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神,母仪天界几万年,你如何敢辱没她身后名声?”他的质问不可抑止地染上一丝哽咽,这是他的哥哥啊!他同样也被母神养在膝下,为何如此狠心,狠心到都不让她的牌位入先贤殿?
润玉喉头微动,口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配享先贤殿,她没这个资格。”
“母神的功绩,天界众生都看在眼里,岂容你来诋毁。”旭凤的眼眶瞬时红了一圈。
“功绩?”润玉却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原本紧绷着的线条突然放松了下来,“父帝与你母神欺世盗名数万年,有何功绩可言?他们带给天界的,除了永无止尽的杀戮,就是暗无天日的压迫。”他转身看着先天帝太微的灵位,依稀还能看到那个威严又虚伪的男子端方的仪态,“若非为了顾全大局,就连父帝的灵位,都不配安放于此。”
他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看着他的父亲。你曾经是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若是还在,听到你的长子说了这番话,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呢?
“父帝母神千秋功过又岂是你能评说的,纵然母神有千般不是,她也是你的嫡母,她也抚养了你几千年。你弑父逼母,当真问心无愧吗?”
“愧?我为何会心怀有愧?你的父帝母神一个弃我母在先,一个屠我龙鱼全族在后,荼姚恶妇更是当着我的面亲手诛杀我母!当日我抛弃所有尊严苦苦哀求,若她心中还有一丝母子情份,又怎会如此狠心?既然她不容我,我又何必容她!”
“那我呢!”旭凤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腔,“难道你我兄弟之情你也可以全然不顾了吗?她是我的亲娘,我不求你尊她敬她,可这死后哀荣,你也如此吝啬吗?不过就是一块牌位……不过就是让我有个给她上香的地方!”
润玉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直视旭凤的目光,那里面的希冀叫他原本问心无愧的姿态露出一条裂缝。
润玉的沉默让旭凤眼里的期待一点点化为泡影,他恨声道:“我真是瞎了眼,竟将你这等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伪君子……视作兄长。”明明口里声声都是对润玉的讨伐,可为何自己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肿胀发热?
润玉心头无名火起,逼视旭凤双眼,冷冷地说:“我没资格,你有?”
“父帝如何舞弄权术,你母神如何跋扈横行,六界多少无辜生灵惨死于他们之手?抚养了我几千年?那几千年,我是如何捱过来的,你心知肚明。”从小时候开始,每一次旭凤闯祸,受罚的却都是自己,长大了,明明自己只想做个与世无争的散仙,却总要被疑心图谋不轨。抚养?这样也算抚养吗?
旭凤一时默然,兄长的苦,他一直看在眼里,然而事母至孝的他却始终不能正面违逆,只能背地里悄悄地补偿润玉。但他却并非心智软弱之辈,不会被润玉三言两语扰了心神,他有些失望地说:“事到如今,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矫饰自己的狼子野心呢?”
“旭凤。这几千年来,你心安理得地在父帝与你母神的羽翼之下,做着你的天之骄子,你可曾真正睁开过你的眼,看清楚你置身其中的,究竟是何等天界?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炙手可热的战神!你可想过你身上那赫赫的战功,你这炽凤威名上的每一道金边,都是一条无辜的性命?你可想过你鲜红战袍之上的每一缕颜色,都是一道清白之人的鲜血?你可想过你平定的每一个,所谓心怀不轨的种族,都是不堪忍受上位者欺凌、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可怜人!”
“你可曾想过,先水神为什么愿意把锦觅许配给我,而非你?”
“为何我一个乱臣贼子,起兵反叛,竟能一击成功顺利登位?”
“为何你母神跳了临渊台,这偌大天界竟无一人发声?”
“我告诉你,并非因为我工于心计,独断专行,而是因为他们!”
“他们倒行逆施,众叛亲离。”润玉越说越激动,他恨不得劈开他这个傻弟弟的脑子,看看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一叶障目,冥顽不灵!
旭凤从来都很敬重父帝,而对母神荼姚,纵然有时候恼她野心太盛,但也知道她是一心为自己考虑。陡然被人指着鼻子说他们都是欺世盗名之辈,他断然无法接受,眼中一片赤红,恨不得将面前侃侃而谈的润玉撕成碎片。“你胡说!你撒谎!”
然而润玉却不肯就此罢休,他一挥双臂,傲然不可一世。“我是天帝!我拥有整个天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锦觅。而你呢,你什么都没有。我为何要对你撒谎?如今天界政清人和,一切都好,锦觅也好,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你,你为何要回来?”
就像是一下子被制住咽喉要害的困兽,旭凤爆发出一声低吼:“住口!”
“你……别再跟我提她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颓丧而沙哑,艰涩地如同一团被冰水扑灭的炭火,徒留一地散乱的青烟和残渣。
润玉一顿,没想到旭凤对锦觅的恨意竟然如此之深,他舒缓了语气,叹气道:“旭凤,你都死了,我甚至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死后哀荣,可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为何偏偏要回来,回来自取其辱呢?”
他的眼中闪动着算计的狡猾目光,最后给了旭凤致命一击:“也罢,既然我能和锦觅联手杀你一次,自然也可以再杀你一次。”
“记住你今日说的每一句话,我终会让你后悔。”旭凤终于不抱任何期待,眼前死不悔改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兄长,他是自己的杀亲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