇文护走进宴席时，心下还带着几分恍惚，面对宇文泰和他属下一众刁难，他也目不斜视，照单全收。
只是过了会儿，宇文泰收起那副刻薄相，对着来人笑道：“独孤将军请，独孤女公子请。”
手里转着酒杯，宇文护漫不经心抬眼看去，杯中酒水也随之洒落，融入布帛不留任何痕迹。
许是他对那位独孤女公子目光太过露骨，宇文泰当面就要对他发难，只不过听他说再多的腌臜话，宇文护也隐忍不发，一是还不足以和宇文泰翻脸，二是他不愿令那位女子对他留下了不好印象。
“……你有何资格自称王侯！就你这副贱婢的出身——”听到这里，宇文护心中已有杀意，面上他再想掩饰，也难掩那股愤怒之色。正是这时无人敢发声，就等着看这场叔侄好戏时，那少女嗓音恰是伶仃悦耳，为他解了磨难。
第二日，宇文护起了个大清早，只因他昨夜梦到生母在敌营备受折磨，自然心生不安，吩咐哥舒要去趟寺庙。
虽他向来都不信鬼神，但近几年杀伐过多，他自己浑身浴血倒不足惧，只是唯恐信佛的生母受累，这就要去寺庙为她捐点香火钱。
“望佛祖保佑我嫁给这天下之主，得以庇佑我独孤一族。”少女的嗓音还如昨夜一般动听，虽面容稚嫩，但眼含坚定，那股气势就连宇文护手下百战的将士都无法比之。
“那是何人？”他不由问出昨晚就想知道的问题。
“那是独孤女公子，名为独孤般若。”哥舒也像早就备好一般，说出了答复。
“独孤般若。”
那日她为他解围，说的那句话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为了这句话，他费心筹谋数年，待宇文泰死后，朝野上下他一人兵权在握，先迫使西魏恭帝禅位宇文泰第三子宇文觉，后建立北周，内外进行安抚，甚至权及太师，旁人就算道一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野心，而以他当时的身份，没有可能求娶到独孤家的长女。
这么些年来独孤信行事谨慎，早早避回封地荆州不说，连他几个儿子都调遣前方做个小武官，面对“独孤天下”四字谏言，他对待字闺中的三个女儿更是慎中又慎，不敢轻易对外许嫁。
“禀主上，属下收到消息，宇文觉以散心为由要亲临荆州。”
“哦？荆州……”宇文护手里摩挲着一只碧玉簪，似笑非笑道：“他既想求助独孤信，就让他去好了。何时启程？”
“应是下月。”
“太慢了，小儿当真不堪重任。”他阖眼道：“告知他即刻出发。”

不过到底是他低估了独孤信对宇文泰的忠心，独孤信非但视他的好意于不见，甚至称要接下丞相之位与他对抗。只是区区一个丞相之位罢了，但独孤信在荆州驻有不少兵马，手里掌有兵权不说，更何况八大驻国中以赵贵为首，正意图拉拢独孤信、李远、莫侯陈崇等驻国将军一齐反他。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宇文护沉声道，下一瞬猛然掀翻了桌案，知道他惯是喜怒无常，侍女赶紧低着头收拾残局。
屋外几个下属正好搬来一物件，他降怒看去，只见是一块精致屏风，上书般若波罗蜜心经，他那点怒气立马消散，转身吩咐道：“备马，去独孤府。”
独孤府中，独孤般若单手持剑，树木止静，她手中招式凌厉，宛若行云流水，也不顾贴身侍女春诗在旁规劝道：“姑娘，快别练了，你都练好几个时辰了！”
“我的心难以止静。”她道，转眼间招式变得暗藏杀机起来。
“为谁难以止静？”来人两指拿捏住她的剑尖，笑问。
“为一个登徒子！”独孤般若要收回剑，却被他制住而不得动弹，不由气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独孤家岂能容你随意进出！”
“我来见我的夫人，看谁人敢拦？”
“那你看到这把剑了？听闻太师府上貌美歌姬不少，我若嫁入你府中，第二日就把她们杀个干净！”
“甚好，为妻好妒，旁人可就再不敢近身暗杀我。”
独孤般若轻笑一声，反执长剑按在他的胸口道：“那你可要小心，不定哪日就换做枕边人要你的命了。”
“这么说，你愿意嫁与我了？”宇文护为她摘去鬓间落叶。
“你！”提到此事独孤般若就羞愤难当，气道：“现下四处都传太师要娶独孤长女，就差没拿着白纸黑字去每家每户大声宣扬了，谁还敢求娶我独孤般若！”
“哦，不知是谁为我做了这件好事？”话音刚落，宇文护立马侧身避开她的剑，温声道：“刀剑无眼，我可不想你还没过门就守了活寡。”
“你住嘴！”眼看他这人吃软不吃硬，独孤般若眼里立马含着泪委屈道：“你怎能这样对我？”
他哪儿还能有话说，只怕当下是心都软了，忙揽着她哄：“好了我的娇娇，都是我的错，明日我就去和你爹提亲。”
“说了不许你提！”
“好，先不提，那就择日好了。”
“你给我出去！”
“好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宇文护倒是不愿逼她太过，只是每回见到她都情难自禁罢了。他把怀里玉簪拿出来，为她仔细戴在鬓上，又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别哭了，你听话些，我不逼你。”
“你爹是个愚忠的忠臣，你跟了我，只要他不接下这丞相之位，有我宇文护一日，就保独孤家一日安稳。”
“这丞相之位可是短命之位，我爹不会接任，独孤家无心与你为敌，你也莫要和他作对！”独孤般若转而孤傲道：“但我要嫁给谁这事，就轮不到太师来管了。”
“般若，别和我争一时之气，要知道对我来说，换个皇帝与换件衣裳无差。”宇文护笑道：“至于皇后之位在我眼里更是可有可无，你就算不是皇后，而是我的夫人，也并不比皇后逊色多少。”
“既是太师只手遮天，还要与我独孤家联为姻亲作甚？”她刚要收剑归鞘，就听他叹道：“我娶你是因为心中喜爱你，并非因你是独孤家的女儿，而你要清楚你比独孤信更能拿捏我。”
独孤般若面上不为所动，见他走了，才猛然把剑摔在地上。
春诗从小服侍她长大，最是了解她脾性，不由试探道：“你和太师二人……”
“我和宇文护没有任何关系！”
“姑娘，如果不能懂你的心，我就不会在这儿了。”春诗小声道：“你喜欢了他。”
“我没有！”
“姑娘何必如此？我听闻太师风流成性，但他方才对你，并不似传闻中那么薄情寡义。既是你喜欢他，何不好好与他说话呢？”
“宇文护与我爹素来不和，我嫁与他，要么说服我爹拥立于他，反之就是我要与独孤家敌对的下场！”独孤般若道：“何况第一眼见他，我就知他并非池中物，他心思诡秘手段过人，我不愿以整个独孤家去博他的真心。”
“我明白姑娘的意向是嫁与宇文毓，他性情软弱，对你来说更易控制。但正如太师所说，他如今权倾天下，杀个皇帝再扶持谁也不过是换件衣服的难事，要知道他前头早就已经杀了一位。”
“再者以奴婢浅薄之见，纵观局势太师要登位不过是天时地利的事，与其做一个傀儡皇帝的皇后，随时面临被废除的威胁，不若做个暂居其下的权妃。姑娘认为哪一个更占上风？”
“春诗这番话哪里算得上浅薄？”她笑道：“你说的没错，但篡位之事绝非天时地利那么简单。”
良久无言，独孤般若才叹了口气：“这次我就听你一回。”
“姑娘哪里是听我一回，只怕是听自己的心一回罢了。”春诗知道她向来傲气，忙又道：“你可别再和太师使性子了，现在能说是情趣，待久就要变成厌烦了。”
“春诗啊春诗……只是这使性子——他不就正是喜欢我耍性子吗？”
“别以为我没听出姑娘那点欣喜之意。”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此后坊间传出太师与独孤家长女密切往来的消息，似乎也坐实了前面的流言蜚语，只不过朝野上下无人敢说他宇文护以一介微薄出身，竟敢肖想世家王侯之女，就连皇帝宇文觉都闭口不谈此事，暗自隐忍不发。
夜风微凉，太师府碧瓦朱甍、层楼叠榭，宇文护高坐楼宇之上，面前摆着一席酒菜。
“主上，世家女子无数，换作谁不是主动奉上门来，你为何偏要般若女公子……”哥舒看见他的眼神，立马噤声了。
“哥舒，思三千美人之意，当识我心。”
“但她明面上看起来愿与主上往来，对宇文毓的殷勤也是照单全收，恐怕她待主上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她愿或不愿都无差别，到时我一道圣旨，她自然就会是太师夫人。”宇文护饮尽杯中酒，又道：“不过这男女情爱之事，最好还是两厢情愿的好，但般若嘴硬，要她道句愿意真是比行军还难。”
“我跟随主上多年，从未见过你对一个女子如此……属下有一计，”哥舒突然道：“世家之女最是看重名声，若得美人心前先得其身……”
“你胆敢再多说一句！”酒杯猛地摔落瓦上，激起几许碎瓷，月色也蓦然变得清冷起来，徒留周身杀机寥寥。
良久，哥舒还是开口道：“主上，以独孤般若的心计，想嫁给谁还不是她一念之下的事，不如反其道而行，避免日后心有悔恨。”
“哥舒啊，非君子所为不准再提。”宇文护看着远处万家灯火道：“不过这满朝遍野，无人称我为一声君子啊。”
哥舒不知他意欲为何，但向来猜不透他的想法，也就闭口不多言了。
远处灯火忽然嗤地一声，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夜幕中。
夜里宇文护再入梦魇，梦中一绝世女子身穿繁复嫁衣，以扇遮面，浓妆下那双被桃花勾勒的眼眸望了他一眼，回身踏上万层阶梯，再不复返。
他自梦中惊醒，只见窗外疏影淡月，梦里之人难以追寻。
翌日黄昏日落，两道身影在天边策马急行，放眼望去竟像是在角逐黄昏。
那眉目如画的男子以马鞭指北：“般若你看，这片土地寸草不生，万里黄沙延绵不断，入眼皆是颓垣废址，堪称绝境。”
“你曾去过？”
“何止是去过，我的血几乎在那流尽了一半。”宇文护道：“般若，待日后局势平稳下来，我要带你穿过这片黄沙漠北，去看世间尽头究竟有何风采！”
“世间哪儿能有尽头呢？”她早已不再是小姑娘了，虽明知不会成真，但因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来，也忍不住向往憧憬。黄昏在她眼中煜煜生辉，几乎要灼伤了她，独孤般若道：“阿护，这里才是我们的根基，我们的天下。”
他朗声笑道：“你独孤般若心之所向，就是我宇文护的尽处！”
她明亮的眼眸就这么望着他，心底虽泛起滔天波澜，但面上却不愿示弱。
“般若。”
“嗯？”
“曾经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心爱的女子死在我面前，令我全盘崩溃。那时我看不清她的相貌，直到我遇见你，梦境之人的面容变得清晰起来，那股痛楚也就越来越真实了。”
听得他这番变相告白之语，独孤般若只余满心甜蜜，正要开口，却见他眼底深含痛色，谁曾见过翻手云雨的太师殿下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忙牵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不是好好在这儿，梦里的事又怎能当真呢？”
“昨晚在我的梦里，你嫁给他人因此离我而去。”
“在我心目中，除了你宇文护谁也入不了我的眼。”独孤般若咬着唇，下定决心说出了深藏在心的那句话：“阿护，我心中对你……是有欢喜的。”
“既是如此，梦境当不得真。”宇文护阖眼喃道：“般若，记住你的话，你不会嫁与别人。”

每当不知道写啥的时候，我就去b站看一下cut，就马上：woc太惨了这是什么狗剧情简直是我看过最虐的一对

现在才知道这是网剧，没上星可惜了。。宣传也不行，我还是随便搜了个女配看到的。。以为是小说改编。。

见还有一张薄纸被系于穗尾，他展开纸张，只见画上之人血溅烈马长剑，好不英雄少年——此时门前传来响动，哥舒在外恭敬道：“见过夫人。”
独孤般若脸色几乎苍白地走进来，待看清他手里拿的什么，眼神不由惊慌起来，“你！你怎能随意动我东西？”
“原来是夫人的，这是私藏哪个情郎之物？”他挑眉笑道，模样几似画上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今日，你可要好好给为夫交待清楚了。”
独孤般若眼含羞意，正想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见他不给，只好气道：“那就还给你好了！”
“这是我攻克沙苑那次丢失，早于我遇见你之前。”宇文护展开那张画像道：“夫人还不老实交待？”
这下她知道不说清楚，他俩是别想走出独孤府了，登时无奈道：“当年伽罗调皮，非要我带她去外面看热闹，我只好带她溜到高楼上……”
彼时活捉窦泰、收复弘农、大战河桥等战役中，宇文护均立下战功，沙苑之战再获全胜，随即领军回朝。关中所有适龄少女倾城而出，以瞻将军英姿。
她躲不过伽罗痴缠，只好拉着她跑到楼宇之上。
“阿姐阿姐，将军在哪儿啊？”伽罗攀在栅栏上，探着脑袋往下瞧。
“你快下来，姐姐帮你找。”她担心幼妹安危，忙自己探出半个身子去找，怎料在千军万马下，要从中找个人哪有那么简单？独孤般若刚要收回垫脚，此时楼下一位将军跃赤马而过，蓦然掀眼望来，像是被她的姿势所取乐，接着弯唇笑了出来，引人刹那间澈净心明。
那时她也不过是个怀春少女，对这位像从话本里走出来的惊艳人物儿，自是抱有钦慕，不由拾起他掉落的剑穗，亲笔描下画像珍藏起来。
“这么说来，夫人早就倾心于我？”
“年少懵懂，你说是倾心就是倾心罢。”她有些脸热道：“当时全城的姑娘哪个又不倾心你呢？”
“她们是她们，你自然与他人不同。”宇文护心中喜悦比之当年领军回朝更甚，待细想了想却也记不清当时有过这番情景。
后来他全然惊艳于那个放飞萤火的素衣姑娘，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了。
这样想来，宇文护不由好笑道：“还是夫人狠心，除去最初替我解围，后来哪次见我不是气性颇大，要不是我逼着你嫁给我，只怕你就要当没这回事了！”
但她不答，作为独孤家的长女，无论是当年的宇文将军，还是如今的太师殿下，为独孤家着想她都是万不能嫁于他，所以她才会把那根剑穗和少女心思一起珍藏起来。
宇文护这才发现她面色不太好，忙揽过她问：“怎么？独孤信又给你脸色看了？”
她靠在他肩头道：“你与那班老臣还是趁早下决断的好，不必顾及于我。”
“我手下兵马尽是当年和我一同打下战役之人，现都依仗于我，那几个老驻国又能拿我怎样？”他转而道：“至于独孤信怎么说也是你爹，我……”
“你能放他告老还乡就好。”
“这是怎么了？我以为你的心会向着独孤家而非我呢。”宇文护笑道。
“我既是嫁给了你，生则同衾死亦同椁。”

百度限制字数，唉有点烦
后面也该干点正事了，权谋啊，完全不会写，还是要好好想想

本来想明天更，打着打着就有了一章，不发白不发。明天不更如有漏洞明天再改，来不及检查，困了

长安城火炬四燃，满城骑兵急于奔波宫内，新帝登基，自然有许多事需要调动。
而始作俑者从宫中骑马而出，两厢碰撞之下，本来他才是阻碍道路那一方，骑匹赤马倒像骑驴一样慢，但将领见之无不避让，恭敬称道：“见过太师。”
“太师，怎么不见哥舒将军？不如由臣派人护送太师回府？”
“不必了，你们忙你们的。”宇文护继而策马行过，就连哥舒都被他调遣去城外处理叛军，自然不用他们腾出人手护送。
被他以披风护在怀里的独孤般若问：“阿护，你何不留在宫中镇压？”
“他们自然知道该干什么。”宇文护倒是不在意，低声问她：“伤口还疼吗？”
“太医都包扎好了。”独孤般若摇头示意，待他们走出一段路才问：“倒是你，为何不择太祖幼子登基？”
“朝纲明面上虽由我把控，但于谨那老狐狸暗地里势力颇大，他能和我联手寡解各驻国形势已是不易，再立幼帝他非要与我抗衡到底不可。”宇文护转而道：“再者连废二帝，我这奸臣之名早已被坐实。于谨那些人倒也就罢了，但齐国和突厥都在边境虎视眈眈，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没想到你会择宇文毓登基。”
“宁都王向来性子软弱，于我更好掌控。怎么，后悔嫁给我了？”他在她耳边低笑道：“否则今日不就要称你为一声皇后娘娘？”
“可不是吗……”她话音刚落，就被他掐紧腰身威胁道：“真是反了你了！”
“别啊！”独孤般若想挣离他的怀抱，忙笑着求饶道：“阿护我错了，真的错了，快住手！夫君，我肩上疼……”
他这才收手把她揽紧，看着眼前浓重的夜幕，眼底也陷入了沉色。
“般若，待我平定齐国，就是我登基之时。”宇文护俯身在她肩膀处轻吻了下，“到时你是我唯一的皇后，再不会有人胆敢伤害于你。”
“你就哄我吧。”她假意嗔道：“等你登上帝位，宫中嫔妃众多，哪儿还记得我是谁？”
哪怕就连她素有风流之名的父亲，当时对她生母再怎么情深意切，后来也不过是只闻新人笑，最终落得郁郁寡欢的下场，而独孤信续娶清河崔氏女为继室，接着又诞下了伽罗。
“般若。”
她隐去内心惆怅，面上轻快笑道：“好了，我与你开玩笑呢。”
“般若，我以生母的名义起誓。”他看着沉沉夜色，蓦然道：“待我夺得天下，你将是后宫中唯一的皇后，你我之间再无他人。”
“阿护……”她呼吸一滞，心想你怎么能拿这种话来哄我，你不知道我会信以为真么？
“西汉曾有椒房专宠，来日我为你废除后宫亦不属异事。”他道：“这一生我宇文护就只爱你一个。”
她眼中蕴含雾气，不经侧目垂眼看着他。
“怎么，感动哭了？”宇文护刚要为她擦拭眼泪，目光忽而从温情化作锐利，倏然看向了前方。
一队兵马自夜幕中走出，以二十五人编制恰好为一小队，只见他们对宇文护恭敬道：“见过太师。”
马蹄在原地不安打转，宇文护掀眼扫视他们一瞬，同时握紧了手中佩剑。
“般若。”他唤了她一声，紧接着座下赤马飞蹿而出，疾风中无数利剑出鞘，她眼底迎着一片寒光，接住了宇文护扔给她的缰绳，同时俯身控住马身。耳边只听得风声和利刃碰撞在一起，她忍住肩上伤口崩裂的痛楚，用力握紧缰绳。
刀刃紧擦着鬓发而过，离她面庞也不过几寸距离，宇文护搂住她提剑翻转，马下登时多了一具尸体。
此时忽然一阵箭雨急下，她自幼骑射得当，骤然控马打了个旋弯，两人几乎贴着箭雨而过。同时她也发现了那个射箭之人，独孤般若抬眼对上高楼那双眼睛，那人双目无神，恰如死水般沉重。
那人撤下弓弩换做一把长弓，只见三支利箭顿时迎面破空而来，她内心一滞，心知这次是躲不过了——宇文护提剑削落一箭，倏然俯身把她压在马背上，她忙喊道：“阿护！”
接着他在她耳边闷哼一声，独孤般若心急如焚，取出鬓间钗簪朝着马背刺下！这匹赤马赫然受惊，急忙脱缰蹿入夜色中，带着他们短暂脱离了这场围困。
此时长安城内外都是宇文护的兵马，这些人胆敢混杂在其中对他们下杀手，也是看准他旗下一半兵马驻留宫中，另一半去往城外处置叛军的好时机。

“阿护，你还好吗？”缰绳不再受她所控，只怕这匹马不待多时就会力竭而亡了。
宇文护并未出声回答，随即一手揽紧独孤般若的腰身，两人飞快翻转滚落下马，落地时他显然为了护住她，自己以背着地。
“阿护！”她见宇文护满头冷汗，嘴唇发紫，似有中毒之兆——只见一支箭堪堪卡在他软甲之上，并没伤及要害，但另一支箭却从他大腿几乎整支贯穿而过！
她把软甲上那支利箭拿在手中，另一支怕引起血崩并不敢妄动。
整条街沉寂万分，也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见旁边有处喂马的马房，她只好扶着他藏进草垛里。呼吸间都是粘稠血腥味，她忍住泪意，眼下也不敢轻易动作，噤声抱紧了他。
外面街道忽然响起细微脚步声，她屏声息气，透过稻草缝隙看见不远处有道黑影，正向他们提刀走来。
那道黑影停在面前时，独孤般若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她心知不好，在刀刃探入草垛，利刃横扫过来时，眼看快要刺中宇文护，此时早已避无可避！她硬生生以颤栗的手抓住刀刃，猛然夺走刀身——那人似乎没料到他们真的躲在草垛里，武器刹那脱手而出，不待他反应过来，独孤般若握紧手中那根利箭，用力贯穿了他的颈脉。
宇文护撑力掀眼望来，月色下女子血溅满脸，眼里杀气未褪，朝他勉力一笑。
他顿时宽慰道：“好，不愧是我的般若。”
独孤般若以满手温血碰触他的脸，颤声不已：“你中毒了……”
他面色苍白，刚想说些宽慰她的话，忽然整条街道燃起火炬，照见两人浑身狼狈，只听来人策马急道——“主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