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后来我尽量简明扼要地复述这一段,却发现永远都没有他带给我的感觉那样简单。是的。他很简单。我拼了命寻找一个词语描述他,发现那个词就是近在咫尺的简单。
小孩子都不复杂,都不至于那么复杂,但是,正是由于小孩天性里的纯真搀杂了后天的邪恶,表面程度的灰尘污染了清白的底线,最终成全了一个初中时期不合群的我。从军训就可以看出来,初中的军训本来就是吓吓小孩子的,似乎大家都不畏惧教官的言行,说了不准带零食,大家都偷偷地塞在书包里。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我永远享受纯净的事物。比如纯粹的黑,纯粹的白。
比如,纯净简单的他。
在教官的安排下,全班被分为了几组,每个组都有组长,组长可以安排洗碗的人员,我默默地吃着饭,旁边的小孩突然叫我,“喂,蒋逸儒,你来帮我洗碗。”被他知道了我的名字是一个大不幸,我不说话,我的眼前是浓墨的黑,我想保持这份宁静,我不希望打破它,我告诉自己要保持。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很快有了一堆碗。
男孩子们训练了一天,互相叫嚷着去洗脸,我累得要死,疲劳地把碗搬去碗池。
从来没有洗过那么多碗,我有一双光洁白皙的手,我在心里告诉着自己要保持宁静。
抬头,擦擦汗,就这样,我看见了他。
身为组长的他。
“你叫蒋逸儒。”他比我高,弯下身帮我洗碗,笑呵呵的。
“蒋逸儒,你的洗洁精用得太多了,这么几个碗,你就要用掉半瓶?”
我不说话。
“你看,你要这样洗......才会干净,是不是干净了好多?”他手把手的教我。
我就像一个少爷,突然被卖到了饭店押债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今天的我保持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我变得很能干,我强迫自己很能干。
不止洗碗,他还教我叠被子,叠出教官要求的有四个角的,像豆腐块一样光滑,他教我用衣架抚平褶皱,他教了我任何可能遇到的问题。
我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很大,看得出是做惯了事的。
我问他,“你叫什么。”
他拉起裤腿,露出一个闪亮的东西,像是链子或者环,他说,“叫我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