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站楼外，夜色已深。
一个头戴星条旗头巾的机车党正用手揽着金克丝的小蛮腰，想要勾搭她跟自己回家。金克丝故作一副小迷妹的模样，撒着娇说要骑他那辆酷酷的哈雷摩托玩玩。结果机车党刚把钥匙交给金克丝，金克丝就马上像骑自己的车一样熟练地发动摩托 ，在那人的惊呼声中轰起油门扬长而去。

航站楼内，灯火通明。
我站在空空的行李运输带前，耐着暴脾气乖乖等我那迟迟未到的行李箱子。
马上就要午夜12点了，诺大的机厅里现在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乘客了。

“我怎么还是没有看到我的行李箱出来？”我走过去问咨询台后面的工作人员。“你们的行李员真的确定是我的行李在滴答响吗？”
“如果只是滴答响的行李箱，行李员倒可以置之不理。21世纪了没有人还会笨到用滴滴答答的定时炸弹来干炸民用飞机这种大事。”这臭小子一边玩着电脑游戏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但如果是碰上震动的行李箱，我们的行李员就一定得移交给最近的警局给来处理――哪怕您自己就是警察。这是航空公司的硬规定，旨在配合警方应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KB袭击。”
“所以说，我的行李箱震动了？”我强压着怒火尽量心平气和。
“男士十有八九是剃须刀，女士十有八九都是电动刮毛机。只要不是很敏感的物品的话我们都会提前在广播里通知乘客，但恰巧您这个偏偏是特殊情况，所以出于保护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直接在公共广播中告知您这个情况。”
说到这他突然抬眼看了我一眼。他压低声音，好像在跟我说起一件他都替我感到羞愧的事。“警官，我们在您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颗正在震动的跳蛋。”

事实上还真就这么发生了。
前来调查的纵火科警探们认为这应该是因为煤气泄露。可能是我煤气灶上常燃的小火灭了，或是某个煤气头忘记关了，导致煤气泄漏，然后煤气逐渐升至天花板，然后煤气逐渐充满整套公寓的每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一直到把每个房间完全填满。等所有的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全都充满了煤气，这时冰箱底部的压缩机只要一启动。

嘭

电脑、PS4游戏机、音响设备、冰箱、沙发、单人床……全都是我下了血本才网购到的顶级宅女装备。
大爆 炸的冲击波把我花尽了好几年的积蓄才买来的所有宝贵财产都从铝合金窗框里向楼外炸飞了出去，床单和被套也燃烧着紧跟其后，所有的一切都瞬间从十五楼上轰隆一声炸出来，壮观得简直像是太阳耀斑。
它们燃烧着、撞击着从十五楼的上空中落下，粉碎在楼下的汽车车顶上，落进公寓楼前的喷泉里。

大嗓门的保安正在和那些事不关己的租客们在消防队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外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失魂落魄地走进一台公共电话亭。
这场无人伤亡的小小事故对于我这个视自己财产为生命的房奴而言却犹如末日降临。
我站在电话亭里，从外套的内袋摸出一枚硬币。它正巧就夹在那张折叠起来的名片里。
如果不是今晚发生的这场火灾，说不定它这个时候已经和我外套一起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等我明天去收衣服就会发现，这张不小心被我忘在衣兜里的卡片已经成了一小坨无法辨认字迹的碎屑。
我投入硬币，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出了这通电话。
说来也奇怪，我当时自己都没想过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打电话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孩求助。

电话听筒嘟嘟响。
我隔着倒映着消防车车灯的电话亭玻璃，看着那些在喷泉水面里漂浮的沙发碎块。
有很多女孩为了自己能在这个世界能不虚此行，就成了盲目跟风的购物狂。

电话听筒继续嘟嘟响。
求你了金克丝，快接电话。我几乎是在心里祈求。我只是一个没了家也没有朋友的房奴，我想要的只是另一个人的陪伴，哪怕你和此刻的我一样无家可归。

电话由于长时间无接听自动挂断了。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放下话筒。
我走出电话亭，回到外面等候着我的冬夜寒风中。
如果一个女孩连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她只会买来一大堆根本就不需要的昂贵拉圾。

电话铃在我背后的电话亭里响起。
我有些迟疑地回过身去。不知为何，我心跳加快。
电话铃第二次响起。那急促的铃玲声仿佛在催促我：蔚，你别就这样傻站着。
我大步走回电话亭，重新拿起话筒。
“哈喽？”我试探道。
“刚才谁打我电话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还有点不耐烦。
“请问是金克丝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少女表现的很警惕。
“呃，我们在今晚航班上见过。”见金克丝好像没什么大反应，我又说。“你还记得吗？坐在你旁边的那个条子？那个祖安老乡？我们有一模一样的靴子？”
“哦……原来是你啊。”金克丝紧绷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怎么，大晚上不睡觉找我想干嘛？”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抬头看了一眼我那正在被消防车的高压水枪猛烈冲洗着的公寓间废墟。“我俩现在可以出来约个会吗？”

【第四章：请你狠狠揍我一顿】

金克丝和我在位于皮城南部郊区的一家名叫“海兽祭司”的女同酒吧里再次见了面。
我和金克丝，我们要了一个小包间。
我们一起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
“看开点姐们，这还算不上什么糟糕的事情呢。”金克丝把满是纹身的右胳膊搭在椅背上，用见过世面的口吻安慰我。“有的毒蝎妇人心里记恨你，嘴上却说着喜欢你，背地里偷偷往你的酒里加药。撑着你昏迷的工夫，把一根最大号的震动♀棒弄进你的洞里，再倒进一整瓶502强力胶水把你的洞口封住――那滋味才叫一个惨呐。”
“我总是这样。”我们很快就聊到了今晚发生在我家的离奇火灾。“每次买家具的时候我都会跟自己说――蔚，到此为止了――这就是你这一辈子所需要的最后一个沙发和柜子了，不管再发生什么，家具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大目标还没有解决了――最大尺寸最先进最高档的气派家电。”
“嗯哼。”金克丝看着我，手托着因微醺而红润起来的脸蛋。
“电视，冰箱，沙发，衣柜……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凡是一个家里应该有的东西我基本都买齐了，我甚至感觉我的人生就要完美完整了。”

“结果现在一把火全烧没了？”金克丝举起啤酒杯。
“对。”我和金克丝碰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全没了。”
“蔚，你知道女士皮包是什么东西吗？”金克丝给我的空酒杯重新满上冒泡啤酒。
我耸耸肩：“用来装女性日用品和化妆套装的包包呗。”
“就是一个用皮革和布料缝成的容器而已。”她翘起套着粉色网袜的二郎腿，来回指了指我和她。“那为什么你我会需要这种东西？换作是原始的丛林社会，这种东西会是我们的生存必需品吗？”
“很明显不是。”
“那么，我们是什么？”
“消费者？”
“宾戈。”金克丝打了个响指。“我们是消费者。我们是痴迷于某种商品的副产品――谋杀，饥饿，战争，这些都用不着我一个皮城姬佬来担心――我担心的是明星选秀，我担心的是新推出的网络游戏和电视剧，还有我穿在自己身上用来饱别人眼福的文胸和网袜。”
“还有你在face book和youtube上发布的那些东西到底能收到多少个赞？”我猜测道。
“去她 码的face book和youtube！少把你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没营养的玩意儿上，沉迷那些玩意会智商下降的！”金克丝说到这个就有点激动。
“也别管你的那些被烧成灰的家具家电了，”我看着她这副愤世嫉俗的模样，感觉自己对这个丫头是越来越有好感了。“要我说啊，残缺才是人生，用不着太刻意追求完美――顺其自然，水来土掩就成。”
金克丝自顾自喝下一大口啤酒，马上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处世之道，要是人人都像我这么想也不见得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