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格雷：手腕被弹片震裂的时候他没有哭，飞奔着跌倒又爬起，却来不及赶上搭救友人生命的时候他没有哭，怀抱着用外套裹住的队友尸体的残块，在胸口染上一大片黑色的血污的时候他没有哭，在葬礼的角落里脱帽行礼的时候他没有哭，战争结束了，他站在空旷的广场上，东面有一缕金光透过云雾照在他的眼睛里，他没有哭，他一滴眼泪也不流。
后来，再后来，有某一天他用不熟练的右手写着歪歪扭扭象形图画似的的文字，忽然想起了军队里的家伙们调侃他时对他说过的玩笑话——于是他忽然哭了，手握不住笔，哽咽着，抿着嘴唇颤抖，想深呼吸来调整情绪，却被喉咙里冲出来的抽噎打断了，刚擦干了眼睛，又有泪水一股接一股地往外涌——最后他跪在地上号啕大哭，头埋进臂弯里，手肘的布料湿了一大片，对着那张潦草的字迹——
说实话，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才像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