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深吸了几口气，最后握着拳头走进了那扇玻璃门。这副模样不禁让人想起即将迈入重大考场之前的学生，或者是面见相亲对象的青涩少年，甚至把它说成是战场上准备奋勇杀敌的士兵也不为过。
　　然而事实上，让他这么如临大敌的也不过仅仅是一颗蛀牙罢了。
　　罢了？黑羽捂着腮帮子愤愤地想。这颗牙要是长在你自己身上，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有句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这回他可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要命的疼到底是有多疼。
　　作为一名实打实的甜食控，黑羽快斗表示他一直以来都有很认真地保护自己的牙齿，也从未有过什么蛀牙。只不过是这几天摔了一跤半边脸肿了起来没有好好刷牙而已，谁知道它就得疼得死去活来。
　　东京大学口腔医院实行口腔医学院、口腔医院、口腔医学研究所三位一体的管理体制。这里的医生都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但是缺少临床经验。因此每个诊室会有一个高资历的牙医带教。
　　黑羽快斗挂的是普通号，所以按理说应该是一位经验不足的小医生来帮他治疗。他上一秒还在想着会不会是某个漂亮的小姐，下一秒就看着那个操作熟练的男医生微微发愣。
　　……我挂的真的不是专家号吧？
“请躺到上面去，稍等一下。”听声音这位男医生的年龄也就二十岁左右，看上去还像个少年一般颀长的身形背对着黑羽。他看了看后者的挂号条和病历本，然后就开始准备需要用到的工具。
　　黑羽快斗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来接受自己与医生小姐失之交臂这个事实。他躺到治疗椅上心情其实非常忐忑，小时候第一次补牙时的疼痛令他到今天都记忆犹新。不过想来经过了十几年的科技发展，现在的技术应该会更好一些才对的吧……
　　“那个……医生……”他捂着腮帮子，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啦？”对方转过身来，低头把治疗椅调整到了一个对两人都相对舒服的位置。
　　黑羽在心里嘲笑自己磨磨唧唧跟个女孩子似的，但是眼一闭心一横就问出来了：“会不会……很疼呀？”
　　“不会的。”对方闻言倒是也没有笑，放柔了的语气让黑羽有一种他在哄小孩的即视感，“我会很轻的，如果不舒服就示意我。”
　　黑羽快斗颤颤巍巍地掀开眼皮，那个医生胸前的名牌首先映入他的实现。
　　工藤新一，是个蛮好听的名字。
　　牙医的半张脸被戴着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遮着，只露出一双玫蓝色的眼睛和一头蓬松的黑发。

　　黑羽快斗躺在治疗椅上，视线稍稍上移便能看见医生专注的神情。趁着对方拿着小镜子和镊子在自己嘴里摆弄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工藤新一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在医生不经日晒略显白皙的皮肤上如星辰般闪烁。黑羽盯着这双眼睛看了许久，竟然突然想起了自己十岁那年妈妈带他去欧洲的某个小镇时在街边买的星空棒棒糖。是晶莹且诱人的颜色。
　　“这位先生？”
　　医生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把黑羽快斗飘远了的思绪倏地拉了回来。
　　“？”因为嘴巴还张着不能说话，黑羽抬了抬眉毛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工藤新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立刻意识到了对方刚刚并没有听自己的话：“我是说，这位先生。您可以把头偏过来一点吗？”
　　黑羽快斗自觉有点尴尬，脸上也有点发烫。听话地转了转头。下意识想开口说句“抱歉”，动了动嘴又只好作罢。
　　“是这里疼吗？”
　　这位工藤医生用一根看上去很细长像钩子一样、黑羽快斗叫不出来名字的玩意儿在他的嘴里动了动。在得到后者一个激灵作为回答之后收回了手，戴上了一双一次性手套：“十六岁是吗？第一次补牙？”
　　黑羽合上嘴，回忆了片刻：“大概……小时候补过乳牙。因为觉得太疼了，所以后来都有注意好好刷牙。没有再坏过……”
　　工藤新一颔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器具，接着恭恭敬敬地冲着诊室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医生说：“若狭老师，四椅位这边需要窝沟封闭剂。”
　　黑羽猜她大概就是这个诊室的高资历牙医了，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女医生虽然也穿着一身白衣，脸上却没有戴口罩。圆圆的眼镜架在她的鼻梁上，卷曲的黑发自肩头滑落。听到工藤新一的话，若狭留美似乎有些慌乱：“窝沟封闭剂、窝沟封闭剂……哎呀！”她又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刚刚自己不小心撞到的水杯。
　　黑羽快斗有点想收回自己刚刚的猜想了。
　　最后还是隔壁三椅位的医生递过来了几只。工藤医生看起来有点儿无奈地接了过来，他道了声谢，又转过来对着黑羽。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觉得若狭老师很不靠谱？”工藤低头撇了一眼黑羽紧紧抓着躺椅扶手直到指节泛白的手，微笑着开口与他闲聊。
　　被说中心思的黑羽快斗倒是也不觉得尴尬。他动了动眼珠，然后冲着工藤微微颔首。
　　他听见他的医生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依旧稳而快：“别看她总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真正认真起来也是非常厉害的一位医生呢。”

　　黑羽快斗闻言扬了扬眉，无声地表示了自己的质疑。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老师的水平呢，还是在担心我？”工藤弯了弯眸子，“嘴再稍微张开点。”
　　黑羽听话地张开嘴巴，同时眨眨眼表示自己没有不信任对方。虽然不知道工藤新一会不会会错意。
　　其实工藤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但是他刚刚看这个小少年实在紧张得让他有点难以下手。这才开口与他闲扯，好让他放松下来。
　　他最后终于切入了主题：“可能会有点疼，如果受不了的话一定要示意我。我给你打点麻药。”然后得到了对方的点头作为回答。
　　黑羽难免还是有点害怕。他紧盯着工藤——虽然刚刚他也从来没有移开过视线。因为他发现这个医生每每弯起眉眼的时候都会特别好看。那两颗晶莹剔透的“星空棒棒糖”看上去也愈发诱人了。只可惜那双唇瓣扬起的温柔弧度却被扫兴的口罩盖了个严严实实，叫人看不到。
　　他专注起来的时候会微微蹙起眉头。黑羽觉得这应该是工藤的下意识动作。不过这点细微的表情影响不了这张好看的脸，甚至会让它更甚。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口罩戴在脸上简直是个错误，越看越想要伸手把这个碍事的玩意儿拿下来。补牙的时候黑羽的手刚好是空出来的。他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工藤新一动手一向麻利，这个患者又实在乖得吓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谁知道就在他已经要完工的时候，他的这个“乖得吓人”的患者突然有了动作。
　　工藤本来以为自己大概是弄疼他了，刚想开口询问。结果下一秒就被对方的动作弄得吓了一跳。
　　他把自己的口罩摘了下来。
　　“你……”工藤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手上动作抖了几抖，上嘴唇和下嘴唇碰撞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看见对方一副无辜的表情又只好认命地腾出一只手把自己的口罩拉上来戴好，最后才终于有惊无险地把这颗牙补好了。
　　就在工藤医生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他那位患者又开口说话了。
　　黑羽快斗合上了酸痛的下颌，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工藤医生，我还是牙疼。”
　　“哪里疼？”秉持着一名牙医的基本准则，工藤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问他。
　　黑羽看着医生摘下口罩来干净利落的脸颊都轮廓，笑道：“你眼睛里的星空棒棒糖太甜了，弄得我牙疼。”
　　黑羽快斗突然有点庆幸给自己补牙的不是别的什么医生小姐。

PS本文中的“东京大学口腔医院”完全架空，原型是北京大学口腔医院。

　　“学姐，那个人……是谁啊？现在是午休时间吧？”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孩悄悄覆在长发少女的耳边问。
　　“啊，你是说黑羽君吗？”毛利兰把怀中的一摞资料放到桌上，顺着女孩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忍俊不禁道，“你是刚来的，当然不知道啦。黑羽君和新一可是很熟的呢。”
　　女孩有些不解地推了推眼镜：“他每天都过来和工藤学长一起吃午饭？是学校离的很近吗？”
　　毛利兰笑着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新一，你倒是看看我啊。”黑羽快斗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起话来有些含糊。
　　工藤新一放下手中的侦探小说，纡尊降贵般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之前没有看你吗？”
　　“唔，怎么说呢。”黑羽拉着棒棒糖白色的短棒把他从嘴里拽出来，凑到工藤眼前挥了挥手，“比原来少多了。”
　　工藤轻哼了一声：“如果你说的是我给你看牙的时候，那非常抱歉，我只我的病人那样。”
　　“难道现在我不是你的病人了吗？”黑羽撇撇嘴坐到工藤的对面。
　　“难道有我天天盯着你你还会龋齿吗？”工藤把手中的书卷成圆柱体往黑羽头上砸了一下，微弯的眼眸中荡漾着点点星光，“还是说，你有背着我干过什么事？”
　　“哎呦。”黑羽猝不及防被来了这么一下，抱着头叫了一声，“我哪敢啊工藤医生！”
　　工藤新一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你也该回学校了吧？下午不要迟到了。”
　　黑羽又把糖塞回口中，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然后不出声了。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
　　一只手突然抬起了工藤新一的下巴。
　　指尖传递着属于少年人温热的体温，工藤新一有些愣愣地抬起脸，对上那个大男孩含笑的眸子。
　　黑羽把刚刚他含在口中的棒棒糖放到了工藤的眼睛旁边，晶莹的糖球里是玫蓝色的璀璨星空。接着他似乎很满意似地点了点头，趁其不备把那个刚刚自己吃过的棒棒糖塞进了工藤的嘴里。
　　“？！”工藤猛地一扬头，伸手把棒棒糖从嘴里拉出来。
　　“我先回去啦，”黑羽忍不住笑出声，冲工藤摆了摆手，“今天晚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哦。
　　“对了，学校不让吃糖。所以那个星空棒棒糖你就帮我吃了吧，新一。”
　　工藤新一对着黑羽快斗离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微烫的脸颊，有些恼怒地咬碎了口中的糖。
“哎？！什么？？居然是这样吗？！”
　　“嘘。”毛利兰赶紧把右手的食指抵在了唇边，悄悄往工藤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没有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短发的女孩压低了声音，仍是很惊异地开口问：“学姐，你刚刚说，那位黑羽同学喜欢工藤学长，是真的吗？”
　　“嗯。不过我也不知道新一真不知道。”毛利兰皱了皱眉，“从两年前他就开始经常过来啦。”
　　“两、两年前！”
　　“对啊。那个时候他还仅仅是以‘牙疼需要复查’这样的理由过来，现在就干脆不用理由了。”毛利兰轻轻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冲她挤挤眼睛，“好啦，不要八卦啦。该去工作了。”
　　“是，毛利学姐！”
初春时节的天气还不算太暖和，尤其是到了晚上。从暖气开得十足的门诊楼走到外面，丝丝缕缕的寒意从敞开的领口渗入身体里，冻得人一个激灵。工藤新一一抬头，看见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路边暖黄的灯光下，正低头看着手机。微晃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第一次见到黑羽的时候他十六岁。那时少年的脸庞还未褪去稚气，身体也还未完全张开，站起来比自己矮一点点。
　　“抱歉，等很久了吗？”工藤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当年比他稍矮的少年如今已经需要他微微抬起头来才能与他对视。黑羽摇了摇头，扫了一眼他单薄的毛衣：“你穿的有点少吧？工藤医生。”
　　“是、是吗？”工藤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我的风衣外套今天被助教老师不小心泼上咖啡了。所以放在医院没拿回来。”
　　黑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套在工藤身上。
　　工藤抓住对方在帮自己系扣子的手：“不用了黑羽君，我不觉得冷啊。”
　　黑羽快斗笑嘻嘻地拨开了工藤的手，点了一下他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工藤医生，你觉得和我这样正值青春的少年相比，我们谁更需要这件衣服？”
　　工藤新一被这个少年的理论呛了一下，也不再推辞，任由这个人把衣服为自己穿好。
　　他们一路随便聊着一路往家走。自从黑羽在某一天他回家时发现两人回家走同一条路之后，他就每天以各种理由和工藤结伴回去。也因此常被被工藤新一说了好几次“你今年高三了，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不过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新一。”在他们走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正准备分头时，黑羽突然叫住了他。
　　“嗯？”工藤默许了少年叫自己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半回过头。
　　黑羽快斗深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明暗不清，但是工藤新一清楚地感觉得到他是看着自己的。并且看得很认真。
　　少年走近了两步，抓住了工藤新一微凉的手。

　　“等我考上东京大学，咱们交往好不好？”
　　他深蓝色的眼睛中满是少年初次表白时的青涩和紧张，但是却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光芒。黑羽直直地看着工藤。
　　工藤新一听见自己的心脏被打乱了规律跳动的声音。
　　“好。”他回答。
　　两个人在夜晚灯光摇曳的街头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专属牙医了。工、藤、医、生。”

发现有个错字orz，大家明白意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