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我与圆慧大师商议了一阵子,我们原本以为官府在告示上所说的林总镖头勾结扶桑浪人之事纯属无稽之谈。但适才听那些锦衣卫所言,又似不假,方生兄弟,老夫问你一句,当时如果你听到这些话,你会怎么看待林总镖头?”
方生沉吟道:“当年扶桑浪人在福建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当地官府不仅不管,还借此巧立名目,摊派苛捐杂税。老百姓夹在其间,日子过得很苦。幸得南少林组织乡兵,联络武林人士,共同抵抗扶桑人,保一方平安。我想这些事情林总镖头不可能不知道,他若真是和扶桑人有所来往,这当中···也确实叫人难以索解。”
风清扬道:“看来有些事情在真相未明之前,实难分辨。只可惜当年我与你师父都不识得林前辈,不然也不会助纣为虐···哎!”说着一声叹息,语气中竟包含着莫大悲凉。沉默片刻,才又接着道:“这帮锦衣卫离去之后,我二人也没什么头绪。只是听他们谈话中提到城南月泉镇,我们叫来店小二一打听,原来那是一个位于福州城东南面小渔村,靠近海边,附近常有扶桑海盗出没,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什么住户了。当时我便与圆慧大师议定,准备夜探月泉镇。当晚二更时分,我二人换上夜行衣,出了南城门,沿着官道向南而行。那晚月光皎洁,远处的一景一物都瞧得分明,忽然前面官道上马蹄声劲急,似有大队人马而至。我们跃上路旁的一株大树,片刻间一匹马疾驰而至,骑马者是个三十余岁的军官,他一边用力挥鞭抽马,一边回顾,神情甚是焦急。那马儿被他抽得不停的悲嘶,却是越跑越慢,跑到树下,忽然前蹄一跪,侧翻在地,我见那马腹部斜插着一只羽箭,伤口处汩汩流血。那军官身手倒是敏捷,在马匹倒地的一刹那一个腾挪,立定了身形。他刚一站定,后面大队人马飞奔而至,将他团团围在中间。我见来人都是身着扶桑浪人服侍,腰带中别着倭刀,大部分人蒙着面巾。其中的一位老者说道:‘林公子,深夜不辞而别,不知要去哪里?’说的却是汉话,那军官虽被围住,却是神色镇定,冷笑道:‘你们这帮草寇,与扶桑浪人勾结行恶,胆子不小。又不知如何花言巧语,骗得了我爹爹的信任,竟然叫我相助你们,爹爹年纪大了,容易上阴毒小人的恶当,那也罢了。不过你们想骗到我,却是休想。’他这么说,我与圆慧大师都猜到他就是林总镖头的儿子林伯奋。只听那领头老者摇头叹道:‘林公子,只怕你误会了,我们这帮兄弟此次前来,是应令尊大人之邀,要助他做一件事。’林伯奋冷笑道:‘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哼,爹爹向来为人正派,怎会去与扶桑人为伍,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儿吗?’扶桑人中一个独眼大汉大怒道:‘难道我们骗你不成,你老子有书信在此,拿去自己看看。’说完伸手入怀,就要去取。旁边那老者咳嗽一声,微微向那大汉摇了摇头,然后对林伯奋说道:‘林公子,实情确实如此,至于令尊大人为何这般做,我们这帮兄弟也不清楚,只是奉命办事。你若不信,请随我等一同去见令尊,让他老人家亲自给你解释吧。’林伯奋只是嘿嘿冷笑,显然并未相信。正在此时,忽听得远处官道上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我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队人马打着灯笼火把而来,远远望去,刀枪林立,是一队巡逻官军,约莫四五十人,当先一人骑着马,从服饰来看是个参将,身材臃肿,摇头晃脑,待他走近,一阵酒气飘上树来,明显喝得酩酊大醉。林伯奋一见他,顿时面露喜色,高声叫道:‘李将军,这里有帮歹人,快捉住他们。’那参将揉了揉醉眼,见到了这帮人的服饰,猛的一惊,差点从坐骑上摔下来,他连忙坐直身子,酒也醒了大半,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们要干什么?’声音发颤,显得很是害怕。当年扶桑人在沿海一带凶狠异常,所以他这种神态也不奇怪。他说完之后,那帮扶桑人中谁也没答话,一时间双方僵住了。忽然间林伯奋身形一矮,趁着众人分神之际,向那领头老者扔出一柄甩手箭,自己借势向外跃出,由于距离太近,那老者躲避不及,大叫一声,跌下马来。那独眼汉子大怒,喝道:‘贼小子,敢伤我大哥。’手一甩,一个黑色物事疾飞而出,越过林伯奋的头顶,忽然炸了开来,浓烟过后,林伯奋已倒在地上,全身被一张渔网紧紧兜住住,他拼命挣扎,而那渔网却越收越紧。那独眼大汉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一只大手将林伯奋提起,大声道:‘小子,你伤我大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不知天高地厚。’说完握手成拳,便要击下。此时那老者已被人扶起,突然说道:‘且住!林总镖头有大恩于大家,咱们可不能恩将仇报。’他伤势不轻,说完这句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那独眼大汉听得此话,哼了一声,将林伯奋远远的抛了出去,叫道:‘看在你老子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你。’林伯奋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些官兵见网中的是他们的上司,围将上来,欲与解救。此时那位老者对那大汉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大汉忽然高声呼喝,说的是扶桑话,说些什么却是不懂。暮地里见他身后的二十余人骑马冲入官军群中,砍杀起来。那参将大惊失色,叫道:‘你···们···’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那大汉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